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找到,只得骗她说:“刚才还在这儿呢,一会儿倒又跑出去了。”一面就赶紧叫小艾出去找
去。小艾走到弄堂里,拿着个拌猫饭的洋瓷盘子镗镗敲着,“咪咪!咪咪!”的高叫着,同
时嘴里啧啧有声,她是常常这样做的,但是今天不知怎么,总觉得这种行为实在太可笑了,
自己觉得非常不自然,仿佛怕给什么人听见了。
在弄堂里前前后后都走遍了,也没有那猫的影子。回到家里来,才掩上后门,忽然有人
揿铃,一开门,却吃了一惊,原来就是对过屋顶上常常看见的那俊秀的青年,他抱着个猫问
道:“这猫是不是你们的?”越是怕他听见,倒刚巧给他听见了。小艾红着脸接过猫来,觉
得应当道一声谢,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青年便又解释道:“给他们捉住关起来了——我
们家里老鼠太多,他们也真是,也不管是谁家的,说是要把这猫借来几天让它捉捉老鼠。”
小艾便笑道:“哦,你们家老鼠多?过天我们有了小猫,送你们一个好吧?”那青年先笑着
说“好”,略顿了一顿,又说了声:“我就住在八号里。我叫冯金槐。”说着,又向她点了
个头,便匆匆的走开了。
小艾抱着猫关上了门,便倚在门上,低下头来把脸偎在那猫身上一阵子揉擦,忽然觉得
它非常可爱。她上楼去把猫送到五太太房里。五太太房里有一个日历,今天这一张是红字,
原来是星期日,他今天大概是放假吧,要不然这时候怎么会在家里。那天天气非常好,小艾
便一直有点心神不定,老是往对过屋顶上看着,那冯金槐却一直没有出来。也许出去了,难
得放一天假,还不出去走走。
陶妈做菜的时候发现酱油快完了,那天午饭后便叫小艾云打酱油,生油也要买了。小艾
先把蓝布围裙解了下来,方才拿了油瓶走出去。他们隔壁有一家鞋店,遇到这天气好的时候
,便把两张作台搬到后门外面来摆着,几个店员围着桌子坐着,在那里粘贴绣花鞋面,就在
那蓝天和白云底下,空气又好,光线又好,桌上摊满了各色鞋面,玫瑰紫的,墨绿的,玄色
、蓝色的,平金绣花,十分鲜艳。小艾每次走过的时候总要多看两眼,今天却没有怎样注意
,心里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很怕碰见那冯金槐。
从弄堂里走出去,一路上也没有碰见什么人。回来的时候,却老远的就看见那冯金槐穿
着一件破旧的短袖汗衫,拿着个洋瓷盆在自来水龙头那里洗衣裳。他一定也觉得他这是“男
做女工”,有点难为情似的,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小艾也点点头笑了笑,偏赶着这时候,
她的头发给风吹的,有一绺子直披到脸上来,她两只手又都占着,拿着一瓶油,一瓶酱油,
只得低下头来,偏着脸一直凑上去,把头发扶到耳后去。同时自己就又觉得,这一个动作似
乎近于一种羞答答的样子,见了人总是这样不大方,因此便又红着脸笑道:“今天放假呀?
”然而也就说了这么一句,因为看见鞋店里那些伙计坐在那边贴鞋面,有两个人向他们这边
望过来,仿佛对他们很注意似的。她也没有等他回答,便在他身边走了过去,走回家去了。
以后她注意到,每星期日他总拿着一卷衣服,到那公用的自来水龙头那里去洗衣裳。想
必他家里总是没有什么人,所以东西全得自己洗。
平常在弄堂里有时候也碰见,不过星期日这一天是大概一定可以碰见一次的。见面的次
数多了偶尔也说说话。他说他是在一个印刷所里做排字工作的,他是一个人在上海。
五太太房里的日历一向是归小艾撕的,从此以后,这日历就有点靠不住起来,往往一到
了星期六,日历上已经赫然是星期日了,而到了星期一,也仍旧是一张红字的星期日,星期
二也仍旧是星期日,或许是因为过了这一天之后,在潜意识里仿佛有点懒得去撕它,所以很
容易忘记做这桩事情。五太太是反正在生病,病中光阴,本来就过得糊里糊涂的,所以也不
会注意到这些。
五太太那只猫怀着小猫,后来没有多少时候就养下来了,一窠有五只,五太太一只也不
预备留着,打算谁要就给谁。小艾便想着,等看见金槐的时候要告诉他一声,但是这一向倒
刚巧没有机会见到他。已经有好两个星期没有看见他出来洗衣服了。近来天气渐渐冷了,大
约因为这缘故,一直也没看见他在屋顶上看书。有一天她又朝那边望着,心里想不会是病了
吧。那屋顶上斜搭着一根竹竿,晾着几件衫裤,里面却有一件女人的衣服,一件紫红色鱼鳞
花纹的布旗袍。她忽然想起来,前些时有一次看见两辆黄包车拉到八号门口,黄包车上堆着
红红绿绿的棉被和衣服,是人家办喜事“铺嫁妆”,八号那一座房子里面住了那么许多人家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娶新娘子。当时也没有注意,后来新娘子是什么时候进门的,也没有看
见。
其实也很可能就是金槐结婚。除非他已经有了女人了,在乡下没有出来。两样都是可能
的。她这时候想着,倒越想越像——也说不定就是他结婚。怪不得他这一向老没出来洗衣裳
,一定是有人替他洗了。
小艾自己想想,她实在是没有理由这样难过,也没有这权利,但是越是这样,心里倒越
是觉得难过。
小猫生下来已经有一个多月,要送掉也可以送了。小艾便想着,借着这机会倒可以到金
槐那里去一趟,把这猫给他们送去,顺便看看他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她趁着有一天,是
一个阴历的初一,陶妈刘妈都到庙里烧香去了,五太太在床上也睡着了,她便去换上一件干
净的月白竹布旗袍,拿一条冷毛巾匆匆地擦了把脸,把牙粉倒了些在手心里,往脸上一抹,
把一张脸抹得雪白的,越发衬托出她那漆黑的眼珠子,黑油油的齐肩的长发。她悄悄的把猫
抱着,下楼开了后门溜了出去,便走到对过那座老房子里,走上台阶,那里面却是一进门就
是黑洞洞的,有点千门万户的模样。她略微踌躇了一下,便径自走上楼梯。楼梯口有一个女
人抱着孩子呜呜做声的哄着拍着,在那里踱来踱去,看见了小艾,便只管拿眼睛打量着她。
小艾便笑道:“对不起,有个冯金槐是不是住在这里?”那女人想了一想道:“冯金槐——
是呀,他本来住在上头的,现在搬走了呀。”小艾不觉怔了怔,道:“哦,搬走啦?”那女
人见她还站在那里,仿佛在那里发呆,便问道:
“你可是他的亲戚?”小艾忙笑道:“不是,我是对过的,因为上回听见他说他们这儿
老鼠多,想要一只猫,我答应他我们那儿有小猫送他一只的。”说着,便把那小猫举了一举
给她看看。那女人说道:“他搬了已经一个多月了,本来他跟他表弟住在一间房里的,现在
他表弟讨了娘子了,所以他搬走了。”
小艾哦了一声,又向她点了个头,便转身下楼,手里抱着那只小猫,另一只手握着它两
只前爪,免得它抓人,便这样一直走出去,下了台阶。太阳晒在身上很暖和,心里也非常松
快,但同时又觉得惘然。虽然并不是他结婚,但是他已经搬走了。她又好像得到了一点什么
,又好像失去了什么,心里只是说不出来的怅惘。
又过了些日子。有一天黄昏的时候,小艾在后门外面生煤球炉子,弯着腰拿着把扇子极
力地肩着,在那寒冷的空气里,那白烟滚滚的住横里直飘过去。她只管弯着腰扇炉子,忽然
听见有人给烟呛的咳嗽,无意之中抬起头来看了看,却是金槐。他已经绕到上风去站着了。
他觉得他刚才倒好像是有心咳那么一声嗽来引起她的注意,未免有点可笑,因此倒又有点窘
,虽然向她点头微笑道,那笑容却不大自然。小艾却是由衷地笑了起来,道:“咦?我
后来给你送小猫去的,说你搬走了。”金槐哟了一声,仿佛很抱歉似的,只是笑着,隔了一
会方道:“叫你白跑一趟。我搬走已经好几个月了。我本来住在这儿是住在亲戚家里。”小
艾便道:“你今天来看他们啦?”金槐道:“嗳。今天刚巧走过。”说到这里,他也想不出
还有什么话可说,因此两人都默然起来,小艾低着头只管扳弄着那把扇炉子的破蒲扇。半晌
,她觉得像这样面对面地站在后门口,又一句话也不说,实在不大妥当,不要给人看见了。
因见那煤球炉子已经生好了,便俯身端起来,向金槐笑了笑,自把炉子送了进去。
她在炉子上搁上一壶水,忍不住又走到后门口去看看,心里想他一定已经到他亲戚家里
去了。但是他并没有进去,依旧站在对过的墙根下,点起一支香烟在那里吸着。小艾把两手
抄在围裙底下,便也慢慢的向那边走了过去。她并没有发问,他倒先迎上来带笑解释着,道
:“我想想天太晚了,不上他们那儿去了。”他顿了顿,又道:“因为正是吃晚饭的时候,
回头他们又要留我吃晚饭,倒害人家费事。”小艾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随即问道
:“你是不是从印刷所来?你们几点钟下工?”金槐说他们六点钟下工,又告诉她印刷所的
地址,说他现在搬的地方倒是离那儿比较近,来回方便得多。两人一面闲谈着,在不知不觉
间便向弄口走去。也可以说是并排走着,中间却隔得相当远。小艾把手别到背后去把围裙的
带子解开了,仿佛要把围裙解下来,然而带子解开来又系上了,只是把它束一束紧。
走出弄口,便站在街沿上。金槐默然了一会,忽然说道:
“我来过好几次了,都没有看见你。”小艾听他这样说,仿佛他搬走以后,曾经屡次的
回到这里来,都是为了她,因为希望能够再碰见她,可见他也是一直惦记着她的。她这样想
着,心里这一份愉快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再也抑制不住那脸上一层层泛起的笑意,只得偏
过头去望着那边。金槐又道:“你大概不大出来吧?夏天那时候倒常常碰见你。”小艾却不
便告诉他,那时候是因为她一看见他出来了,就想法子借个缘故也跑出来,自然是常常碰见
了,她再也忍不住,不由得噗嗤一笑。
金槐想问她为什么笑。也没好问,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管红着脸向她望着,
小艾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便扭身靠在一只邮筒上,望着那街灯下幢幢往来的车辆。金槐站
在她身后,也向马路上望着。小艾回过头来向他笑道:“你真用功,我常常看见你在那儿看
书。”金槐笑道:“你在哪儿看见我,我怎么没看见你?”小艾道:“你不是常常坐在那房
顶上的吗?”金槐笑道:“我因为程度实在太差,所以只好自己看看书补习补习。别的排字
工人差不多都中学程度,只有我只在乡下念过两年私塾。”她问他是哪里人,几时到上海来
的。他说他十四岁的时候到上海来学生意,家里还有母亲和哥哥在乡下种田。他问她姓什么
,她倒顿住了,她很不愿意刚认识就跟人家说那些话,把自己说得那样可怜,连姓什么都不
知道;因此犹豫了一会,只得随口说了声“姓王”。她估计着她已经出来了不少时候,便道
:“我得要进去了,恐怕他们要找我了。”金槐也知道她是那家人家的婢女,行动很不自由
的,不要害她挨骂,便也说道:“我也要回去了。”这样说了以后,两人依旧默默相向,过
了一会,小艾又说了声:“我进去了。”便转身走进弄堂。
虽然并没有约着几时再见面,第二天一到了那时候,小艾就想着他今天下了班不知会不
会再来,因此就拣了这时候到厨房里去劈柴,把后门开着,不时的向外面看看,果然看见他
来了。陶妈刚巧也在厨房里,小艾就没有和他说话,金槐也就走开了。小艾等劈好了柴,便
造了个谎说头发上插的一把梳子丢了,恐怕在弄堂里了,便跑出去找。走到弄堂口,金槐还
在昨天那地方等着她,便又站在那儿说起话来。
以后他们常常这样,隔两天总要见一次面。后来大家熟了,小艾有一天便笑着说:“你
这人真可笑,从前那时候住在一个弄堂里,倒不大说话,现在住得这样远,倒天天跑了来。
”
金槐笑道:“那时候倒想跟你说话,看你那样子,也不知道你愿意理我不愿意理我。”
小艾不由得笑了,心里想他也跟她是一样的心理,她也不知道他喜欢她。怎么都是这样傻。
金槐又说:“我早就知道你叫小艾了。”小艾却说她最恨这名字,因为人家叫起这名字
来永远是恶狠狠的没好气似的。
后来有一次他来,便说:“我另外给你想了个名字,你说能用不能用。”说着,便从口
袋里掏出一支铅笔头和一张小纸片,写了“王玉珍”三个字,指点着道:“王字你会写的,
玉字不过是王字加一点,珍字这半边也是个王字,也很容易写。”小艾拿着那张纸看了半晌
,拿在手里一折两,又一折四,忽然抬起头来微笑道:“我那天随口说了声姓王,其实我姓
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她对于这桩事情总觉得很可耻,所以到这时候才告诉他,她从小就卖
到席家,家里的事情一点也记不起了,只晓得她父母也是种田的。她真怨她的父母,无论穷
到什么田地,也不该卖了她。六七岁的孩子,就给她生活在一个敌意的环境里,人人都把她
当作一种低级动物看待,无论谁生起气来,总是拿她当一个出气筒、受气包。这种痛苦她一
时也说不清,她只是说:“我常常想着,只要能够像别人一样,也有个父亲有个母亲,有一
个家,有亲戚朋友,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人,那就无论怎样吃苦挨饿,穷死了也是甘心的。
”
说着,不由得眼圈一红。
金槐听着,也沉默了一会,因道:“其实我想也不能怪你的父母,他们一定也是给逼迫
得实在没有办法,也难怪你,你在他们这种人家长大的,乡下那种情形你当然是不知道。”
他就讲给她听种田的人怎样被剥削,就连收成好的时候自己都吃不饱,遇到年成不好的时候
,交不出租子,拖欠下来,就被人家重利盘剥,逼得无路可走,只好卖儿卖女来抵偿。譬如
他自己家里,还算是好的,种的是自己的田,本来有十一亩,也是因为捐税太重,负担不起
,后来连典带卖的,只剩下二亩地,现在他母亲他哥嫂还有两个弟弟在乡下,一年忙到头,
也还不够吃的,还要靠他这里每月寄钱回去。
小艾很喜欢听他说乡间的事,因为从这上面她可以想象到她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此外
他又说起去年“八一三”那时候,上海打仗,他们那印刷所的地区虽然不在火线内,那一带
的情形很混乱,所以有一个时期是停工的。他就去担任替各种爱国团体送慰劳品到前线去,
一天步行几十里路。那是很危险的工作,他这时候说起来也还是很兴奋,也很得意,说到后
来上海失守,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又十分愤慨。小艾不大喜欢他讲国家大事,因为他一说
起来就要生气。但是听他说说,到底也长了不少见识。
小艾这一向常常溜出来这么一会,倒也没有人发觉,因为现在家里人少,五太太为了节
省开支,已经把刘妈辞歇了,剩下一个陶妈,五太太病在床上,又是时刻都离不开她的。除
了有时候晚饭后,有根来了,陶妈一定要下楼去,到厨房里去陪他坐着,不让他有机会和小
艾说话。
陶妈本来想着,只要给他娶个媳妇,他也就好了,所以她一直想回乡下去一趟。凭自己
的眼力替他好好地拣一个,但是因为五太太病得这样,一直也走不开。托人写信回家去,叫
他们的亲戚给做媒,人家提的几个姑娘,有根又都十分反对。
陶妈转念一想,他到上海来了这些时候,乡下的姑娘恐怕也是看不上眼了,便又想在上
海托人做媒,又去找上次把有根荐到那南货店里去的那个表亲。那人和那南货店老板是亲戚
,没事常到他们店里去坐坐。他背地里告诉陶妈,听见说有根刚来的时候倒还老实,近来常
常和同事一块儿出去玩,整夜的不回来。陶妈听了非常着急,要想给他娶亲的心更切了。
有根虽然学坏了,看见小艾却仍旧是讷讷的。他也并不觉得她是躲着他,他以为全是他
母亲在那里作梗,急起来也曾经和他母亲大闹过两回,说他一定要小艾,不然宁可一辈子不
娶老婆。陶妈都气破了肚子。她因为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这些话也不愿意告诉人,一直也
没跟五太太说,所以闹得这样厉害,五太太在楼上一点也不知道。
景藩这时候已经回到上海来了,一直深居简出的,所以知道的人很少。但是渐渐的就有
一种传说,说他在北边的时候跟日本人非常接近,也说不定他这次回来竟是负着一种使命。
外面说得沸沸扬扬的,都说席老五要做汉奸了。五太太从她娘家的亲戚那里也听到这话。她
问寅少爷,寅少爷说:
“大概不见得有这个事吧。”五太太也知道,他即使有点晓得,也不会告诉她的。
这时候孤岛上的人心很激昂,像五太太虽然国家观念比较薄弱,究竟也觉得这是一桩不
名誉的事情,因此更添上一层忧闷。
景藩回上海以后,一直很少出去,只有一个地方他是常常去的,他有一个朋友家里设着
一个乩坛,他现在很相信扶乩。那地方离他家里也不远,他常常戴着一副黑眼镜,扶着手杖
,晒着太阳,悠然的缓步前往。这一天,那乩仙照例降坛,跟他们唱和了几道诗,对于时局
也发表了一些议论。但是它虽然有问必答,似乎对于要紧些的事情却抱定了天机不可泄漏的
宗旨,一点消息也不肯透露。因为那天景藩从那里回去,一出大门没走几步路,就有两个人
向他开枪,他那朋友家里忽然听见砰砰的几声枪响,从阳台上望下去,只看见景藩倒卧在血
泊里,凶手已经跑了。这里急忙打电话叫救护车,又通知他家里。他姨太太秋老四赶到他朋
友家里,却已经送到医院去了。又赶到医院里。已经伤重身亡。秋老四只是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