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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兰克林传-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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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规矩,不论何时,只要我做得到,我总避免起草将要由一个公共团体审查的文件。我这个教训是从这么一件事得来的,让我讲给你听。当我还在给一个印刷商帮工时,我的一个伙伴是个帽商的学徒,他在学徒期满后准备自己开店。他首先关心的有一块措辞恰当的漂亮招牌。他编了这样的话:“约翰·汤普森,帽商,制作并现钱出售帽子”,还画有一顶帽子。但他想到该让朋友们对它作些修改。第一个朋友认为既然后面有“制造帽子”的字样,前面的两字“帽商”便是累赘,应该删去。那两个字擦去了。下一位朋友认为那“制作”二字不如略去,因为顾客不会在意帽子是谁制作的,只要合他们的意,他们就买。他把那两个字又擦去了。第三位朋友说,他认为“现金”两字是多余的,因为当地没有赊帐的传统,每个买东西的人都会付钱的。它们又被擦去了。招牌上的字现在剩下了:“约翰·汤普森出售帽子”。“·出·售帽子?”下一位朋友说,“为什么?没有人会以为你会送给他们。那这两个字有什么用?”它们又被擦去了,接下来的就是“帽子”被擦去,因为牌子上画了一顶。这样,他的招牌最后被简化为“约翰·汤普森”和画出的一顶帽子”。

    据说,在签署《独立宣言》的那一天,约翰·汉科克作为会议主席率先签了名后,说:“我们得一致;我们一定不要用不同的方式签名;我们一定要意见一致。”

    “对,”富兰克林说,“我们的确要意见一致,不然,最肯定的是我们将被一个个地吊死。”①

    尽管这是传说的一段趣闻,但从实际情况看,的确如此:意见不一致,革命不能成功,革命领导人的命运只会是凶多吉少——

    ①英文中“意见一致”“hang”,同时又有“吊死”、“绞死”的词义。富兰克林在此是利用单词的多义,开的玩笑,但又寓义深刻。

    《独立宣言》的公诸于世,意味着一个新的国家——美利坚合众国——诞生了。这个国家从她降生的第一天起,就面临着倾覆的危险。就在《独立宣言》问世的前一天,3月间从波士顿退到哈利法克斯的豪将军的军队在得到扩充休整后,在斯塔腾岛登陆。在《独立宣言》公布后的一个星期之内,海军上将豪勋爵率领一支舰队和运输舰,和他的兄弟会师了。除了英国部队和水手,他们还有9千黑森军队,加起来的总数和华盛顿在曼哈顿的兵力大约是2比1的比例,在训练和装备上,美军更是望尘莫及。豪家两兄弟以特使的名义声称,对要求宽恕的叛乱者他们愿意给以完全的赦免,而不愿和他们打下去。

    富兰克林在受命为合众国设计印鉴的期间(7月4日到8月20日),又于7月18日奉命和约翰·亚当斯一同起草一份和外国缔结同盟条约的盟约草案,供日后谈判时提出。9月17日,他们的报告被通过了。包括一套商务条约、友好条约的文本。这些文本加上9月24日和10月16日给使者的指示,组成了“1776年计划”。后来和法国,和其他国家签定的条约均以此计划为基础。

    这一时期,宾夕法尼亚的政务也在召唤富兰克林。7月8日,富兰克林当选了宾州制宪会议的代表,名列代表名单之首。15日,制宪会议开会,他任会议主席。20日,他再次当选大陆会议的代表。在他忙于大陆会议方面的工作时,在州制宪会议上他多半时间只相当于一位缺席顾问。但在9月份通过的州宪法中却包括了他提出的两项内容,一是复式的行政参事会,而不是一名州长,另一项是一院制的立法机构。富兰克林在当时曾说过(后来也写到过),两院制立法机构令他想起一则著名的政治寓言,说的是“一条一身而双首的蛇。……它想去溪边喝水,途中要经过一道灌木树篱,一根树枝挡住了它的去路。它的一个头决定从右边绕过树枝,另一个头却要朝左,就在这样相持不下的当儿,时间过去了。最后,它还没作出决定,那可怜的蛇已经渴死了。”

    在此期间,他收到了豪勋爵的来信,措辞谦恭有礼,内容是表明他作为英国使者,愿意宽恕北美殖民地的叛乱者,但只针对个人。对这封信,富兰克林受大陆会议委派,于7月30日以个人名义作了回复,但信中的措辞语气却完全是公文化的:

    “直接的宽恕将给予各殖民地,给予这些受伤害的人们,这的确表达了认为我们愚蠢、卑微、迟钝的看法,而这是你那无知又傲慢的国家长久以来引以自娱的。但这除了增加我们的怨愤之外,别无效果。要让我们向一个以肆无忌惮的野蛮和残酷在隆冬时节焚烧我们不曾设防的城镇,挑动野蛮人屠杀我们的和平居民,唆使我们的奴隶杀害他们的主人,甚至带来外国雇佣军将我们的居民点浸没在血泊之中的政府屈服,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具备那份虚荣,阁下,去想预言这场战争的结果。因为我知道在英国有了一切我前此曾预言的命令,直到事实将证实它时才去相信它。长久以来我怀着真挚、不倦的热忱努力阻止英帝国这只精美、高贵的瓷花瓶的破碎,因为我知道,它一旦破碎,各个碎块就不可能保有它在作为整体时存在的力量和价值的相应的份额,不可能指望它重新粘合起来,完好如初。阁下可能会记得,在您的好姐妹在伦敦的家中,当你曾给了我和解不久将会达成的希望时,喜悦的泪水濡湿了我的面颊。我不幸发现那些希望落了空,并被当作我奋力防止的那些罪恶的原因来看待。”

    在讲到他一直对豪怀有敬意甚至亲切感的同时,他又说他遗憾地看到自己的朋友在进行一场战争,以便英国掌握美洲的贸易权。“我知道你来此的伟大动机是希望充当和解的工具。我相信,当你发现你不可能提出任何条件时,你将辞去如此可憎的司令之职,返回到更为荣誉的个人状态去。”

    富兰克林的这封信使豪得知了富兰克林和大陆会议的立场,暂时阻止了豪的和平计划的进行。

    7月底,在讨论新联邦国家的方案时,富兰克林提出各州应按其人数的比例和贡献大小来确定会议代表的人数。8月1日,他动议在会议上的席位按人口的比例而定。

    大陆会议上的争论还没有结果,战场上的形势已急转直下。8月27日,华盛顿在长岛战败,虽然撤回了曼哈顿,却没有希望长时间守住它。这时,豪氏兄弟没有进攻,而是提出另一和解建议,要求大陆会议派出代表以私人身份前去和他会谈,寻求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大陆会议认为,作为自由、独立的美利坚合众国的代表机构,它不能派它的任何成员以私人身份和他会谈。于是,大陆会议派出一个委员会去试探对方被授予什么权力、多大权力和大陆会议授权的人打交道,并听取他认为合适的方案。9月6日,富兰克林、约翰·亚当斯和南卡罗来纳的爱德华·拉特列吉奉命去完成这项使命。

    富兰克林写信给豪,约定了会面的时间和地点:11日,珀斯·阿姆波伊对面的斯塔腾岛上,比洛普宅。

    会谈的一天到了,一艘平底船将委员们接上了斯塔腾岛,登岸时,豪已在岸上等候,两列黑森士兵从海滩一直排到会谈的屋宅。豪问候了富兰克林,然后由富兰克林介绍他的同伴。在从海滩到屋门前的一路上,双方作了一般性的,非实质性的交谈。

    豪命令秘书亨利·斯特拉吉和黑森军队的上校作陪,款待三位委员进餐。餐后,黑森军上校退了出去。会谈开始了。

    在包括吃饭在内的3个小时会谈中,豪谈得最多。他说,他久已认为,双方的分歧可以缩小,直到双方满意。他说他对美洲殖民地的感情如同对兄弟的感情,如果美洲垮了下去,就像对兄弟的损失一样,他将感到难过。

    听到这里,富兰克林微笑了,说:“阁下,我们将尽最大努力,不让您蒙受那样的羞辱。”

    豪说,他对自己没有能在《独立宣言》发表前到来感到遗憾。他当然没有权力将殖民地当作独立国家来对待,而且永远希望没有这权力。他也不能承认大陆会议,因为国王没有承认。这一次的委员会必须被当作“几位卓有才干、富有影响的绅士……聚在一起交谈,来尝试能否勾划出一个条款框架以结束战争灾难”。

    富兰克林说,阁下尽可以用他认为合适的任何眼光来看待在场的绅士们,反正他们也有自由按他们真正的身份来看待自己;在这种场合,没有必要在大陆会议和个人之间划出区别;会谈可以像在朋友之间那样进行。对此,亚当斯和拉特列吉表示同意。

    豪继续说:“希望停止这些毁灭性的极端手段,既为我们的国家,也为了你们的。一个美国倒下,英国人也会受影响。

    难道就无法收回独立这一步,敞开充分讨论的大门吗?”

    富兰克林说,他想象勋爵阁下已看过了大陆会议派他们来此的决议,那个决议中包括了他们的全部使命;如果这次会谈产生不出什么直接的良好后果,它也许在将来某一时候会有用处;美国已经把“禁运法案看作是对它向英王请愿书的答复;军队派出来了,城镇被摧毁了,现在他们不可能指望在大不列颠的治下会有幸福;所有的先前那些忠心、爱戴已经一笔勾销;美国不可能再回到大不列颠治下,所以想象大不列颠是要用武力解决问题。

    亚当斯说,他不在意在这一场合他被看作什么,反正不是英国臣民。大陆会议是按各殖民地的指示宣布独立的,它只能作为一个国会来对待豪。

    拉特列吉的发言很长。内容大致是,英国和一个独立国家结盟将比从英美之间原先那种关系得到更大的好处。南卡罗来纳已经接受了它的新政府,即使大陆会议希望再变回殖民地,它也不同意。

    豪只能反复说他无权,“他也不希望他将有权将殖民地看作独立于大不列颠王室的国家;这些先生们为了如此微不足道的目的竟然走得这么远,他感到很遗憾;如果殖民地不愿意放弃独立体制,他就不可能开始谈判”。

    过了一会儿,富兰克林突然说道:“那好,阁下,鉴于美国只被期待无条件屈服而……”

    豪打断了他,说,大不列颠并不需要无条件投降;他认为他已经对他们说过的话证明了正好相反;希望先生们不要带着这样的想法离开。

    富兰克林继续说:“而阁下又没有向我们提出建议,如果我来问,如果我们向大不列颠提出建议(并非我知道或被授权说我们一定会),您会接受或转达它们吗?”

    豪认为他不能避而不接受交到他手中的任何文件,但他怀疑关于转交它们的意义;他仍不能说他会拒绝。

    在豪的含糊其辞的答复中,会谈结束了。

    很明显,豪的权力只限于在美国人屈服的情况下宽恕他们。富兰克林等向大陆会议这样报告了。既然英国的和平使者无权承认大陆会议也是美国人民绝不愿放弃的独立,那么和平就无从谈起。战事又开始了。

    英国的海陆两军迅猛地向曼哈顿的华盛顿扑去,将他逼向北部的怀特·普雷恩。战况十分不利。大陆会议又把目光转向法国的援助。这时,杜勃格的一封长信终于寄到了,信中充满了对美国的事业的热忱,并保证说法国内阁对此很感兴趣。在大陆会议的讨论中,富兰克林这样表白自己对寻求外援的看法,他说:“一个处女国应该保持它处女的特点,不是到处去追寻盟友,而是应该怀着矜持的尊严等待他国的邀请。我被压倒了。也许这样最好。”9月26日,大陆会议秘密派遣富兰克林、杰斐逊和西勒斯·迪安作为会议在法国朝中的代表。

    在这些事件发生的期间,简、威廉和凯瑟琳·格林曾到费城来看他。凯琴琳发现富兰克林忙得不可开交,在她离开费城的那天还得去大陆会议工作,但她并不为此不快,只感到“和我所爱的人们分手令我忧伤”。简·麦科姆留在费城和她兄弟呆在一起。

    在受命出使法国以后,9月28日,富兰克林给在珀斯·阿姆波伊的孙子谭波尔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说,“我希望你立即回到这里来,你母亲①不会反对的,这儿有些事会对你很有好处,如果你抓住机会的话”。他想要把孙子带在自己身边,以免他受他效忠派的父亲的影响——

    ①指谭波尔的继母,即威廉·富兰克林之妻。

    10月1日,远行的准备已经开始。富兰克林和秘密通信委员会唯一一名还在城里的委员罗伯特·莫利斯会谈。当时,法国还不准备和美国结盟,但同意把价值20万镑的武器弹药运送到西印度群岛某一美国大陆会议能够取货的港口。富兰克林和莫利斯约定,这一情况必须瞒着大陆会议,以免走漏风声,暴露法国的作为,使美国的外交陷于被动。城内已有关于指派大使的谣传了。

    临行前,富兰克林还有几件事要作交代。一是他的邮政总代理的职责,他交由女婿理查德·贝奇代行其职,嘱咐贝奇“将能筹到的所有的钱,在三四千镑之间”都作为给大陆会议的贷款,“以显示他的信心,鼓舞其他人把钱借出来支持美国人民的事业”。另一件事是他的一箱子将近20年来的信件,他把它托付给了当时已引退在乡间的加洛维。那只箱子里放着他的自传的唯一一份手稿。

    10月26日,富兰克林离开了费城。次日,他登上武装帆船“复仇号”向法国驶去。船上装载的靛蓝将用来支付他们此次出使的费用。旅途中,他还和每次出洋时一样,每天都测量水温,研究海湾海流。不同的是,此次出使,他身边有两个孙子为伴,一个是现已17岁的谭波尔,另一个是7岁的本杰明·富兰克林·贝奇。

    11月底,“复仇号”抵达法国布列塔尼海岸的基伯伦港,12月3日富兰克林在那里登岸改行陆路。12月7日,他到达南特。到21日,他终于进入巴黎。

    ★从山穷水尽到柳暗花明

    12月20日,富兰克林到达了凡尔赛,西勒斯·迪安驱车在那里迎接他,然后一同向巴黎而去。

    30年来,富兰克林生活在学者、科学家、商人、政客、神职人员和赶时髦的人中间,他的气质和举止像他的散文一样老练而温文尔雅。他进入巴黎的时候戴着一顶御寒的皮帽,这顶皮帽保暖但绝不时髦,但在巴黎期间,他还是不时地戴着它。此外就是他的眼镜。年过古稀的富兰克林,好奇心不减当年,他每逢外出,总要戴着眼镜,以便看清周围的每件事物,而且是随随便便戴着,因为他从不顾忌他人议论自己不时髦。

    然而,在法国人心目中,富兰克林是英雄,是他领导了北美殖民地的反叛来反对腐败了的旧社会秩序。由于他很少在外露面,使得人们更加喜欢他,想见他。一时间,希望得到他的签名成为一种时尚。富兰克林在法国人中的如此印象对他的使命是有益无害的。

    和公众不一样,法国当局在和美国的交往中,考虑的是利益。

    早在17世纪末至18世纪前半叶,欧洲几个强国之间不断爆发过战争,战争双方的组合时有变化,然而无论怎样变,英国和法国始终是敌对的双方。两国在欧洲、北美洲和印度都发生冲突,结果七年战争爆发,这场战争以英国获胜结束。英国因之而夺去了法属加拿大和北美洲密西西比河以东的大量土地,并排挤了法国在印度的势力,使法国对外侵略的力量大大削弱。英西矛盾也很尖锐。西班牙早在16世纪就被英国打败,后来在1701—1713年的国际商战中,英国又夺走了原属西班牙的直布罗陀和米诺加并因之控制了西部地中海。英国还在七年战争期间夺占了原属西班牙的佛罗里达。荷兰在17世纪的三次商业战争中也败于英国,失去了在北美洲的新尼德兰。因此,欧洲的法、西、荷三国由于在和英国的争夺中败北,都耿耿于怀,—直想伺机报复。

    就在富兰克林1775年1月29日听读会上受辱3个月后,不到20岁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登基继位,他的外务大臣弗尔仁尼从英国同它殖民地的冲突中看到了法国获利的机会。在为了损害英国而心甘情愿地帮助美国之后,弗尔仁尼审慎起来。他考虑,如果这场纠纷得到和平解决,英国就将腾出手来对付曾经干预这场纠纷的国家。就在富兰克林徒费心机地进行1774—1775谈判的时候,弗尔仁尼从伦敦方面得到消息说,美洲殖民地准备寻求法国的援助。在1775年的夏季,费城的大陆会议仍在希望避免同英国最后决裂,而弗尔仁尼在伦敦的一个细作看出,英国的统一帝国的崩溃已近在眼前,法国应趁英国内患重重之际,给英国狠狠的一击。

    1775年9月,一个在伦敦的细作布马奇回到巴黎,向弗尔仁尼报告说,他新近从一费城居民谈话,得知其同英国内阁大臣会谈,使大臣们胆战心惊;他还报告说,伦敦辉格党和托利党的斗争相当激烈,只要英军在美洲打了第一个败仗,英国的国内政局必然发生剧烈振荡。法国和西班牙应该准备好到时候乘机打击英国。

    同月,弗尔仁尼派邦弗洛尔去费城给大陆会议打气。同时,他自己和布马奇一道开始制定援助北美殖民地的计划。弗尔仁尼还借用了许多布马奇的论据,去说服路易十六及其参事会,使他们相信,在美国人允诺将合法贸易权交给法国的条件下,给美国秘密的军需帮助是明智的。布马奇还将开办一家商业机构来实现这一计划,法国和西班牙将筹集这一商业机构的起始资金。

    弗尔仁尼的计划遭到财政总监图尔格的反对,他预言,欧洲大国的美洲殖民地肯定都会在一定的时间独立,而英国将会和作为独立国家的前殖民地贸易获得比往昔对殖民地行使商业垄断时更多的利益,而不是由于失去殖民地就削弱了力量。图尔格认为,法国承受不了一场不必要的战争。

    法国国王和参事会听信了弗尔仁尼的主张。到3月份西勒斯·迪安离开美洲前来向法国求援时为止,法国已和西班牙达成协议,各为布马奇提供100万法郎。到7月份迪安抵达巴黎时,布马奇已经拿到了法国方面的100万,准备好建立那家同美洲贸易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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