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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儿来就是不一样,感觉特别好……”
凛子在镜子前面梳着头,说道。
涩谷的屋子他们太熟悉了,不免渐渐流于惰性,到这个别墅来度假,使久木感到新鲜而有活力。
“看来不能总是千篇一律的没有变化。”
这不仅仅指变更场所,也适用于男女之间的关系。
“我们要永远保持新鲜的状态。”
凛子道。究竟能保持到什么时候呢,惰性这个怪物或许已经悄悄潜入他们之间了吧。
“我先去洗澡了。”
凛子下楼去洗澡了,久木打开了卧室的窗户。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快十一点了,四周很静,从树叶上滴落的雨点不断地渗入布满青苔的地面。
在这静寂的雨天里,久木想着今天是自己五十五岁的生日。
到了这个岁数过不过生日都无所谓了。自己最惊讶的是,居然一转眼活到了这把年纪。
久木忽然想起了家人。
如果现在没离开家的话,妻子一定会对自己说一句“祝你生日快乐”,女儿也会打来电话表示问候的。
这时楼下传来了凛子的声音,
“早饭吃面包行吗?”
久木下了楼,冲了个澡,坐到了餐桌旁。
早饭是香肠、煎鸡蛋和生菜,还有面包和咖啡。吃完饭已经十二点了。
凛子很快收拾完,穿了一身天蓝色的套装,准备出发。
以前久木搞采访的时候,经常到轻井泽来,最近几年没有机会来了。久木一到这里便触景生情,回忆起过去在第一线时的情景。
“咱们到哪儿去啊?”久木很自然地想到了和文学有关连的地方。
“这附近有个有岛五郎绝命之处。”
久木说道,凛子查了一下地图。
“墓碑在三笠饭店附近,他的别墅在盐泽湖岸边。”
别墅好找,他们先去那儿看了看,湖畔有一座古香古色的和式别墅。导游图上说,别墅名叫“净月斋”,由于长年无人居住,已破烂不堪,被当地的人士重新翻盖后,迁移到此处来的。
现在的位置在湖边显眼的地方,既然到了这儿,应该去看看原来的地点。
他们又折回来,沿三笠街往北去,街两旁都是松树。从前田乡向右一拐,出现了一片树木繁茂的坡地,从泥泞的羊肠小道穿过去,就看到了杂草丛中竖着一块儿墓碑,依稀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一九二四年,当时的文坛宠儿有岛五郎和《妇人公论》的漂亮的女记者,波多野秋子在这个地方的别墅双双情死。
当时有岛五郎四十五岁,妻子已经去世留下三个幼子;秋子三十岁没有孩子,是个有夫之妇。
二人并排上吊而死,从六月中旬到七月中旬,梅雨季节的一个月之久的时间里,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被发现时,两人的尸体已经腐烂变质了。
发现的人说“他们全身都生了蛆,就好像挂在顶棚上的两块蛆虫的瀑布。”
有岛五郎和波多野秋子的情死事件,这一华丽的丑闻轰动了当时的文坛和社会。
然而他们死后的情形是相当凄惨的。
凛子听完久木的叙述,害怕地望了望四周,然后向石碑合十为他们祈祷。
在这暗无天日的灌木丛中,好像随时都会被带到死亡的世界中去似的。
“这回我带你去一个我喜欢的地方。”
凛子开着车沿三笠大街往南去,一进入鹿岛森林边上的小路,就看到一个池子,这就是云场池,池子不太大,呈狭长的形状。
“这个地方下雨也很有情趣的。”
果然,茂密的树林所环绕的水池,笼罩在蒙蒙的水汽里,就像暗藏的沼泽地一样飘散着妖气。
“你看,那儿有一只白天鹅。”
顺着凛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水面上飘浮着几只鸭子,其中有一只白天鹅。
“它老是单独呆在这儿,不知道是为什么。”
凛子担心它没有伴儿,太孤单了,而白天鹅若无其事地浮在水面上,像只雕塑一样。
“也许它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孤独。”
久木给凛子打上伞,继续往里走。池边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路越来越不好走,两人只好半路返回,到湖边一个餐厅去喝咖啡。
“死了一个月才被人发现,也太可怜了。”
凛子还在想着武郎和秋子情死的事。
“那么长时间,就那么吊在空无一人的别墅里。”
“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去别墅吧。”
“两人一起死也不该选择上吊啊。”
凛子望着烟雨蒙蒙的水他说道。
晚上久木和凛子在离别墅不远的饭店吃了晚饭。这是轻井泽的一家历史悠久的饭店,白色的二层搂建筑,正面有一排木栅栏,与周围的绿树十分和谐,有着避暑地饭店所特有的闲静气氛。
天刚刚擦黑,两人面对面坐在看得见庭院的窗边,凛子薄薄的上衣下套一条白色的裙裤,这身轻松的打扮,一看就是来避暑的。
凛子先要了瓶香摈酒。服务生给他们的杯子里注入了琥珀色的液体,凛子拿起杯子,和久木碰了一下杯。
“祝你生日快乐。”
久木一怔,马上笑道:
“你没忘?”
“当然了,你以为我给忘了?”
今天早上,久木想起了自己的生日,见凛子什么也没说,以为她没想起来。
“谢谢,没想到你会在这为我庆祝生日。”
“从东京出发的时候,我就想到了。”
这回久木又一次举杯,向凛子表示谢意。
“不知道送给你什么好……”
凛子说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
“给你的生日礼物。”
纸包里面有个小黑盒,打开一看是个白金戒指。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我想让你戴上。”
久木往左手的无名指上一戴,不大不小正合适。
“我知道你手指的粗细,我定做了一对儿。”
凛子说着伸出左手给他看,无名指上也带着个一模一样的戒指。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必须老戴着它。”
久木第一次戴戒指,有点儿不好意思,可又不敢不戴这么宝贵的礼物。
他们吃的是西餐。凛子点了沙拉和清汤,主菜是虹鳟鱼;久木点了金枪鱼和西餐汤,还有香草羊排。
又喝了几杯香摈后,添加了红葡萄酒,凛子的脸上起了红晕。
“本想给你定个生日蛋糕,可是觉得这种场合不大合适。”
当着其他客人的面,是有点太张扬了。
“我这岁数,还不知道能不能吹得灭五十五根蜡烛呢。”
“你挺年轻的,不显老。”
“你是说那儿?”
久木压低声音说,凛子说了句“别瞎说”,又道:
“你的头脑也比那些男人们灵活得多。”
“多亏了你呀。”
“从一开始我就对你这点印像很深。比那个衣川有活力得多,又特别幽默……”
被人夸赞显得年轻,久木并不那么高兴。
“以前我采访过一位八十八岁的实业家。他对我说过,光长岁数,心情总也不见老,真是头痛。我现在好像能体会到了。”
“总是显得年轻不好吗?”
“不是不好,他的意思是光心理年轻,身体跟不上去这种难受的感觉。倒不如心情也和年龄一样的衰老好受一点。”
“那不就成了没用的人了吗?”
“其实现在在公司里也是没用的人。”
久木用一种自虐的语气说道。
“那是公司不用你,不是你的问题,这和在公司的地位没什么关系呀。”
凛子鼓励道,可是男人的精神状态多少要受到一些影响。久木尽量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不过谁能保证以后会不会产生失落感呢。
久木品着葡萄酒,心情开朗起来,也感到肚子有点儿饿了。
久木想吃凛子的虹鳟鱼,就分了一点儿过来,又给凛子的盘子里放了一块儿自己的羊排。
“两个人能多吃几种,真不错。”
“并不是谁都可以的吧。”
“那当然,只有和你才行。”
男人和女人分着吃东西,是有肉体关系的像征。在这个餐厅里,有人也许这么看他们,久木也不想回避别人的目光。
以前就连和凛子坐车去镰仓,都担心周围人的视线,现在完全没有了那种不安,被人看不看到全无所谓了。
事到如今还在乎别人的看法毫无意义。应该珍惜所剩无多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实在不行的话就是死也心甘情愿。
久木心里渐渐萌生了一种满不在乎的想法,更确切的说是某种决心或坚韧的意志。
人一旦改变了价值观,生活方式就会随之改变。以前觉得重要的东西不再重要了,觉得无聊的东西反而宝贵起来了。
“我也该考虑退休了?。”
久木不由自主他说出了平时常常思考的事情。
凛子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久木解释道:
“什么工作都不干,完全自由之后,也许想法还会有所改变。”
“怎么改变呢?”
“我觉得只要在公司里的话,就没有真正的自由。”
凛子一时还是理解不了久木想退休的心情,这也难怪,她没当过公司职员,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久木自己嘴上说想要退休,其实也没有明确的理由。
如果一定要个理由的话,可以说是“某种模模糊糊的疲惫感”吧。
无论是谁,只要当了三十年上班族的话,都会感到某种疲劳,尤其是最近与同事之间的疏远,更加重了这种
春 阴
季节的转换也带来了人世间的衍变。尤其是从冬至春的这段时间推移,大自然积蕴万物之精气于大地,并影响到人们的肉体和心灵。
从二月到三月间,久木周围发生了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
其一是同期入公司的很有前途的水口因肺癌住了院。
去年年底,水口突然被从总杜调到马隆分杜去,已受到了打击,现在又得了这个病,真是祸不单行,好在发现得早,马上做了手术,病情稳定一些了。
久木想去看他,他的家人希望过一阵再说,所以一直没有去。
水口的发病,是否由于被勃勃的春天吸去了元气呢?
他刚被划到线外就病倒,说明了人事方面的影响也不小。当然不能说这就是得病的直接原因,不过,失去了原有的职位,工作没有了干头而一下子病倒的人并不少见。
总之,同时参加工作的人病倒使久木也顾影自怜起来。
久木的身体还过得去,只是和凛子两人的处境越来越不妙了。
男女之间的感情与其说是日益加深的,不如说是因某些变故而分阶段进展的。
他们一起去镰仓,接着到箱根,然后又在凛子父亲的守灵之夜,迫使她来饭店约会。
每当这么色胆包天地幽会一次,两人的感情就增进一步,愈加难舍难分。二月中旬,两人去中禅寺湖滞留不归,使他们之间的纽带联结得更为紧密了。
然而,不出席侄女的婚礼,外出两天不回家,这样的妻子是世理难容的。
也许她回家后被丈夫狠狠地责骂了一顿,两人吵得天翻地覆吧。
久木担心得彻夜未眠。没想到,两天之后在住所见面时,凛子的精神状态格外的好。
其实这不过是表面现像,问题已发展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据凛子说,那天晚上十一点多到家里时,丈夫还没睡,凛子说了声“我回来了”,也不见搭腔,还在埋头看他的书。
凛子发觉丈夫的态度非比寻常,就对他解释说因下雪太大回不来,没能出席婚礼很抱歉等等。见丈夫还是不发一言,刚要上楼去更衣,背后突然响起了丈夫的声音:
“等一下,你干的事我都知道。”他的话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凛子吃惊地回过头来。
“我还知道你和谁睡觉,在什么地方。”丈夫的语气十分肯定。
凛子的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惊得久木呆若木鸡。
以前断断续续从凛子和衣川那儿听说了凛子的丈夫的一些情况,所以,一直以为这类冷漠而清高的人对男女之事和人情世故是不大在行的。
久木不能想像这样的男人竟然会去调查妻子外遇的对像,凛子淡淡地说:
“连你的名字叫久木祥一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怎么会……”
“他的嫉妒心特别强……”
“是不是跟踪过我们呀,还是雇了私人侦探了?”
“不那么做也能知道啊。我这儿有你给我写的信,本子上也有你的名字和公司名称啊。”
“他看了你的本子了?”
“我当然是收起来了,可是以前没怎么留心过,最近总感觉不对劲儿。”
“可是还是你在家的时间多呀?”
“晚上经常不在家的……”
去年岁末,凛子的父亲去世后,凛子常常回横滨的娘家,可能是那段时间,她丈夫开始彻底调查妻子的。
“而且,我告诉过他住的是哪个旅馆,一晚上还没什么,两天没回去,他可能给旅馆服务台打电话了解情况了。”
那个风雪之夜客人不多,又是大雪封山的特殊情况,旅馆很可能简短地回答一些询问电话的。
“他真是那么说的吗?”
“这种事情没必要说谎吧。”
满以为他是个不通世事的书呆子,没想到露出了本来面目向他们反扑过来,使他们措手不及。
“他还说了些什么?”
“你尽可以随心所欲地去玩乐,你是个肮脏的淫妇。”
久木就像自己挨骂一样默然无语。凛子叹了一口气说:
“他说我恨你,可是不会跟你离婚的。”
久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其实是不明白她丈夫到底想怎么样。
如果憎恨妻子的话,应该唾骂一顿后,尽快离婚,为什么非要继续做夫妻呢?
“我搞不懂……”
久木嘀咕着。凛子说:
“我也弄不懂。我猜他是以此来报复我。”
“报复你?”
“是啊,他对我简直恨之入骨,所以就不离婚,就我永远禁闭在婚姻的牢笼里。”
居然有这种复仇的方式,久木很吃惊,但还是不明白。
“一般的男人都是骂一通或打一通。”
“他可不这样。”
“那么你干什么他都装看不见吗?”
“应该说冷眼旁观更贴切,我常常出门的话,要被周围的人说闲话,母亲,哥哥,还有他家的亲戚们……,只要没离婚,终归是妻子。”
这么一说,久木多少能理解一些了。
“这种关系还怎么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呢。你也不愿意为他做家务,他也不愿意回家吃饭的呀。”
“这好办,他父母家在中野,以前他也常回去吃他母亲做的饭,而且大学里有自己的房间,在家里我们也早就分室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分着睡的?”
“有一年多了吧。”
久木和凛子的关系正是一年前开始迅速进展的,凛子夫妻不和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以后怎么办,就这么下去吗?”
“你那边怎么样?”
被凛子一问,久木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久木一时答不上来,他和妻子之间已经到了剑拔弯张,一触即发的地步了。
久木缄默着,回想起回家后的那一幕。
那天晚上,久木十一点多回到家,妻子还没有睡。
妻子没有像往常那样迎出来,久木回到自己的书房兼卧室,一边换衣服,一边思考着怎么对妻子解释。
现在去客厅的话,气氛会很紧张,免不了一场争吵。不如借口太累了,睡觉为好。他现在是身心疲惫,没精神跟妻子说话。
可是,过得了今天过不了明天,早晚要和妻子碰面,拖延下去只会更麻烦。干脆趁着今晚给她道个歉,就说是由于工作太忙回不来。
久木想到这儿站起身,照了照镜子,定了下神,就到客厅去了。
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了久木,说了句“你回来了?”久木点点头,见妻子格外平静,就放了心,坐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说道:
“好累啊。原来打算昨天回来的,事儿没干完就拖到今天了。”
他曾跟妻子说要去京都的寺庙和博物馆收集资料。
他屡次打着这个旗号和凛子出去旅行,所以有点心虚。
“昨天想给你打电话,结果喝醉了就睡着了……”
久木说完又打了个呵欠,刚拿起桌上的烟,妻子关掉电视转过身来。
“不必难为自己了。”
“难为自己?”
妻子缓缓点了点头,捧着茶杯说:
“我们离婚吧,这样比较好。”
久木做梦也没有料到妻子会说出这种话。
“现在离婚的话,我轻松了,你也没有压力了。”
久木以为妻子在开玩笑,妻子又说:
“到了这个年龄,已经没有必要互相忍耐了。”
妻子从来不大声吼叫,或发脾气,即使不满的时候,也只是三言两语说两句,不大往心里去。
久木一向认为妻子生性宽厚,今晚却使他非常意外。
她的态度比平日更加镇静和蔼,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说出的话。
“可是,为什么呢……”
久木连烟都忘了点,向她问道。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为什么你自己应该最清楚。”
妻子盯视着他,久木避开了她的目光。
难道说妻子已经知道了地和凛子的事了吗。怎么一点儿迹像也没有啊。她总是淡淡他说“你是你,我是我,互不相干”,正合久木的意,谁知妻子早已对一切了如指掌了,这都怪自己太粗心了。
“何必这么急于……”
“不是急于,而是太晚了。不现在分手让你们在一起的话,她就太可怜啦。”
“她是谁?”
“你对她这么上心,想必特别喜欢喽。”
妻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这方面你尽管放心,我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