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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讯室内,伶舟被绑在镣架上,一脸淡然地望着坐在对面的闻守绎。
自从上次丞相府匆匆一瞥,他与闻守绎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面对面地打量着彼此。不似上次那样激动难抑,这一次伶舟显得十分平静,最多就是在心里感叹一句——原来自己端着姿态装腔作势,是这般模样。
以前他一直认为自己装得挺成功的,但如今从第三者的视角去看,却忍不住发笑,故作姿态本身,就是对自我本真的一种否定。
“你笑什么?”闻守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什么事情让你发笑?”
“没什么,不过有了一些人生感悟罢了。”伶舟敷衍地答了一句,他不认为两年前的自己,会有兴趣与他探讨这样的感悟。
闻守绎继续打量着他:“你似乎很冷静,不论是面对这样的刑讯室,还是面对我。”
“刑讯只是一种手段,相信廷尉大人……”他看了一眼立在闻守绎身后默不作声的顾子修,“不会对配合受审的人胡乱用刑。至于丞相大人您,草民就更加不用担心了,因为您是个讲道理的人,相信你不会对草民胡乱定罪。”
“哦,”闻守绎似乎听得比较受用,惬意地往后靠了靠,“那么你倒是说说,你犯了什么罪。如果你老实招供,合情合理,我或许还能对你网开一面。”
伶舟心中一哂,网开一面什么的,都是当面说了,转身便忘的。但当着闻守绎的面,他十分配合地露出了忏悔之色:“多谢丞相大人宽宏大量。草民一时犯了糊涂,仿冒丞相大人的笔迹和暗语,欺骗了顾大人。”
顾子修听到这句,眼神闪了闪。虽然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但伶舟还是看得出来,他在极力隐忍怒气。堂堂廷尉大人竟被一介草民耍得团团转,这可不是轻易能够化解的耻辱。
“我想,你应该不是犯糊涂,而是事先就有预谋的吧?”闻守绎好整以暇地问,“要想模仿我的笔迹与画作,只要有心,并不算太难;但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是如何知道密语的书写方式的?有谁向你透露过吗?”
伶舟明白,对于闻守绎来说,模仿笔迹、杜撰身份、假传密令什么的,都还算是小事,最多不过是交给顾子修处理罢了,真正让闻守绎上心的,是他对密语的熟练使用。闻守绎怀疑几个心腹之中,有人泄露了密语使用规则,这才是他此次亲自审问的目的。
当明白这一点之后,伶舟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想知道答案的话,就请丞相大人先把无关人等谴退了吧。”
闻守绎挑了挑眉,他没有想到,这名少年竟然还有胆量与他开条件。他略一沉思,便对身后的顾子修道:“你先退下。”
却说韶宁和一听伶舟是被廷尉府的人带走,立即怀疑是周长风在针对伶舟。当即他赶到廷尉府,直接找周长风要人。
周长风哭笑不得地摊手:“伶舟的确是被抓到我们廷尉府里来了,但却不是我抓的,是顾大人亲自下的命令。”
韶宁和一怔:“顾大人为什么要抓伶舟?”
“这我就不知道了,顾大人是我上司,没必要事事跟我报备吧?”
韶宁和拧着眉想,顾子修和伶舟不是一伙的么,他为什么要抓伶舟?随即他又想到,难道是伶舟忤逆了丞相的意思,所以顾子修与他翻脸了?
但是伶舟为什么要忤逆丞相的意思?因为他的关系吗?难道伶舟的离开,并非丞相的安排,而是他自己的意愿?
想到此,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烦忧。欢喜的是,伶舟终于不再甘心为丞相所差遣了,烦忧的是,伶舟宁愿违背丞相的命令也要离开自己,可见伶舟对他,果然只是逢场作戏。
但不论如何,伶舟好歹救过自己一命,相处的这十个月的时间,伶舟除了对他隐瞒身份、说谎欺骗之外,也确实不曾对他有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如今伶舟有难,他不能坐视不理。
如此说服自己之后,他对周长风道:“顾大人在何处,我要去见他。”
周长风狐疑地看着他:“你找顾大人做什么?”他紧接着又问,“你该不会为了你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厮,跑去跟顾大人拼命吧?”
“不是拼命,是说理。”韶宁和道,“不论伶舟犯了什么过错,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我希望顾大人能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周长风也想知道顾子修抓伶舟,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于是十分热情地带着韶宁和去了审讯室。
不料到了审讯室门口,他们却被杜思危拦住了:“丞相大人在里头审问,你们不得入内。”
周长风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置信:“你说谁?丞相大人?”他看了看杜思危,又看了看韶宁和,一脸的状况外。
韶宁和一听丞相也在,心中更是笃定了之前的猜测。
他担心闻守绎会对伶舟用私刑,于是不顾杜思危阻拦,冲上去用力拍门道:“丞相大人,我是韶宁和,请您将伶舟放出来,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第九十章
杜思危见韶宁和如此无礼,正想将他拽回来,忽听“喀啦”一声,门开了小半扇,顾子修从屋里退了出来。
“韶议郎,你来这里做什么?”顾子修不悦地看着韶宁和,他原本是打算将伶舟与韶宁和一起抓来审问的,但闻守绎觉得此事蹊跷,让他先把伶舟单独带来,不想这韶宁和却巴巴地自己送上门来了。
韶宁和心系伶舟安危,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与顾子修周旋,赔笑道:“顾大人,听说你们把伶舟带过来了,不知他犯了什么事?”
顾子修冷笑:“你是他主子,你竟不知他犯了什么事?”
韶宁和噎了一下,他隐约感到顾子修这是在拿话试探自己,但一时又摸不透顾子修的用意,只好装作糊涂:“下官知道,之前廷尉正周大人一直在查探伶舟身世,此事虽说有些蹊跷,但终究不是什么大过错,不知顾大人是否发现了什么别的问题,以至于将他抓来此处审问?”
他一边与顾子修打太极,一边又将试探的问题抛了回去。
顾子修见他眉间忧虑不似作伪,又看了一眼周长风,想看他是什么反应,但周长风也是一脸求知欲旺盛的模样,对于韶宁和那番话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难道,韶宁和对伶舟的来历也是毫不知情?如此看来,伶舟非但欺骗了自己,还同时瞒住了韶宁和,这是如何办到的?想到此,顾子修暗暗抽了一口凉气,越发觉得伶舟此人,神秘莫测得令人脊背发凉。
然而他却并未将自己的心绪表露出来,只是对韶宁和道:“韶议郎既然来了,那就请这边稍候吧。”他说着,指了指一旁的会客室,示意韶宁和跟他进去。
“可是,伶舟他……”
顾子修板起了脸:“丞相大人有话要亲自审问伶舟,韶议郎最好还是不要打扰。”
韶宁和为难道:“伶舟他身子骨本就比一般人弱些,受不得刑,可否……”
“放心,丞相尚未对伶舟用刑。”顾子修言下之意,目前还没有动刑,但如果伶舟不肯配合,就难说了。
韶宁和无奈,只得跟着顾子修来到隔壁的会客室,一颗心却仍悬在伶舟身上,坐立不安,心不在焉。
顾子修却是一派悠闲,故作随意地问道:“不知韶议郎与伶舟,是如何认识的?”
韶宁和心中越发感到奇怪,如果伶舟是丞相设计安排到他身边的,那么当初他们二人的相遇经过,丞相也应该了如指掌才对。
但是顾子修如此询问,却似乎对当初之事一概不知,难道说,顾子修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得丞相信任?还是说,他对整件事情的判断出了偏差?
但是顾子修以廷尉身份问话,韶宁和不得不答,于是将当初相遇的经过简略说了一下,却将自己与伶舟之间的亲密过往掩了下去。
两人一边互相试探着对方,一边又在互打太极,一场谈话遮遮掩掩拼拼凑凑,搞得门外偷偷趴着听墙角的周长风都快要抓狂了。
却说审讯室中,顾子修拦住韶宁和时说的那一番对话,闻守绎与伶舟也都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
伶舟静静听着,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心中却渐渐升起一丝暖意。
终究,韶宁和还是在意他的。虽然事到如今,韶宁和出面求情非但于事无补,反而有可能让他自己陷入莫名的麻烦之中,但他的这份心意,伶舟默默记在了心底。
闻守绎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又将视线落回到伶舟身上,眼中透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你们两个,倒是情谊相投。你怕连累他,所以提前收拾了行囊打算离开,他怕你受罪,所以不顾后果闯入廷尉府求情,人世间感人肺腑的情谊,莫过于此了吧。”
伶舟知道这是闻守绎惯常嘲讽人的口吻,对方越是被激得恼羞成怒,他便越是感到心里畅快。所以,伶舟偏不如他的愿,只是神色淡漠地转移了话题:“丞相大人不是想知道,我是如何掌握密语的使用方式的么?”
闻守绎听他如此说,瞬间没了调侃人的心思,沉着脸道:“讲。”
“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向我透露,是我自己破解出来的。”
闻守绎先是一怔,随即嗤笑:“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么?”
不是他自夸,这套密语的使用规则,是他历时五年研究出来的成果,他那几个通晓密语的心腹,当初学会掌握这套方法已十分不易,更不要说破解了,他不相信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平民少年,竟能自行破解出来。
伶舟却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我非但自行破解出了这套密语的使用规则,还找出了其中存在的逻辑漏洞,并研究出了漏洞的弥补方法。”
闻守绎眉心微微一颤,没有说话,一只手缓缓虚握成拳,拢入袖中。
伶舟密切注视着闻守绎的一举一动,目光轻轻落在对方那只拢入袖子的手臂,嘴角渐渐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他知道,闻守绎开始紧张了。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察觉出这一套密语规则中隐藏着漏洞风险,只不过知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自己。于是他潜心钻研,又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到了三十三岁那一年的春天,才终于将漏洞修补完成。
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闻守绎,正处于刚发现漏洞却尚未找到修补办法的时期,所以伶舟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犹如一声炸雷,在他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只见闻守绎略一沉吟,然后向前倾了倾身,压低了声音道:“如果,你能将弥补之法说出来,我便相信你。”
伶舟微微一笑:“丞相大人仅仅只是相信我,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闻守绎抬了抬眉梢:“那么你想要什么好处?”
“给我一个承诺,日后不会以任何方式伤害我,以及我家少爷。”
闻守绎心中一震,这少年心思何等敏锐,竟探知了他心底深处暗暗萌生的杀意。当下,他并未急着答应伶舟,只是问道:“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家少爷。”伶舟摇了摇头,“所以,我希望丞相大人能够网开一面,放过他,也放过我。”
闻守绎神色稍缓,眼前这名少年直视着自己的眼神中,莫名透出一丝令人心安的力量,以至于他多疑的性情,此刻竟有些发作不起来。他沉思片刻,道:“好,我答应不杀你们。现在,你可以将方法告诉我了么?”
伶舟于是要求闻守绎解开他右手的镣铐,又讨要了一些纸笔,在白纸上行笔如飞。
闻守绎就站在他身侧,渐渐的,他的眼神起了变化。伶舟思路敏捷、流畅,逻辑体系十分完整,却又简洁明晰一目了然;更让他惊愕的是,伶舟的握笔姿势、运笔习惯以及草书字迹,都与他自己如出一辙。
望着伶舟俯身书写的背影,闻守绎心中渐渐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眼前这名少年,非但智慧过人,在许多方面还与自己有着难以置信的几近完美的重合度。这样一个人,除非将其纳为己用,否则,绝对不能留于世间。
第九十一章
伶舟写完之后,罢了笔,一抬头,便瞄到闻守绎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寒意。
他知道,闻守绎虽然口上承诺不会害他性命,但骨子里,终究还是忌惮他的存在。
只要是威胁到自身利益的人,要么收服,要么根除,这是他以前惯用的手法。如今虽然换了一身皮囊,换了一种身份,但对于原来那个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他又如何会看不透。
当下,他只是故作不察,静观其变。
闻守绎拾起那张纸,将伶舟所写的演化方案又细细看了一遍,然后面带微笑地看向伶舟,不无激赏地道:“能将这套密语完善到如此程度,看来你也非池中之物,不知你师从何处?”
伶舟道:“我师傅不理俗事,云游之前对我下了禁口令,不准我对任何人提起他的名讳。师命难违,还望丞相大人见谅。”
伶舟这番说辞,闻守绎倒也不意外,之前顾子修就曾向周长风打听过伶舟的来历。周长风虽然对伶舟的来历心存疑窦,但一时间查不到更多的信息,也只好暂且搁置了。
闻守绎又问:“你既有此等才能,想要出人头地根本不是难事,又为何要仿冒身份,欺骗廷尉?”
伶舟叹了口气:“站得高的人,一举一动自然引人瞩目。但我等寻常百姓湮没于芸芸众生之中,想要施展才华、崭露头角,谈何容易。”
闻守绎微微蹙眉,伶舟这番话,隐隐拨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那些沮丧的、晦暗的、令人不堪回首的记忆。他按捺下起伏的心绪,淡然问道:“此话怎讲?”
“丞相大人或许不知,其实早在今年上半年,我曾去丞相府求见,奈何拜帖递进去整整一日,也不曾见有任何音讯传出,我才知道,原来丞相府门槛之高,是我等寻常百姓无缘踏足的。”
闻守绎眉心一动,如何听不出对方言语中的嘲讽之意,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你今年上半年就来找过我?”
“是的,当初我在荒野中遇难,幸得韶公子搭救。我得知韶公子要来繁京赴任,便一路跟了来,原想等伤愈之后,设法求见丞相大人,好谋得一官半职,不料却被拒之门外……”
伶舟说到此处,叹了一声,继续道,“当时我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所幸又是韶公子收留了我。后来我得知韶公子身怀远大抱负,便想助他一臂之力,权当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但有些事,我们人微言轻,一时很难取信于人,我心思一动,便想到了使用密语的法子,引起顾大人的注意,进而赢得他的信任。”
闻守绎眯了眯眼:“你如何笃定,顾子修必定会看懂暗语?”
“其实我并不确定,只不过看到顾大人对我临摹的画风十分在意,又在顾大人府上见到了丞相大人的亲笔画作,所以我才壮着胆子冒险一试。”
“你就不怕谎言被揭穿了,廷尉治你的罪么?”
伶舟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闻守绎一眼:“至少在定罪之前,我有幸见到了丞相大人。”
“你这是在给我下饵?你既已料到我会亲自来见你,又为何收拾行囊要逃跑?”
“我并非逃跑,只是想暂时避避风头。这件事韶公子从头至尾都不知晓,我不希望自己报恩不成,反倒连累了他。”
闻守绎低下头,把玩着自己手中的玛瑙扳指,沉思了片刻,道:“如此说来,你是有心想投靠我的门下了?”
“以前是,但现在……”伶舟突然伏地而拜,“草民并非不再敬重丞相大人,只不过,在草民两次走投无路之际,都是韶公子对草民伸出了援手,所以在草民心中,比起自己建功立业,我更想先回报韶公子的恩情。”
闻守绎挑了挑眉,小子这会儿又知道自称“草民”了?然而此刻他却无心计较这些,口中问道:“即使我愿意给你出人头地的机会,你也不在乎了?”
“草民多谢丞相大人赏识,但既然韶公子是丞相大人的门生,草民为韶公子做事,就等于是为丞相大人做事了。只要丞相大人能给韶公子施展才华的机会,草民相信,韶公子一定不会让丞相大人失望。”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为韶宁和讨人情啊。”闻守绎漫笑一声,低眉斟酌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伶舟想了想,又道:“说句丞相不爱听的话,草民无意间得知韶公子与丞相大人过去的一段恩怨,草民觉得,丞相大人如若真想斩草除根,又何必将他留到现在,还让他顺利入了仕途;但丞相大人将他放在光禄勋,却又暗含了压制的意思。
“草民斗胆建议,不如就让草民成为丞相大人的眼线,替丞相大人看着韶公子,如若他动了什么歪心思,草民也好及时提醒,避免韶公子走上错路,辜负了丞相大人的期望。”
闻守绎“哈”一声笑了出来:“这么听起来,你似乎又很为我着想。真看不出来,你的心思还挺多。”他微微一顿,又突然转了话锋,“不过你一个寻常百姓,知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伶舟缓缓抬头,直视闻守绎:“妥不妥当,不由草民说了算,还得看丞相大人是否足够自信。”
闻守绎眼中眸光闪烁,激赏之意更盛:“你很聪明,也很有胆魄。好,那么本官就留你在韶宁和身边,且看你,究竟能将自己的价值发挥到何种程度。”
伶舟轻轻呼出一口气,刚要低头谢恩,却听闻守绎又道:“不过,留着你是一回事,信不信任你,又是另一回事。你毛遂自荐太过主动,心思又太过活络,我实在不太放心留你一人在韶宁和身边,万一你俩都有了异心,要掀什么风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所以……”
他说着,朝身后招了招手:“鸣鹤。”
一道黑影无声而现,落地瞬间,朝闻守绎单膝跪下,静候吩咐。
闻守绎指了指伶舟:“鸣鹤,今后,你便跟着伶舟吧。”
“……?”鸣鹤抬起头来,与伶舟面面相觑。
闻守绎继续道:“有事儿的时候,你就多帮衬帮衬;没事儿的时候,你也好打打小报告。”
鸣鹤僵着一张脸,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他这主子一个变俩就已经够他头大了,眼下两个凑在一处勾心斗角含沙射影听得他在一旁心里慎得慌,但这还不算完,现在其中一个居然让他去监视另一个,他到底要听哪一个?
他还在这里百般纠结,那边伶舟已经趴在地上磕头谢恩了。
此事且告一段落,闻守绎似乎有些疲倦,揉了揉眉角,起身道:“那韶宁和还在外头等着么,让他领了人走吧。”
“丞相大人请留步。”伶舟突然唤住了他,“可否……请丞相大人离开之前,先赏我一顿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