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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面容有些苍老的道士,正手拿酒葫芦,灌了一口果酒。
他的肩上坐着一只火红毛发的小狐狸,探头探脑的看着四方景色,时不时的会蹦到老道士的头顶,把他的发丝搅乱。
老道也不生气,只是伸手轻轻抚着小狐柔顺的毛发,很是宠溺。
“文姑,这次玩大了,我当时就奇怪了,那秀才一听说我讲起师姑的事情,就满脸笑容的离去,先前还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啊。”
老道士有些唏嘘的叹道,眉眼之中神情很是复杂。
似乎是有些羡慕,也有些不以为然。
“初生牛牛犊不畏虎,年轻人不就是这样吗?王老道你又不是没年轻过,看来你还是不能坐视金华城百姓的安危,我倒是没看出来,修了这么多年的道,老道士你竟然是个热心肠。”
一只彩蝶飞了出来,振动着身上翅翼,发出清冷的笑声。
话里虽然有着一些嘲讽,语气却透着熟稔,显然跟这老道士关系极好。
彩蝶翅膀一抖,就抖出一片金粉,洒落空气中,变成一只只细密的小虫。
随着山风向山上一闪飘远,就再看不清楚。
王老道见到这一幕,就十分羡慕,赞叹道:“你还不是一样,一见到那秀才出手招惹妖虎,就巴巴的赶了过来……这一手分神化念,可了不得,不但能附在蝴蝶身上四处行动,还能派出许多小虫,论及法术诡异,就算是崂山道那通玄老家伙也是比不上的。”
“只不过是旁门左道罢了,修不得元神,练不出法相,终究只能如此了。”文姑声音还是那么清冷,老道士却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自矜自豪。
不过,这话说得也没错,他跟这文姑同样的突破了四阶通幽,各自都有着独门手段,斗起法来,或许比起五阶真人没差到哪去,但于元神大道上面,却是没有什么帮助。
两人聊了几句,就听到山上杀伐之音大起,紧接着,更是听到满山轰鸣的一把清越嗓门叫阵。
两人对视一眼,又惊又奇,不但惊讶于苏辰的大胆,同时也奇怪那虎妖竟然一直没出现。
老道士有些不确定的侧着耳朵听了一会,说道:“那虎妖这次还真能忍,看来是脱不开身了,如此也好,至少能把山上的一些妖物全都清理干净,真正斗起来,它也会少些帮手,更加好对付一些。”
“话虽然这么说,可那虎妖真正强大的地方,却不是手下的妖兵妖将,而是强大的白虎肉躯和恢复力,杀一些小妖对它没有什么影响,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它这时的隐忍,恐怕是阵法快要练成了,所以才不急于一时。”
“那怎么办,上一次虎妖下山,我们联合通玄老道和苦竹和尚,方才把它打回去,四人联手,也只是占了上风,而不能灭杀掉,如今通玄已经回了门派,苦竹远走北漠,如果这家伙再练出厉害本事,怎么拦得下来?”
老道士面上有了忧色,回头看了一眼金华城,仿佛看到了大片血红。
“别瞎操心了,那秀才也是个狠角色,他既然敢往死里得罪虎妖,想必也有着一些把握,总不会不堪一击吧……”
“这可说不好,宁秀才进城不久,不知道老妖的厉害,那可是真正的大妖之躯,一般攻击根本无法造成什么伤害,尤其是上次使出的那百鬼诛神术,特别难缠,已经初涉空间领域,若是那老妖在憋着修练这一招,等到练成,乐子就大了。”
“不用猜了,肯定是在练这招,它四处掳掠百姓,就是喂他手下的伥鬼,增加威力,这事,我们还插手吗?”蝴蝶上下飞动,看起来有些焦躁。
老道士沉默了下来,良久才道:“再看看吧,通玄牛鼻子躲起来了,如果宁秀才真的挡不住,这事就真的难办。”
彩蝶也不再出声,她显然也不认为书生能斗得过老白虎,想到或许过不多久,那老妖就会悍然下山……
自己是从此离开金华,还是舍命一搏?
这是一个很难的选择。
两人的沉默其实已经可以看得出来其倾向如何。
若是不然,他们早就在听闻老妖掳掠百姓练法的时候,杀上翠山了。
别人的命不值钱,自己的命可珍贵着。
无论是修道也好,修佛也好,修武修魔也罢。
修练之人,总的来说就是想要求得长生驻世,生命进化,希望能更好的活着,能做人上人。
不管他们喊出什么样的口号,归根结底,只要是人就有人的本性,好逸恶劳,求生惧死。
越是修为越深,就越是畏惧死亡,反而是那些过了今日不知明日的草根百姓,生活艰难困苦,才不会懂得生命的精彩与可贵,可以把生命轻掷。
历朝历代,都只听闻那些皇帝权臣求不死药,炼金丹,从没听说过哪位贫苦百姓,想要去求长生。
所谓的长生久视,在那些泥腿子吊丝眼里,恐怕不会比一个美女和一顿大餐对他们的吸引力大。
故事里说的那些神仙都不太关心民生疾苦,其实也不是他们冷漠。
只是人的层次不一样,追求就不一样。
时移事易,心态也会逐渐变化。
若哪里有妖魔就往哪里撞,哪里有百姓受苦就去哪里帮忙,成天忙得跟狗一样,一不小心还会丢了性命,那还修什么道,练什么法?
九死一生的吃这么多苦头,练出如此修为,就为了给别人服务,想想也不可能。
他们只是在意自己珍惜的人或物,如果是举手之劳,或许会动一动手,太过麻烦,太过危险的事情,自然避之大吉。
王老道和文姑两人的沉默,各自想着心思,也没有看不起对方的意思。
只是感觉到,如果老妖真的练成了大法力,唯一的办法,也只能弃城而走了。
想到这里,两人再听那山上那年轻书生的挑衅喊话,不由得有些烦躁厌恶起来。
若非是那家伙逼走崂山道,杀了虎妖的儿子,又跑上山去除妖,彻底激怒老白虎,这一城百姓,应该不会遇上如此大劫吧。
谁不知道那小虎妖在金华城内吃人,可是连那崂山道通玄真人都不去理会,他哪来的胆子逞这个能?
平衡一旦被打破,就会引动变数。
………………………………
1216 超脱本我(下)()
苏辰并不知道,有两位躲在山脚观望的高人已经在考虑脱身逃走的问题,他只是在虎妖闭关洞府之前再等了一会,见到没有动静,就到了前洞。
经过一阵大杀,洞内血腥冲天,那些百姓有的在哭泣,有些在呕吐,更多的是全都眼含希冀的望了过来。
有些眉眼通挑的,连忙翻身下拜,口称恩公。
苏辰笑了笑说道:“全都跟我来,下山回家吧,除了虎妖躲着不出来,这满山妖物,基本上杀得差不多了,一路回村应该不会再有事。”
听到他亲口说出这话,众人放下心来,呼儿唤女的走出山洞,看了一眼天上日光,全都欢呼起来。
苏辰就看到一些白虎堂帮众悄悄现身,于是就让他们把这两百余村民送回村里,并嘱咐他们通知府衙,安置重建家园的事情。
这些事情都是官府的事,苏辰虽然已经在暗地里掌控全城,可是明面上,还是官府作主的。
大多数百姓也是相信朝廷多一些,让官府的人出面,那是最好。
“公子,柳堂主、乔总捕已经查到了翠山四统领搬山的行踪了,此时已去拦截救人。”
“在哪?”
问明方向,苏辰身形一闪,就疾行而去。
他这次的闯山,起意杀光翠山满山妖物,一个人当然忙不过来,所以发动了白虎堂和捕快营。
乔三和谢秋莹的任务不是别的,就是守住翠山四方,追杀漏网之鱼。
本来,在他的设想中,自己这一路直接会对上虎妖,大打出手。
而另外两路人马,就是从外围直到山顶,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清除小妖。
在自己不能分神应付的时候,别让这些小妖窜入四野村落,伤害百姓。
不过,这老妖一直躲着不出来,完全没有妖王的脾气,就很蹊跷了。
在他得到的消息之中,翠山白虎虽然厉害,也只不过跟兰若树妖齐名,两只大妖说不准谁高谁低。
而且,这虎妖也不是一个安份的家伙,他之所以不下山进城祸害,并不是什么好心肠,而是因为被崂山道以及一些旁门散修所牵制。
这样算起来,虎妖的实力就比较清楚。
单对单的面对,自己或许会打不过,但自保应该没有问题的。
他甚至打算着,这些日子就跟翠山妖众扛上了,就算是进行游击战,也要好好的捋一捋虎须。
计划没有变化快。
白虎老妖的行动表明,它此时练的法术应该十分强大,或者说在它内心深处,这个新练的法术,能对付得了金华城的诸多高人,所以才会一直忍着。
此时越是平静,到时候越是难以对付。
苏辰的心里也隐隐的有些危机感应,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十分清晰。
有鉴于此,苏辰就想着再尝试一下。
“记得那只大鸟当时就知道阵法怎么走,这么说来,是不是虎妖麾下的统领,都知道走法?”
苏辰刚刚到了半山腰,就见到一头身躯庞大的山羊翻山越岭疾奔而来,尤如一道黑芒。
这头羊断了一支角,背上多了几道深深的伤口,一面跑,一面吼叫着。
而在山羊的身后,谢秋莹持剑,乔三舞锤,跳跃着追击而来。
苏辰一看就笑了,心知这就是翠山六大统领中的搬山了。
先前在洞内听到那老狐谈话,就知道这羊妖去山下掳人,这是正好被乔三两人给堵上了。
他也不答话,身形一闪就到了山羊身前,一拳擂出。
五彩雷芒闪动,正正擂在对方的头颅上面,那羊妖一声闷吼,翻身就倒。
“正好要找它,倒是省得我下山了。”
苏辰跟乔谢两人招呼一声,吩咐他们下山处理百姓的事情,继续搜杀翠山大小妖物,拖着羊妖就重新进了山洞。
到了风洞之前,苏辰把羊妖唤醒,一番威逼,让它闯洞。
在他凶狠的手段之下,这头羊妖也不是什么硬骨头,也或许是想着进了山洞,虎妖会帮手对付敌人,就没有太多的抗拒心理,只得头前带路。
这一回就顺畅得多了。
看着羊妖走了十余步,那罡风仍未出现,苏辰心里一喜,跨步跟上。
只是走了三步,他就心里一惊,汗毛直竖灵魂示警,身体箭一般倒射而出。
“呜呜”声音大起,风洞之内罡风四起。
一道靛青色光芒闪过,苏辰胸前白衫被切开一道细细的口子。
他放眼望去,就见到洞内的羊妖已经被切成一块块的碎肉。
“好虎妖,原来还留了一手。”
苏辰拍了拍额头,这一下就无计可施了,这老白虎对自己的手下也是毫不留情,自己想要强闯连门都没有。
他想了想不再理会洞内情形,既然进不去,那就只能等待。
出了山洞,沿山转了一圈,看看四周已没有妖物身影,就招呼着一些人手把杀死的妖物带回城内。
这一次的妖物有着几头四阶巅峰的,肉食大补,也不能浪费。
虽然比不上前段时间的那头小白虎血脉极高,药力十足,但对于自己手下的一些人,仍然是最好的修练食材。
丰盛的晚餐过后,苏辰早早的就回了房。
盘膝坐下,身上的一丝丝酒气,随着晚风一吹,就飘出窗外。
他运转气血,发现自己的精气又强盛了许多,肺部白光闪烁,有着一丝丝锋锐在里面蕴酿,身体的肌肉骨骼又强了几分。
这是那些妖兽的精气作用己身。
血旺气足,筋脉内的天心剑气一波波的滚滚壮大着,向着四阶后期冲刺。
“好,吃肉练体其实是最好的练功方式,又舒服进步又快……可惜,这种上了等级的妖兽,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得到的。”
苏辰心情欢快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就如服用药物多了有抗药性一样,同样等级的肉食吃得多了,也就慢慢失去了作用。
大抵就是已经补足了肉身之中缺少的一环。
除了获得一些精气,让真气涨进加速,对肉身的修练已经没有太多作用。
这事想想也能理解。
他如今的体魄,比起那牛妖和熊妖都要强上少许,再来吃对方的肉,当然也起不到太多作用了。
“倒是对谢秋莹、乔三、红玉等人的用处极大,还有白虎堂的那些帮众,这一次大餐之后,整体实力都会大涨。”
“至于我,恐怕只有白虎老妖的血肉,才能起到突破性进展了。”
想起老白虎,苏辰又有些无奈。
本来想好了,趁着自己杀意高涨之时,跟他拼一把,说不定就能达到超脱本我,化生元神,灵魂获得突破。
没想到对方竟然十分老奸巨猾,行事谋而后动,宁愿整个老窝被抄,都要练法完毕。
这就不好弄了。
等到老白虎出关的时候,肯定会是一场恶战。
“我的实力还得更强一点才保险。”
翠山山脚如今有着一些人手看着,只要发现虎妖下山,就会发出信号,倒也不怕对方偷袭,来不及反应。
魔念虽然清除了不少,却还有着一些残余,正在悄悄壮大着。
得想个法子才好。
苏辰心头一个个念头生出,过往的一些事情在心里浮现。
他想起了海城的一些事情,也想起了华山和长安……
这一次,他就没再想去压制,只是静静的感受着自己的心念。
身后传来脚步声,鼻中闻到一股茶香。
“相公,今日累了吧,有些事情慢慢来吧,既然找到了方法,就不怕解决不了。”
红玉柔柔的靠在他的身上,偏着头看看着他,眼神象是要滴出水来。
她今日听得苏辰杀了翠山群妖,并逼得老白虎不敢现身,心里面的崇拜简直掩饰不住,两只眼睛都冒出粉红色星星了。
从小在翠山长大,东躲西藏的,红玉比谁都明白那些妖物的霸道凶狠和强大,这一比较,自然佩服万分。
苏辰停下体悟心念,伸手在她的头上摸了摸,叹道:“红玉,不得不急啊,虎妖如今在闭关修法,再次出来肯定会更加厉害。不完全解决这魔念,让境界更进一步,我也没有太大把握可以对付得了他。”
他对红玉一直实话实说,并不遮掩。
红玉伸手打掉苏辰摸自己脑袋的大手,横了他一眼,嗔道:“别把我当小孩!”
低头想了想,她双问:“相公,你说的放纵魔念,是随心所欲吗?”
“也是也不是,有些不好的欲望还是得克制着,放纵一些对他人影响不大的欲望吧。”苏辰随口答道。
“那你嫌弃妾身的身份吗?”
“怎么会?”苏辰哑然失笑,紧接着就愣住了。
只见身前的红玉侧面低垂着头跟鹌鹑一般,脸直红到脖子处,两只小手却是解开了衣袍,雪白的肌肤耀花人眼。
“相公,妾身已经十五岁了,已过了及笄之年,三姑说过,可以生娃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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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7 心火燎原(上)()
苏辰一眼望去,心里就是一跳。
刚刚压服住的燎原魔念,如同野火般又重新燃烧起来。
这一次脑中念头却不再是白日里那般腥红恐怖,而是带着迷蒙粉色……
往日的一幕幕情景在心头如流光般掠过。
初来此方世界,身体冰冷痛彻入骨之时,红玉笨拙的钻进被窝,用温暖的身体煨暖自己。
家里没有粮食的时候,也是她明知道翠山之上有着妖物出没,提着铁剑毅然上山猎兽,为了打点肉食给自己增加营养。
闯神婆樟台时,她提着剑紧紧的跟随身后。
在知府衙门,这位坚强的小女孩不管不顾的提剑杀鬼。
种种往事,在苏辰的心里汇聚成为一个鲜活的映象,是眼前这一具在灯光下发出莹光的美妙躯体。
苏辰艰难的把视线拔高,就看见一双眼睛。
眼神柔柔如春水,有着眷恋、倾慕,更多的是一种痴迷和飞蛾扑火一般的决然。
那是甘愿奉献一切从此忘记自我的觉悟。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谁若说这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打死苏辰也不会相信。
这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无论从生理到心理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的成熟女人。
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人,是迷人的小娘子。
魔念欲燃欲炽,苏辰再不能压制,他也不想压制。
比起先前杀上翠山,刻意培养的坚凝杀意,这一刻的所有思绪自然而然的就凝结成一股,那就是“不如怜惜眼前人”。
他轻轻的伸出双手,抱起身前柔若无骨的躯体,笑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的确,早就该如此,是该生娃娃了。”
伸手一挥,房内几盏烛火同时熄灭,青烟袅袅中,一种莫名旖旎在房中荡。
柔暖的春风吹入窗帘,让心欢唱,让人沉醉。
抱起红玉往床榻而去,苏辰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所有的一切都映入眼帘,纤毫毕现。
以他如今的五感,有没有外来光线,其实没有区别,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之所以熄灭烛火,是因为听说女人头一次都是胆小,会有些不安。
黑暗的环境应该能让红玉心里舒服一些,不至于太过惊恐。
红玉把头死死的埋在他的胸口,感受到自己被轻柔的放在卧榻之上,小声的叮呤道:“请相公怜惜……”
……
正是“房内新郎附凤,洞中淑女攀龙。,同心同德同志,知暖知寒知音”
房内颠鸾倒凤,房外喜气洋洋。
苏辰离席之后,前院处还有着大批客人大口喝着酒、吃着肉,时不时的就有宾客告辞。
虽然这些人的动作都十分狂放,声音却不是很大,大抵是来的时候经过一番告诫。
或者发自内心的尊敬本府主人,不敢有丝毫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