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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做出决定,在他们定下最后的施工方案之前,抢先修筑河堤,先定河堤,再以堤定桥。所以,在第一年的冬季农田基本建设中,我和同志们仔细推敲,决定顶着县里和省里的压力,不搞花架子工程,只搞一些道路的整修,然后集中全镇之力,在镇区河道的对岸,建一条崭新的道路,内部的护坡就等着孤石滩水库除险加固工程的资金到位。同志们有些疑虑,我给大家说,这个险必须冒,如果不干,我们将遗憾终生!
命令一下,就转化成了千军万马的实际行动。那一场只搞了三天的突击战,想一想一生都感动。多少年来,老百姓早已丧失了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的积极性,原因就在于那不是人们真正愿意干的活儿。这一场会战,我明确提出要求,要在这里给灌河建设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这个要求引起了全镇几万名群众的拥护,分配到各村的任务,没有任何怨言,几十里外来这里干活的群众形成了人山人海,大家起五更、打黄昏,啃干粮、喝河水,三天就搞成了一条近四公里长的大河堤。
有了这条河堤,在最后确定项目时,我就多次去请那些“死毬犟”的水利专家来灌河实地考察,通过现场办公、酒桌办公、物资办公和经济办公,让他们一个个臣服,终于同意了我提出的所有要求。其中最主要的有两条:一是关于灌河大桥的定位,我们经过力争,简直是斗争,最后迫使他们不得不同意变更设计,把桥修在街道正对的中心处。
多年以后,人们都说,这座桥,使灌河镇拉大了框架,留下了很大的发展空间,当时就见效,给下任书记留下了炒作地皮的机遇,让他在解决经济困扰的燃眉之急时,找到了一条行之有效的办法。二是加固河堤工程,已经找不到了图纸上设计的地形地貌,迫不得已必须按我们自己修筑的成坯工程进行加固。项目更改以后,投资金额也有了重大变化,由原来的二百五十多万元,一下子增加到近五百万元,差不多翻了一倍。这一喜讯,叫灌河人民整整高兴了两年时间。
六十
春天的季节,一般都是各级干部开会最多的季节。县以下这一块儿,没有很长时间的“两会”,主要是开一些工作型的会议。先是各种总结表彰会,后是一些业务工作会,或者是二合一会议。这些陆续召开的会议,有些是重要的,有些是多余的,有些是加压的,有些则是轻松的。作为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最喜欢开的是一些总结表彰会,大多数都是县里职能部门召开的,往往有一定数额的奖金。不管乡镇书记、镇长参加与否,只要奖到了你这个乡镇头上,党委书记、乡镇长肯定有份,因为“这些成绩的取得,都是各级党委、政府领导的结果”嘛,所谓“党委、政府领导”,得看谁在领导党委、政府,结出的果子,党委、政府的头头就自然而然地先吃、多吃。所以,一个春季,从表彰会上,就可以捞到不少零花钱。
不管上边如何开会,乡镇的工作各有自己的规律。“乡镇干部两台戏,计划生育宅基地。”尤其是这计划生育工作,属于“一票否决”的项目,搞不好就有摘掉乌纱帽的可能。所以,各级领导都是十分重视的,唯恐出乱子。
计划生育政策是我们国家最厉害的政策,之所以厉害,实际上是因为矫枉过正。记得小时候,我们读介绍伟大祖国方面的文章,常常以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而自豪。那时候,国家采取的是奖励生育的政策,生了孩子,还要补贴布票、红糖票,生的孩子多了,可能成为英雄母亲。
刚解放时,我们国家号称“四万万五千万”人口。到了20世纪50年代末,从“六亿神州”很快要增长到九亿人口的时候,有一个叫马寅初的中国学者,借一个叫“马尔萨斯”的外国学者的人口理论,建议国家施行计划生育政策。此言一出,不合时宜,本土的老马因为“理论反动”被整得死去活来,西洋的老马因为“反动理论”遭到口诛笔伐。
等到毛主席逝世以后,人口增长过快过猛的状况,才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视,对人口生产开始进行严厉的控制。对于广大的中国人民来说,最难控制的不是生育多少,而是多子多福的传统观念:“穷”和“生”伴生在一起,越穷越生,越生越穷,如此循环往复。因此,治乱世必用重典。
改革开放以后,唯有计划生育工作在全国上下最具有威慑力。各级喊出的口号就很吓人,什么“男人戴套,女人戴环,领导带头”,什么“撒下计划生育的天罗地网”,什么“宁可抓错一千,决不放走一个”,什么“一户超生,十户联保”,什么“要把超生户罚得倾家荡产”等等,层层下达“抓大肚、刮宫引产”的硬指标,动不动就抓人质、抬东西、挖粮食、扒房子,尤其是抓人质,往往不抓婆婆,只抓娘家妈,更显得生女儿太窝囊。随着处罚的不断升级,成效才逐步明显起来。
乡镇一级一直处在计划生育工作的前沿阵地,计划生育工作不仅成了乡镇工作的硬仗,也是乡镇政权可靠的财政支柱。大家浴血奋战,津津有味地抓了一二十年,仍然有许多抓得不深不透的问题。于是,上级对下级的检查就成了衡量计划生育工作成效的重要途径。搞得好的,很少有什么表扬,搞不好的,先是“黄牌警告”,接着“一票否决”。被否决就意味着撤职,那对于一个干部的政治生命来说,是一种十分残忍的惩罚,谁敢凛然不遵!
一般是到了春季,乡下的饮食男女因为农活不多,心闲身闲,夜里的娱乐活动就比较频繁,娱乐导致女人怀胎几率增加数倍,给计划生育带来很大难度,因为“万夫当关,一口难守”啊!所以在这一时期里,计划生育就必须狠抓不懈,丝毫不能放松。
从上边到下边,在具体的抓法上,却有很多不同:乡镇的抓法是月月孕检,盯死每一个育龄妇女;上级的抓法就是开展一遍遍突击检查,搞疲每一个乡镇。基层工作何其难哉!高压之下不来点弄虚作假就应付不了。所以,在各级检查中,任何一级的检查,下级们都会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上级。尤其是对于省、市级的抽查,是县、乡最头疼的事情。计划生育工作进入抽查阶段后,县、乡领导和职能部门枕戈待旦。为了防止下边作弊,市以上的抽查搞得都很神秘,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在下来检查之前,带队的领导管定位,出发时从来不说要去哪个乡镇,完全是到了车上再临时动议。这就搞得县计生委和乡镇党委、政府疲于奔命。
在这一阶段,县计生委密切注视上边的动向,采取多种措施及时向乡镇通报信息。到了乡镇以后,县计生委的任务完成了,可到哪个村抽查,又不得而知了,乡镇就被搞得十分狼狈。我的前任就遭遇了一次省里来的计划生育大抽查。这对于市、县、乡三级来说,一时间结成了同盟,把省里来的工作部门当成了敌人。市计生委要求各县计生委严加防范,到了哪个县,不得出问题;县计生委要求各乡镇做好迎战的准备工作,把检查组的到来,当成是“鬼子进村了”。
1996年以前,通讯条件还不发达,没有手机之类的玩意儿,所以,广远书记当听说有可能抽查山区乡镇时,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使出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调兵遣将,兴兵布阵,吩咐机关干部打扮成放羊的、推车的等干各种农活的,从分水岭上到分水岭以内,沿途设立哨所。这些探子,虽然没有用春秋战国时候周幽王千金买一笑点燃烽火台的办法,但也利用了抗日战争时期的“放倒消息树”的举措,起到了很大作用。终于没有给自己丢人,也没有给县市抹黑,体现出大智大勇的高超且卓越的指挥才能。
其实,越神秘、越严格,就越有空子钻。记得有一次,鸭河县五龙庙乡的书记来我这里,针对计划生育大检查我们互相做手脚,办一些糊弄上级的假手续。我在陪他喝酒时,说过一句带点含蓄的大实话:“这计划生育工作,一靠工作,二靠工作”,三个“工作”的联用,其含义不言自明,被那个老弟顿时奉为至理名言。
从程序上讲,在一个乡镇检查过后,检查组就要住在县以上的宾馆汇总情况,揭露问题,跟有关领导交换意见。这一段时间,是乡镇开展“公关”的好时机,绝对不能错过,一错过就成千古恨。世界就这么大,无论来检查的人再远,再从来没有谋面、交往过,但是,只要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网,从来没有一个乡镇的书记与带队的领导找不到某种联系的。请不到时,送是免不了的。所以,一次检查下来,不要说带队的人多么肥了,跟班的人员哪个不是满载而归!
到了我这一任,当然也不能含糊。得知他们今年要查山区一个乡镇以后,我、刘镇长和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副书记井春跃、主抓计划生育工作的党委委员赵飞鸿以及计生办的几个同志,一点也不敢怠慢,认真研究了各种对付的方案。眼下毕竟条件好多了,灌河已经建立了“全球通”的基站,“消息树”是用不着再使了,所以相对以前工作好做得多。
对于检查,一点侥幸心理都不能有。这一天派出去的同志从早晨七点多一点,就开始不停传来市检查组行动的消息:
“检查组正在吃饭,他们的领导讲话时,不让宾馆服务员进去,听不清安排的什么。”
“检查组人员已经上车,一个2000型的红色桑塔纳,一个金杯面包。”
“检查组的车出城下东北了,很可能今天是去范庄乡了!”
六十一
“啊,贺书记,检查组的车没有上范庄乡,他们拐向了县城南关的路正南走了,上山里去了!”
“检查组的车没有上分水岭,而是向声顶寺方向的那条沟里去了!我们还跟不跟?”
我们几个分析了一下,事情明摆着,人家正是为了摆脱跟踪才走向另一个方向。看来,查我们是确凿无疑了。于是立即下令,这一拨人停止跟踪,回镇里待命。另通知在镇区东边的鲤鱼岭村的一台车,立即去孟坪乡拐向我们这里的路口上观察,随时报告动态。
果然,消息传来,“敌人已经犯我边境”。我们立即派计生办主任坐上租来的一个破吉普,赶去接头,给予迎头痛击。按照约定,不管检查组进我们哪个村后,我就和刘镇长、分管计划生育的副书记井春跃立刻赶去,全程陪同。
当我们计生办人员接上头后,人家带队的领导立刻把我们去的人员全部“俘虏”,坐在人家来的金杯面包里,一下子,派出的人员就跟我们失去了联系。人家检查组里出来几个同志,坐在吉普里,指挥司机继续前进。
这些检查组的领导以为这样一来,就已经割断了跟我们的联系,这实在是太小瞧我们了。检查组的领导枉费心机,你一旦进入我军阵地,就必然处于全镇人民战争的包围之中。
启动第二套应急方案以后,我这个豫Y16160号桑塔纳,一直就根据各路探马精确无误的情报,离他们大约一公里处,不紧不慢地跟踪前进。在这个时候,我的表情装得十分严肃,像是胸中自有雄兵百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样,其实内心里一点正经也没有,“饶你奸似鬼,也喝老娘的洗脚水”,我心里一边想着《水浒传》里的这句话,肚子里一直嘀嘀咕咕地好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千万别以为检查组对我们的到来不高兴,正相反,如果不来,他们才真的不高兴。我猜上级检查组的头头要的可能就是这个效果。
当我们赶到石楼村找到他们时,那个带队的高兴得眉开眼笑,我们本来是陪同他的,他却立即出来陪同我们。一个劲儿说:“给你们添了麻烦,让书记、镇长们来这里,实在不好意思。”反正活有人干着,我们通过寒暄,得知他是从西坪县抽来的一个计生委副主任,这人一看就是一个资深的干部,人很练达,我们就立刻从讨论“今天天气”入手,然后讨论西坪和这里的“风土人情”的相同或差异,接着,说一些计生工作难搞的苦经,说着说着,就进入了《笑林广记》,说一些计划生育工作中遇到的种种趣事,说到兴浓之时,大家乐得前仰后合,熟络得成为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环境改造人,环境锻炼人。经过数年的计划生育工作,我们的人民群众已经被锻炼得无比坚强。大闺女、小媳妇的脸皮也锻炼得非常厚。到了孕检的时候,她们就没有一点隐私了,在最隐秘的部位,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摸什么就摸什么,看了、摸了以后,有些妇女还把上衣搂起来,露出酥乳,问检查人员:“摸妈儿不?”因此,检查组无论到了哪个村去,配合基本上没有问题。
检查组的人员,有人看账册,有人搞查访,分工明确,有条不紊。镇计生办人员和村计生专干在一边回答可能问到的所有问题。外出打工的妇女开的都有婚育证明,参加了属地管理;在家的,没有一个育龄妇女敢不到场。连小学的学生怎么糊弄检查组,都教得非常熟练。可是,“智者千虑,终有一失”,只要存在毛病,无论部署得如何严密,也都会给人家查出问题。计划生育检查组,往往是带着问题深入到目的村的,你本来就防不胜防。再好的村,其计划生育工作存在的问题,也都像维吾尔族姑娘的辫子一样多,一揪一个准。查出了问题以后,只有加大公关力度,问题才有望得到解决。
山区人口居住分散,查完以后,已经下午将近五点。中午时分,我们安排人员去招待所拿来一些快餐性质的食品,检查组感到非常满意。晚上,我们准备好充裕的“子弹”,赶到县城继续公关,最后给我们交底时,叫我大吃一惊,原来石楼村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却查出了我的一位得力干将和计生办工作人员出了问题,必须从严从快抓紧处理。
正是:闺中隐私皆公开,任内漏洞捂不住。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六十二
第二十七章
挥泪斩马谡齐青山下课
负气批曹春香菇办上马
市检查组转交给了一封上访信件,上边告的是我的一个管理区书记齐青山和他在计生办工作的爱人张细月。
管理区不是一种在编的行政实体,是乡镇为了管理方便自己设置的一种分支机构。范城县百万人口,十几个乡镇,都比较大,各乡镇都是这样搞的。灌河就分有东西南北四个管理区。
这些管理区各配一名总支书记,一名管理区主任,在一两个包区的副镇级干部领导下,管辖一群包村干部,管辖六七个行政村。管理区的总支书记往往也是副乡级后备干部的苗子,一旦当上了管理区的总支书记,就意味着离当上副乡级干部为期不远了。
各个管理区的工作基础并不一样,北区处在深山区,工作相对不容易搞一些。所以,安排的管理区总支书记就得棒一些。调整过几次人选都不行,最后派齐青山去才合适,工作很快就上去了。所以无论从各个方面讲,齐青山都是一员虎将。北管理区的工作由落后变为先进状态,齐青山功不可没。同时,齐青山就自然成了副科级后备干部的第一人选。
青山是石楼村人,高中毕业生,由于上学时学习不是太出色,再加上家里比较困难,也就没有复习考大学。在公社当了几年小工之后,有机会转正,一步一步地熬成了干部,并且表现出一定的领导才能。
齐青山长得比较帅气,个头齐整,身材魁梧。是一个女孩子相不掉的角色。在家里,父母给他娶了一个邻村的姑娘当媳妇,长得一般化,对于青山来说,这是无可挑剔的,因为他的家里比较穷,能娶上媳妇就算不错了。于是结婚,完成了一个农村青年必须完成的结婚生子的全过程。青山与这个女人第一胎生了个女孩,他父母就认为家门不幸,娶个媳妇长的肚子太不争气,希望再生一个小子延续香火。这个情绪一度感染了齐青山,可是虽然在老婆的肚皮上努力耕作,搞了几年,他老婆的肚子毫无响应,倒是明显看出没有一点姿色可言了,青山就开始不太喜欢自己的糟糠之妻,常常以工作繁忙为由不进家,就因此出来了事情。
与齐青山同时在公社当小工又转正的还有一个女人叫张细月。人长得相当高挑、齐整,就是肤色较深一些。但年轻就是资本,再加上眼睛和嘴巴都会说话,秋波和声音十分甜美,给当时的领导身边平添几分春色。这张细月与当时的党委书记,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亲热,外边人传得沸沸扬扬的,可也没有人真正捉过奸。只不过张细月到了三十多岁,也没有能够把自己嫁出去。那个书记走了以后,张细月失去了依靠,就从党政办公室转到了计生办,专门分包北管理区的几个村的计划生育指导工作。那时,齐青山正好当上了北管理区的总支书记。山区风景优美,到处适合于谈恋爱、调情,二人经常一起在山沟里转来转去,也容易发情,一来二去,心动,情动,产生行动,二人就好上了。
一天上午,齐青山的老婆来街上赶集,顺便看看青山,打开青山的门一看,见齐青山和张细月两个人光光的,在床上干得正欢,觉得非常可笑,忍不住指着他俩笑了起来,一个劲儿地说:“不嫌赖,不嫌赖,大白天在屋里弄这哩!”忽然一想不对头,马上变脸,又哭又骂,上去就撕张细月。齐青山紧紧抱着老婆,张细月才穿上衣服脱身而去。按说,齐青山女人也不过是闹上一阵就完事了,偏偏张细月怀了孕。齐青山在此时,怎么也甩不掉张细月了,于是回家闹离婚,终于闹成功了,条件是前妻离婚不离家,每月还得交出一定的工资给前妻作为赡养费。
齐青山和张细月婚后在机关里住,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原来盼着生下来是个男娃子,谁知又是一个女孩,就把小女孩送了人。张细月为了对得起被爱情弄得差点身败名裂的齐青山,发誓要给他生一个男孩子。
我接到的市检查组转给的这封上访信件,上访人就是齐青山的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