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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武-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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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说,“蒙毅小将军真是深得王上宠信,翁主也沾了光了。”

琉熙黯然惆怅中微微一笑,众人说笑着,一盘会桃秋风扫落叶般被芸姜公主一人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公主倦怠,让女官们服侍着躺下,琉熙便独自出来,一人呆呆坐在□桃林里,木木盯着细细绿叶间偶尔缀着的一颗颗嫩绿果实出神。

云溪无声走至她的身侧,一手轻按她的肩上,替她将落下的面纱戴好,陪坐一边。

日头由高挂渐渐转向西斜,琉熙不笑不说也不动,云溪便默默相陪,透过疏落间离的绿叶望去,仿若两尊精美绝伦的木胎泥塑拢在绿纱之中。

不知怎的,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生了变数,黑云压城纷纷聚拢,天幕沉得似要拍下地面。不过顷刻,闪电便如利剑划破黑沉,紧接着,轰雷巨响。

云溪起身,刚想劝琉熙进屋躲避,却见一女官慌慌张张而来,来不及走近,便大呼出声,“翁主,不好了。”

琉熙惊醒,倏然站起,问,“什么事?”

女官慌乱无助,面纱早就不知去向,“公主饭后睡下便沉睡不醒,刚才内史大人求见,我等去叫。可怎么也叫不醒公主……”

又一道惊雷劈下,恰仿如正中琉熙头顶。

缓了少时,她才醒过神来,大步向公主的屋子跑去。榻上少女犹带着蜜糖似的甜笑,鼻息均匀,好像方沉入梦乡一般。

她伸手去推,由轻到重,最后几乎是在掐打,可公主却仍是甜笑睡着,仿若无知。

琉熙心上重重一颤,深吸一口气,才一把握住公主纤纤皓腕,一如往常的温热柔腻,脉搏犹在,低缓轻柔。

近侍女官们再也抑制不住惶恐与悲恸,伴着琉熙无力的跌坐,一个接着一个伏地啜泣起来,哭声由低到高,渐渐由抽泣变为嚎啕。

琉熙颤如风中之蕊,仓惶失措,无计可施。

却原来,命运的齿轮如此的沉重,不容你去改变。

“不许哭。”遍地哀嚎里,骤然响起一声高喝,凌厉而断然。云溪拉起瘫软的琉熙,猛撼她的双肩,“熙儿,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去找吕相邦。”

琉熙如被千斤重锤一下击醒,眼前清明起来,云溪坚铁般的目光令她莫名生出无尽的勇气,她甩下面上轻纱,向门外李和吩咐,“给我备车,我要去见吕不韦。”

云溪向她首肯地重重一点头,陪她回屋,换过男装,梳起单髻,直送上车去。自己站在雨中,目送軿车驶远,直到滂沱天水,朦胧了视线。

相府中,吕不韦正与门客商定《吕氏春秋》成书之事,却听家臣回禀赵史求见。心中隐隐也有一丝不安,屏退门客后,才请琉熙入内。

单髻素袍青年,向他深深一拜,沉声道,“见过吕相邦。”

吕不韦抬了抬手,“翁主求见必有大事,直说无妨。”

琉熙也不多礼,直起身子,跪坐席上,将事情前后始末原原本本道尽。

本以为会引来吕不韦大惊失色,却不料他神色淡淡,噤声不语,默然半晌,才缓缓说出一句,“老父只知,秦国王上要娶的是赵国芸姜公主,只要公主是赵国的,叫芸姜,便就对了。其余诸事,老父不论。”

琉熙一愣,有那么一刹那的怔忡,随即明白过来,俯身深深一拜,“多谢相邦,琉熙告退。”

吕不韦唇角笑意愈深,可笑意却藏不住那对眸子中精光流动,他惬意向后一靠,似只是随意间玩弄着小指上的碧玉指环,悠然叫住方才告辞的年轻人,“等等。”

琉熙回转身形,躬身道,“请相邦指教。”

吕不韦慢慢悠悠摘下指上碧玉环,右手拇指和食指不经意地把玩一阵,终是交到琉熙掌中,“老父有个小玩意儿,麻烦翁主转赠芸姜公主。”

琉熙自然认得此物,朝吕不韦感激一笑,掏出丝绢包好,掖入怀中,转身告辞速速回转馆驿。

是夜,大雨倾盆中,一架轻便快车疾驰飞出咸阳,向东直出函谷关,驶向邯郸。车中坐着的正是赵国内史李和,他怀揣密简身负重任,须要面见赵王,索取一封册立公主的王命。

不是求取,而是……索取。

正在那辆马车一路飞驰之时,另一架车却徐徐稳住,停在昌平君芈灵府前。一袭素帛锦袍落地,男子单髻银冠,深衣交领之上,玉面乌鬓。她手上灰黄长剑出鞘垂握,于雷鸣电闪中,反射出森寒光芒,精如匹练。

门上家臣被她气势所震,呆若木鸡,犹不及反应,已被她突进门去。

大雨滂沱,檐下垂落细流如柱,芈灵与子澶、阿璃正在庭中小馆饮酒投壶,却听府中嘈杂声四起,方要喝问,却见家仆惊恐往来间围着一持剑男子逼近。

子澶倦倦瞥了一眼,继而惊起,手中耳杯随之坠落。

阿璃认出来人,亦起座呆立,“琉熙,你怎么……”

“我来找子澶,却不料公主也在。正好!”琉熙的声音如同寒夜裂冰,冷彻肺腑。

芈灵双眉倒竖,怒斥,“你是何人?竟敢到我府上闹事?!”

“昌平君请放心,只要人不伤我,在下绝不伤人。”

“不伤人,你拿着剑干嘛?”芈灵也竟被她的寒意所摄,声音不由低了一大截。

“在下只是怕进不来您的府邸。”琉熙手中长剑斜斜只想天空,惊电如夜花绽放,割裂夜幕,似与她手上长剑相接,拷问世间残忍与不公。

她手中长剑指向阿璃和子澶,以所能相见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你们这对狗男女,我以此生为誓,诅咒你们,愿你们亲人永别,愿你们永远得不到爱人的真心,愿你们于不生不死间痛苦终身,不得善果!”

又一道闪电劈裂夜空,大雨无情鞭笞大地,她的谩骂却丝毫没有被雨声吞没,带着无尽的怨愤回荡在雨夜。

子澶双眼直视阿璃,“你可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阿璃不由一颤,子澶的目光看似温和,却令她不敢逼视,阿璃急忙扭过头去,可惊惶和恐惧却生生留在了脸上。

|5|“一,不得伤人性命。二,不得累及无辜。三、不许伤害她。”

|1|阿璃抢白,“我又没有要芸姜的命!”

|7|“那你做了什么?!”子澶怒吼。

|z|“我……我……”阿璃颤颤如落叶,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领教子澶的怒火,“我偷了你的睡莲丸,她只是会睡上一辈子罢了。”

|小|睡莲丸,无药可解……

|说|子澶修长指节蓦然扼住她的颈项,希白手背青筋绽起,手上劲道逐渐加重。

|网|阿璃奋力踢打挣扎着,乌黑瞳眸里闪过怨毒,掠过忿恨,升起眷恋,透出迷茫。忽然只觉脖颈上的力道被撤去,她整个人无力跌落地上。

子澶甩袖没入雨中,追随琉熙已经走远的背影而去。

阿璃剧咳几声,嚷道,“我没有违背诺言,但你还没有践诺。我还不是秦国王妃。你别忘了誓言!”

雨水打湿子澶绢白衣袍,垂落他广袖之间,他停下脚步,立在雨中,心却已随那人走远……

31、卿自妖娆我自陪 。。。

清晨,艳阳刚撒出第一缕金光。

一只雀鹰低空盘旋落下,停在馆驿亭中一块大石顶上,啾啾嗷叫几声,大石正对的屋门咯吱打开,琉熙男装而出。

她疾步上前,自固定在鹰爪上的竹筒里取出帛片。

这只雀鹰是父亲的宝贝,她入秦之时,父亲吩咐李和随行带来,之后往来邯郸与咸阳之间,为她父女二人充当信使。

父亲来信,是为告知琉熙,李和已返回邯郸,面见赵王。赵王业已遣人往咸阳送来王命,认云溪为义女,赐名芸姜,送嫁秦王为妃。

琉熙取出火石,将帛片化为灰烬,暗自松了一口气。

今日便是册妃吉日,虽是赵王王命未到,但只要大局已定,她便可依计行事。

定了定心神,她转身回屋换上赵使服制,李和回了邯郸,今日大殿之上,送嫁使节,便只能由她充任了。

一个晨起的忙乱后,四名送嫁女官簇拥着芸姜,终是站到秦宫大殿之前。琉熙一身青白帛裾,持符节立在最前。

殿中钟鼓齐鸣,礼官唱到,琉熙肃了肃神色,将身后五人领入殿中。与此同时,韩魏燕齐楚,五国公主及使节也分从殿前步入,并站于王台之下,齐声叩拜秦王。

赵政跪坐王台之上,目光却只一瞬不瞬盯着赵使队列。

殿上之人尽皆好奇地伸长脖颈,自入秦以来,赵国公主及一众女官皆轻纱掩面,不露容颜,到了今日,才都摘去面纱,显现真容。果然是个个清丽出世,超凡脱尘。

琉熙让公主及一众女官皆戴上面纱,本意是为掩护自己独自遮面的突兀,此刻看来却是歪打正着。因为,如此一来,咸阳城内,秦宫之中,便无一人见过赵国公主真容。好事者谁也无法指摘,公主究竟是此芸姜,抑或彼芸姜。

此时,被四名女官围在中央的芸姜公主,身姿纤细修长,玲珑曲线由素帛宫衣曼妙勾勒出来,简简单单一件小巧金冠,压住乌缎般云密的发髻。雪肤粉颊,一双明眸善睐灵动流转,顾盼之间,生出无尽情愫,仿如寻到了久别的爱侣。低低交领恰好称出光泽莹润的一片晶白肤质,晶白之上,金链将一只碧玉指环垂垂挂住,碧绿点缀着莹白,显得愈发美妙难言。

虽是隔着这许多年,赵政却一眼便认出她来,除去那隐隐得见少时模样的容貌,只看那一对眸子中的情谊,便是她无疑。

高傲的秦王走下高台,执起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他的手,长大了许多,厚实而有力。可她的手,却仍旧纤细玲珑,掌上有一丝丝粗糙和干涸,这是一双辛勤劳作的手。他愈发确定是她,手掌又紧了紧,低声唤,“芸姜。”

她羞怯垂首而笑,又抬眸凝视他黝黑的脸颊,没有发出声音,口型却分明是那两个字,“政哥。”

礼官再也不避讳,径直取出事先备好的王谕来,高声朗读,册赵国公主芸姜为秦国王妃。一时间,殿内鼓乐高奏,百官山呼万岁。

秦王携着王妃的手,走上王台,向太王太后华阳夫人及太后赵姬行晚辈之礼,又执手共同跪坐王台,接受百官及各国使节的朝贺。

大典隆重而奢华,琉熙始终面带欣然笑意,全然不顾旁侧射来的那两缕寒毒光芒,此刻,即使闭了眼,也能感到阿璃锐利目光近在咫尺,恨不能刺进她的血肉里去。

直到礼毕,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殿,阿璃疾走几步,甩开婢女使臣,上前与琉熙并行,“想不到你如此厉害,倒了一个芸姜公主,不过三日,就又变出来一个。早先是我低估了你!”

琉熙目中冷光扫过阿璃眉眼,“彼此彼此。”

阿璃却一声冷哼后说道,“这局算你赢,下一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哦?”

“因为我舍得出去自己,而你,舍不得!”阿璃冷冷笑意浮起。

琉熙侧目瞅她一眼,目光似是在看一个疯子,珀色美瞳一闪,快步向宫门走去,将那人远远甩在身后。行至宫门口时,却被人暖声叫住,“玉娘。”

她下意识回头,方才想起此刻自己着的是男装。

回首处,却是蒙恬蒙毅两兄弟并肩而立。

蒙恬面色淡然,笑着叫她。蒙毅却张大了一张嘴,半日合不拢去。

琉熙眼波盈盈一绕,转过蒙恬双瞳,他只见过她女装掩面模样,却能认出她来。一瞬间,她的心头仿佛春风乍起,吹起无限涟漪,心上涟漪卷卷漫漫,又尽皆化在他那一双暖笑的眸中。

蒙毅大呼,“大哥,你刚才说这是玉娘,我还说你胡诌呢!啊呀,我的十吊钱!”

“十吊钱?”琉熙不解。

“我们赌了十吊钱。大哥说是你,我说不可能。结果,结果就是我输了!”蒙毅两手一摊,一副倒霉模样。

琉熙不禁笑出声来,“小将军,你就缺那十吊钱啊?”

蒙毅看她笑脸,懵懵半晌无语,许久才道,“玉娘,你长得,好美!如果换了女装……”他毫不掩饰地咽了一口口水。

琉熙莞尔笑道,“木子可没有骗你,他是真以为我脸上有疤痕。”

“哇……”蒙毅惊叹,忽然却转头向蒙恬道,“大哥,你娶她吧!”

瞬间,琉熙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尴尬至极去瞧蒙恬,却也见他一脸暖笑僵在了脸上,两人目光恰好一触,双双匆忙扭开。

“蒙毅,老将军是怕我脸上有疤痕,嫁不出去,才要你们娶回家去做媳妇的,既然我脸上没有疤痕,自然也就不用你们哥俩操心啦!”琉熙循循善诱。

蒙毅腰背一挺,昂然道,“爷爷的原话是,不管那女子什么模样,娶回蒙家做媳妇。没说没疤就不用娶啊!对吧?”

琉熙继无数次遥望苍天后,又一次,仰头而叹,跟蒙毅理论,简直就是鸡同鸭讲,似乎永远不在一条线上。

蒙毅似得了便宜,灿烂笑意如阳光般洒落,“哦,丑,就要我们娶。美,就没我们什么事儿。哪有这样的?!”

琉熙无语呆呆看他,看来她低估他了,他还会算计。

想来与他纠缠也没有什么结果,便向他二人一抱拳,一个旋身跳上车板,登车而去。至到车中坐定,琉熙这才惊觉,被他俩这一绕,方才殿前与阿璃的不快,似云烟消散,仿佛被正午艳阳照过的山中雾霭,一丝不留。

蒙恬目送着琉熙灵巧身影没入车帘,背脊忽然一阵阴寒,不觉间已转头去看,玄色宫阙层层叠叠,却掩不住大殿前那抹绝丽的绯红,阿璃身上宫衣被艳阳照耀出血一般的颜色,强光下恍惚的容颜,极美,却也极冷。

她身后灰衣侍者躬身站立,极尽谦卑地聆听吩咐,“公主。”

“还等什么?动手吧!”她神情淡淡,仿若只在闲谈。

“是!”侍者点头一诺,却又有了迟疑,“可世子那儿……”

“别让他知道你不会吗?!”阿璃语气中隐约有了怒意,“君子一诺值千金,可惜了……我只是一个女子!她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况且……有她在,我也难以成事。”

“是。”

“那就退下吧!”她甩过花纹繁复的长裾,玉立身形,姗姗而动,向着太液池后的华阳宫走去。步伐不紧不慢,可却也微微透出虚浮。

同样是手段凌厉,一样的娇气傲慢,可为什么,她似乎总是一人,而琉熙却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庇护。吕不韦在帮她,蒙家在助她,子澶在护她,连秦王都在成全她的计谋。

阿璃不甘,不服。

她冷冷轻哼一声,如果要消灭一个人的精神,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消灭她的肉体。因为精神虽然比肉体要坚强的多,可肉体却是精神不可或缺的载体。

琉熙……阿璃心里暗暗一阵得意,我倒是要看看,你没了这绝代风华的娇弱躯壳,还拿什么跟我斗?!

********绝武********

琉熙黯然神伤,坐在榻侧,木木看着榻上沉睡不醒的公主。

她长叹一口气,眼中有泪,婉转落下。

原以为,她可以以一己之力,改变父亲母亲的命运,改变赵国的命运,改变公主的命运。

可结果呢?这样的改变,能否算是改变。

那一世,公主客死咸阳,未能中选王妃。

这一世,公主虽是未死,但却长眠不醒了。

睡莲丸,这是子澶独有的灵药,无解。此药本是用于垂死之人,免受痛苦,安然逝去。创药的人,原是本着一颗极仁善的心,却不料被人如此恶毒地使用。

然而,改变毕竟发生。嫁入秦宫的,不是楚国公主,而是出于赵国。

不过,日后究竟会如何?命运的巨轮究竟又会如何转动?

琉熙切切问着自己……许久才得出答案——不知道。

她抬手,轻抚公主甜睡的容颜。

她能为她做的,却只是送她回家,回邯郸。

想到此处,琉熙倏然起身,向外吩咐女官,“收拾行囊,明日你等护送公主回邯郸。”

领头的女官细声问道,“翁主不回吗?”

“此地大事未定,我暂时先留下。你们各自下去准备吧!明日,我送你们出咸阳。”

32、卿自妖娆我自陪 。。。

赵政迎娶赵国芸姜公主翌日,太后赵姬以身体不适,巫师问天占卜,须离开咸阳往雍城养病为由,自咸阳王宫中启程,前往雍城行宫。

赵政去了廷议,芸姜以新妇之礼,将母后赵姬送出宫城。

时值初夏,被炎炎日光一晒,不由密密出了一身细汗,沾湿轻罗绡纱宫衣。昨夜睡迟,芸姜难免有些困顿,让婢女除了衣裳,入池沐浴,欲要午睡。

她所住碧水宫原名承恩殿,殿中东侧挖有一丈许见方的浴池,池底池壁以鹅黄大石打磨铺就,池下两侧有瓦当包裹而成的进出水道,池水长清,兰汤温热。

芸姜靠坐池中,舒睦池水沾湿发梢,青丝如乌瀑,丝丝缕缕贴在玉色肩背之上。不同于刚刚及笄的少女,她只小赵政一岁,已是十九韶龄。

柔美的躯体,红莲吐艳,正是盛开到最美的光景,如竹叶含露,似芍药凌风。

她捋了捋沾在肩上的碎发,恰好露出肩头一圈红印,不由霞飞双颐,娇羞怯怯阖目稍歇。

重帘飘飞,安馨殿宇,霎时安静下来。

午后熏风吹过迂回空廊,溜进殿中,掀起纱帘,帘后池中微憩的王妃,双目半睐,氤氲水汽盈湿她的脸颊,偶尔一缕日光掠过,折射出润红的色泽。

一阵异香飘来,玫瑰花露滴滴洒下浴池,落在芸姜肩头红印上。

她微微一颤,却未睁眼。婢女来添花露,添完即会离去。

果然,花露洒尽,身后便寂静无声。

她依旧静靠池壁之上,骤然,一只温热手掌却落在她肩上,和着方才滴落的花露,一圈圈地打着旋。

芸姜睁了凤目,入眼却是一双细长笑眸,赵政除了朝袍,只着白罗亵衣抱膝侧坐池边,眼中柔情似水,蜜意甘甜。

她娇怯地沉了沉身子,没入花瓣之中,只露出莹白脖颈在上,一张秀脸红透,直至耳根,“王上。”

他笑,学着她的语气嗔骂,“你这个狂且!”

芸姜玉指抵鼻而笑,抬头道,“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赵政本就脱鞋去袜,赤足而坐。见芸姜不再羞怯,大掌一撑,跃入水中,顷刻砸起水花高溅,身上白罗便袍被打湿,透透贴着肌肤。

他伸手去搂芸姜,芸姜不好意思地一躲,道,“王上,现在是白天。”

“白天怎么啦?这是在你宫里,你是寡人的王妃,还有人敢进来管我们不成?”赵政长臂一展,揽过芸姜抱坐膝上,见她有些别扭,笑道,“还记得小时候的碧水深潭吗?”

芸姜愣了神,抬眼看他,碧水潭……碧水宫……,碧水潭的水是四季常温的,碧水宫中便有温汤浴池,碧水潭下皆是鹅黄色的光滑石卵,这浴池的池壁池底铺的是鹅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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