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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年有余。
昔年周世宗柴荣,宋太宗赵光义都曾率兵北伐,试图夺回燕云十六周。可惜前者遗恨瓦桥关,后者兵败高梁河。
自此之后,中原百年不曾有北伐,只得在平原上依靠河湖水泊筑造防线,艰难地防御辽国铁骑。
军费、岁币、因战乱几乎被荒废的河北大地,大宋自立国那天,就因为燕云这片土地而负担沉重。
收复燕云成为宋人的心病,也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宋神宗还曾许下收复燕云者封王的许诺。
正是这个许诺,当女真人从北方而来,声称联合攻辽,协助宋国收复燕云的时候,大宋君臣是何等的兴奋?
率部出征的童贯更是雄心勃勃,意图凭燕云之功得封王爵,以至于作战不成章法,麾下各部内耗严重。更是一个不慎,让郭药师降而复叛,连耶律大石统率的辽军残部都奈何不得,最终不得不依靠金兵收复燕云,重金赎买。
结果让金兵看到了宋军不堪一击的虚弱本质,随即挥军南下,燕云十六周得而复失不说,更酿成了靖康之耻,亡国之祸。
如今,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徐还的心情相当复杂。
国破山河,生灵涂炭,半壁江山,金瓯不全。堂堂汉家好儿郎,岂能无动于衷?
听闻数月前去世的宗泽,咽气之前仍旧高呼“过河”,南方有多少人在期盼着“王师北定中原日”?
这一天,决不能像陆游那样,始终没有等到子孙祭奠相告。也不知他在天之灵可曾瞑目?
徐还从马车上跳下来,身后燕山雄伟绵延,面前幽州屹立平原。
汉家雄城却为番胡占据数百年,这等耻辱如何能忍气吞声?若不能收复燕云,重铸山河,大宋的半壁江山也只能苟延残喘,永无宁日。
徐还紧握拳头,紧盯着远处的幽州城,许久没有说话,心中默默地许下一个愿望,立下一个誓言。
南归北伐,势在必行。
从幽州往南,过了昔日宋辽旧界就是大宋故地了。
不得不说,回家的诱惑很大。
然而现在却不是回去的时候,无论客观条件,还是主观愿望,都不合适。
“秋荻夫人那边有消息吗?”徐还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幽州,轻声询问。
耶律余里衍轻轻摇头道:“灵鸢只带回来消息,姨母确已到了大同府,然后便再无消息。”
徐还闻言,表情低沉,心中不由有些担心。
难不成出了什么差错?耶律余睹没有被说服?不应该啊!历史上他能谋反,肯定也是迫不得已。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与女真人之间肯定早有嫌隙,互有猜忌。
如今提前点燃这把火,不是没有可能。何况辽东风波在前,北地为之震动,还有秋荻夫人这等亲密之人亲自劝说。
按理说,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耶律余睹答应的可能性很大才对。再者说,即便没有进展,秋荻夫人的也应该传讯告知才是。
难不成她现在连人身自由都无法保证?
耶律余里衍好像看出了徐还的担心,轻声道:“不管怎样,姨丈起码不会伤害姨母的。”
呃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称谓有点乱,不过道理应该没错。好歹是昔日的妻妹,只要耶律余睹不是冷血之至,应该不至于下手。
可是
这样也不是办法!
没了耶律余睹这张牌,那么在北地的所有努力都将毫无意义,只能仓皇逃命。
事到如今,徐还显然不想功亏一篑。
“徐公子,难道姨母有危险吗?”耶律余里衍看到徐还凝重的表情,不由有些担心。
“别担心,没事!”
也许是习惯了和柔福帝姬肢体接触,徐还下意识拍拍余里衍的手背,轻声安慰。
契丹公主,英姿勃勃,本应豪爽,可当手背被徐还握住的时候,余里衍竟不由自主有些耳根发热。
徐还并未注意到余里衍的异样,沉声道:“不过我们该想办法帮帮夫人,给公主的那位姨丈施加点压力。”
“哦?如何施压?”
徐还沉吟片刻,招手将萧百发叫到跟前,低声道:“不必换身份,还是以韩公子的身份,尽快前往大同府。”
萧百发一头雾水,不明所以道:“徐公子你不是说韩昉之子的身份会被识破吗?何以现在如今已在幽州附近,盘查没有那么严格,何必泄露行藏?”
“是的,韩昉之子的身份一定被识破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就是要女真人知道我们去哪里。”
徐还沉声道:“尽快统计并通知化整为零的兄弟,让他们迅速往大同府方向集合,注意安全,但可以暴露行迹,甚至被衔尾追击。”
“徐公子,我没听错吧?”
徐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旋即沉声道:“你没听错,现在,就是要这般明目张胆。”
第四十七章人心难测()
明目张胆!
从辽阳风风火火赶向幽州的完颜希尹,在路上得到消息,微微有些错愕。
韩昉之子的身份已经确认是假的,为何契丹人没有改换伪装身份?难道自信不会被识破?已经过了幽州,他们还有伪装的必要吗?
从过往的交手来看,这个谜一样的对手很高明,也很谨慎,何以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除非
从收到的最新消息来看,他们并未向南,而是向西——大同府!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早在辽阳的时候完颜希尹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对手毕竟是一群契丹人。
哪怕其中有个高明的宋人出谋划策,但所有行为首先要满足契丹人的利益。
一群出身辽国后族萧氏的宫卫军余孽,煞费苦心地突袭了会宁府,营救辽国皇族后嗣,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好在他们救走的只是一个公主,并非皇子。即便如此,契丹人似乎仍旧不死心,在辽阳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泄愤报复而已。
如今北地的契丹人大都已经听说此事,难免蠢蠢欲动,如果这时候再有个什么大动静,结果会怎样呢?
而整个北地,能够闹出大动静的契丹人只有一个——耶律余睹。
身为元帅府右监军,金国宰相,完颜希尹对其十分了解,尤其是过往、品性以及与萧氏的关系。
如果契丹人余孽与此人有联络,会是怎样的后果?
当初会宁府之乱,就是萧氏与契丹降将耶律撒里勾结,里应外合;那么依样画葫芦,大同府完全可以有第二次。
耶律撒里与耶律余睹无法相提并论,大同府要是生出什么乱子,也绝对不会是会宁府那样小打小闹。
后果——不堪设想。
现如今契丹人明目张胆地往大同府逃奔,似乎是个明显的讯号。
还有他们后知后觉发现,那些化整为零的契丹人正在重新聚集,而且也有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也在逃向大同府。
契丹人不会冒然西去,除非耶律余睹接应。
完颜希尹心中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发芽,并且快速成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年耶律余睹能够背叛天祚帝,再背叛一次金国有什么奇怪的。三国志里的那个温侯吕布不就做过三姓家奴吗?
一直以来,元帅府对耶律余睹都有提防,身为右监军,完颜希尹或许也不待见左监军耶律余睹。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疑心也就越发浓重了。
不过,也许
完颜希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但谁又说得准呢?兵变谋反之事需当格外谨慎,万一判断错误,这个责任谁来承担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归是没错的。
加之某些特殊的个人原因,完颜希尹有种感觉,即便真是如此,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左思右想许久,完颜希尹唤来文书,挥笔写下一封密信,沉声道:“立即飞鹰传讯元帅府!”
“是!”
“还有,速速把茂德接来幽州。”完颜希尹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继续快速奔向大同府方向。
和时间赛跑!
完颜希尹如此,徐还也是如此。
只是这个故事,徐还只开了个头,后续剧情则完全由各方演员自行发挥,尤其是女真人来主导。
徐还很清楚,自己不是编剧,也不是导演,对眼前的局势毫无掌控,只能被动等待。至于剧情会不会朝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只能说——但愿吧!
某种程度上,这次的做法有些冒险,像是一场赌博。
徐还也希望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稳妥行事。但实力弱小,境况糟糕,想要算无遗策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尤其是心有“奢望”的时候,不冒点险怎么能行呢?
不赌一把,总是不甘心的。
但愿女真人能配合些,耶律余睹只要不傻的可爱,或者稍微有点野心,一切都好说,至少不枉费自我暴露为饵的冒险举动。
不过明目张胆并不等于无头无脑,路上还需小心,必要的时候随时准备跑路。不过徐还并不希望如此,否则可就坑苦了秋荻夫人。
听到天空的鹰唳,徐还抬头看着挥动翅膀的灵鸢,似乎有敌情出现。
看到这个情景,徐还既喜且忧
大同府,秋荻夫人在房间里来回打转,有些焦急。
如今这个局面,让她始料未及。
原以为大同府做主的是耶律余睹,只需要和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有胜算,却不想杀出来一个耶律奴哥。
响起当日那番话,秋荻夫人便有些恼怒,以及深深的担忧。
让她和余里衍双双下嫁,当真是大言不惭,放在以往,她一定会当即甩上两个耳光。
但是,耶律奴哥“醉”倒了。
耶律余睹是这样解释的,还特意向自己道歉。
当时耶律奴哥身上确实酒气浓重,说话大放厥词,最后还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怎么看都像是醉倒了。
当真如此吗?
秋荻夫人心中有些没底,一个醉酒的人能那般条理分明,计较得失?仔细想想当时情景,其中多少有些疑点。
也许耶律奴哥是故意装醉,那么那番话就不是信口开河的狂言,而是——有的放矢。
想要趁机霸占自己和余里衍?还是故意刁难,让自己知难而退,然后顺势将耶律余睹一军,让此事作罢,好保全他金国郡马身份和荣华富贵?
这也就罢了!
相比之下,她更担心的是耶律奴哥的行为乃是耶律余睹授意,那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难道数年不见,当年那个品性醇厚的姐夫变了,变得如此阴险可怕?
一时间,一向沉稳冷静的秋荻夫人不禁微微有些心慌。
这次会不会有些太冒失了?徐还那番信誓旦旦的分析或许更多像是怂恿,并不可取?可是转念一想,徐还说的也没错,除此之外,自己还有别的更好选择吗?
想起徐还那笃定的眼神,秋荻夫人稍稍心安,旋即又有些挂念。也不知他们如今在哪里,是怎样处境?眼前这个局面,也不知徐还可有应对之法?
恰在此时,匆忙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第四十八章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脚步声声在门外响起,紧接着推门而入的是耶律余睹。
这是个好现象,秋荻夫人心头愁绪微微舒展。
自从那天见过面之后,便一直被扔在这间客房里,出入不得,除了侍女再无一人。耶律余睹似乎是有意避而不见,今日肯出现着实难得。
秋荻夫人不由大胆揣测,要么是外面的局势有所变化,要么是他心意有变?
“秋荻,这几天可还好?”
“还好,有劳姐夫挂念了。”
问候与寒暄很礼貌,却也有种奇怪的平淡。明明有种彼此习惯多年的亲人既视感,但仔细观察却又像是相距十万八千里的陌生人。
“让你待在这里,有没有埋怨我?”
秋荻夫人轻声道:“是有点不开心,不知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抑或姐夫可曾打算让我离开?”
“秋荻,看你说的哪里话?”耶律余睹干笑两句,转而问道:“不过有件事我们要问问你。”
“姐夫但问无妨。”
耶律余睹正色道:“你来当说客,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样?”
“失望而归!”耶律余睹想都没想,回答的很快。
“只是如此吗?”
“不然呢?”
耶律余睹笑问道:“没打算让我骑虎难下,逼我就范?”
“以姐夫如今的身份,哪里能逼你就范?”秋荻夫人微微有些自嘲。
“真的不能吗?”耶律余睹反问道:“刚刚得到消息,有大队的契丹人正逃奔向大同府方向。
其中明确就有余里衍和那个宋国年轻使臣,也许金国皇孙也在其中,如今正在被围追堵截。”
“哦?”果然是外面情形有变,秋荻夫人心念电转,快速分析者事情可能的原因,以及后续发展。
“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耶律余睹见状,沉声询问,凝重的眼神里似乎压抑着浓重的怒意、猜疑与不满。
秋荻夫人淡淡一笑,平静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何解?”
“姐夫,我本意是想说服你,让你出其不意,突然起兵的。如今似乎是尽人皆知,金兵定然已经有所防备。”
秋荻夫人道:“姐夫现在起兵,已经失了先机这等局面,并非我所愿。”
“那情理之中呢?”
秋荻夫人淡淡道:“姐夫心如明镜,何必我多说什么?”
“哼哼!”耶律余睹轻笑两声,压了声音道:“公然前来大同府,引得金人猜疑是否有人接应?然后自然就疑心到我身上来,对吧?
谋反这种事,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何况我还是个外族人,女真人的疑心可能会更重一些。”
“是!”秋荻夫人点头道:“相信女真人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姐夫的提防。”
“不瞒你说,我刚刚得到消息,幽州方面已经有动作。”耶律余睹道;“名义上是调动兵力支援南征的四太子金兀术,但背地里都是针对我大同府的,现如今我的处境十分尴尬。”
“是不过不是一向如此吗?”
耶律余睹摇头道:“今次不同以往,想必过不了几日,幽州那边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手段出来。要么逼我交出兵权,要么直接要了我的命,除了我反了。”
“姐夫!”
秋荻夫人刚想要解释什么,耶律余睹便直接打断道:“这样也正好遂了你们的心愿,对吗?”
“姐夫,这并非是我本意。”
“不是你,那就是余里衍和那个宋国少年喽?真是不把我逼上绝路,誓不罢休啊!”耶律余睹似乎有些生气道:“难道真以为我无路可走?把你们全都绑了交给幽州和会宁府,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姐夫不会的!”秋荻夫人第一时间想到了徐还,也弄懂了他这个计策的目的。
“你这么肯定?”耶律余睹饶有兴趣地反问。
“即便把我们交出去,女真人对姐夫就能不再怀疑,永远安心?”秋荻夫人沉声道:“别忘了那句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也许完颜宗翰与完颜希尹早就看不惯姐夫你,一直想要寻机动手。现如今有了这么一个绝好的把柄,姐夫以为,他们会放过吗?”
耶律余睹心里咯噔一下,好像被戳中了什么。
“很多时候,真相并不那么重要,不同的人会用不同的眼光却解读,从而找到对他们有利说法。”
秋荻夫人沉声道:“女真人关心的并不是姐夫是否真要反叛,而是需要一个姐夫反叛的理由。”
耶律余睹没有说话,但心里已经默认了,这些年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处境,她自己最清楚不过。
“这是那个宋国少年的计策?”
“应该是的!”
“置我于炉上啊,此子当真是胆大包天。”耶律余睹微有感慨,佯作愤怒。
“若非迫不得已,相信他不会这么做。”秋荻夫人轻声道:“其实他也算给姐夫帮了个忙不是吗?”
“什么忙?难不成我还得感谢他?”
“试探!”
秋荻夫人沉声道:“他试探出了女真人对姐夫的真实态度,也试探出了姐夫你的真实内心。
姐夫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真的愿意整天生活在猜忌中?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而无动于衷,你就没有想过”
“哼哼,有些意思!”耶律余睹轻笑道:“素未谋面,不过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然逼得我骑虎难下,真是有意思。”
秋荻夫人悠悠道:“姐夫,逼你的始终只有女真人和你自己而已。”
“话虽如此,但终究是宋国少年兵行险招开的局。”耶律余睹笑道:“如此浅显的阳谋,效果却是十足。”
秋荻夫人道:“因为每个人都有私心,想要将简单的阳谋变为复杂的阴谋,所以免不了视而不见,甚至乐见其成,抑或浑水摸鱼。”
“是啊!”
耶律余睹叹息道:“这个宋国少年着实有些意思,虽然害苦了我,但还是很想见见他。”
秋荻夫人仿佛很自信,点头道:“等他到了大同府,姐夫有的是机会见他。”
耶律余睹摇头道:“恐怕我得派人去接应据前方消息,金兵已经发现余里衍他们的踪迹,正衔尾全力追击,情势危急。”
第四十九章仇恨的种子()
一个阳谋,算不上高明。
但效果似乎不错。
就像秋荻夫人说的那样,所有人都是有私心的,所以简单的阳谋变成了复杂的阴谋。
整个金国朝廷,女真贵族将领容不下一个身居高位的契丹人;坐镇幽州的元帅完颜宗翰想要剪除异己,拥有更强大的实力,可以与会宁府的皇帝完颜吴乞买不相伯仲。
完颜希尹则是想要少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拥有更稳定的地位,以及一些别的利益。
所以当徐还和契丹人逃奔大同府的时候,他们一方面忧心忡忡,一方面又乐见其成。即便识破是计策,知晓实情,一定程度上却视而不见,纷纷转而加以利用。
说到底,金国并非铁板一块,每个身居高位者都有其小算盘。
于是乎,金兵调动,刀锋对准大同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