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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跟宋佳通完电话之后，王文就回到了心外科。因为小童童的关系，现在整个心外科都沉浸在一片悲伤和沉闷的气氛当中。每一个医生和护士看起来都十分的伤心。特别是那些曾经日夜照顾小童童的护士，眼睛都是红红的，眼角还带着泪痕，一看就知道刚刚哭过。不过说起来，连男医生都哭了，更何况是这些小护士呢？
心外科里面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也都意识到了气氛的变化，许多人都在打听。一些在心外科住的久的资深病号，知道小童童的事情，就把事情告诉了大家，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心外科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也都全知道了这件事。在感慨小童童的凄惨的命运的同时，心中对心外科的这些医生和护士的印象也大大的提升了。这是多么有人情味儿的一群医生和护士啊？有人情味儿的医生，才是患者最喜欢的医生。有人情味儿的护士，才是患者最喜欢的白衣天使。
也许是为了尊重这些富有人情味儿的医生和护士，也为了给这些医生和护士一个释放感情的时间和空间，这些病人就好像约定好似的，不再凡事都麻烦医生和护士了，就算平时再怎么难伺候的病人，此时也都变的老实起来。
“你回来啦！”刘艳娇关心地看着王文问道。
“恩！”王文点了点头，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对了，还有一件事。小童童怎么会进手术室？是马奎荣主任同意的？”通常情况下，这种被丢弃在医院的重型病人，医院只会勉强去维持她的生命，用药物治疗的方式，而且都是便宜的药物，像小童童这样被推进手术室的，很少很少，几乎是没有。毕竟药物治疗，成本非常低。一旦推进了手术室，少说也要七八千。王文刚才在手术里面看见了对小童童用的药品，都是非常好的药，价格不菲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进行这样的手术，至少也要上万，零头王文还没算在内呢。
“是刘贺强刘医生！”刘艳娇说道，“按照医院的规定，小童童确实不能进手术室，但是后来刘医生实在看不出小童童那么继续痛苦下去，所以决定自己出钱付手术费，虽然马主任曾经也劝过他，但是他依然坚持，所以最后小童童才被推进手术室。刘医生是好人，可是……唉！”刘艳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王文知道她的意思。钱花了，最后却没有把小童童就回来，这确实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其实钱无所谓，只是人……
“钱交了？”王文问道。
“还没有！”刘艳娇说道。
“这份钱，不能强哥一个人出！”王文听见后说道，“你去帮我打听一下，这次手术到底要多少钱。”
刘艳娇听见后，立即就明白了王文的意思，她说道，“其实这次手术的费用并不多，只要出手术室的使用费，材料费和药品的费用就行了。我去药剂科那边谈，争取全部降到进价！”
“恩。反正我被评选上市标兵的时候，院里面奖励我一万！”王文说道。
“不用了。问完之后，我就去给交了！”
“那怎么行呢？”
“为什么不行？我的不就是你的？咱俩谁交不一样？”刘艳娇小声的对王文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手术费这件事，你绝对不能交，应该由我和强哥来分担。否则，不管是我，还是强哥，我们俩都不会好受的。也许，这是我们能为小童童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明白吗？”
“恩。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去了！”刘艳娇对王文说道，她没有继续与王文就谁付钱的问题继续纠缠下去，王文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而且说的时候，语气特别的坚决，作为王文的女人，刘艳娇在听完王文的话后，很清楚王文心里的意思，她知道继续争持下去也没有用，在这件事情上，外人是帮不上忙的。活人要为死去的人做事，其他人是不能替代的。而她要做的，就是跟去谈判，把手术的费用压到最低。
看见刘艳娇离开，王文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着刚才从刘艳娇那里听到的消息。王文没有想到，刘贺强竟然要一个人承担小童童的手术费。王文当初知道小童童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还以为这个费用是由心外科出的呢。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被扣奖金扣工资，刘贺强看出了这样的情况，所以最后为了小童童，才一个人承担这笔费用。
王文本来是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的，好好的反思一下自己，可是当他路过一个病房的时候，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是小童童一直住着的病房，心外科当初为了收养小童童，刻意倒出来这个病房给小童童。当然，这并不是王文停下来的原因。他之所以停下来，主要还是他透过病房房门上的窗口，看见了刘贺强。
刘贺强一个人在病房内，就站在小童童的病床旁。以前他都是这样看着床上的小童童的，而此时，床还在，小童童却没有了。
王文本不想打扰刘贺强的，不过他在门口儿站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里虽然是病房，但是却和其他的病房有很大的不同。其他的病房都是白白的一片，白白的墙壁，白白的屋顶，白白的被子，而小童童的病房，却被那些护士装扮的色彩缤纷。墙上粘有许多的贴画，一些是护士买来的，一些是护士和小童童一起画的，还有一些事护士教小童童做的折纸，有千纸鹤，有青蛙，还有许多其他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窗户的上方，挂着一个写有‘祝小童童身体健康早日康复’的标签，标签的下面系有一个风铃，每当为微风吹过的时候，标签就会摇晃，带动着风铃，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小童童病床上的被子也是粉色的，上面还有凯蒂猫的图案，病床上还放着许多的漂亮的洋娃娃，这些都是护士送给小童童的。床头的墙上，贴着许许多多的照片，有许多小童童一个人的，还有许多和心外科的医生护士一起照的，这里面记录着小童童在来到中心医院住到这里之后的每一天的生活。
这些照片里面，也有王文和小童童一起照的。那时的小童童还可以下地走路，王文还带着小童童到主楼后面的公园玩过，这里面就有在公园里面的照片，虽然照片里面的小童童的脸色依然是那种病态的紫色，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却非常的灿烂，就像其他正常的孩子一样开心。也正是她的那种乐观坚强的性格，征服了心外科的所有医生和护士，并且成为了中心医院心外科的吉祥物。
可是现在，照片里面的小童童的笑容依然灿烂，可是她的人却已经……
“王文，你说老天为什么会这么残忍呢？为什么不去惩罚那些做尽坏事的恶人，而是这么残忍的去对待一个可怜的孩子？”
就在王文看着墙上的照片，回忆着与小童童的一点一滴的生活片段的时候，一旁的刘贺强突然开口了。
“老天？我早就不信它了！”王文说道。
“是呀！老天，确实不值得去信，它就是一个王八蛋！”刘贺强大声的骂道，同时伸出拳头，狠狠地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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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哥！”
“我恨老天，是它对人不公。我也恨我自己，没能救活小童童！”刘贺强咬着牙说道。
“那你也恨我吧！我也没有救的了小童童！”王文伸手拍着刘贺强的肩膀说道。
刘贺强听见后摇了摇头，突然转头看向王文问道：“你说，我还适合当医生吗？”
“强哥，你……”王文听见后微微一愣，他看着刘贺强，一些人会因为一些事而使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发生改变，难道刘贺强因为小童童的死，对自己的职业产生了怀疑？不想当医生了？
有的时候，同一件事情，会产生不一样的结果。有的人，会因为亲人死了，而立志将来做一名医生，因为他会想着，如果自己是医生，亲人就不会死。而有的医生，却会因为亲人的死，放弃继续做医生，因为他会觉得，连自己的亲人都救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做医生？
“呵呵！”刘贺强突然笑了笑，看着略显惊讶的王文，说道，“怎么，很惊讶吗？其实，我最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到底适不适合当医生？！”
“……”
医生这个职业，在现在的社会上，是一个非常好的职业，许多人都打破脑袋里面往医院里面进，但结果，却并不是谁都能进去的。特别是那些名气大，环境好，待遇好的医院里的医生，说出去，都会被人羡慕的要死。
虽然医生也有自己的苦衷，例如饮食休息没规矩，经常值班加班等等，但是比起得到的，这种辛苦还是能够忍受的。而且医生这个职业，资历越老，就预示着职称越高，所得到的回报也就越大。这是一个工作时间越长就越牛逼的行业，也就是所谓的先苦后甜。其实许多行业都是一个先苦后甜的过程。不见风雨，怎能见彩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其实现在这个社会，谈钱，谈待遇，是最现实的。如果谈什么为人民服务，为医学界做贡献之类的话，那才是装逼！现在学医的，有几个是为了为人民服务的？就像现在考军校的，有几个又是真正为了保家卫国的？赚钱多，待遇好，这才是王道，当今社会的主流！
所以王文对刘贺强突然提出了到底适不适合当医生的这个问题，非常的不理解。特别是刘贺强本身已经工作很多年，并且是主治医师，在过两年就可以考副主任医师。他已经把一个医生最艰苦的时段熬过去了，开始慢慢的进入了享福的阶段，钱会赚得越来越多，待遇会变得越来越好，工作也会越来越轻松，而在这个时候，竟然想辞掉这份工作？这事让谁看，都会把刘贺强当成一个大傻瓜。
“强哥，你不会是想离开医院吧？”王文狐疑地看着刘贺强问道，如果对方没有这样的想法，那么是绝对问不出这样的话的！特别是刘贺强现在的表情，与平时的他一点儿都不符！
在王文的印象中，刘贺强除了在工作时认真之外，其他时间都是嘻嘻哈哈的，很随意的一个人，可以现在，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很有深度的思想者，而且脸上的表情也平静的出奇，这不是他的风格。
“离开医院，离开医院……”刘贺强的嘴里面反复的念叨着，在这个过程中，寻找着自己内心中真实的想法。过了半晌，刘贺强淡淡地说道：“我选择医生这个职业，最开始，是为了混口饭吃，能够让生活好一点儿。可是随着工作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有点儿慢慢的开始喜欢这份工作了。”
“那你还想离开？”王文问道。一个人，如果能够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和工作，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现在有多少人，都在憋着气，做着自己不喜欢的职业，做着自己讨厌的工作呢？
“有的时候，并不是做了自己喜欢的工作，就会感到愉快！虽然我喜欢这份工作，但是有些事情，我已经忍了很久了。或者说，我看不惯有些事情！”刘贺强说道，“你来中心医院也有两年了，对医院里面的事情，应该也有所了解。不断的加班值班，少的可怜的加班费，有时还不能得到病人和病人家属的理解。其实这些都没有什么，哪个行业不辛苦？我喜欢这份工作，所以这些我都可以忍。可是，我实在受不了这倒霉的规定和制度了。我不敢说我自己有多么的正直，但至少我有良心，我们医生做事，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是就因为这些倒霉的规定和制度，让我们有的时候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良心，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一些事情，我可以去改变，但是有些事情，却无力去改变。医院让医生开高价药，我不开，大不了我不要那份提成。医院让医生给病人多设检查，我不多安排，大不了我不要那份分红。可是，那些脑残的规定和制度，竟然不让我救人，让患者就那么死了，或者拖成废人，这又让我如何拥有一份好心情继续工作下去？我觉得医院，应该把患者的生命放在第一位，而不是对患者不管不问，看着患者死去，或者随意的把患者拒之门外，这和谋杀没有任何的区别，都是为了钱，完全可以定性为谋财害命。这样的场面，你我都看过不少。我曾经也想麻痹自己，但是小童童的离去，让我整个人清醒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我，真的不想继续麻痹自己了，更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现在想得最多的问题就是，如果今后再出现小童童这样的事情，我该怎么办？难道还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又一个小童童死去吗？”说完之后，刘贺强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很显然，小童童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
对于刘贺强的这种心情，王文能够理解，因为他先前也反思过这件事！只是他没有想过现在就离开，更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个职业！
是呀！如果在出现一个小童童有该怎么办呢？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自己的感情。如果自己出钱，一个手术就要几万，甚至要上百万。一个小医生，又怎么能付的起呢？何况就算讨了这笔钱，也不一定能够彻底的治愈。所以，这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
“离开医院，你打算干什么？”王文问道。
“我有一个同学，是一家医药公司的老板，他一直想让我去他的公司当副经理，年薪二十万加提成！”刘贺强望着墙上的小童童的照片，说道，“还是安心卖药为好。至少没有那些该死的规定和制度。不会再看到小童童这样的事情发生！”
年薪二十万，其实对于一个将要快升到副主任医师的医生来说，并不算多。像中心医院这样的好医院好医院，副主任医师一年挣个二十万搓搓有余，很轻松的一件事！
“你是真的厌恶了这份工作，还是觉得对不起小童童？”王文问道。
刘贺强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有吧！”
王文看着刘贺强，他知道刘贺强并不是为了钱才离开的，否则他早就离开了，而不是等到现在。应该是小童童的事情，触发到了刘贺强内心深处的某一处脆弱的地方，让他开始仔细的思考现在的工作和生活，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正如刘贺强所说的，如果今后在发生类似小童童的事情，就连王文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医生，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感情上的受伤，是药物无法治疗的。一次的打击，就足以致命。又有几个人的感情，能够承受住连番的打击呢？没有人喜欢在感情上受伤！许多强人，都是被感情击倒的。
“你真的想好了？”王文看着刘贺强问道。
“这件事，我还没有跟其他人说。你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站的高，看的远，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刘贺强对王文说道。
“我的意见？”王文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自己该怎样做！又怎么能给你意见呢？”
“不！你应该知道，因为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刘贺强认真的看着王文说道，“我想，你也应该有自己的决定了吧？”
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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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的心中有些诧异，没想到刘贺强竟然能够看出他在想什么。王文经过先前的反思，心中确实萌生了一些想法，并且也决定去做一些事。小童童就在他的手中死去，王文的心，能平静下来吗？如果他还能保持原来的心境，他就真的是铁石心肠了！
王文听见刘贺强的话后，没有立即说话，他看着小童童的照片，心里想着是否应该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刘贺强，是否应该给刘贺强意见。自己的命运，可以自己改变。自己的路，可以自己走。不管结果如何，是对是错，都由自己负责。如果给了别人意见，特别是刘贺强有如此的认真，错了怎么办？他对改变被人的人生并没有多大的兴趣。除了救人！
也许，刘贺强，就是在等待他的挽救吧！
“说吧！我们对小童童的感情都是一样的，小童童也在看着我们呢！”刘贺强说道。
王文看了看小童童的照片之后，对刘贺强说道，“我会在考完职称，拿到主治医师的职称之后，离开这里，回北京。我想……自己开一家医院！”
“恩？”刘贺强微微一愣，“自己开医院？”
“医院的名称也许太响亮了，用小诊所或许更适合一些！”王文笑了笑说道。
“还干医生？”
“是的。经过小童童这件事，我为未来订了一个目标。自己开一家医院，一流的医院，自己当院长。所有的规章制度，都由我自己来制定，我要做一家与众不同的医院，让里面的医生和护士真心的热爱自己的医院，以医院为家，以医院为荣，同时尽心尽力的为病人服务，永远把生命放在第一位！那里没有冷漠，只有微笑。我知道这可能是天方夜谭，但是，我就要改变，我要为小童童创造出一方净土。”王文看着刘贺强惊讶的表情之后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我现在离这个目标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但是，我不会放弃的。哪怕要用上十年，二十年，我也要为了这个目标继续的做下去！如果我无法去改变现有的这些烂规定和烂制度，那我只有自己去创造。我相信，医院、医生、病人、道德、利益、生命，这六者之间，一定能够有一个很好的平衡点。”王文在说话的事情，眼中闪耀着光芒。
“好！”也许是被王文所说的话感染了，刘贺强兴奋地拍着王文的肩膀，大声地说道：“如果你的医院开张了，一定记得要叫上我，让我也为出一份力，就算不给钱，我也干了！”
“恩！”
王文和刘贺强把小童童的房间收拾了一下，毕竟这里是医院的病房，小童童离开了，病房就要恢复到它原来的样子和功能，毕竟还有许多病人在等着床位用呢。中心医院，从来都不缺住院的人，只缺床位！王文和刘贺强来整理，也是为了防止其他人把这里的东西乱扔，这里的许多东西，对王文和刘贺强来说，都是很有价值的。例如那些照片，两人都没有扔，在把墙上的照片摘下来之后，都保留了起来。
因为小童童，王文和刘贺强的未来都发生了改变，选择了与现在不同的两条路。未来的路也许很艰难，而这些照片，就是很好的镇定剂。当遇到困难，举步维艰的时候，看看这些照片，心里就会有一种动力，让自己继续的沿着这条路走下去。有这么多照片，这么多的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