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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雄记-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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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的路易十六。

  ③一七九二年八月十日,巴黎市民进攻杜伊勒利宫,逼迫国王退位,当时勒代莱曾建议国王逃到国民议会去。

  “是的。”

  “这个建议不好,勒代莱公民!要是我就不会接受。”

  “建议是根据各人的性格提的。我就不会给波拿巴将军提我给路易十六提过的建议。一个曾经逃到过瓦雷纳的国王,还有六月二十日,那是很难救得了他的。”①

  就在勒代莱讲这几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扇朝着杜伊勒利宫花园的窗子前面。

  波拿巴停了下来,抓住了勒代莱的胳膊。

  “六月二十日,”他说,“我就在那儿(他指指小河边上的平台),在第三棵锻树后面;我通过开着的窗子可以看到那位倒霉的,头上戴着红色便帽的国王,他一副可怜相,我很怜悯他。”

  “您干了什么呢?”

  “哦,我什么也没有干,我无能为力:我那时候是个炮兵中尉,充其量我也不过想和别人一样,走进去对他轻轻地说:‘陛下,给我四门炮,我负责替您打开一条血路,把这帮无赖干掉!’”

  如果波拿巴中尉那时没有克制自己的欲望,受到了路易十六的欢迎,果然把这帮无赖——也就是巴黎人民——干掉了,那么会发生些什么事呢?②如果在六月二十日,他为了国王的利益而进行轰击,那么他还能在葡月十三,为了国民公会的利益而进行轰击吗?……③

  ①一七九一年六月二十日,路易十六国王全家逃出巴黎,六月二十一日晚在瓦雷纳被捕。

  ②这句话指一个历史传说:一七九一年六月二十日,当时任炮兵中尉的波拿巴刚到巴黎不久,目睹巴黎人民拥进杜伊勒利宫对国王和王后施加压力;这时候他虽然拥护雅各宾派的革命原则,看到这些场面,却本能地喊了起来:“为什么不用大炮把这些无赖干掉!”这也表现了波拿巴政治观点的复杂性。

  ③葡月十三日早晨起,有两万保皇党人进攻国民公会,国民公会军司令巴拉斯命令波拿巴镇压暴动,暴动分子遭到波拿巴周密布里的炮火的猛烈轰击,波拿巴大获全胜。

  就在这位前巴黎市议会委员代理人①陷入沉思,也许已经在构思他的《执政府的历史》最初几页的时候,波拿巴来到了元老院,他的参谋部跟着他,后面还有所有愿意跟他来的人。

  ①勒代莱曾担任过这个职务。他还写过一些政治经济和历史方面的书,是法兰西学院院士。

  在由于这一群人来到而引起的喧哗声平静下去以后,执行主席向将军诵读了授予军权的法令,接着就请他宣誓。

  “决不向祖国空口许愿将获得胜利的人,”执行主席接着说,“只能严格地实现他的新的诺言:为祖国服务,并永远忠于祖国!”

  波拿巴伸出手去,庄严地说:

  “我宣誓!”

  所有跟在他后面的将军也跟着各自宣誓:

  “我宣誓!”

  最后一个宣誓刚结束,波拿巴认出巴拉斯的秘书来了,就是督政早晨向他两个同僚谈起过的那个博洛。

  他来只是为了打听这儿发生的事情,好回去向他的主人报告。波拿巴以为他担负着巴拉斯的某种秘密任务。

  他决定采取主动,径直向这个年轻人走去。

  “是那些督政派您来的吗?”他说。

  随后,不让对方有回答的时间,紧接着又说道:

  “我离开时的法国是那么兴旺,他们把它变成什么样子了?我离开时留下的是和平,我回来时见到的是战争;我离开时留下的是胜利,我回来时见到的是挫折;我离开时留下的是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千百万财富,我回来时看到的是欺诈,掠夺和贫困!那些我知道他们名字的成千上万的法国人到哪儿去了?他们都死了!”

  显而易见,这些事情是用不到对巴拉斯的秘书说的;可是波拿巴要想把这些话说出来;至于对谁说,这对他无关紧要。

  根据他的看法,把这些话对一个无法回答他的人讲,甚至更好一些。

  这时候,西哀耶士站了起来。

  “公民们,”他说,“摩莱和戈依埃两位督政要求进来。”

  “他们已经不是督政了,”波拿巴说,“因为已经不再有督政府了。”

  “不对,”西哀耶士提出不同意见说,“他们还没有辞职呢!”

  “那么让他们进来,让他们提出辞呈。”波拿巴说。

  摩莱和戈依埃进来了。

  他们脸色苍白,但很镇静:他们知道他们是来挑战的;而且在他们的反抗之后,也许会有他们的西纳马里①。果月十八政变以后被流放的人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①西纳马里:当时法属圭亚那的一个河口小城,果月十八政变后,有一批人曾被流放到那里。

  “我高兴地看到,”波拿巴马上就说,“你们顺从了我们的愿望,也顺从了你们两个同僚的愿望。”

  戈依埃向前跨了一步,用坚定的语气说:

  “我们不是顺从您的愿望,也不是顺从我们两位同僚的愿望;既然他们已经提出了他们的辞呈,当然就不再是我们的同僚了,我们是顺从法律的意愿。法律规定,要立即宣布把立法团的会址迁往圣克洛;我们来完成法律强加在我们身上的职责,我们有决心保卫它,不论任何叛逆分子胆敢侵犯它,我们就和他们斗争到底。”

  “您的热情一点也不使我们感到惊奇,”波拿巴冷冷地说,“就因为您被认为是一个爱国的人,所以您才来和我们联合。”

  “我们和您联合!干什么?”

  “为了拯救共和国。”

  “拯救共和国!……将军,曾经有一段时期,您有幸是共和国的支柱;可是,今天,拯救共和国的光荣只能留给我们了!”

  “拯救共和国!”波拿巴说,“用什么?用您的国民公会给您的办法吗?请看,它到处都在崩塌,即使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去碰它,它一个星期也活不到了。”

  “哦!”摩莱高声说,“您终于招认了您那恶意的计划!”

  “我的计划并无恶意!”波拿巴用他靴子的后跟踩着地板高声说道,“共和国要垮了,必须拯救它,我一定要这样干!”

  “您一定要这样干?”戈依埃说,“可是我觉得,讲‘我一定要这样干!’的应该是督政府,而不应该是您。”

  “已经没有督政府了!”

  “的确,我听说,就在我们进来前一会儿,您宣布了这件事。”

  “既然西哀耶士和罗歇·迪科已经提出了辞呈,那么督政府就不存在了。”

  “您错了;只要还剩下三个督政,督政府就存在;而不论是摩莱,我,还是巴拉斯,都没有向您提出过我们的辞呈。”

  这时候有人把一张纸塞到波拿巴的手里,一面对他说:

  “请看。”

  波拿巴看了一下。

  “是您错了,”他接着说,“巴拉斯已经提出了辞呈,这就是。法律规定你们要有三个人才可以存在,而你们只有两个;谁要是反对法律,您自己刚才说过,就是一个叛逆分子。”

  随后他把纸递给主席:

  “请把巴拉斯公民的辞呈和西哀耶士以及迪科的辞呈放在一起,宣布督政府已经垮台。我去向我的士兵们宣布这件事。”

  摩莱和戈依埃神情沮丧地站着,他们被击败了:巴拉斯的辞职使他们的计划全都破产了。

  波拿巴在元老院已经没有什么事要做了,而在杜伊勒利宫的院子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干。

  他走到下面的院子里去,后面跟着刚才跟着他上去的人。

  士兵们一看到他重新出现,又响起了“波拿巴万岁!”的呼声,声音比刚才更响亮更急促。

  他翻身上马,做了一个姿势表示他要讲话。

  正在欢呼的干万条嗓子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像中了魔似的突然鸦雀无声。

  “士兵们!”波拿巴说,他的声音响亮,每一个人都能听见,“你们在前线的战友缺衣少食;人民在遭受苦难。这些灾难的制造者都是些叛逆分子,就是为了向那些人斗争我今天才把你们聚集到这里来。我希望不久以后就可以和你们一起取得胜利,可是,首先要使所有那些想反对良好的公共秩序,想破坏繁荣昌盛的人难以得逞!”

  也许是对督政府已经感到厌倦,也许是由于这位传奇人物的魅力——他又提起了在他不在的时候人们早已忘怀了的胜利——,一些热情的欢呼声又响了起来,就像一根燃着的导火线一样,从杜伊勒利宫传到了卡罗塞尔广场①,又从卡罗塞尔广场传到了与它邻接的各条街上。

  ①卡罗塞尔广场:位于巴黎卢佛尔宫和杜伊勒利宫之间。

  波拿巴趁这个时候回头对莫罗说:

  “将军,我要向您证明我对您有多么信任。留在我家里的贝尔纳多特拒绝跟我们一起走,还狂妄地对我说,如果他接到督政府的命令,他就要执行,不管捣乱者是谁。将军,我把保卫卢森堡宫安全的任务托付给您;巴黎的平静和共和国的安全都在您手里了。”

  说完,他不等莫罗回答,便策马快跑到另一头去了。莫罗有军事野心,他早已同意在这一伟大的戏剧中扮演一个角色,他不得不接受了作者分配给他的任务。

  戈依埃和摩莱回到卢森堡官的时候,看不出表面上有任何变化,所有的哨兵都在岗位上。他们两人躲到一个客厅里去商议。可是他们刚开始商谈,卢森堡宫的卫队司令儒贝将军便接到了随带着督政府的卫队到杜伊勒利宫见波拿巴的命令,而莫罗则带着刚听了波拿巴的讲话还在激动不已的士兵去接替了他的职位。

  这时候,两个督政起草了一份给五百人院的信件,一份强烈抗议刚才发生的事情的信件。

  信件写完以后,戈依埃交给他的秘书,摩莱饿得快晕倒了,回家去吃点东西。

  时间快到下午四点了。

  过了一会儿以后,戈依埃的秘书情绪激动地回来了。

  “怎么!”戈依埃问他,“您还没有去吗?”

  “督政公民,”年轻人回答说,“我们被囚禁在宫里了!”

  “什么!被囚禁了?”

  “卫队已经换了,已经不属儒贝将军指挥了。”

  “那么是谁来代替他?”

  “我好像听说是莫罗将军。”

  “莫罗?不可能!……那么巴拉斯这个濡夫呢,他在哪儿?”

  “到他的格罗斯博瓦领地去了。”

  “啊!我必须见到摩莱!”戈依埃一面叫着一面冲到门口。

  可是在走廊尽头,有一个卫兵拦住了他,不让他过去。戈依埃坚持要过去。

  “不准过去!”卫兵说。

  “什么,不准过去?”

  “不准。”

  “我可是戈依埃主席!”

  “不准过去!这是命令。”

  戈依埃看到,这个命令他是肯定没有办法撤销的,使用武力是不可能的。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这时候,莫罗来到摩莱的房间里:他是来为自己辩解的。可是前督政不愿意听他讲,把脸转了过去。

  由于莫罗一定要对他说话,戈依埃对他说:

  “将军,请到前厅里去:那儿才是狱卒呆的地方。”

  莫罗的头低了下去,到这时候他才明白了他的名声已经落到了什么地步。

  五点钟,波拿巴又走上了胜利街;所有在巴黎的将军和高级军官都陪着他。

  那些最没有远见的人,那些不懂得葡月十三的人,那些不懂得波拿巴为什么从埃及回来的人,刚才在杜伊勒利宫上方看到了这颗星宿闪射出火红的光芒,预示着灿烂的前程;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行星的,大家争着做卫星吧!

  从勃朗峰街尽头向胜利街传来的像风涛般的“波拿巴万岁”的声音,告诉约瑟芬她的丈夫回来了。

  感情冲动的克里奥尔女人一直焦虑不安地在等待他;这时她一直冲到他前面,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波拿巴对她说,这时候他又显露出了他平时的随和性格,“你放心吧,所有今天能做的事全都做好了。”

  “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吗,我的朋友?”

  “哦,那还没有。”波拿巴回答说。

  “那么,明天还将继续进行罗?”

  “是的,可是明天的事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这个“形式”也不是轻而易举的。可是大家知道在圣克洛发生的那些事件产生了什么结果。我们不再去讲那些事件了,我们马上就谈结果,因为我们急于要回到我们这个故事的真正的主题上去,我们书中出现的伟大历史人物使我们稍许离题了一会儿。

  最后再说一句。

  雾月二十日清晨一点钟,波拿巴被任命为第一执政,任期十年;拉了康巴塞莱斯和勒勃伦作为第二执政和第三执政;不过他决心要把所有的权力集中在他一个人手里,不仅仅他两个同僚的权力,而且还包括各部部长的权力。

  雾月二十日晚,波拿巴睡在卢森堡宫的戈依埃公民的床上,戈依埃和他的同僚摩莱已经在当天释放了。罗朗被任命为卢森堡宫的卫队司令。

第25章 重要的转达
这次军事政变在整个欧洲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就像在平静的海面上激起了滚滚波涛的暴风雨一样,使全欧洲都动荡不安;在这次军事政变以后不多久,雪月①三十日,对我们的读者来说,更清楚的说法是一八00年一月二十日,罗朗在拆阅他的新任务规定他负责的一大堆信件时,在五十来封其他的要求接见的请求书中,看到有这样一封信:

  ①雪月:法兰西共和历的第四月,相当于公历十二月二十一日或二十三日至一月十九日,二十日或二十一日。

  “司令先生:

  我知道您一向光明磊落,您将看到我是多么看重这一点。

  我想和您谈五分钟,在这五分钟里面,我始终要戴着面具。

  我对您有一个请求。

  这个请求,您也许会同意,也许会拒绝;不管是同意还是拒绝,我想进卢森堡宫的意图仅仅是为了波拿巴执政的利益,也是为了我所从事的保皇事业的利益,我希望能得到您的诺言,让我自由进出。

  如果明天晚上七点,我看到在大钟下面的窗户里有单支烛光,那就是说,罗朗·德·蒙特凡尔上校已经同意了我的要求,作出了他的诺言,我将大胆地来到宫殿左侧朝向花园的那扇小门前面。

  我将敲三下门,中间隔着一定的间歇,就像共济会会员的暗号一样。

  在您作出许诺或者拒绝之前,为了让您预先知道您在和谁打交道,我签下我的名字,这个名字您是知道的,因为这个名字,在一次您也许还没有忘记的情况之下,曾经在您的面前讲起过。

  摩冈

  耶户一帮子的首领”

  罗朗把这封信看了两追,随后想了一会儿;突然他站起身来,走到第一执政的房间里,不声不响地把信递给他。

  第一执政把信看了一遍,脸上既无任何激动的表示,也没有丝毫惊讶的神色,像拉栖第蒙人①一样干脆地说:

  ①拉栖第蒙人:即斯巴达人,以刚毅果敢著称。

  “要点蜡烛!”

  他把信还给罗朗。

  第二天晚上七点钟,窗口出现了亮光,七点零五分,罗朗等在花园的小门里面。

  罗朗几乎还刚到,门上响起了像共济会暗号似的先两下,后一下的敲门声。

  门马上就开了,一个披着一件斗篷的人清晰地显现在灰蒙蒙的冬天的夜空之中;至于罗朗,他完全躲在阴影里。

  由于没有看到人,披斗篷的人站着等了一会儿。

  “请进。”罗朗说。

  “啊,是您,上校!”

  “您怎么知道是我?”罗朗问。

  “我听得出您的声音。”

  “我的声音?可是在我们一起呆在阿维尼翁同一个大厅里的几秒钟时间里,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啊!”

  “那么就是我在别处听到过您的声音。”

  罗朗在回忆这位耶户一帮子的首领可能在什么地方听见过他的声音。

  这时对方高兴地说道:

  “上校,难道因为我听得出您的声音,我们就应该呆在门口吗?”

  “不是的,”罗朗说,“请拉住我上衣的下摆跟我走;我已经下令,不让在通向我房间的楼梯上和过道里点灯。”

  “我感谢您的好意;可是,只要有了您的诺言,我就能够在这个宫里从这头走到那头,即使像意大利人所说的那样,照得agiorno①一般。”

  ①意大利语:如同白昼。

  “我的诺言,您已经得到了,”罗朗回答说,“请放心上楼吧。”

  摩冈不需要别人再鼓励他了:他大胆地跟在他带路人的后面走着。

  走到楼梯上面,罗朗走进一条和楼梯同样黑糊糊的过道,走了二十来步以后,走进了他的房间。

  摩冈跟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房间里亮着灯,但是只有两支蜡烛。

  一走进房间,摩冈就把他的披风除下,把他的枪放在桌子上。

  “您这是干吗?”罗朗间。

  “是啊,有了您的诺言,”被问的人高兴地说道,“我就可以放松放松了。”

  “可是这几把您放下来的手枪呢……?”

  “啊,这个!您以为我是为了您才带在身边的吗?”

  “那么又是为了哪个呢?”

  “为了警察局呗;您一定完全理解我并不想被富歇公民逮住,而不让他第一个抓我的警察尝点儿味道!”

  “那么说,您一来到这儿,就深信毫无危险了吗?”

  “是啊!”年轻人说,“既然我已经得到了您的诺言。”

  “那么您又为什么不除下面罩呢?”

  “因为我的脸只有一半是属于我的;另外一半是属于我的伙伴们的。如果我们之中有一个被认出来了,谁知道会不会把其他的人也带上断头台?因为您完全了解,上校,我并不是不知道,我们在玩的就是这种把戏。”

  “那么,为什么您要玩这种把戏呢?”

  “啊,这个问题提得好!那么为什么您要到战场上去呢,那儿也许有一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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