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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车上的氧气袋来。又委屈地趴在地上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摸到了一个打火机,吸了一口氧气,这才把烟点着了。
鬼才知道该怎么办!那一个又一个的山包,看起来就像一个又一个坟墓,紧挨着,像人的房子,毗邻而居,星星就是它们的灯火,一闪一闪的,诡秘而又落寞。突然就想起了在夏河听到的藏歌,现在她明白了,那歌也是一样地诡秘而又落寞,甜蜜的抑或忧伤的,希望的抑或绝望的,破损的抑或圆满的,沉重的抑或飘逸的,屈辱的抑或高贵的,生命在歌声里获得了最大的解脱。那又怎么样呢?如她这般卑微的生命,如蝼蚁一样的生命,还是希望能够活着,活着多好啊!能哭、能笑、能吃、能喝、能爱、能恨,该是多么实在而真诚的幸福!可她还没找着爱自己的那个人呢,她怎么说死就要死了呢?林岩风不算,一滴露水姻缘怎么能跟永恒的爱情相提并论呢?
但她还是想林岩风了,至少到目前为止,今生也只有他说愿意为自己去死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承诺啊!即使没有兑现,也值得她为此忘却永恒了,生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永恒的呢?她还想起了项小米,想起了田泽,想起了她能想起的每一个人,所有的人都跟着她渐渐冷却的体温离开了她的身体。她已经冻僵了,刚开始还能感觉到冷,还能感觉到痛,而现在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有林岩风温暖的笑容随着夜色淡淡弥漫开来。
她想起了林岩风对扎巴敬礼的样子,那神态真像一个军人啊!但他却长了一个娃娃脸,跟他的神态是多么不配套啊!太好笑了!
是啊,她还带着扎巴呢!她总不能让扎巴陪着她一起去死吧?到了这节骨眼上,还是各自逃命去吧,她也实在帮不了他了!
“扎巴,回家吧!回家!”吴萧萧坚定地对扎巴说,解开了他脖子上早已形同虚设的铁链。
扎巴走了两步,回头看着吴萧萧,又走两步,又看着吴萧萧,再走两步,再看吴萧萧,吴萧萧站着没动,眼泪却悄然滑落脸庞。扎巴还没走,吴萧萧已经感觉到无可抑制的孤独和恐惧潮水一样涌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正在吞噬着她,就像一条将要死的鱼沉入了黑寂的湖底,过不了多大一会儿,恐怕就要双目圆睁漂在湖面上了。
扎巴开始冲吴萧萧吼叫,空旷的山野里,扎巴的叫声轰轰鸣响,好像要把整个世界叫醒似的,山峦都跟着震颤了。然后,扎巴跑了回来,又跑了出去,再跑回来,再跑出去,吴萧萧终于明白,扎巴是想带她一起走了。眼泪再一次滑落脸庞。
翻过一座山,就又看到了湖,不知道是哪个湖,这里的湖太多了,吴萧萧早就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也看到了一座土屋,孤零零的一座土屋。土屋里亮着灯,很微弱,很恍惚,风一吹就会吹灭似的。
吴萧萧感激地看着扎巴,就像看着自己生死与共的战友。
远远地传来一声狗吠,清脆悦耳,是一只小狗,奶声奶气的,但带着十足的底气。紧接着是一声巨吼,想必是他的母亲发出来的,空空地炸响在寂静的山谷里。越近,那吼声越激烈,以至于这个女人不敢再向前迈步了。
一挑门帘,走出来一名汉子,大声用藏语询问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听见这边说汉话,也就用汉话喊上了。然后就听见他们一问一答,越走越近了。
这个男人就是宗哲。黛蓝的天幕下,黛蓝的山峦,一轮明月高照,坚毅的面容中一丝淡漠,英俊的外表下一缕沧桑。
时光改变的不仅仅是能看得到的东西,还改变了很多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比如心灵。谁都在为自己无谓的时光在忏悔,谁都为自己当初的执著伤害了无辜在难过,往事是不可更改的,可以更改的是我们的心灵,我们为我们还可以更改的心灵而庆幸着。
他看到了我,眼光是如此陌生。我也看到了他,眼光是如此熟悉。在某一刻,我们仿佛都看到了自己的过去,那一刻我们彼此是心灵相通的。
悄悄地隐退,在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之前远离这里。不必猜测我的本意,在门帘掀起的一刹那,我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力尽失,就像山体终于在强力的拉扯中分崩离析。我必须得远离这里,在我的生命流失之前离开这里。
我听见那个女人喊扎巴的名字,不用回头,就知道尼玛闻声跑了出来,然后,此起彼伏,山峦里到处回响着扎巴的名字。眼泪终于不可抑制。
尼玛看着眼前这个内地来的女人,这个带着扎巴千万里追寻而来的女子,内心充满了感激。是她带来了达杰的消息,那个已经失踪七年的男人的消息,那是她内心最隐秘的伤痛啊!也是所有人的伤痛!自从山坡上一别,达杰就离开了草原,如果不是达杰的父亲找到了尼玛,尼玛都不知道达杰失踪的事儿!
记得那是初冬季节,老人冒着雪来到了尼玛家里,说达杰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说是那天达杰把帐篷和枣红马丢在家里就出去了,什么话都没说,这一走就再没回去。老人也是找遍了整个草原都没找到达杰的踪迹,才不得已来这里询问的。老人和阿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其实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叹了一会儿气,然后老人就离开了。第二天,宗哲就开着车,带着尼玛到处寻找达杰,找了一个月也没找到,只好放弃。
尼玛还记得,自从达杰走后,阿玛尼木占木松就很少下雪了,也很少下雨,就像达杰带走了阿玛尼木占木松所有湿润的空气,就像达杰那一场泪雨夺去了阿玛尼木占木松哭泣的权利。
很多人都说达杰死了,被雪狼吃掉了,尼玛不相信!阿玛尼木占木松的雪狼早就绝了迹!可达杰究竟去了哪儿呢?这成了草原上一个难以破解的谜!是的,阿玛尼木占木松最好的骑手不见了,他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这么多年来,尼玛一直生活在焦虑和期待中,而宗哲一直生活在自责和悔恨里,谁的日子都是不好过的!尼玛老了,白发已经悄悄占领了最高地,宗哲也老了,皱纹里深藏着抹不去的愧疚,阿玛尼木占木松也老了,再也支撑不起那么多的生灵对他的攫取。很多人都已经离开了草原,政府也正在一点点努力帮助他们迁移,只有他们和达杰的父母亲还坚定地等在这里,生怕错过了达杰的消息。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尼玛的歌声又开始每天早晨和阳光一起亮起来,期待着有一天从遥远的天边能够传来一声回应。
谁能想到呢?七年后他们终于等到了达杰的消息,却是扎巴带来的这个女人的!当初因为宗哲酒后失语失去了扎巴,尼玛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而宗哲一直对此悔恨不已,但现在,他们终于明白,冥冥之中,长生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当初种下的种子,将来有一天你总会收获的,不管你当初种下的是什么,而后来你又收获了什么。
清晨,太阳从东方破土而出的时候,山那边传来一声悠扬的狗吠,和阳光一起砸落在白亮的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回响。云翳在刹那间被打开了,天空一洗碧蓝,没有一片云彩。
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盼望还能遭遇到这样的一个早晨,像曾经拥有过的那许多个早晨一样。阳光把清晨的草原每一个角落都毫无纰漏地照得透亮,晶莹得就像刚刚清洗过的水晶。然后,从遥远的地平线缓缓漫出一群牛羊,和那些冲破了积雪的溪流、湖泊一道,在乳白色的太阳下闪着金光。
多少年前我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早晨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我曾经和这些牛羊一起在这片草原上奔跑、成长,每天从这条地平线游荡到那条地平线上……
从天而降的阳光,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天光一色的湖泊,还有那一场场突如其来的漫天风雪,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溶入我的血脉,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那汩汩流淌在我身体里的血脉,自始至终在汩汩流淌,无论后来我身在何处、脚踩何方。就像山梁上那位总是在黄昏时游走的老僧,从突起的喉结发出的含混而又清晰的《格萨尔》,辽阔、悠远、空旷。那令人忧伤又令人惊喜的古老曲调,自远古唱响,带着刺破云霁的阳光,也带着阳光经了世的苍凉,从天空一路走来,落定在这皑皑白雪之上。
就在这蓝天之下,白雪之上,流淌着我清纯的悲凉。就在这清纯的悲凉里,每天清晨,记忆把草原翻阅了一遍又一遍。千遍万遍之后,似已翻阅了千年万载,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洪荒年代。
多少年后,还是这样一个早晨,还是这样一个地方,我站在这里,站在阿玛尼木占木松逶迤千里的山梁上,梦境或是现实,我已分辨不清。
我的身体僵硬在那里,停止了奔跑,停止了寻觅,停止了哭泣,也停止了记忆。生命戛然而止,连同对面山梁上那抹初升的白云。
是谁在天边歌唱?我的耳膜里分明淌出了一股清泉。
远远地,我看见了我亲爱的姑娘,尼玛正站在对面的山坡上,孤独地在仰望太阳。山风吹起了她裙裾的一角,就像掀开了那尘封多年的历史的箱笼。那歌声分明是从那箱笼里流泻出来的。我看不见她的脸,也看不见她的表情。掠地而来的歌声却让我听到了穿透岁月之后已然苍老了的忧伤。
曾几何时,我以为我再也没有可能回到这里,这片生我养我的草原,这方馈我力量的山冈。但我今天还是回来了!天还是那个天,澄净、辽阔、高远,水还是那些水,碧蓝、幽深、宁静,阿玛尼木占木松仍然屹立在莽莽雪原之上。从这座山冈到那座山冈,我曾经熟悉每一处坑洼,每一簇野花开放的地方。只是今天,我不知道那些坑洼是不是还在原来的地方……
深一脚浅一脚地,我无法再走近我亲爱的姑娘。
或许不是不能,如果我已千里万里追寻到了这里。也不是不愿,如果我餐风沐雪只是为了等待第一线曙光带来我亲爱的姑娘。却不可以,如果多年以后我的出现会给我的姑娘惹来更多的悲伤……
亲爱的姑娘,为什么你还是那么忧伤?你不见岁月已然苍老,今天的草原已不再是旧日的模样?太阳并不是天空的唯一,夜来时,会有皎洁的月亮。就在你站立的地方,伸出手,你可以把星星擎于掌心之上!
在我脆弱的生命消失之前,姑娘啊,我多么渴望能够再次看到你唱响那嘹亮、欢快、柔情万丈的古老情歌啊,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
一群鹰从天空俯冲下来,急不可待地要分食她的内脏,她看到自己的内脏原本就不在自己身体里,而是散落在草原上。一只大狗从天而降,那群鹰哗啦啦就又飞回了天空。这时候,从天边飘来一阵歌声,那歌声带着天空的辽远和浩荡,也带着天空的忧郁和沧桑。
吴萧萧缓缓从歌声中醒来,茫然四顾,然后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藏族同胞的家里,然后才发现瞎眼的老妈妈就坐在自己身旁,然后才明白刚刚是在做梦。但,这歌声是真实的,带着旷古的苍凉,一波一波向她袭来。
惊魂未定,就又回想起昨夜的经历,世事真如惊梦啊!虚惊了一场,生命又回到了身体里,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儿!可救她的竟然是一条狗!那条狗还不见了!怎么想都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云里雾里的就又坠入梦境了。
寻着昨夜的记忆,吴萧萧带着宗哲找到了汽车抛锚的地方,把车拖了出来。然后,两个人各自开着自己的车寻找扎巴,找了一天也没找到,黄昏之前他们返回了草原深处的家。
尼玛一直站在门前瞭望,看见他们回来远远地就迎了上去,旁边还有他们的一双儿女。
见到宗哲,尼玛急切地询问他们是不是见到扎巴了,她已经在附近找了一天,但始终没有见到扎巴。宗哲说没有,尼玛叹了口气,不再询问。
吴萧萧忍不住好奇,问尼玛,“扎巴为什么不回家呢?”
回答吴萧萧的是宗哲,尼玛不怎么会说汉话,“扎巴可能快不行了,老了,他不想死在家里,藏獒就是这样子的。”宗哲还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神情黯淡。
吴萧萧之所以留在尼玛家没有立刻离开,是因为扎巴,也是因为尼玛的歌声,当然也因为他们一再挽留她。但现在,她感觉有一个巨大的秘密被白雪掩盖了,那个秘密就在积雪下蠢蠢欲动,她被它吸引着,却无能破解。
第二天,宗哲带吴萧萧去了一趟闻名遐迩的星宿海。
星宿海果如书中记载,“形如葫芦,腹东口西,南北汇水汪洋,西北乱泉星列,合为一体,状如石榴迸子。每月既望之夕,天开云净,月上东山,光浮水面,就岸观之,大海汪洋涌出一轮冰镜,亿万千百明泉掩映,又似大珠小珠落玉盘也。少焉,风起波回,银丽涣散,炫目惊心,真塞外奇观也”!但吴萧萧发现,那些小湖大多已成沼泽,闪亮的只是沼泽表面的水痕,只有大一些的湖泊还在,但从旁边的泥浆来看,面积已经缩减了很多。
途中,吴萧萧还看到有几个人工鹰架,好奇地问宗哲,“这里的人喜欢养鹰吗?”
宗哲苦笑着回答她,“原本是不养的,鹰是神物,神物怎么能养呢?这也是没办法,没有鹰就没有办法让魂灵升入长生天啊!人把鹰都打绝了!现在的草原已经不是草原了,连草都养不活了,还能叫草原吗?除了老鼠就是老鼠,有草也活不了了!狼跟狐狸已经很少了,恐怕整个草原也没几只,阿玛尼木占木松再也不是当初的阿玛尼木占木松了!即使这场雪也是很难得的,阿玛尼木占木松已经干旱好几年了,千年不化的积雪都融化了,湖水也干了,没有草,也不允许放牧,大家都迁移了。”
是啊,乡村变成了城市,草原变成了沙漠,这样的事儿还少吗?谁不是难民呢?谁不是背井离乡在寻找家园呢?世界因我们而改变,我们又因为什么而改变呢?
吴萧萧不知道自己此行究竟收获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大自然是和她息息相关的,她并不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世界和平也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关系到我们每个人命运的大事。世界和平也不仅仅是指战争和瘟疫,而是指这个世界人与人、人与其他生灵、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共处,渗透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
毋庸置疑,这一次旅行完成了她从身体到情感的克变,她变成了一个不再纠缠生命意义和目的的人,变成了一个简单到直接的生存者,就像这样吧,灵魂的净化需要一条洁白的哈达。哈达是尼玛和宗哲敬献给她的,丝薄如云,却坚固而柔韧,托在手中沉重如山。
再看阿玛尼木占木松,带着沉沉的忧郁,越来越逼近现实中她的身心,而现实中越来越逼近的种种不测,带着沉沉的忧郁,也正在逼近阿玛尼木占木松。积雪已经融化,大地已经荒芜,未来正以未可知的态度在前方等着……
望着满目疮痍的阿玛尼木占木松,突然就想起勃兰兑斯的一句话,“这一年,它跳动迅速的脉搏,它那所有被遏制了的青春朝气,就如同《圣经》上那禧年一样,重新获得家园,赎回土地”。
刚回到玛多,就接到了林岩风的电话。
林岩风说话很急,问她,“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一直不在服务区?”
吴萧萧笑了,说,“草原上没信号啊!你急什么?”
“都五六天了,能不急吗?还以为狼把你吃了呢!”林岩风气急败坏地说。
“草原上没狼,也没色狼,放心吧!”吴萧萧调侃地说。
“胡说八道!我想你了!”林岩风大声说。
不知道为什么吴萧萧就感动了,或许真的就像书上说的,只有在荒蛮的角落还存有一些纯洁的东西吧!连想念都说得理直气壮的!
“我也想你了!”吴萧萧也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爱我吗?”林岩风犹豫了一下问。
“我想是的!”吴萧萧也犹豫了一下说。
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对吴萧萧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份感动,重要的是那份理直气壮。看惯了别人的生活,被别人的欲望诱引和带离,使自己的生活成为别人生活的复制品,城市在一定程度上伤害了她的感情,使她的感情一再成为别人的注解。但现在,她只想成为她自己,过简朴生活,有简朴的欲望,林岩风就是她简朴的愿望之一。就是这样,生活原本没有那么复杂的,是人自己把它搞复杂了,就跟人自己挖坑自己往里面跳是一样的道理。
“我也爱你!下车吧!”林岩风说。
这时,一只手打开了吴萧萧的车门,吴萧萧吃惊地看到林岩风就站在自己面前。
我看到吴萧萧走了,我知道我也快该走了,恐怕尼玛和宗哲,还有他们那一双儿女、瞎眼的阿妈都要走了,有一天,这里只剩下阿玛尼木占木松。
生命正在一点点、一点点从我坚强的身体里消失,但我能感觉得到,有一些东西留下来了,留在我坚硬的骨头上,留在我细密的骨质里。有一些东西是永远不能忘的,有一些东西是需要刻骨铭心的,一点都不能少,一点都不能更改,更不能一笔勾销。有时候失去记忆,就等于失去了良知,失去了尊严。
我知道,当我的生命从眼前这个可见的世界消失的时候,我将带着我的记忆回到长生天里。那么,有一天我还会跟他们相遇吧,也或许从此再不相遇,但阿玛尼木占木松却永远成为了我们每个人的记忆。
阿玛尼木占木松还会重新恢复他勃勃的生机吧?在久远的年代里,他已经历练了一副永不妥协的精神和身躯,在他嶙峋的褶皱里也一直在生长奇迹,只要有积雪浸润,他就一定能再一次焕发出青瓷般的青春与美丽。只是现在,阿玛尼木占木松暂时失去了记忆。土荒了,几乎所有的生灵都失去了记忆。
当阿玛尼木占木松再一次在某天深夜、在突然来袭的春雨中,看到突然来袭的狼群,回想起映现在他胸膛里的最后的狼群,回想起那一年冬季向他告别的最后一个雪狼家族,回想起鲜花如锦中雪白的羊群……当阿玛尼木占木松不再满目疮痍,黄沙扑面,他就会回想起曾经的所有,包括他的仁慈,他就会重新张开双臂拥抱久别的生灵。
我知道,这一切都需要时间,需要我们每一个生灵的努力。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