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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要求,对公众来说,肯定并不过分,因为到处都有人在叫:
“同意!同意!同意!”
宪兵队长看出最简便的办法还是按照摩冈的想法办。“您是不是能答应,”他说,“如果我们不绑住您的手脚,您决不逃走?”
“我以名誉担保!共摩冈接着说。
“那么,”宪兵队长说,“您走开一些,让我们把您伙伴们的尸体抬走。”
“这样做很对,”摩冈说。
接着,他走出十步,靠在墙上。
三个穿黑衣服的人走进院子,一个接着一个地抬走了三具尸体。
里比埃还没有完全咽气;他又睁开眼睛好像是在寻找摩冈。
“我在这儿,”摩冈说,“你放心吧,亲爱的朋友,我会来的。”
里比埃默默地又闭上了眼睛。
三具尸体搬走以后,宪兵队长问摩冈说:“先生,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先生,”摩冈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回答说。
“那么,来吧。”
“我来了,”摩冈说。
接着他便走到了宪兵队和龙骑兵支队的中间。
“您想登上大车还是自己走去,先生?”宪兵队长问。“走着去,走着去,先生:我一定要大家知道,我让人斩首是我一时心血来潮;但是我并不害怕。”
这个阴森可怖的行列穿过了利斯广场,沿着蒙巴松客店花园的围墙向前走去。
载着三具尸体的大车走在前面,随后是龙骑兵,接着是摩冈,在他前后都有十步距离的空间,再后面是宪兵,队长走在他们前面。
走到围墙尽头,行列向左拐去。
突然,在花园和市场之间的一个缺口中,摩冈看到了断头台,它的两根拔地而起的红色的柱子就像两条血淋淋的胳膊。
“呸!”他说,“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断头台,想不到它有那么难看。”
接着,他也不作任何解释,就从腰带里拔出一把匕首,猛地插进了自己的胸膛,只剩下刀把子露在外面。
宪兵队长看见这个出乎预料的动作便策马向摩冈奔了过去,摩冈还是站着,大家感到很奇怪,摩冈自己也很惊奇。
摩冈马上从腰间抽出他两把手枪,扣起了扳机。
“不要过来!”他说,“我们讲好了谁也不准碰我;要么我一个人死,要么我们两个一起死;您看着办吧。”
队长勒住他的马往后退了一步。
“我们走吧,”摩冈说。
果然,他又往前面走了。
走到断头台脚下,摩冈把胸口的匕首从伤口里拔出来,又一次戳进了他的胸口,戳得像第一次一样深。
他发出了一下狂怒的吼声,而不像是痛苦的叫喊。
“是啊,”他说,“我的命真硬,好像是死不了的。”
这时,刽子手的助手们想搀他登上扶梯,刽子手正在扶梯上等着他。
“哦!”他说,“再说一次,别碰我!”
他步履坚定地爬上了六个梯级。
到了上面的平台七,他又从伤口里拔出匕首,又刺了第三下。这时候他嘴里发出了一声吓人的响亮的大笑,把匕首从他第三个伤口里拔出来,扔在刽子手的脚下;第三个伤口和前两个伤口一样,对他似乎不起作用。
“说真的!”他说,“我受够了;你来吧,尽快结束了吧。”
一分钟以后,这个坚强不屈的年轻人的脑袋落到了断头台上,由于在他身上显示的一种强盛的生命力的现象,他的头颅跳了一下,滚出了断头机。
如果您像我一样亲自到布尔去一次,有人会告诉您,这颗脑袋在跳起来的时候,嘴里还在呼唤着阿梅莉的名字。
在处决了活人以后又把三具尸体的脑袋割了下来,因此那些来看热闹的人,在我们刚才讲的那个事件里,非但没有少看什么,相反却看到了他们想看的加倍的东西。
第54章 忏悔
在我们上面看到的事件发生以后第三天,傍晚七点钟光景,一辆套着两匹吐着白沫的骤马的马车风尘仆仆地来到了黑色喷泉府栅栏门的前面。
这位似乎是匆匆赶来的旅客感到非常惊奇,栅栏门敞开着,院子里挤满了一些穷人,台阶上跪满了男男女女。
由于惊奇,他的视觉变得更加敏锐,慢慢地他的听觉也恢复了,他仿佛听到了铃档的声响。
他急忙打开车门,跳下马车,快步穿过院子,登上台阶,这时他又看到了通向二楼的楼梯上也站满了人。
他像登上台阶一样又登上了楼梯,他听到从阿梅莉的房间里传出来有喃喃的祈祷声。
他向阿梅莉的房间走去,房门开着。
蒙特凡尔夫人和小爱德华跪在阿梅莉的床头,稍许后面一些是夏洛特、米歇尔和他的儿子。
圣克莱尔的本堂神父正在主持阿梅莉的临终圣事;这个阴森森的场面正在儿支蜡烛光下进行。
大家认出刚才从停在栅栏门外的马车上下来的旅客就是罗朗;他们向两边闪开让他过去。他除下帽子,走进房间,跪在他母亲身旁。
气息奄奄的阿梅莉仰面躺着,双手合十,脑袋搁在垫高了的枕头,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好像在沉思冥想;她仿佛根本没有发现罗朗已经回家。
就好似她的身子还在这个世界上,可是灵魂已经出了窍,在天地之间飘忽。
蒙特凡尔夫人的手在摸索罗朗的手,这位可怜的母亲在抓到罗朗的手以后,便呜咽着把脑袋搁在她儿子的肩膀上。
就像罗朗的出现没有引起阿梅莉的注意一样,母亲的哭泣声阿梅莉肯定也没有听见;因为年轻姑娘始终木然不动。不过,在替她进行临终圣事的时候,在教士安慰她,答应她将得到永福的时候,她那像大理石般的嘴唇似乎动了起来,她喃喃地说了一句:“但愿如此。”
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这时,铃档又响了起来;手中持铃的侍童首先走出了房间,随后是两个擎着大蜡烛的和一个托着十字架的神职人员,最后是带来天主的教士。
所有的外人都跟在教士的行列后面出去了;只剩下了亲属和家里的人。
刚才还挤满了人,声音嘈杂的屋子也静了下来,几乎显得有些空荡荡了。
濒死的阿梅莉没有动弹,她的嘴唇又合上了,双手依然合着十字,眼睛仍旧望着天花板。
过了几分钟,罗朗附到蒙特凡尔夫人的耳边,轻声对她说:“来,妈妈,我有话对您说。”
蒙特凡尔夫人站起身来;她把小爱德华往他姐姐的床边推了推;孩子蹄起足尖,吻了吻阿梅莉的额头。
接着,蒙特凡尔夫人走了过去,她硬咽着俯下身去,也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罗朗也向前走去,他的心已经碎了,可是没有流泪;他倒是真想把郁积在他心头的眼泪流出来。
和他的弟弟和母亲一样,他也吻了吻阿梅莉。对这个吻,阿梅莉似乎对前两个吻同样无动于衷。
爱德华走在前面,蒙特凡尔夫人和罗朗跟在后面,一起向房门口走去。
就在要跨出门口的时候,三个人全打了个寒嗦站住了。
他们刚才听到了有人在喊罗朗的名字,声音很清楚。
罗朗回过头去。
阿梅莉又一次叫了一声她哥哥的名字。
“你叫我吗,阿梅莉?”罗朗间。
“是的,”奄奄一息的阿梅莉回答说。
“叫我一个人,还是也叫妈妈?”
“叫你一个人。”
她的声调很平板,可是很清晰,但有些使人心寒的东西;就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上传过来的回声。
“您走吧,妈妈,”罗朗说,“您看到了,阿梅莉想和我单独谈谈。”
“啊,我的天主!”蒙特凡尔夫人轻轻地说,“会不会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虽然这句话的声音非常轻,阿梅莉还是听见了。
“不,妈妈,”她说,“天主同意我再见一见我的哥哥;可是,今天晚上我还是要到天国里去的。”
蒙特凡尔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
“罗朗!罗朗!她不是好像已经在天国里了吗?”
罗朗做了个手势让他单独留下;蒙特凡尔夫人带着小爱德华走了。
罗朗回进房间,关上房门,激动万分地回到阿梅莉的床头。
阿梅莉整个身子已经进入了一种叫做尸僵的状态,仅有的一息游气勉强才能从玻璃上反映出来.只有她睁得大大的眼睛还闪闪有光,直勾勾地望前看着,就好比在这个行将夭折的躯体中仅有的生命力全都集中在那儿了。
罗朗曾经听说过人们把这种现象叫做神志恍惚,其实在医学上这叫做蜡屈症。
他懂得阿梅莉正处在先期死亡之中。
“我来了,妹妹,”他说,“你叫我干什么?”
“我知道你就要来了,”年轻姑娘回答说,不过她身子始终没有动,“我在等你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了?‘’罗朗问。
“我看到你在回来。”
罗朗不禁哆嗦了一下。
“那么,”他问,“你知不知道我回来干什么?”
“知道;因此我在心里向天主祈祷,请他允许我起来,让我写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
“信呢?”
“在我枕头下面,你拿去念吧。”
罗朗犹豫了一下;他的妹妹会不会是在说胡话?
“可怜的阿梅莉!”罗朗低声说。
“别责怪我,”年轻的姑娘说,“我要和他一起去了。”
“谁?”罗朗问。
“我爱的人,也是你杀死的人。”
罗朗叫了起来:这肯定是说胡话;他妹妹想说的是谁啊?
“阿梅莉,”他说,“我是来问你一些事的。”
“关于塔兰爵士,我知道,”年轻姑娘回答说。
“你已经知道了!这怎么可能呢?”
“我看见你来,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来,我不是已经对你说过了吗?”
“那么,回答我。”
“别让我离开天主,也别让我离开他,罗朗;我给你写信了,看我的信。”
罗朗伸手到枕头下面,可是心里深信他的妹妹在说胡话。
他的手果然摸到一张纸,不禁大吃一惊,他把纸抽了出来。
那是一封信;信封上写了这几个字:
“给罗朗,他明天抵达。”
他凑近灯光,为了看得更清楚些。
信上写的日期是头天晚上十一点。
罗朗看信:
“我的哥哥,我们两人都有一件可怕的事情要对方原谅……”
罗朗看看他的妹妹,她始终纹丝不动。
他接着念:
“我爱夏尔·德·圣埃尔米纳;岂止是爱他,他已经是我的情夫了……”
“喔!”年轻人在牙缝里咕噜着,“他得死!”
“他已经死了,”阿梅莉说。
罗朗惊奇地叫了起来。
刚才他讲的话轻得连自己也听不见,可是阿梅莉却回答了他。
他又开始看信。
“罗朗·德·蒙特凡尔的妹妹和耶户一帮子的首领没有任何结亲的可能;这就是我郁积心头,难以吐露的可怕的秘密。
只有一个人应该知道这件事,他也已经知道了;这个人就是约翰·塔兰爵士。
愿上帝降福给这个高贵的人,他答应我取消一次不可能缔结的婚姻,他信守了他的诺言。
您一定不能伤害约翰·塔兰爵士,啊,罗朗!他是我在悲痛欲绝的日子中唯一的朋友,唯一的一个和我共同落泪的人。
我爱夏尔·德·圣埃尔米纳,我是夏尔的情妇。这件可怕的事情,是我要求你原谅的。
可是另一方面,他的死又是你造成的;这件可怕的事情,是你需要我原谅的。
现在,你快来吧,啊,罗朗,因为我只能等你来了才能死。
死,就是再见到他;死,就是和他重逢,而且永远也不再离开他;我能死真是太幸福了!”
信里的话讲得清清楚楚,一点儿没有说呓语的痕迹。
罗朗把信看了两遍,他有一会儿木然不动,一声不吭,心乱如麻,思绪万千;可是,他的怜悯心终于压倒了他的满腔怒火。
他走近阿梅莉,向她伸出手去,温柔地对她说:
“我的妹妹,我原谅你。”
垂死的人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
“现在,”她说,“叫母亲来,我应该死在她的怀里。”
罗朗走到门口去呼唤蒙特凡尔夫人。
蒙特凡尔夫人的房门开着;看得出她正在等着,她急忙跑来了。
“又有什么事?”她马上就问。
“没有什么,”罗朗回答说,“只是阿梅莉想死在您的怀里。”
蒙特凡尔夫人进来了,她跪倒在她女儿的床前。
这时,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胳膊解开了把阿梅莉缚在她临终的床上的绳索,她慢慢地抬起身子,举起原来搁在她自己胸口的双手,一只手伸进了她母亲的手里。
“我的母亲,”她说,“您给了我生命,您又夺去了它,这是您作为母亲所能对我做的最好的事情,因为您的女儿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可能再有幸福了。”
这时候,罗朗已经跪在她床的另一边,她便和对她母亲一样,把另一只手伸进了罗朗的手里,说:
“我们两人已经相互原谅了,哥哥。”
“是的,可怜的阿梅莉,”罗朗回答说,“我希望这是我们的真心话。”
“我只有最后一件事要托付给你。”
“什么事?”
“别忘了塔兰爵士是我最好的朋友。”
“放心吧,”罗朗说,“塔兰爵士的生命对我来说是神圣的。”
阿梅莉舒了一口气。
随后,她又用一种越来越轻的声音接着说:
“永别了,罗朗!永别了,我的母亲!你们替我吻吻爱德华吧!”接着,她又从心底里发出一声不像是悲伤倒像是带有欢乐的呼喊:
“我来了,夏尔;我来了,夏尔!”
说完她又倒在床上,在她倒下去的时候,她的双手又搁回在她的胸口上。
罗朗和蒙特凡尔夫人站了起来,从两边向她俯下身去。
她又恢复了她原先的姿态,只是她的眼皮合上了,从她胸膛里呼出的最后一丝气息消失了。
痛苦的折磨结束了。
阿梅莉死了。
第55章 不受伤害的人
阿梅莉死于星期一,也就是一八00年六月三日午夜前后。
星期四晚上,也就是六月五日,巴黎大剧院热闹非凡,那儿正在上演《奥西昂,或吟游诗人》①;那天是第二场演出。
大家知道,第一执政对马克费尔森②收集的诗歌非常欣赏,国家音乐院为了讨好,同样也是为了文学上的选择,安排了这场歌剧,这场歌剧尽管加紧排练,可是到上演的时候,波拿巴已经离开巴黎到后备军驻地去近一个月了。
①奥西昂:苏格兰传说中的诗人。
②马克费尔森(一七三六——一七九六):苏格兰作家。其最著名的作品为《奥西昂诗集》,据他说是从盖耳语译出的。
在左面的包厢里,人们注意到有一个音乐爱好者全神贯注地在观剧。在第一幕幕间休息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女领票员悄悄地走进两排椅子之间,到他身旁轻声问他:
“对不起,先生,您是不是塔兰爵士?”
“是的,”音乐爱好者回答说。
“那么,爵爷,有一个年轻人说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和您谈,他请您劳驾到走廊里去找他。”
“噢!噢!”约翰说,“是个军官吗?”
“他穿的是老百姓衣服,爵爷,可是,他的样子的确很像是个军人。”
“好!”约翰爵士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站起身来,跟在女领票员身后走了出来。
在走廊入口处,他看到罗朗在等他。
塔兰爵士看到他并不感到奇怪;只不过,对方严峻的脸色使他第一个友情冲动压了下去,否则他真会扑到要求会见他的那个人的脖子上去。
“我来了,先生。”约翰爵士说。
罗朗弯了弯腰。
“我从您住的客店里来,爵爷,”罗朗说,“最近以来,您好像很注意,总是把您去的地方告诉客店的门房,好让来找您的人知道到哪儿去找您。”
“是的,先生。”
“您这样做很好,尤其对像我这样匆匆忙忙从远处赶来,时间又非常宝贵的人。”
“那么,”约翰爵士问,“您是特地为了看我才离开部队到巴黎来的吗?”
“仅仅是为了得到这个荣幸,爵爷;我希望您能猜到我如此匆忙的原因,不必要我再多作解释了。”
“先生,”约翰爵士说,“从现在起,我听候阁下的吩咐。”
“明天我有两个朋友要到您那儿去,请问您几点钟比较方便,爵爷?”
“从早上七点到半夜都可以:除非您希望这件事马上进行。”
“不,爵爷;我刚到这儿,要找两个朋友,给他们说明情况,还得花时间。那么,明天上午九点到十二点之间,十之八九不会打扰您吧;不过,如果我们要通过他们解决的这个问题可以在当天解决,我是非常感谢您的。”
“我相信这是可能的,先生;既然这是您的愿望,那么我决不会拖延时间。”
“我想知道的我全知道了,爵爷;我不再打扰您了。”
说完后,罗朗行了个礼。
约翰爵士还了个礼;年轻人走出剧场,约翰爵士回到包厢里重新坐下。
他们双方讲话的声音非常克制,脸色也十分镇定,因此即使离他们最近的人也不会怀疑刚才两个彬彬有礼地告别的人曾经发生过什么争执。
这一天是陆军部长接见来客的日子;罗朗回到他的客店,把刚才结束的旅行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全部扫除一清,在十点差几分的时候,他还来得及到卡尔诺①公民府上求见。
①卡尔诺(一七五三——一八二三):法国政治家及数学家,曾任陆军部长。
他这次来有两个目的:首先是他要代第一执政向陆军部长作一个口头传达;其次是他希望在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