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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兰克林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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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征税方案。当殖民地代理人坚持说,如果由英国国会向殖民地征税,那么殖民地的议会将失去它们的存在价值。格兰维尔却说,议案并不含有这方面的意图,议案的通过必须照常规进行。他希望殖民地的人民能有节制一些,如果他们鼓动闹事,是不会有所得的。

    这次会谈,与其说是英国政府真正想倾听殖民地代表的意见,还不如说是走过场。更有甚者,格兰维尔的最后几句话听上去实际上是威胁。

    印花税提案交付下院时,几乎没有进行辩论。只有爱尔兰籍议员伊萨克·巴雷在2月6日为殖民地人民激烈陈词:“他们是在你们的关照下成长起来的吗?不!是你们的压迫使他们到美洲求活路。他们因逃离你们的暴政而去到那未经开垦的不毛之地……他们是在你们的爱护下繁盛起来的吗?不!他们是在你们忽视他们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的。……他们是在你们的武装保护下吗?更不是!相反,是他们拿起武器来保卫你们!他们不仅鼓起勇气去保卫已浸在血泊之中的国土,而且他们在内地还要用他们微薄的收入付给你们薪酬!”他将美洲殖民地人民称作“自由之子”。

    但是,大多数英国议员并不为他那爱尔兰式的雄辩所打动。13日,印花税提案在一读时没有讨论便通过了。第二天,富兰克林向费城报告说,“尽管我们提出了所有的反对意见,印花税议案即将通过”。

    果然,印花税提案在下院通过后,又在上院获准。3月22日,英国国王通过委员会批准了它,当时他正经受着他的精神错乱症的第一次发作。议案将于11月1日起实施。

    这项法案规定,所有的法律文件必须加贴价格不等的印花。一份学位证书的印花价高达2英镑;一张提货单,4便士;

    一份公务聘用书,年薪20镑的10先令,年薪20镑以上的4镑;一份售酒许可证,4镑;一份对开的报纸,0.5便士;一份全开的报纸,1便士;一份小册子,1先令;一份广告,2先令;一本历书,2便士。如此等等,规定应纳印花税的文件多达55种。

    印花税议案通过以后的一天,富兰克林收到格兰维尔的秘书惠特利的一份通知,希望第二天上午见他。富兰克林去了,发现其他殖民地的代理人也在那里。惠特利告诉他们说,格兰维尔先生希望在实施印花税法案时尽可能地不使美洲殖民地人民不感到不便和不快,因此不打算从英国派去征收印花税的官员,而准备在当地居民中委任一些为人谨慎而又卓有声望的人士担任此职。这样做,殖民地人民会觉得容易接受一些。因此,惠特利希望各代理人为自己所属的殖民地提出一些人选。

    显然,格兰维尔等这样做是在玩弄政治手腕,目的是顺利收取印花税,但富兰克林还是决定“合作”。因为他认为,既然印花税的征收已成定局,与其让英国官吏去征管,不如让殖民地的人自己管理。美洲的事情应由美洲人自己处理。因此,他提名自己的朋友约翰·休斯作为宾夕法尼亚的税吏,并建议当时康涅狄格的代理人贾雷德·英格索尔在该州担任此职。

    然而,富兰克林还不知道,他在美洲的同胞们对这件事同他的想法不一样。他们并不以法案在英国通过为定局,而是认为凡是不正当的就要反对,英国国会向美洲殖民地征税是越权。因此,他们猛烈地反抗了。富兰克林不赞成用暴烈的行动对抗法定的议案,他主张一边依法实行,一边进行斗争,争取通过合法途径废除那不合理的法案。

    其后的两个星期,富兰克林因痛风病复发而足不能出户。于是,他从事了另一些活动,他以“旅行者”为名为报纸撰写文章,谈论新闻报道的真实性;他又应卡姆斯勋爵的请求,6月2日为他写了《我返回美洲后的经历》(1762年),成为一部自传体的佳作。他还在给卡姆斯的信中谈到对音乐和一些乐器的看法。

    富兰克林生活中短暂的宁静被北美传来的震撼人心的消息打破了。

    那是殖民地人民奋起反抗的消息——他们对英国政府的殖民地政策忍无可忍了。

    多少年来,殖民地已习惯于自己的商业贸易由英国政府管理,为宗主国提供工业原料和制造业产品的市场,满足于节俭的生活。1764年以前,英国政府已向殖民地对非英国进口的商品征收新关税,禁止殖民地和其他国家甚至禁止殖民地之间的贸易往来。食糖条例的颁布断绝了西印度群岛和英属北美殖民地的贸易,使得殖民地人民没有足够的糖浆酿制糖酒,而糖酒是殖民地人民的主要饮料,是他们用以交换印第安人的皮货、非洲的奴隶和英国的制造业产品的主要货物。殖民地的整个经济生活因该项法案的实施而大遭阻挫。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英国甘蔗种植园主的利益。而对殖民地人民来说,印花税的征收意味着更严重的伤害。它不仅是要从殖民地搜刮巨额钱财,更是侵犯了殖民地的权利,殖民地人民绝不能容忍。

    弗吉尼亚率先抵制实施印花税法案。该州议会的决议在波士顿用更加激烈的措辞重印出来,散发到殖民地各处,像警钟一样传遍了从哈利法克斯到圣奥古斯丁的北美殖民地,惊醒了那些尚未奋起的人。各州议会的抗议或许还有所克制,普通民众则直言不讳。当麻萨诸塞的州议会于10月份在纽约召集州际代表大会时,各殖民地的成帮结伙的普通老百姓已在组织起来,自称“自由之子”——巴雷上校在英国国会对他们的称呼。

    9个殖民地向代表大会派了代表,在这次会上,各殖民地达成一致的程度超过了11年前奥尔巴尼会议,殖民地已空前地团结起来。8月,印花税征税官的姓名在殖民地公布,从纽汉普什尔到南卡罗来纳的殖民地人民揭竿而起。波士顿的反抗运动最为猛烈,富兰克林的朋友宾夕法尼亚的休斯和康涅狄格的英格索尔都受到了起义者的威胁,被迫辞职。在法案行将实施之际,殖民地的大地上已没有一名执行它的官吏;印花运到了,却没有什么人使用它。商业在不贴印花的情况下继续着,或根本不再进行;殖民地人民还准备恢复被英国政府禁止的制造业;人们为了抗议这项法案,广泛抵制英货;商人停止进口英国货,已经订了货的也停止偿付货款。债主们坐立不安,不少人失去工作,社会动乱不安。

    在费城,富兰克林的政敌对他大肆攻讦,四出散布流言,说是他促成了印花税法案的通过,并从中获利;是他给他的同胞设下了圈套。对富兰克林来说,这是比宾一伙更为危险的政敌。一些受到煽动的起义者扬言要烧掉富兰克林的新住宅。威廉·富兰克林闻讯后,匆匆忙忙地从伯林顿赶到费城,劝母亲和妹妹到他那里避避风头。黛博勒只让萨拉去了,自己不愿离去。她的一个弟弟和她丈夫的一个侄儿搬来陪她同住,她让他们带了枪来。她知道她没有伤害任何人,她丈夫也没有;她也相信万一有什么麻烦,她的朋友会比敌人多。

    消息在1765年下半年传到英国,英国为之震动。由于这场广泛的反抗和抵制,英美之间的贸易急剧减少达半数。经济利益受到损失的英国制造商、大商人、船主、商贩开始加入到殖民地人民反对印花税法案的行列中去。

    富兰克林也震惊了,但不是为了自己。他读了黛博勒的来信,信中写着:“我们把一间屋子变成了火药库,我吩咐在楼上筑了些工事。这么一来,我自己能对付。”对此,富兰克林苦涩地笑了。妻子的刚强使他感到欣慰,却仍不免担心。至于那些对他自己的中伤,他于7月8日在写给朋友的信中是这样说的:“他们所有的箭矢,正如拉伯雷①所说的,箭头是用阳光下的奶油做的。”他为之震惊的是构成英帝国整体的殖民地同宗主国的分裂。他发现自己力图将这两个部分拉到一起,而同时被这两个部分猜疑:英国政府视之为代表殖民地说话的使者;殖民地则认为他亲英。实际上,如果要他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殖民地人民一边,因为他本来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但同时他又不愿看到帝国的分裂。最后他决定了自己的立场,即以殖民地人民的要求作为自己的观点的证据,那观点就是,帝国统一的基础在于北美殖民地的地方政府和殖民地在英国国会中有代表。他要以此为依据,去促使英国当局废除印花税法案。

    ①拉伯雷(1494?—1533年),法国讽刺家及幽默家。

    然而,当时英国的政治局势竟使他无从开始自己的使命。格兰维尔内阁由于同印花税法案无关的原因而倒台,新的罗金厄姆内阁上台之初持相反立场;对于殖民地人民的抵制和反抗,英国国会十分不满,越加坚持印花税法案;格兰维尔及其追随者不肯承认自己的劣政;乔治三世则认为美洲殖民地人民是和自己亲政的计划过不去;土地所有者则因为该法案许诺由殖民地人民供给英国驻美军队便可减轻他们的税务负担而顽固支持这项法案;到罗金厄姆内阁执政后,急于证明格兰维尔内阁政策之不明智时,它内部又出现分裂,自身的地位也不稳固;威廉·皮特主张废除印花税法,但他拒绝进入罗金厄姆内阁,影响力有限。

    富兰克林并不气馁。他同一般的英国政治家交谈,力图和他们沟通思想,使其理解乃至接受自己的观点。他还和英国与美洲殖民地有关的工业资产阶级、商人、运输业人士联系,鼓动他们向议会、政府施加压力。在英国,这些人在议会中的代表很少,力量也不大,但他们是正在兴起的阶级,他们的经济力量正在迅速增长,政治影响力也逐步加强。12月4日,许多这样的厂主、商人和船主在金斯阿姆斯酒店聚会,酝酿全国各地城镇联合上书请愿,要求废除这个被富兰克林称为“罪恶之母”的法案,并准备为下院安排一次听证会来证明该法案的恶果。

    国会于12月17日和次年元月14日开会,会上对是否废止印花税法展开了激烈的长时间辩论。格兰维尔及其一党极力为印花税法辩护,得到英王及其友人和一部分阁员的赞赏及土地贵族代表的拥护。1月6日富兰克林称这些人“错误地认为,较之对错误措施一经发现立即更正,坚持错误举措更能维护政府的荣誉和尊严”。殖民地人民要求的同情者柏克发了言,皮特也作了强有力的讲话,但他们不是阁员,他们的宏论对公众的影响大于对内阁的影响。

    在国会辩论期间,富兰克林没有闲着,他将国会辩论的情况报告给公众,向各家报纸写匿名信,尖锐地抨击印花税法案。他还以一个政治家的远见和敏锐积极作好准备,一有机会便亲口说出自己的意见。富兰克林果然没有徒劳,英国的工商资产阶级发起的国会有关委员会的听证会给了他发言的机会。

    1766年2月13日,富兰克林,这个当时最有名的美洲人出席了听证会。向他发问的有敌人也有朋友,敌人是企图引他作不利于废除印花税法的回答,朋友则相反,尽量使他论证废除这一法案的必要性。而双方会问些什么问题,富兰克林心里都有数。因为有准备。

    尽管听证的委员会委员全部或大多数都认识或知道他,他们还是问了:“你的姓名和住址?”他也就回答:“富兰克林,费拉德尔菲亚。”

    开头的是詹姆士·休伊特,来自考文垂的议员,同美洲殖民地做买卖的商人。他问道:“美洲人在自己中间缴纳什么数额较大的税吗?”

    回答说:“当然。很多、很重的税。”

    问道:“是不是所有的人民都不是很有力量交纳那些税呢?”

    答道:“是的。边疆地区,整个大陆,经常遭受敌人蹂躏而陷于贫困,只交得起很少的税。”

    下一个发问的是在纽汉普什尔出生、父亲在波士顿当了20年邮政局长的约翰·赫斯克。

    他问:“你和美洲的邮政管理无关吗?”

    答道:“有关。我是美洲邮政总监。”

    问:“如果没有反对意见,你认为通过邮局把印花分发给所有的居民点是不切实可行的吗?”

    答:“邮递业务只在沿海一带存在;除了少数例外,这种业务没有深入到内地。如果用邮递业务将印花送往内地将引起邮费上涨,在很多情况下,邮费会高于印花税本身。”

    这时,一个听证的委员看出了赫斯克问话的用意,打断了问话,反问道:“从各殖民地的情况看,它们不是很有能力付印花税吗?”

    回答说:“就我看来,殖民地没有足够的金银来支付一年的印花税。”

    问道:“你不知道从印花税征的钱款完全是用于美洲吗?”

    答道:“我知道它由美洲事务法案进行分配,但它将被用于征服殖民地,那里的士兵从它取得薪酬,但这些士兵不是殖民地的。”

    问道:“难道没有从那些部队占领的殖民地取回钱来给原有的殖民地以求贸易上的收支平衡?”

    答:“我认为没有。我相信能这样返回的钱几乎没有。我不知道能有贸易把钱挣回来。我认为来自殖民地的钱直接用于英格兰了。”

    这时,格兰维尔将问话骤然从贸易转向正义。他问:“你认为美洲将受这个国家保护而不支付一部分开支是对的吗?”

    回答:“情况并非那样。在上一场战争期间,殖民地为25000人提供了衣食和薪酬,支付了数以百万计的金钱。”

    问:“你们没有从国会得到退款吗?”

    答:“按照你的看法,我们得到的退款只包括我们在我们的份额即期待于我们合理支出部分之外垫付的款项,那是我们支付总额中极小的一部分。举例说,宾夕法尼亚支付了大约50万镑,而得到的退款不超过6万镑。

    接着,罗金厄姆的支持者、财政大臣格雷·库柏发问了:

    “1763年以前,美洲对大不列颠抱有什么样的心情?”

    答道:“他们自愿服从王室统治,在他们所有的议会里,都听从英国国会的法案。有一些州,人口那么多,可用不着你们去费心设置堡垒、要塞,不必有城防部队或军队来迫使他们臣服。这个国家只花费了一点笔、墨水和纸张就统治了他们。他们被一根线引导着。他们对于大不列颠不仅是尊敬,而且是爱戴,敬爱它的法律、它的习俗和风气,甚至喜爱它的时尚,这都大大地增进了商业。英国居民总是受到另眼高看,英国人普遍受到尊敬,而且都有一定地位。”

    问:“现在他们的心情如何?”

    答:“啊,大大地改变了……”

    问:“过去美洲人是如何看待英国国会的?”

    答:“他们把国会看作是伟大的堡垒和他们自由和权利的安全保障,一直尊敬和景仰地谈到它。他们认为,专横跋扈的大臣有时候会企图压迫他们,但他们信赖的是,国会在接到申诉后总会给以纠正的。”

    问:“他们已不那么尊敬国会了吗?”

    答:“是的,已大大减弱了。”

    然后是友好的和敌对的听证委员向富兰克林问话,涉及美洲人权利的问题。

    问:“你没有听说本院及上院的决议规定国会享有向那里的人民征税的权利吗?”

    答:“是的,我听见过这样的决议。”

    问:“对那些决议,美洲人将有什么看法?”

    答:“他们将认为它们违宪、不公。”

    问:“认为国会无权在那里征收税和关税是1763年以前美洲人的看法吗?”

    答:“我从未听说过任何反对规定关税以管理商业的意见;但不认为国会有权征收国内税,因为我们在国会中没有代表。”

    问:“你根据什么得出你的看法说美洲人作了如此的区分?”

    答:“我知道在有我在场的谈话中,无论什么时候,这个话题一出现,每个人都认为我们不应由我们在其中没有代表的国会来征税。但是,对交纳国会的为管理商业而规定的关税的议案,则从来没有争议。”

    下面,敌对者发问了,触及的是最敏感的关于征收关税和国内税的权力问题。

    问:“你说殖民地一直服从于交纳关税,而只反对国会征收国内税的权力。现在,你能说出对于可能被征收关税和国内税的殖民地来说,这两种税究竟有何种区别呢?”

    答:“我认为其区别非常之大。一种外税是对进口货物征收的关税;关税是加在商品的基本成本和其他费用上的,而且在商品被销售时,构成它价格的一部分。如果人们因其价格而不喜欢它,他们拒绝买它,他们并非一定要支付它。但国内税假如不是由他们自己的代表决定征收的话,则是不经人们同意强加于他们的。印花税法案是要我们不再有商业,彼此间不能再进行财产的交换、买卖、授与及借债还债等一切自由的交易;我将不能结婚,不能立遗嘱。除非我们交纳这样那样的一笔钱。因而,它是想要勒索我们的钱财,或者由于我们拒绝纳此税而毁了我们。”

    问:“但是,假定向输入你们殖民地的生活必需品征收外税即关税的话,它的后果不是同内税一样吗?”

    答:“我知道没有什么独特而必需的货物输入北部殖民地,只有那些北美人没有它们也行或他们自己能制造的货品。”

    以下的问话突然转向了废除印花税问题和英国国会要求向殖民地征税之权的问题。

    问:“考虑到国会关于权利的决议,你是否认为,如果印花税法被废除,北美洲人会满意吗?”

    答:“我认为关于权利的决议与他们关系不大,如果他们从来没有企图实行这个决议的话。在那方面,殖民地可能会把自己放在和爱尔兰一样的情况下去看;他们知道你们要求过对爱尔兰的同样权利,但你们从来没有行使它。他们可能相信你们也决不会在殖民地行使它,除非在极其不寻常的情况下。”

    问:“但谁是那种不寻常情况的决定者呢?不是国会吗?”

    答:“尽管国会可以决定那种情况,但人民会认为直到殖民地的代表被允许进入国会它才会行使这样的权利;只要有那种情况出现,那些代表们会接到命令的。”

    朋友们发问了,问的是关于废除印花税法案这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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