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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荣华-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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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你小姑我,只怕连看都不屑看他们一眼的。

    你高高兴兴的去上学,高高兴兴的学到知识,再高高兴兴的回家来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反击了。

    因为他们用那异样的目光看你,还当着你的面嘀嘀咕咕不就是想把你弄得心慌意乱,然后失态或做错事吗?

    所以你只要不受影响就是最大的反击。

    林玉滨听得眼中闪闪发亮,但还是忍不住咬了咬嘴唇道:“可我还是心中难平,觉得有气无处泄。”

    林清婉哈哈大笑起来,“那小姑教你个法子,也让他们有气无处泄。”

    “什么法子?”

    林清婉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林玉滨怀疑道:“就这样?”

    林清婉低头看着气质天成的侄女颔首道:“回去以后你对着镜子练练,要发自内心的轻蔑,只要他们看到了就一定会和你之前的状态一样的。”

    林玉滨半信半疑,不过秉着对小姑的信任,她决定回去就试试。

    说话间,俩人到了一座茅草屋前,林清婉停下脚步道:“这是陈季生家对吧,我们进去看看。”

第七十六章 现状

    白梅推开篱笆门,冲里头喊了声“陈大爷”,里面瞬间传来碗筷砸在地上的声音,林清婉还听到几声小小的惊呼声。

    她停下脚步,也阻止了白梅继续向前,而是站在院子里问,“陈大爷在家吗?”

    里面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半响才有道怯怯的女声道:“我爷爷去地里了。”

    林清婉放柔声音问,“那你三婶呢?”

    “也去地里了。”

    林清婉默了默,不确定屋里是什么状况,但里面的人没请她进去,她也不好进门。

    林清婉挥挥手,示意白梅等人离开,白梅便冲里面道:“那等你爷爷回来告诉他一声,就说我们家的姑奶奶想找他说说话。”

    屋里的三个孩子面面相觑,都有些惊慌起来,他们这是把东家赶出去了?

    林清婉已经牵着林玉滨出门,打算往下一家去看看,结果才走了两步就看到了扛着锄头小跑过来的陈大爷。

    林清婉停下脚步,脸上扬起笑容,“陈大爷回来了?”

    陈大爷满头是汗,心颤了颤道:“东家怎么来了,快里面请。”

    说罢侧身把人往里让,“小的去地里放水了,顺便看看豆子啥时候能收……东家来前应该派人和小的说一声,那小的就能在家里候着了。”

    林清婉安抚他道:“我就是随便走走,因听人说陈大爷种地很有一手,是村子里最能干的庄稼把式,这才过来看看。也不知道打搅你们没有。”

    “东家也太客气了,您要见小的叫人来吩咐一声就行,”陈大爷推开门,正要把人往里引,突然看到坐在木板床上的三个孩子,顿时身子一僵,转身就要掩上门。

    但林清婉已经看到床上的三个孩子了,见他们大热的夏天竟然还盖着被子,不由面露惊诧。

    陈大爷窘迫的搓着手,涨红了脸又重新将门掩上,磕磕巴巴的道:“东,东家,屋里脏乱,不如在院子里坐吧。”

    白梅等人跟在林清婉身后,没看到屋里的情景,不由蹙眉,谁家招待客人连堂屋都不给进?

    林清婉却面色不变的点头,“也好,林管家说今年最好的稻子就是您种的那几亩,我想问问您情况。”

    陈大爷大舒一口气,去搬了几张凳子来,他别的不会,种地却是好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凡是林清婉问的他都细细的说了。

    林清婉一边听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陈家,发现靠西一边的房屋塌了一半,三间泥房只有堂屋和东边那间房子还完好,想到陈家把床按在堂屋,心中便了然。

    “……今年勉强算得上丰收,虽然雨水多,但也只淹了一点田,要是勤,多排排水还能救,最要紧的是今年虫少,所以虽收获得要晚一些,却算得上丰收。”陈大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这种地就得勤,把草除尽,勤捉虫,多施肥,这老天爷再赏脸,那想不丰收都难。”

    林清婉颔首,“我们江南多雨,不缺水,不像北方时常旱涝交替,要水时旱,要收时则涝。”

    “谁说不是啊,”陈大爷叹气,“所以能落户江南已是我们的福气了,沧州往上的地方才苦呢,老天爷不赏脸,**也不断啊。”

    “陈大爷是沧州人?”

    陈大爷点头,他们要租林家的地,这祖宗三代是必须说清楚的,他是沧州来的并不是什么秘密,“小的是八年前搬来的,虽然在这里没地,但日子过得比沧州那边还好些。”

    说着话,陈大爷的三儿媳回来了,看到家里这么多人,她吓得手脚无措,手上的镰刀都没处放了。

    陈大爷就低声吩咐道:“老三家的,去给东家泡壶茶。”

    陈三家的就“哎”了一声,丢下镰刀就奔去厨房。

    林清婉见她手脚麻利,便赞道:“陈大爷好福气,有一个能干的儿媳妇啊。”

    陈大爷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笑眯眯的道:“都是家里的活儿,谁都会做的,也就是比旁人勤勉些。”

    厨房里烧水的陈三家的听到,本来就被太阳晒红的脸更红了。

    林清婉见了心中点头,陈大爷的确厉害,这不动声色说好话的本事她还有的学。

    陈三家的很快端了茶壶上来倒茶,农家没有好茶叶,都是自家摘了嫩叶子晒干的,跟炒制的茶叶不一样,不仅苦涩,还有一股青腥味儿。

    林玉滨抿了一口就苦了脸,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碗,不敢再喝了。

    林清婉也喝了一口,点了点头道:“倒是清热解毒的好东西,这是穿心莲的叶子?”

    “是,就在东家别院的后山上,那儿有一片野生的穿心莲,我们村子里的人都爱摘了些晒干,夏天时拿出来泡水喝,就是晒上一天的太阳也不怕。”

    林清婉点头,不动声色的用舌尖舔了舔上颚,就是太苦了些,穿心莲啊~~

    林清婉又请教了一些种地的知识,正想起身离开,就见堂屋的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小脑袋伸出来,一下就对上了她的目光。

    小孩吓了一跳,一个不稳“啪叽”一声就摔在了地上,门一下就被撞开了。

    林玉滨看过来,忍不住“啊”了一声,伸手就捂住眼睛,白梅等人好些,只是扭过头去,却还是红了脸。

    林清婉看了默然无语,不就是光屁股吗,那男孩也就四五岁,有什么羞的?

    陈大爷已经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将孙子抱在怀里,便给林清婉请罪,边把孩子塞进屋里去。

    林清婉看了好笑,摇手道:“不过是个小孩,怕什么?陈大爷别吓到了孩子。”

    陈大爷见她脸上笑盈盈的,一点儿也不见怪,便不由松了一口气,把孩子往屋里一塞,把门关上,这才走回来坐下,“孩子不懂事,见家里来了客人,便好奇的来凑热闹。”

    想到屋里坐在床上的三个女孩,林清婉心中一动,本来的怀疑确定了八分。

    做历史研究时,衡量当时的经济发展水平时百姓的生活水准是一个重要的标准,然而历史上关于这方面的记载非常的少。

    达官贵人们的生活水准还能通过各种史料及古物进行推测及研究,但普通百姓,甚至更贫苦的却少有记载。

    但少有,不代表没有,历史文献中也有只言片语会描写到这类情况。

    而更近的则来源于祖父的亲身见闻,在建国前,有的人家穷得需俩人共用一条裤子,一人外出,另一人就要留在家里。

    显然陈家的情况可能还要严重。

    如果是别人,这件事或许见了就当不知,免得让主人家不好意思,林清婉犹豫了一下,还是摊开了问。

    她是他们的东家,如果不去了解问题,又怎么解决问题呢?

    别人能避开,她却是不能的。

    所以她问道:“您还有三个孙女,她们怎么不出来呢?”

    陈大爷涨红了脸,但还是坦白道:“请东家恕罪,她们没有裤子,不好出来给东家见礼。”

    林玉滨惊诧的张大了嘴巴,瞪着眼想,怎么会没有裤子呢?

    白梅和白枫等也瞪大了眼睛,显然也没料到是这个理由。

    “村里这种情况的人很多吗?”

    见林清婉面无异色,陈大爷脸上的热度消了些,他颔首道:“家家户户都有,只不过我家更困难些,三个姑娘没一条裤子,其他家还能俩人共用一条。”

    林清婉蹙眉,“是其他村庄也这样,还是单我们长福村如此?”

    江南已经算是富庶了,如果连江南都这样,那其他地方呢?

    陈大爷就叹气道:“在江南,这样的人家不多,北边那一带才穷呢。我们长福村是例外。”

    长福村的村民都是原先官府的佃户,什么样的人会租官田?

    就是租不到地主家地,家里又没有田地的人才会来租官田,租种官田不仅税赋不会减少,每年衙门发徭役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这群人,有时候还会额外征调他们去给衙门干活儿,免费的,自带口粮的那种。

    所以租种官田就等于被官府盯上了,但他们没办法,除了官田,他们租不到其他田地。

    像陈大爷家,他家只能租官田是因为他家没有壮劳力,他有三个儿子,头一个儿子在沧州时因为辽人南下打草谷时被打死了。

    所以他才变卖了家产,举家南下。第二个儿子则是到了这里被征兵役,死在了战场上。

    四年前朝廷再度征兵役,陈家有两个成丁,所以也被征了,陈大爷本想自己去的,但陈季生觉得他爹去了肯定就回不来了,他去了还能拼一拼,所以自己扛着包袱去当兵了。

    大儿媳,二儿媳都改嫁出去了,留下三个孩子给他,加上陈季生的儿子,他和三儿媳要四个孩子,一般地主是不会把地租给这样的人的。

    你以为佃户只要种好自个租的地就行了?

    大部分地主是把佃户当自家的长工使唤的,不仅农忙时会让他们先收割自家的粮食,秋收时还会额外收取麻线和蚕丝,陈家劳力少,那地主们租地给他们就不划算。

    和陈家一样情况的人家不少,总之被地主们拒绝的理由多种多样,但归根结底只有一个,他们不能给地主带来足够的利益。

    陈大爷道:“头两年,老三还在家时日子过得还行,但他一走,家里就开始不行了。每年夏秋两季的赋税,去年又额外增了军税,家底早掏空了。”

    陈大爷说到这里感激的看向林清婉道:“多亏了去年东家放粮救济,我们家也领回来六十斤粮食,这才熬过了五月,不然我们家也得卖两个孩子了。”

    林玉滨弱弱的问,“你们不是自己种桑养蚕和植麻吗,怎么不自己纺线织布?”

    陈大爷还未说话,林清婉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真是傻孩子,布料及生丝都在征收的赋中,劳力不足,只怕每年的布料及生丝也不够吧?”

    陈大爷点头,“可不是吗,我家还欠了好几尺布呢,周大人还算不错,我们交不上去就让我们欠着,好歹没逼着我们卖孩子。”

第七十七章 鄙视

    这也是陈大爷觉得江南比北方好的原因之一,他们家这样的情况搁在北边那就只有家破人亡的结局。

    倒不是北方就都是贪官,而是北方的兵役更重,军税更多,田地更难耕种。

    十年有八年雨水不调,需要灌水,那可是需要大劳力的活儿,而且辽人每到秋冬两季就会南下打草谷,多少人就因此丧命。

    在江南,他和三儿媳还能勉强养活四个孩子,在北边,只怕连自己都很难养活啊。

    所以虽然搬迁至江南后,两个儿子先后因为兵役离家,陈大爷也未曾后悔过。

    在长福村,和陈家一样状况的不少,林清婉带着林玉滨走了一圈,最后选出了两户种过果树的佃户,征得了他们的同意,决定秋收后就搬去果园。

    林清婉答应每个月给他们一户五百钱,还允许他们继续租种田地,果园的忙碌时间与农忙是岔开的,所以林清婉要求在果园有要求时他们至少要抽出家中三分之二的劳动力投入果园。

    回到家中,林玉滨便翻箱倒柜的找衣服。

    林清婉站在门口看她将衣服丢满床,无奈的问,“你这是干什么?”

    林玉滨咬了咬唇道:“小姑,这些衣服我都不要了,送给她们吧。”

    林清婉拿起刚做好的夏裳问,“这件也不要了?”

    林玉滨点头,今天的事对她的冲击有点儿大,她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那么苦的人,竟然连衣物都没得穿。

    且听陈大爷和小姑的意思,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这才是真真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她就是那朱门。

    林清婉放下衣裳,让映雁和碧容将衣服收好,“便是你送,她们也穿不着。”

    “为什么?”

    “你要真想帮她们,那就买些麻布或棉布,让人给她们做好了衣服送去。不然这些衣服送再多去也到不了她们身上。”

    林玉滨若有所思,让人把东西收好便拿出钱来给映雁,“去找林安,让他去买些麻布和棉布回来,你再和碧容到村子里走一趟,给他们量尺寸,记好了拿回来给我。”

    林清婉转身离开,没有干涉。

    林安拿了钱还回来,笑道:“大小姐,这时节家家户户都纺线织布,哪里用到外头买,若是您不要求颜色花纹,那咱庄子里就有出的。”

    “庄子里的布料是拿来卖的吗?”

    “棉麻布留一些自用,其他的,以前是放在自家的铺子里卖,现在咱家没铺子了,估摸着是要卖到外头去,丝绸绢布则没那么快,得再等等,不过您要是想使,库房里还有积存的,可以拿出来用。”

    “不用多贵重的,棉麻布就好,”林玉滨想了想道:“既然是要卖出去的,那便是要入账,这东西我是要送人,不好走公账,这些钱你就拿去吧。”

    林安哪敢收,这整个林府以后都是林玉滨的,拿几匹棉麻布也要钱,给他爹知道了还了得?

    只是林玉滨也不收回钱,打定主意要自己买。

    林安没办法,只能求见林清婉。

    林清婉就笑道:“她既给你,你就拿着吧,照她说的入账。”

    林安瞪大了眼,“只是大小姐拿自家的东西还要入账,传出去只怕……”

    林清婉摇了摇头道:“这样的事以后只怕还多着呢,你收着吧。反正一进一出都是自家的口袋,不要紧。”

    林安腹诽,既是自家的口袋,何必多此一举?

    不过姑奶奶发话,林安不敢不从,拿着钱乖乖去入账了。

    不过他还是退回去许多,理由是他给的成本价,不必要这么多钱。

    林玉滨拿到了布料,又得了尺寸,便把家里丫鬟召集过来一起做衣裳,她也学着裁衣。

    林玉滨刺绣的手艺还算不错,绣个荷包或桌屏不难,但裁衣还真没学过。

    映雁手把手的教她。

    针线好的人一通百通,她又手巧,没几下就做得有模有样了。林清婉坐在一旁算账,看了不由汗颜。

    幸亏她身边有白梅和白枫,如今她又是一家之主,针线之类的不必她亲自动手,不然铁定露馅。

    婉姐儿会女工,她不会啊。

    林清婉低头看着账册上的字迹,长舒一口气,幸亏她会模仿字迹,感谢祖父的严格要求。

    林清婉静下心来继续算账。

    给他们的衣服要好做得多,因为不必刺绣,只要将衣服裁好再缝上就行。

    林嬷嬷指导她们将衣服裁宽一些,然后用线收起来,以后人长大了可以放一放,免得一两年便要换衣服。

    林玉滨听得惊奇不已,“衣服还能这样做?”

    “不说贫苦之家,就是中等人家也耗不起一季一换,大多是一件衣裳穿几年,”林嬷嬷察觉到林清婉在有意教林玉滨这些庶务,因此也细细的解释道:“俗话说得好,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姐儿穿完妹妹换,总之一件衣裳能穿得久着呢。”

    林玉滨咋舌。

    今日的事让林玉滨接触到了另一个世界,使她心神震荡,一晚上都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沉浮,以至于第二天上学时有些打不起精神。

    但在学堂门口碰上男学那边的男学生时,她瞬间回神,想到昨天小姑教她的法子,她便骄傲的挺起胸膛,踩着凳子走下马车。

    看到林玉滨,以周通为首的男学生们便嗤笑一声,故意弄出声响来吸引林玉滨的注意力,然后在她看过来时面露不屑,跟同伴交头接耳的低声细语。

    和往常羞愧的躲起来不同,这一次林玉滨直直地看过来,然后在他们的目光中抬起头颅,脸上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在对方一愣的时候扭过头去,对她身旁的丫头道:“我们走。”

    明明林玉滨什么话也没说,也并未跟人交头接耳,但几人还是烧红了脸,心中又羞又恼,不知道她为何露出那副表情。

    林玉滨骄傲自信的走进女学,并不理会男生们的羞恼。

    映雁提着书箱把林玉滨送到教室,然后便躬身退下。

    小姐们的丫头都候在门房那里听宣,不能随意在学堂内走动,就和隔壁的男学生们的小厮一样。

    尚家三姐妹在林玉滨身后进教室,丹竹跟林玉滨坐在一起,她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林表姐,你猜刚才我在门口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

    “看见周通和卢琢他们站在门口,脸色非常难看,眼睛都红了,也不知谁欺负了他们。”

    林玉滨咋舌,“这么厉害?”

    “谁厉害?”

    林玉滨抿嘴一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我鄙视了他们一眼,没想到他们承受能力这么弱,竟然就红了眼。”

    她好想看,但小姑姑说了,鄙视完就要走,她越不在意,越不可一世,他们才会越难受。

    要是留下看,那就没什么效果了。

    林玉滨心中有些惋惜。

    丹竹兴奋的问,“你是怎么鄙视他们的,效果竟然这么好。哼,我早看他们不惯了,阴阳怪气的,好似他们有多厉害,而我们不过是尘土罢了。”

    林玉滨就敛起笑容,淡淡的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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