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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宾说：“喂，莫言，等一下。”
莫言看着李宾，说：“怎么了？”
李宾却看着叶子楣，说：“我可先声明，我和莫言都是穷光蛋……”
叶子楣说：“这一顿是我的，放心了吧，你怎么这么不爽气。”
李宾说：“我是怕吃完了连气都没有了——莫言你要什么了，怎么这么快，有帮我要吗？”
莫言说：“有。”
李宾说：“要什么了？”
莫言说：“全要了——我叫她有好吃的就尽管给我们拿上来，叫她自己看着办”
李宾一拍大腿，高兴地说：“你真会点——叶子楣，如果你不够钱的话，现在去阻止还来得及……”
叶子楣说：“你还别说，老娘什么都没有，但就是有钱——你们还要什么尽管要。”
李宾不说话了。
莫言说：“叶子楣啊，我是彻头彻尾的佩服你了。如果搁古代，我敢保证，你准能当上女皇帝。”
叶子楣说：“你就别笑我了，我那好姐妹才是当女皇帝的料呢。”
莫言说：“是了，你那好姐妹怎么还没有到？”
叶子楣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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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说：“哪里？”
叶子楣说：“这里——就在你后面。”
莫言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很清鲜的女人站在他身后。莫言连忙起来让座，但那女人却绕过他，走到他对面，拉过一张椅子，并着叶子楣坐在一起。莫言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下来，问叶子楣，说：“这就是你卖望远镜的那个好姐妹，怎么不像？“
“变漂亮了？”叶子楣笑说：“我来给你介绍，她叫杜可可。可可，这是莫言，这是李宾。”
杜可可对他俩点了一下头，问莫言说：“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不像了？”
莫言说：“变凶了，没了卖望远镜时的亲切。”
杜可可说：“这个是当然的了——想不到你还挺纯真。”
莫言说：“不是纯真，是一时糊涂。我知道我这本是不该问的——卖望远镜时你是龟孙子，不亲切不行；现在你不卖望远镜了，不犯谁不求谁，自然可以在别人的面前凶了。”
杜可可说：“你还不笨。”
莫言说：“我本来就很聪明。”
杜可可说：“自大。”
莫言说：“是诚实。”
“别在这里打情骂俏。”叶子楣说：“你们两个再只顾着说话，李宾可把这桌上的盘子都吃了。”
李宾含糊地说：“你也不赖。”
叶子楣说：“说谁呢？”
杜可可说：“子楣，别中他的计。你看他，说话还可以往嘴里塞东西，你没这本事就别跟他说了——吃，别便宜了他俩。”
莫言咽下了口中的“虾蛟”，无辜地说：“别把我扯进去，我可没吃多少。”
“对，全是我吃的。”李宾瞪着他面前的一堆蟹壳说：“你面前的蟹壳也是我吃了再吐到你面前来的。”
杜可可大叫一声“好”，说：“李宾，我现在得向你道个歉。”
李宾说：“什么？”
杜可可说：“虽然你长得并不怎么样，可是你比某人有志气多了，不会耍赖，是条汉子。”
李宾说：“我情愿你说我不是一条汉子，而说我长得很有人样。”
杜可可一脸认真地说：“可你是我敬佩的人，我不想骗你啊。”
“你还是骗他吧。”叶子楣说：“你看他那脸苦的，如果你再不骗他一下，别人还以为我们三人合起来对他做了什么呢。”
杜可可看着李宾，说：“既然这样，那我只好骗你了。”
李宾说：“骗吧。”
杜可可说：“那我说了。”
李宾说：“说吧。”
杜可可说：“说真的，李宾，其实你长得一点都不难看——如果鼻梁再高一点，眼睛再大一点，嘴巴再小一点，嘴唇再厚一点，脸孔的线条再坚硬清晰一点，那绝对是一个美男子。”
叶子楣肯定地说：“嗯，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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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不再闷头吃东西，也看着李宾，说：“李宾，你现在该满足了吧，好听的话都往你的耳朵里钻了。”
“满足了。”李宾一吸鼻子，感慨地说：“长了这么一把年纪，什么话都听过了，但这‘美男子’三字还是第一次听，不白活了。”
“好，不白活了就好。”杜可可说：“既然我让你的生命有了意义，那这一顿就你请了，我也不需要你对我有什么更大的报答。”
李宾说：“你不说这一顿也该我请，今天的便宣全让我一个人占了——多少钱？”
杜可可瞟了一眼帐单，说：“八百九十八。”
“值。”李宾一瞪眼吼出般的说：“我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吃多少肚子也不会饱——哦，是了，你有没有带笔？”
杜可可说：“没有——你要笔做什么？”
李宾一脸失望，说：“开支票啊，我一向都很少带现金。”
“行了吧你，还开支票。”叶子楣取笑他说：“我想你连支票是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呢。”
莫言说：“你还别说，支票是什么样儿他还真的知道。”
叶子楣说：“真的知道？”
“真的知道。”莫言看叶子楣像是不信，解释说：“前几天他在垃圾堆里捡到一个公文包，里面就有一叠支票，他还拿出来摸过。不过最后他一发狠全烧了。”
“我烧了吗，怎么我记得好像没烧，好像还装在这口袋似的。”李宾在身上乱摸着，最后终于死心了，对杜可可赔着笑脸说：“下次请你吃一顿更好的……”
“还吹——走吧。”叶子楣说：“我说了这一顿我请，都走吧。”
莫言说：“那你呢？”
叶子楣说：“我再坐一会。”
莫言讨好地说：“我陪你。”
杜可可说：“你有钱吗？”
莫言说：“现在没有。”
杜可可说：“没有就走吧，还装什么依依不舍。”
莫言说：“那我到外面等你。”
叶子楣说：“嗯，走好，不送。”
莫言三人走出茶餐厅，在茶餐厅对面的公路旁望着窗子里面的叶子楣，莫言说：“叶子楣在做什么，怎么她旁边多了一个人，是谁呀？”
杜可可轻巧地说：“朋友。”
“是情人吧？”李宾说：“难怪你不让莫言留下来陪她。”
杜可可说：“随便你怎么说。”
李宾说：“莫言，我们走吧。你看叶子楣和那人的亲密样，不知道还要缠多久呢。”
“再等一会吧。”莫言说：“我们做人可不能不讲信用。”
李宾说：“那就等吧，我也还想看她还能吃多少。”
杜可可说：“你说够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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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吗？”李宾看着杜可可说：“刚才吃那么多了，我真佩服她现在怎么还吃得下。”
杜可可说：“你是不是很伤心……”
李宾说：“伤心？心是什么——我告诉你，我这人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心。”
杜可可说：“这么说，看来你是真的很伤心了——你不用再否认。子楣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是在找人给我们结帐，谁叫你们都没有钱。”
李宾说：“你说什么？”
莫言说：“你是说她在钓‘水鱼’？”
“答对了。”杜可可得意地说：“你道我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靠的就是这个——先使出美人计，钓条‘水鱼’同桌；然后借口说上卫生间，最后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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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善良（4）
“哈，你别侮辱我们男人了。”李宾说：“就她那模样也能使美人计——就算毙了我也不信。”
杜可可窃笑。
莫言说：“你现在不是看见了？”
李宾一下子愣住了，莫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慰般的对他说：“人各有喜好嘛，像你这样子，以后还不是一样有人爱你，别气了。”
李宾说：“谁气了，我只是替那男人可耻……”
莫言说：“就算他可耻，但我们还是要感谢他，不然谁来给我们付钱？”
杜可可说：“你总算说对了。”
莫言说：“其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只是你对我存有偏见而已。”
杜可可说：“——你说得太对了。好，我承认，我是对你存有偏见，刚才那句话我是不该说的……”
莫言说：“你根本就不该说……”
杜可可说：“对啊，我根本就不该说，因为你说的每一句都是废话。”
莫言说：“你看，你又在说废话了——李宾……”
“嘘……”李宾忽然转过头来对他“嘘”得口沫横飞，贼般的说：“你看，叶子楣走了。”
“是吗？”
莫言和杜可可一起望向茶餐店，莫言说：“什么时候走的？”
李宾说：“就在你还记得‘李宾’的时候。”
莫言说：“她走得可真快。”
杜可可说：“还想让人颁个奖给你才走啊？”
莫言说：“最少再应该骗点钱。”
杜可可说：“嗯，如果那个男人是你的话，我想子楣一定会再骗他点钱。”
莫言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可可说：“我都说你笨了嘛——还不承认。”
“哼，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莫言说着，转向正朝他们走来的叶子楣喊：“叶子楣，你可真行啊，真想变性了跟你学习。”
叶子楣对他笑笑，待走到他们面前了，说：“走啊，还愣站着干嘛，给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李宾忽然说：“你还走得动吗？”
叶子楣疑惑，说：“我为什么走不动？”
李宾说：“我看你吃得蛮多的……”
叶子楣说：“那是我的职业。”
“好职业。”莫言说：“都把我们男人当成支票信用卡了，了不起。”
杜可可说：“那是你们男人全都是笨蛋。”
“这你可错了。”莫言说：“男人不笨。不过，都只是好色，都想占女人的便宜。”
叶子楣说：“哪你呢？”
莫言说：“我也想，但是我没钱，所以也没女人让我占便宜了。”
李宾说：“我看就有女人让你占便宜了。”
莫言说：“你变成女人？”
李宾说：“何必我变，你旁边就有一个。”
“你说我？”叶子楣说：“还给你说对了，就怕莫言看不上我。”
“哪会。”莫言说：“你一定还不知道，我以前是不相信一见中情的，但是看见你之后，我信了。”
“说得真好听。”杜可可说：“别把我们女人也当作笨蛋——至少不要把我和子楣当作笨蛋。”
莫方说：“可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保证，莫言说的是真话。”李宾说：“他的审美观一向很独特，一向都不与人相同。”
杜可可：“哦……”
李宾继续说着：“如果他说对哪个‘港姐’、‘亚姐’一见中情的话，我反倒不敢保证了。”
莫言和叶子楣都装作没听见，莫言对叶子楣说：“真的，我特佩服像你这种女人——有智慧。”
李宾说：“就是说嘛，漂亮的女人没大脑，有大脑的女人不漂亮，老天是公平的。”
这次李宾是在叶子楣的耳边说的，叶子楣就不能不听见了，说：“你是不是特讨厌我？”
李宾说：“我只是说实话。”
叶子楣说：“是实话吗？”
李宾说：“是——或许是带了点个人的情感，但大部分都是实话。”
叶子楣说：“哪那小部分呢，是什么话？”
李宾说：“——也是实话，只是带了点我个人的情感、主观的实话。”
叶子楣说：“你还真有得说的——怎么以前读书时就没发现你这大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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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宾说：“这不能怪你。我以前是太内向了，整个人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有什么都藏在肚子里的了，怎敢说出来引人注意。”
莫言说：“真想不到你以前还是一个好学生。”
杜可可说：“怎么现在的你倒好像变得有点坏了，是不是跟了什么坏人啊？”
“倒不是跟了什么坏人。”李宾说：“只不过是我长大了，懂得了怎样保护自己，可不是学坏了。”
“李宾，我要对你致敬。”莫言诚恳地说：“你这句话可是救了我，要不某人还以为是我毒害了你毒害了祖国的大好青年呢。”
“怎会？”李宾一板脸一挺胸说：“你这人好事虽不会干，但坏事更不会干——你没这个胆，顶多是嘴上逞一下强，心地还是蛮善良的。”
“知己啊。”莫言感概地说：“如果世界上多几个你这么善解人意的人，这个世界将会多么的美好啊。”
李宾说：“那是那是。如果这个世界上也多几个你这样的好事不干，坏事也不干的人，那这个世界将是多么的和平啊。”
莫言：“嘻嘻……”
杜可可拿眼角扫着莫言和李宾，说：“子楣，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的，说的话跟放屁似的，真让人受不了。”
叶子楣一笑，看着莫言，说：“哦，是了莫言，差点就忘了——可可，莫言那望远镜是跟你买的吧，把钱退还给他，我们可不能骗朋友的钱。”
杜可可说：“可是——子楣，你还不知道吧，他一看见有人要跳楼，马上就跟我买望远镜了，那猴急样，恨不得你马上跳下来死掉呢……”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这么想。”莫言慌忙说：“我买望远镜可不是像其他人那般是为了看热闹的——我是远远的看见那楼上站着一位美女，买望远镜是为了看清楚那美女的模样，然后劝她下来，别让我们男人遭受了损失。”
杜可可说：“狡辨。你敢说你没有喊——嗯，哪个——‘他妈的，要跳就快点跳啊，别浪费了老子的时间’，你敢说自己没有这么喊过？”
莫言说：“我有这么喊过吗？”
杜可可说：“你没有这么喊过吗？而且你还喊‘他妈的快跳啊，要不要老子上去帮你一把’，我对这的印象特别深刻，你还敢说自己没有那么喊过？”
“根本就没有。”莫言一挥手说：“那时的我刚跟李宾谈完‘人生’诸类的一些大问题，口干舌燥的，就算想喊也不可能喊出声来……”
杜可可说：“你就是喊出声来了，而且声音还特响亮，十里之外的聋子也可听到。”
莫言说：“诬蔑——你这就是假话……”
杜可可说：“我只是打个比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也不知道你这么说是何居心。但，子楣……”莫言转向叶子楣，说：“你不信我的话可以问李宾，他可是最诚实了，而且还是你的中学同学……”
杜可可急说：“但他也是你的同伙……”
“都把我当什么人了？”李宾说：“杜可可说得没错，莫言是那般的喊了，但莫言是被逼的。你想，看热闹的人都那般的喊了，他不喊能行吗——也是入乡随俗嘛，你们可得体谅他，别把他往死里打。”
莫言说：“对啊，我是被逼的。你们也许还不知道，站在我周围的人一个比一个凶，我一不喊，他们就全瞪着我，像要把我撕碎似的，因而我是不得不喊啊……唉，每喊一声，我的心里就痛一下……”
杜可可得意地瞟着莫言说：“可你刚才不是说自己没有喊吗？”
莫言无奈地说：“我不知道被逼着喊的也算是喊啊。”
杜可可说：“不管怎样，你都是喊了。失手杀人和故意杀人并没有什么分别——被杀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因为你是失手杀的就又会活过来。”
莫言说：“可是……”
“好了好了，辨什么呢？”叶子楣说：“可可，你就别替我气了，不就是喊了那么几句话吗，有什么？我爸说的话我都当他放屁呢——莫言，你给可可道声歉，她就没事了。”
莫言说：“可我没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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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说你有错。”叶子楣说：“只是可可正气着，怕是不容易把钱退还给你。”
莫言说：“哪又怎样？我也气啊。就算我不气，但我不能没有原则啊。”
“你还讲原则呢？”李宾说：“原则是你讲的吗，你不饿肚子就算了，还讲什么原则。”
莫言说：“好，李宾，我听你劝。但是我要先声明，我道歉并不是为了钱，我只是不想失去了朋友。你知道，朋友比钱可贵得多——杜可可，我向你道歉，可以把钱退还给我了吧？”
杜可可说：“你得先把望远镜还给我。”
莫言说：“嗯，给你。”
杜可可说：“喂，拿着。”
李宾说：“怎么是二十块……”
“对啊。”莫言说：“我不是给了三十五块你吗？”
杜可可说：“说什么呢？我只收了你二十块。”
莫言说：“不可能啊——你看，我口袋里原本还有五十块的，跟你买了一个望远镜后，就还剩这么多了——十五块。”
杜可可说：“可我就是收了你二十块。”
莫言说：“那你一定是记错了，要不就是找零钱给我的时候找错了。”
杜可可说：“没有——懒得跟你说，我是不会再给钱你的了。”
莫言说：“我也没有非跟你要不可，我只是想求个明白。”
“你这个人也太虚幻了。”李宾说：“怎么追求的尽是些不实际的东西——信佛了？”
莫言说：“精神的满足嘛……”
“莫言，拿着。”叶子楣拿着十五块递给莫言，说：“就你这句话，就算问我要一百五十块我都给。”
杜可可说：“子楣，你这是干什么，不信我……”
叶子楣说：“不是，我谁都相信。但可能你和莫言有一点小误会——给，莫言，你拿着。我知道你不图这个，可你得让我的心好过一点——要不是我要跳什么楼，你也不会去那里看，也不会和可可产生误会——要不，就算是我用这钱买下你和可可的那个小误会了，好不好，拿着。”
“好，我拿着。”莫言说：“你知道我不图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