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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但她提到你时候的那眼神表情,显示出她对你有一种超常的欣赏与信赖。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们虽是近邻,却从未正式来往过,你跟我表姨爹老楚简直就没过过话,跟沐姨,也就是在楼外遛弯时遇上了,淡淡地聊上几句,并且主要还是沐姨跟你说,你多半只是点头、摇头、微笑、皱眉而已,你真可恶!你辜负了我沐姨对你的一派……崇敬!不,我还是取消〃崇敬〃这个字眼的好,还是那么说……她对你相当欣赏,相当信赖,她主要还不是通过跟你本人接触,达到这一点的,她是读你的书,你的零碎文章,特别是那些谈城市文化、生活美学的文字,形成那么个心态的,我敢说你所有公开发表出来的东西她都搜罗全了,我在她家全见到过,她一定是认为跟你通过阅读〃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沐姨是他们那一辈里最小的,上个世纪末,他们那一辈的就陆续地前后脚离退休甚至去见马克思或者上帝了,平心而论,在跟他们那一辈相处时,我觉得沐姨是他们里头心态最好的,她从没喷射过怨气牢骚,总乐乐呵呵的。我跟沐姨比较能沟通,跟我爸我妈都隔阂很深。我爸很奇怪,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他成了个热诚的〃新左派〃,言必及赛义德、德里达、詹明信,七老八十了,还喜欢穿有格瓦拉头像的T恤衫,别看从杂志社退下来了,社会活动似乎比当老总时候还多,说起话来火气还挺旺,这本来也没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思路追求嘛,可他就容不得对他的观点立场有丝毫质疑,一触即跳,颐指气使,比如我跟我妈议论到恐怖主义袭击,他一旁也没听清我们究竟议论的是什么,立刻大声斥责,说我们愚蠢短视,不懂得危害性最大的恐怖主义是国家恐怖主义!我就跟他说有理不在声高,我妈就提醒他别忘了自己心脏有隐患,他呢,恨恨的样子,说实在的,我觉得他本人就很恐怖,看在我妈份儿上,我才没把这感受说出口。我那表舅战豪则是另一种状态,他家住的那个干休所真跟个大花园一样,我遇上的别的离休老干部,大多认为如今是国家最强盛最提气的时候,心平气和地安度晚年,战舅却不这样认为,一张脸总阴沉沉的,话不多,一旦说出口,确实掷地有声。有回我跟表妹,就是他的小女儿聊天,说起了她爷爷当年为她沐霞姑妈买薰衣草的事,她非常惊讶,说:〃哎呀,我们家原来阔到了那个份儿上呀!〃我就调侃地说:〃是呀,你们家是先富起来的呀!〃我那话音还没落,忽然听见拍茶几的声音,原来被坐在那边的战舅听见了,他脸也不对着我们,也不知为什么那么生气,悻悻地说:〃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既然我们家是先富的模范,那我当年还投奔什么革命,我留在家里子承父业不就结了吗?!〃我和表妹也不敢接那话茬儿,赶紧溜出了那大客厅。还有一次大家围着餐桌吃饭,谁也没说什么严肃的话题,他却忽然把碗和筷子往桌上一顿,跟大家说:〃知道苏联为什么亡吗?根子就在搞'全民党'!〃所以我母系家族里,惟有沐姨让我觉得可以亲近。她在我面前从无沉重的话题。她决心亲自设计、指挥居所的第二次装修,把我找去了,让我参谋。她那方案真是极为大胆,极为浪漫。不跟你细形容了,只说一点吧:她整体上要搞成薰衣草的情调。那时候老楚已经去了珠海,你该知道,他们的儿子,我表弟,在加拿大取得博士学位后,成了一个大〃海龟(归)〃,娶妻生子,在珠海一家大公司任CEO,过得挺好。老楚沐姨也在那边买了商品楼,老楚喜欢那地方,去了一住就半年一年的,据说在写回忆录,好几家出版社盯着他那书稿,他是乐而忘返,这边的宅子当然也就任由沐姨折腾,怎么个二次装修他都没意见。
薰衣草命案(6)
沐姨装修前先清理旧物。我去了发现她有一大摞东西打算拿去当废纸卖,撂在一进门的拖鞋旁边,随便那么一翻,我就跟她说:〃这些东西您就是不要,也别当废纸啊,哪天我闲了,给运到潘家园旧货市场去,在那儿,这些说不定都是宝贝!〃那一摞里有些什么呢?有半个世纪前话剧《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说明书,我瞥了一眼就尖叫起来:〃冬妮亚!您演过!〃她说:〃等于没演。〃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还有若干打印稿,都是剧本,剧名下面写着第几稿,有一本居然是第七稿,逗得我直乐,编一个剧值得改那么多遍么?我缠着她问,她淡淡地说:〃那时候就那么着。十几稿也有过,改来改去,最后也还是演不成啊。〃又有几本还是崭新的长篇小说,叫什么《红栗子》,我听都没听说过,写卖糖炒栗子发家的故事?她怎么看这样的书?当年为什么一买买那么多本?我问她,她只说:〃样书刚到,没几天就把'四人帮'抓起来了。〃这两件事能有什么联系呢?反正净是些这类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朦胧地知道,如今专有人搜集这类东西,得空就去潘家园那类地方淘。
这二次装修把沐姨累得七死八活。期间她几次胸闷,尽管去医院检查也没发现什么器质性病变,我妈却提醒她千万不能大意,因为像心肌梗塞那样的隐患,一般情况下并不能通过体检发现,都这么个岁数了,装修个房子何必那么折腾,又不是要登台演出展示才华,你就是装修得尽善尽美,让谁去当好画好戏欣赏呢?跟她这么说的时候她也点头称是,可是一投入到装修的具体事宜里,她又不管不顾了,我们晚辈都表示可以替她代劳,她却回答一句怪话:〃这次我演A 角当仁不让!〃后来大体上出来模样了,她让我去过目,顺便就配置家具的事征求我的意见。她问我:〃怎么样?〃我有震惊感,却不愿赞好又不敢说不好,她就说:〃也难怪。恐怕只有一个人能是知音。〃她就道出了你的名字。我很惊诧,跟她说我可听别人议论过这家伙,说好听点是怪人,说难听那就叫怪物。她却很自信地说,她能请动你,她觉得你毕竟是个〃些微有知识的〃……后来我才发现这是《红楼梦》里曹雪芹写下的词汇,〃些微有知识的〃,是对一个人最高的评价和最充分的信任。她那天就请你去了。你竟然没跟她上楼看看。举足之劳,你就那么难启动么?你就不能回想一下,这之前在楼下、附近街道上、绿地边,你们遇上,她话里话外对你的铺垫、暗示、明喻、预告与祈盼么?你怎么就那么麻木不仁,那么冷酷无情,那么没心没肺……不,简直是狼心狗肺!是你杀死她!刽子手!
她离开你家大约半小时后,我接到她电话,只说不舒服,我马上开车赶过去,她挣扎着给我开了门,她那模样把我吓慌了,赶紧叫急救车,难道那呜哇呜哇的声音也没引出你的注意?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在医院她一度缓解。我给姨父、表弟打电话,座机居然都占线,手机居然全关机。
我只记得,沐姨握住我的手,想用力,却使不出劲,她那紫色的嘴唇,完全是薰衣草的颜色,翕动着,我听见她费力地对我说:〃这一回,我真的把才华倾泄无余了,是不是?〃她想对我微笑,可是不成功。
医生把我连劝带拉请出了病房,说她已经处于高危状态,倘再一次心肌梗塞,那就很难挽回。
第二天早晨她撒手人寰。那时候姨父、表弟乘坐的飞机大概是刚刚降落在跑道上。
你知罪吗?
你将如何救赎?
2004 年6 月30 日写完温榆斋
菩城雨霏(1)
这不通。颜老说。
是的。菩城是个虚拟的地名,雨霏是什么?要么,说雨雪霏霏,说霏霏细雨,总之,霏字不能这样单用,语言要注意规范。
可是,他难以解释。菩城雨霏这四个字梗在他心头很久了。
那天,他对鹃说,他要写篇小说,这回,要动真的,不是讲个构思给她听,而是在电脑上一个个字地敲出来,到时候,他会给她软盘,希望在静静的春夜里,雨霏的情况下,她打开那软盘,细细地品。鹃问他,小说什么名儿?他喜欢她这样问,别的人多半会首先问:什么题材?什么主题?而鹃最关心的是题目;他就告诉她菩城雨霏,为了使她明白那每一个字究竟是什么,他用签字笔在她手心里写下了那四个字,她看清楚以后,脸上漾出笑漪,把写了字的手掌半蜷起来,仿佛怕那四个字像蝴蝶般飞出去。他心里有股暖流淌过。
人才市场。
这通吗?他没有问过颜老。真该问问。
从门口就是一锅人粥。二十元一张入场券,在人粥里,他像一枚红枣,随着沸腾的情绪,游动到售票窗,仿佛抢劫似的,用二十元劫来一张入场券。场子里更像一锅腊八粥。很难接近那些摊位,高悬着的招贤榜倒很醒目,欢迎博士、硕士加盟,两年以上工作经验者优先,双外语优先……那么,像他这样的学士,刚毕业的,如何能竞争上岗呢?
而博士、硕士们也在愤懑。场外大横幅上写着,这里面是百强企业联合招聘会,报纸广告上也是这么招徕的,但摊位根本不足一百,而且,大量的一看就知道在千强以外,人们估计确实属于百强以内的几个摊位,接待桌几乎被掀翻,不少求职者填好的表格散落地下,人声鼎沸中,那企业的工作人员早不见踪影,他们害怕被挤扁,抱头鼠窜了。
出现了抗议者。那是人粥中的旋涡眼。呼喊着退票退票。要主办单位负责人出来对话,给个说法。
他游离旋涡,游出人粥,挤出门,一身臭汗。天空黄焦焦的。仿佛才烙好的大饼。沙尘暴将至。菩城雨霏。想到这四个字,心里舒服些。
麦当劳里照例一派兴旺景象。
他和派克对坐。派克要了两客香草奶昔。派克在麦当劳只吃奶昔,称唯有奶昔才既使他精力充沛又灵感勃发。派克是一家小报的记者。小报,这通吗?它的发行量远远超过那几份公认的大报,在街道和地铁的报摊上它处处抢眼,是红男绿女首选品种之一,它其实很大,放个屁,满城飘味儿,但人们却又都说它是小报,它的小,是另一种含意;语言这玩意儿,没法子叫真。
派克是他中学同学。说是偶然路过这人才市场,天赐良机,有了好新闻。派克已经把稿子用伊妹儿发往了编辑部,明天就见报。派克把超薄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奶昔旁边,那显然是派克的爱物,倘若能吃,派克一定把它像奶昔一样吞进肚子里。
你愁什么。派克对他说,你有颜老这棵大树好乘凉。
他吃了一个巨无霸汉堡包,啜着大杯可乐,摇头。你还不知道颜老?这世界上完美的事物越来越稀罕,颜老学问不消说了,在他那个专业领域里,谁可争雄?而人品,就拿鹃的求职来说,也是后门不走前门不求,让她自己去张罗的。颜老有口皆碑如许年,到了这酷评成风的年头,谁能对颜老酷出半个不字?就连你们小报,今天糟改这个泰斗,明天开涮那个名流,可是一到刊登关于颜老的文字,却总是捧场,前些天那篇歌颂颜老伉俪情深的文章,属名俏闻,可是你写的?有的细节,只有我能提供,而且我只跟你讲起过……拿给颜老看,颜老很不以为然;当时师母下楼买菜去了,颜老让我把你们报纸藏起来,说别让她看见吧……派克说自己不写那种锦上添花的东西。他说派克你这家伙何尝写雪中送炭的东西。派克笑了,露出一口四环素牙,说,我不添花也不送炭,我喜欢爆炸性。他衣袋里的BP 机嘟嘟叫。取出来看,是鹃的急呼,让他赶紧回电话。他要去店外街头找个插卡电话,派克递给他手机,说你怎么还不置个手机,这可是求职必备品啊;不等他回答又笑了,说你倒也用不着,颜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你认识……抓牢靠些吧,别让她跟断线风筝似的飞了,你要随着她飞才好,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以后光颜老的著作权收益,五十年里头就够你们俩旱涝保收!
派克的话他全没听见,接过手机他立刻给鹃拨电话,电话一通就听见鹃的哭声。
菩城应该是怎样的风光?
有一条河,把菩城分成两半。河边有些吊脚楼,楼板悬空,用些高高低低的木桩支撑,居民在楼板上打地铺,躺在地铺上,从楼板裂隙间,可以看见江水流动。江水清澈吗?能辨认出游鱼吗?很难想象下去。倘若鹃问,你家乡真的那样吗,他将回答:是,而又不是。应该能从楼板间隙,看到混浊的水流里,有水蛇呈连续的S 形疾游。
大街上没什么好描写的。百货公司也都改称商厦,楼面使用玻璃幕墙装饰,一楼散布着化妆品柜台,二楼是女装,三楼卖男装,四楼是珠宝、电器、精品、音像制品、文具……五楼是美食城,而地下一层,则是超市。颜老这些年周游列国,据他说全世界的百货商场几乎全是这样格局,而麦当劳的黄M 标志总附着在商场某一隅,显示着世界大同的意味。但这世界大同与莫尔、马克思、康有为等所揄扬的世界大同显然并不是一回事。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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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城雨霏(2)
所以,他要着重描写那独特的东西。雨霏。不说雨雪霏霏,不说霏霏细雨,就是雨霏。
雨霏,这两个字给他心中一份温馨的熨贴感。就像忽然有人从身后,伸出双手猛然捂住了你的眼睛。那是少年时代常有的事。为什么随着人的成长,这样的感受会越来越少?
猜猜,我是谁?
惊喜不置。或者一猜一个准儿,或者竟没猜中,那扭头相视的欣喜更加浓郁。刚进大学头两年,这种欢欣还曾有过。
现在却如断了线的,远去的风筝,睁大眼睛使劲眺望,那风筝连一枚黑豆的大小都不及了,很快就要完全没有任何踪迹了。
还没完全结束,就都忙着找工作。开始,交流信息还算真诚,很快,发现彼此是最可畏的竞争者,信息独享就成为最自然的状态了,接着,便发生着越来越恐怖的事情,谁把谁的回函偷偷拆阅并且撕碎扔进垃圾桶了,谁把谁的电子邮件偷偷下载做了手脚并且去李代桃疆了……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这算文明的了;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啄我我啄你,虽然粗鄙,倒还直率;微笑战斗,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搂肩膀的手臂里满是阴谋,涂蜜的嘴通往的是充满算计的心肠,那真是防不胜防……谁还会没有任何利益前提地,只为着交往的快乐,而从你身背后,伸出他温暖的双掌,猛不丁轻轻蒙住你的双眼,哗,谁?谁?可爱的人儿,你是谁?……于是扭头看到一张欢笑的脸,真诚的欢笑,不打折扣的真诚欢笑,两个人就都双脚蹦,哇哇大叫,你捶我肩膀我捅你胸膛……
菩城雨霏,想写的就是这种东西。
那为什么要雨霏?应该是菩城阳光,菩城彩霞或彩虹……
可是,就觉得,偏要菩城雨霏,要的就是那么个劲儿。
雨霏,鹃,你会喜欢。
鹃的哭声似乎被撕裂,很快变成断续的漱口声,他大声问: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在哪里?却完全没有了声音。派克拿过手机,贴了下耳朵跟他说对不起,没电了。他冲出麦当劳,奔向眼中看到的第一个街头公用电话,却发现那是个投币式电话机,他没有钢蹦儿,懊恼地再往前跑,终于找到个插卡式电话,他把IC 卡插进去,往颜老家拨,没人接,再拨,还是没人接;掏出BP 机查对,鹃是让往她家回电话呀!他再拨鹃所在的机构电话,占线,连续地拨,永远占线;他来回试那两处,拨来拨去不得要领;终于接通鹃机构的电话,接听者却让他换拨另一号码,不等他多说,那边立刻挂断,而那另一个号码更是永远地占线……他愤然拔下IC 卡,跳向马路边,立刻拦截了一辆TAXI,直奔颜老家。
他父亲是颜老的小学同学。但除了在一个小学念过书,他父亲和颜老很少有相似之处。他母亲怄气的时候数落父亲,总会拿颜老说事儿。颜老一路苦读到大学,都四十出头了,赶上改革开放的好年头,还到美国去拿了硕士和博士,学成归国,学术成就骄人。父亲呢,高二就辍学了。母亲不听父亲的种种申诉,总而言之,无论有多大的困难,就是大学不取你,自学也该成才啊,却在辍学后,百般无奈中,从京城返回了家乡,困守一个小单位,白了少年头,又秃了壮年顶。父亲回嘴说,不回乡我们怎么会有这个家?母亲就气更不打一处来,说前世里造的什么孽,让月老硬跟这么个家伙拴到了一处!尤其是,提起颜老,人家大学毕业,分配在京城,多少摩登女郎追求,结果怎么样?到头来还是回老家娶了邻居的贫寒女!那是怎样优美的爱情故事!还看什么言情小说,什么言情电影肥皂剧,看看活生生的颜大师伉俪吧,恩爱夫妻百样甜!父亲就说现在我们离婚也还来得及,你等咱们家乡的什么大师来找你吧!母亲就恨恨地说,你把我榨成了这副鬼模样,倒好意思说这样的便宜话!父亲说你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还冷冷地提起什么人,那一定是真正有影儿的事,母亲没听说完就急了,尖声叫出一个女人的名字来,指着父亲鼻子说,你不就盼着跟她破镜重圆吗?父亲跳起来说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跟她什么时候是一块镜子?我倒的邪霉,竟跟你做成了一面镜子,而且是生满绿锈的铜镜,居然砸也砸不碎!母亲就高喊砸呀砸呀砸呀,父亲就会用下巴指指呆立一旁的他,说你知不知羞?当着孩子!母亲就哭起来,赌气说我脸也不要了,这日子别过了……他目睹这样的场景多了,也就不再惊悚无措,甚至于,当他在大学宿舍的铺位上,静夜里回忆起这些,竟然憬悟出,那就是他父母谈情说爱的方式……是的,比如上面那样的一场对话的最后结果,并不是双双走向办理离婚的机构,而是母亲叹口气说,今天讲好晚上做条红烧鱼的,却到现在还没走出门去买,那卖鱼的汪胖子鱼档上,怕是只剩下瘪眼睛的死鱼了!说着提起篮子亲自去买鱼,而父亲呢,也就找出蒜头,平心静气地坐在厨房间剥蒜,还哼起了一首他听起来很觉新奇的歌子:〃麦苗儿青来菜花儿黄,毛主席来到咱农庄,千家万户齐欢唱啊,好像春雷响四方……〃那旋律极其婉转优美,为什么现在电视里从不演播这首老歌?……
是的,菩城有这样的歌声,从前,是年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