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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熙调笑道,“在咸阳置宅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子澶笑答,“我知道。可我也是卫戍校尉,昌平君属臣,置个宅子,应当不难。”
琉熙一愣,旋即回过神来,笑着颔首。抬头恰见婢女碎步点点,又走入庭中来。故问道,“酒菜都置备好了?”想了想又紧接着吩咐,“你遣人到蒙恬大人府上,请他稍晚过来此处用饭。”
婢女躬身领命,却不退去,反而小声回禀,“宫中芸姜王妃临盆,王上已派车来接女史。”
琉熙面含歉意回首向子澶凝望一眼,子澶恬淡笑着广袖轻挥,“去吧。”
琉熙也不迟疑,登车往宫中去,待到芸姜宫中,芸姜却已然生产。
女官自内室之中抱出襁褓来,交到琉熙手中,笑说,“确如女史所说,是位公主。”
琉熙垂首细细端详怀里的孩子,皱皱红红的皮肤,柔弱娇嫩的小小身躯,一对狭长眸子像极了赵政,口鼻却酷似芸姜。生命的延续竟是如此奇妙,使得内室中丝丝蔓延出来的血气都似有一股馨甜的味道。
又一名女官悄然从内室而出,向琉熙恭敬行礼,“女史,王妃唤你进去。”
琉熙盯看怀中婴孩一眼,终是舍不得交到女官手上,自己抱着,轻手轻脚走向内室。
帘内婢女为她挑起重重纱帘,她走了进去,看见榻上虚弱惨白的芸姜。
“怎么回事?”琉熙肃色扫了眼榻边扑落落一地跪着的医女。
领头的白衣女官惊慌失措,膝行上前,“王妃只是失血有些多了,本属平常,并无大碍。”
琉熙抱着孩子,跪到榻前,将小公主放于芸姜身边,抓过她的手来,为她把脉,仔细诊断后,确定确无大碍,才释然向她一笑说道,“如你的意,真的是位公主。”
芸姜面露疲惫,可笑得却无比甘甜,央求琉熙,“王上方才一直等在殿外,因有政事,才不得不去了,你把孩子抱着,去给王上看看。”
琉熙点头,小心翼翼抱起芸姜身侧娇弱的小生命,让婢女取过厚厚的小锦被来,包裹严实,护在怀里出去殿外,往赵政宫中去。
空廊迂回,帘幕低垂,浅绿纱幔忽而迎风鼓起,隔开倾泄而下的日光。宫中桃花也已开了,沿着曲折的廊庑夹道绽放,一眼望去,似乎整座秦宫都化为了迷迷蒙蒙的绛色烟霞。
琉熙看了眼怀中的小小脸颊,殷红鲜活,生命的光华犹胜过艳丽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室家。”琉熙不禁浅唱低吟,“你哥哥是山有扶苏,你便就是桃之夭夭吧?”她怀中新生的孩子,少有地睁了睁眼,狭长的眸子却有着动人的轮廓,蒙蒙看了她一眼,转头又睡了过去。
“见过女史。”琉熙逗弄着怀里的婴儿,却不知何时,已有人站在身前。
琉熙笑着抬头,眼前男子风神俊秀,气度不凡,已是不惑之年,虽有岁月刻下难以磨灭的印记,却是更显不同凡响的睿智。琉熙定眼看了看,却是不识,嘴角挂笑,颔首笑问,“琉熙可与大人相识?”
那男子深深一揖,久久躬身才抬起头来说道,“女史不认识李斯,可李斯却认识女史。”
李斯,琉熙眸光一闪,定在他的脸上,原来这便是那日上谏直言,劝阻赵政下逐客之令的楚国客卿。
“李大人好,”琉熙怀抱婴儿只得微一欠身,现今李斯已为廷尉,而蒙恬却任职廷尉署中,身为右监。细究起来,应当是琉熙见了李斯行礼才是。琉熙见他似是有话要说,赶着上前几步,举手止住跟随的女官。
李斯对她会心一笑,眼中赞许感叹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李斯听说,当日王上本不愿看李斯的上谏,乃是女史一语道破天机,才使得李斯有幸能受王上嘉许。女史再造之恩,李斯没齿难忘。”
琉熙看着眼前这人,心中不由一凛,李斯此人,并非武将,琉熙前世确对此人一无所知。直至那日宫中听说他谏止逐客令,才对他稍加注意。
此人师从荀子,十多年前入秦,初时投靠吕不韦门下,借由吕氏权柄,获得郎官之职。他狡诈多谋,善于专营,见吕不韦大树将倾,便有意投靠赵政,去年太庙中领先向自行加冠的赵政道贺的楚臣,便就是他。
秦王刚一亲征,他便主动出谋划策,建议秦王以重金收买六国宠臣,散布谣言,离间别国君臣。从而,由此加官进爵,飞黄腾达。
李斯见琉熙只是笑眼看他,却是缄默不语,倒也不显局促,稍稍上前,探看琉熙怀中婴孩,问道,“女史抱着的,是哪位小贵人?”
琉熙垂眸将视线落在怀中婴儿脸上,不由起了甜甜笑意,“这是王上的长女,今日方才诞生的小公主,芸姜王妃嘱我抱与王上来看。”
“哦,”李斯凑上前来,扒开襁褓一角,逗弄婴儿皱皱的小手,“方才听女史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小公主得名桃夭?”
琉熙笑着摇头,“不过是我见这满庭桃花胜放,有感而发罢了,公主尚未赐名。”
“李斯前几日恰巧也得一女,已然定名阿桃,方才还以为冲犯了公主名讳。”李斯听似笑谈,却处处透着机警圆滑。
琉熙依旧笑而不语,她身为女史,现今宫中两位最尊贵的王妃,一位对她深信不疑,一位虽是对她冷若冰霜,却也难脱师姐师妹的名分。秦王扫平嫪毐,密谋之日,她皆在场。蒙氏兄弟,蒙毅为近卫,蒙恬为亲兵,与秦王相伴长大,宠信无人能及。即便只说她与蒙恬的关系,恐怕也已街知巷议。
吕不韦的时代即将彻底过去,秦王的时代即将到来,而谁能在新的时代里,占据那个最令人艳羡的位置,却取决于天时地利,更取决于人和。
李斯有意亲近她,并不奇怪,可她却不得不防。
她柔柔地笑着,嘴上却一言不发,使得李斯也静默下来。忽然,她藏在襁褓下的手,暗暗指了指李斯身后,轻说,“王上来了。”
李斯定了定神,垂手纹丝不动而站,仿若并不知道君上的到来。
过了许久,才听身后赵政谈笑说道,“爱卿在看寡人的小公主吗?”
李斯做恍然大悟之状,背转身去,向赵政深深一拜,“李斯前几日恰巧也得一女,故而看见孩子,便有些走不开了。”
赵政走近,探头笑看琉熙怀里的孩子,“寡人去年得了长公子,爱卿的女儿若是长成绝色佳人,寡人倒是愿意与爱卿做回亲家。”
李斯一怔,随即大喜,生生憋住笑意,倒退离去。
琉熙见他走远了,才向赵政欠身行礼,“请王上为公主赐名。”
“你唱得不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赵政勾手轻抚女儿小小额头,饶有意味斜睨琉熙,“就叫桃夭吧。”
“琉熙替小公主谢过王上赐名,”琉熙侧身施礼,忽而又想起什么,说道,“可方才李大人说道,他得一女,取名阿桃,如此一来,岂不重了?”
“那就让他改去。”赵政轻描淡写答道,甩袖走在前面,“走,去看看芸姜,她可还好?”
“王妃失血有些多,身子虚弱。”
赵政倏然回头,难掩焦虑,“碍事吗?”
琉熙眼波流动,欣然欠身答道,“琉熙已然查看过了,不碍事,悉心照料休养便可。”
赵政这才安心转回身去,大步走向芸姜宫中。
55、几番魂梦与君同 。。。
琉熙随赵政走着,默默低头看着他一步步迈动的脚跟,忽然,赵政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侧后方的她。
他的笑慢慢在脸上化开,竟是融融有了一丝暖意,被透过纱帘的阳光一照,显出不同寻常的成熟魅力。
“过来,与寡人并肩走。”
琉熙竟是被他的气势所震,不能拒绝,向前半步,走在他的侧旁。
他侧眸低头看了眼琉熙怀里的桃夭,目光自下而上,停留在琉熙珀色瞳眸,可纵是如此,那目光仍旧不令人有一丝的轻薄之感,仿佛是一个长辈在看年少的女孩。
“寡人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穿着一身白底镶红的窄袖胡服,面上带着金丝面纱。也是这样,与寡人并肩而行。”赵政将目光投向远方,仿佛那不过才过去两年的往日,竟是已在遥不可及的久远时光中。
琉熙抬起低垂的脑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向天边的金色流云,回想那日在街市之上与他巧遇,不禁也笑了。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明明前世恨他入骨,明明曾经提防戒备,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相处中,却会生出令自己也咋舌的情感。
“那日,你叫我王大哥。”赵政又笑了。
琉熙含笑点头,“王上还向我买马。”
赵政开怀的笑声瞬间回荡在曲折漫回的廊道中,“你还不卖。”
“琉熙记得,是王上带我去了蒙恬府上。”琉熙不由侧头与他对视,似又看到了那个飞扬洒脱的蓝袍少年。
“寡人原本以为你会嫁给蒙毅,却未料想,你嫁于了蒙恬。”
琉熙脸上瞬间一僵,委婉笑容停在嘴角,却是难看的苦涩。
“世上之事,重于实质,你与蒙恬,乃是难得的眷侣。”赵政淡淡吁出一口气,拍拍琉熙肩头,似在安慰些什么,可只那轻轻一拍,竟是比世上任何安慰都能鼓舞人心。
他垂了头,从袖中取出一对白玉鱼雕来,玉色澄净,雕工精美,殷红的丝锦流苏称得澄白玉色越发耀眼,“这对鱼雕送给你们,当做新婚之礼,愿你俩百年好合,携手终老。”
琉熙怀中抱着桃夭,瞬间腾不出手来,赵政竟是直接将玉雕挂到了她腰间金钩之上,又说道,“当日曾经送了蒙毅一对玉饰,作为新婚之礼,前几日,却在阿若腰间见到了。所以特地让匠作司重新打了这对鱼儿给你们,这块玉石乃是极品,只有耳杯大小,一共也就打了一对玉璜一对鱼雕,玉璜已有用处,这对鱼雕便给你们。”
琉熙弯腰细看,果然见那玉色不同凡响,正与那日中侍手里打翻的礼盒中玉璜纹理色泽相同。
“多谢王上。”
赵政柔色挂满狭长眼眸,如鹰勾起的鼻尖也似柔和了许多,“你是芸姜的妹妹,也是扶苏、桃夭的姨母,桃夭长大以后,寡人会告诉她,她的名字,乃是姨母所赐。”
琉熙垂眸听着,不觉心头渐渐柔软温热,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个踏破她家国的君王与眼前的赵政相叠,只冷冷抬了头看他,半晌没有言语。
赵政迈开步伐,缓缓走着,依旧侧眸看着琉熙,“在秦国,在咸阳,有秦人,有楚人,还有魏人、韩人、齐人、燕人,也有赵人。太王太后华阳夫人,还有寡人的王妃,你的师姐阿璃,她们都是楚人,昌平君、昌文君是楚人,李斯是楚人,子澶也是楚人。寡人的母后,芸姜,你,你们是赵人。”
赵政说着顿了一顿,才又说道,“蒙恬祖上,乃是齐人。天下七国,本是一家,只要在秦地,为我大秦谋事的,寡人便不论他是哪里的人,寡人便只知道他是秦人。不论他来自哪国,出自哪家。”
琉熙仿若被定住了心神,脚下慢慢走着,神思却已模糊,秦王是在向她伸出橄榄绿枝,要她安心做秦人吗?
“熙儿,”赵政竟是跟着芸姜的称呼叫她,“秦赵两国素来恩怨难断,赵武灵王曾经企图从北袭掠灭秦,长平一战,秦将白起一次坑杀赵国青壮之人四十余万。邯郸围城,多少秦军将士死于坚墙壁垒之下。”
赵政深深一声叹息,才最终说出最为残忍的事实,“蒙恬的祖父,蒙骜老将军,在庄襄王二年,连下榆次、狼孟,一举攻克赵国三十七座城池。只是当年,你尚不记事而已。”
琉熙定定看他,耳边回响他平静但残忍的话语,一将功成万骨枯,在他说来,却是出奇的平淡。她的耳畔,一时间仿佛万马奔腾,金铁相击,生灵涂炭。
“七国连年征战,仇怨堆积如山,数不过来,也不值得去数。你既然生就倾国倾城的美貌,倒不如倾其所有,为自己而活。”赵政有力的大手压上她的肩膀,狭长双目瞬时圆睁,一瞬不瞬凝视她珀色双眸。
琉熙一瞬间似被他压得透不过起来,口不能言,只能呆呆看他。
“你愿意做秦人吗?愿意做扶苏和桃夭的姨母吗?愿意做蒙恬的妻子吗?”赵政连着发问。
琉熙却不知如何回答。
“寡人信你可以。”赵政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却又问道,“寡人可以信你吗?”
琉熙怔怔呆望着他,忽而,居然下意思地点了点头。
赵政脸上的笑意又一次浓浓化开,他收回压住琉熙肩膀的双手,从她怀里接过桃夭,“别让赵王费事了,寡人不会再娶他的公主,秦宫之中,只有一位赵国来的王妃,她已为寡人诞育一儿一女。”他边说,便柔情似水地看着手中的小小生灵。
琉熙深深一揖,“琉熙明白,自会行事。”
赵政身后宫门洞开,两位女官迎将出来,琉熙这才惊觉,竟已到了碧水宫前。
“那个韩国水工郑国所建的水渠,好像挖得差不多了,寡人已让蒙恬克日启程,前去暗访,你也跟着去吧。扮作商旅夫妇,好好替寡人看看,那水渠,到底应不应当修。”他一脚已然跨入宫门,却又回身对琉熙说道。
“琉熙领命。”琉熙躬身告退。
“顺道好好玩玩,不必急着回来。”赵政向她一笑,秦王的笑,稀世罕有。
“多谢王上。”
“还有那个李斯,若是他与你亲近,你当知道如何自处。”
琉熙会意地点了点头,“琉熙自会与他亲近。”
赵政欣慰地笑了,他没有看错她。机智有勇,爱憎深藏。
他转头消失在静溢的殿门之中,琉熙倒退几步,回身离去。
回到府中,却已是日渐西斜。
木子与蒙恬正在屋中等她用饭,蒙毅与阿若也在,庭中犹堆着方才熄灭的柴堆,琉熙抿唇而笑,只是蒙毅又在家中烤制野味。
她快走几步,进到屋里,阿若见她回来,笑如春花,“大嫂回来了。”
蒙恬稍稍移了移膝下坐垫,腾出半座给她,她顺势坐到他的身旁。
“王妃生了?”蒙毅问。
“是位公主,”琉熙小小抿了口酒,却被蒙恬悄然拉住,稍一愣神,一块微烫的羊肉已被塞入她的嘴中,她扭头看他,露出幸福的笑,将口中羊肉嚼尽,才接着道,“赐名桃夭。”
阿若看了眼庭中灼灼胜放的桃花,“嗯,正好是桃花的季节,叫桃夭再好不过。”
琉熙颔首,侧了头问蒙恬,“我们何日启程?”
木子抢着问道,“师姐要出门吗?”
蒙恬笑答,“王上有命,让我俩北出咸阳,暗访郑国所修水渠。”
阿若忙也跟着说道,“我阿爹今日也启程了,也是去北边查看水渠。”
琉熙笑看了一眼阿若,秦王心思缜密,一明一暗两拨人马,分别前去查看郑国水渠,看似看重这百年工程。可此种深意,旁人恐又难以明白。
赵政借着昌平君为首的楚臣抽空吕不韦手中相权,可如今,这昌平君日渐做大,楚国公主阿璃又在秦宫之中为妃,这股力量早已不可小觑,虽然也要尽力拉拢同化。却也不得不防。
此时支开昌平君,恐怕是要借机在咸阳城中筹划什么动作吧。
至于遣她与蒙恬暗访水渠,自然也就盯紧了明察水渠的昌平君。
名正言顺,因势利导。
蒙恬与她目光交错一瞬,彼此心思已是相通。
婢女悄无声息沿着门边进到屋内,俯下腰来,在琉熙耳边轻声道,“李斯大人求见。”
琉熙藏在案下的手,偷偷按了按蒙恬的掌背,将婢女的话在他耳边低不可闻的重复。
蒙恬淡定从容看她,颔首示意她离去。
琉熙起身理了理衣摆,随着婢女而出。
蒙毅叫道,“哎,大嫂怎么走了?在你府上,也不招待我们这些客人。”
蒙恬赛过半截羊腿去,“宫中有事来问。再说了,你还需要招待吗?”
琉熙回首一笑,欠身出屋。
李斯早已等在后府小屋之中,见琉熙推门而入,忙赶着迎上来。
琉熙恭敬地一欠身,“李大人生为廷尉,蒙恬乃是你廷尉署中的下臣,应该我们去拜见李大人才是,大人怎么亲自登门而来?”
李斯向她一揖,“李斯是为今日宫中之事而来。”
“哦?”琉熙微挑眼梢,请他坐于席上,自己也理了理衣裙,隔案陪坐下来。
“请问女史,小公主定名为何?”李斯焦急问道。
“桃夭。”琉熙口中徐徐说出那两字。
李斯瞬间眉头紧蹙,却见琉熙轻描淡写说道,“王上说了,让你改了令千金闺名便可。”
“王上真说改了便可?”
“是,”琉熙笑着点头,“这是王上的原话。”
李斯依旧有些局促,却是琉熙起身已要离去,忽而又转回头来,“李大人可以安心了吧?罪人之女便是罪人,罪人便是死人,死人是不需要改名字的。相邦之事,牵连不到你,大人就等着高升吧。”
“多谢女史指点。”李斯深深一拜,赶上几步低声说,“阿璃王妃虽然无子,可在朝中多有依靠,宫中尚有太王太后,昌平君又掌管卫戍。芸姜王妃虽与太后俱为赵人,可太后自身难保,吕相邦朝夕便倒,宫中朝中,芸姜王妃皆无以依靠。李斯虽为楚人,却也知恩图报,日后愿为长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琉熙回眸,给他一个媚绝众生的笑容,轻向门外吩咐道,“送李大人。”说罢,长裾曳地,款款离去。
56、几番魂梦与君同 。。。
绿草萱萱,暮春时节,旷野上一队人马不疾不徐地向前行进着。
队伍里有年轻的仆役,随行的婢女,中心则是一辆结实却稍稍华美的马车。
蒙恬束发常服坐于车前,身边妇人垂髻素衣,相偎笑谈,便是琉熙。
车队之前,木子骑马当先,与蒙恬手下骑长侃侃而谈。
琉熙倚上身旁爱人宽阔肩背,娇声问道,“你方才为何执意要砍倒那颗梧桐老树?你要桐木做什么?”
蒙恬故作矜持,“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蒙大哥,”木子忽然叫道,指着天空中一个移动的黑影,“鹍鸟。”
蒙恬双手撑车而起,矫健若游龙,自马车帘内抽出宝弓白羽箭,张弓搭箭,刚劲指节稳稳控住箭尾,将三棱矢尖对准空中飞驰而过的十字身影。
“嗖……”只需一箭,那猎物便哀鸣一声落下地来。
木子打马上前,一个弯腰,灵活的身躯划出优美的弧线,自地上捡起射落的鹍鸟,突地,他惊呼起来,“蒙大哥,是两只。”
蒙恬却是淡然处之,恬然一笑,“一会洗了,把筋抽了,烤来大家吃。”
“噢……”小小的队伍里欢愉雀跃此起彼伏。
“什么是鹍鸟?你为何单单要射这种鸟儿?”琉熙不解。
“此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