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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头,只道:“怎么,就那么怕本座对你的旧情人动手?”
八十。 迷夜
包厢中只有父子两人,北堂戎渡笑了笑,走过去一撩前襟,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对方的旁边,顺手拿起一枚果子啃了一口,道:“爹说笑呢。”北堂尊越微微将脸偏了过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北堂戎渡,说道:“怎么,难道本座说错了?”北堂戎渡笑了一下,又咬了一口清甜的果肉,避而不答:“都是些从前的事了,提它做什么。”
北堂尊越凤目微眯,唇角泛起一丝略带嘲讽意味的笑容:“哦?从前之事……不过据本座所知,你如今,应是还在与那牧倾寒往来罢。”北堂戎渡闻言,看了他一眼,忽轻笑说道:“我就知道,堡里的事,没有几样能是爹不清楚的……是啊,我现在和他还是有来往的。”北堂尊越听着这话,倒没说什么,反而漠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意味:“北堂家的男人,做事没有这么婆婆妈妈的,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拿,既是你喜欢,就去清清楚楚和那牧倾寒明说了便是,没必要弄成个女人模样,去和旁人虚与委蛇!”
北堂戎渡揉了揉鼻子,有些无奈地道:“话不是这么说……”北堂尊越冷笑一声,“怎么,那姓牧的看上的是那个‘蓉蓉’,不是你北堂戎渡罢……你这是可怜他,还是当真看上他了?你是本座的儿子,为了一个男人就委屈自己时不时地弄成女人模样,什么出息!”
北堂戎渡沉默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摸了摸鼻梁,说道:“真是的……既然今晚出来了,那就是看热闹,玩玩的,干嘛没事就教训我。”说着,将手里已经吃了一半的果子放到桌上,用手微微扯了一下北堂尊越的袖子:“走罢,这楼里闹腾得慌,我陪你去外面逛逛,怎么样?”
外面的蒙蒙细雨已经停了,地上微湿,一家家店铺绵连无止,灯火通明,行人也是不少,两人闲闲信步走着,一样的容貌,略有差距的年纪,不像父子,倒如同一对兄弟,北堂戎渡顺手取了折扇挥开,笑道:“爹,你今天怎么忽然想到要来我这鹤音楼了?”
月色幽幽,照亮了男人冷峻的眉峰,北堂尊越嗤笑起来,道:“怎么,不行?本座听说你来此,便也前来见识一番,看看你这里是怎么个日进斗金法儿。”北堂戎渡摇了摇扇子,笑眯眯地道:“确实挺挣钱的,也挺热闹。”两人正说着,忽听远处湖上传来一缕清灵的琴声,琴音如丝如缕,音律十分怪异奇特,但又颇为美妙,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座临水而建的花楼。北堂戎渡脸色不知为何,忽然就变得有些古怪,顿了顿,才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转脸对北堂尊越笑道:“爹,不如咱们去那里看看罢。”北堂尊越挑一挑眉,显然略有一丝意外:“让本座和你去喝花酒?”北堂戎渡把扇子一合,拉着男人的衣袖就往远处走:“走罢,去看看美人,莫非这样还不好?”
两人进了那花楼,北堂戎渡抬手就是一颗明珠,直直落到鸨子怀里,也不多言,只微笑道:“刚才弹琴的是谁,让她来见我们罢。”这鸨子平生迎来送往,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眼光毒辣得很,只把眼一瞄,就知眼前这二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那一类,因此笑容满面,打起十二分小心,将那明珠转眼就收进了袖中,笑道:“两位爷请楼上坐,只是要见玉姑娘的人实在太多,且姑娘现在正在见客,却是……”北堂戎渡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那风韵犹存的女人一眼,那鸨母心中一颤,再不敢多说,忙亲自带了两人上楼。
两人登到楼上,一处花厅中拦着一道薄纱,里面正影影绰绰地坐着一个女子,稍远处则有一名锦衣玉冠的青年男子含笑道:“姑娘仙音如斯,实是在下有耳福了。”那纱幕后的女子清清冷冷地道:“一曲已罢,公子且去罢,我也累了。”那青年吃了个软钉子,却也并不恼怒,只是笑着道:“既是这样,在下便不扰姑娘了。”说罢,又客气几句,这才颇有不舍地往外走。
门口正要进去的北堂戎渡见状,忍不住笑了笑,对身旁的男人道:“爹,这女子虽说是出身贱籍,但看这情状,大概是个有名的花魁,想必一向有不少人已经把她捧到了天上去,弄得心高气傲的,目中无人,确实是有骄傲的本钱,只不过既是欢场女子,那么也就是那么回事了,难道不知道咱们这些男人是她的衣食父母,倒来看她脸色?俗话说做一行是一行,这女子却已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北堂尊越亦是不以为然,他向来要什么绝色没有,何曾有人敢在他面前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因而此时见了这青楼女子的做派,已是微有不耐,只不过北堂戎渡既然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打算,因此也就陪着他罢了。倒是那厅中刚出来的青年男子听了这话,不由得勃然变色,怒道:“什么人在这里大放厥词——”话音未落,恰好看见了正往花厅中步入的北堂父子两人,登时目瞪口呆,一时间做声不得。
两人自不会去理会他,只径直在椅子上坐了,一同前来的鸨子早已叫人送茶端果,布置酒菜不提。北堂尊越坐在梨花椅上,抬眼瞥了一下不远处的纱幕,冷然道:“把帘子撤了。”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之人除北堂戎渡之外,皆隐隐有一丝窒息之感,鸨母不敢怠慢,忙让人拉开那道薄纱,随即便退了下去。
花厅中就已剩了三人,那帘子拉开后,就见一个美貌女子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张琴,那女子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身穿一件宫装霓裳,如墨青丝高挽,容貌果然极美,有十分颜色,北堂戎渡点了点头,道:“确是少见的美人了。”
玉玲珑却是已有些发怔,一时间竟油然生出一丝自惭形秽之意,在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面前,也不知世上能有几个女子还能镇定如昔,来试图施展自己的魅力……她美眸微闪之间,立时整个人就已楚楚生姿,艳丽之中透出几分小女儿般的天真性情,轻声道:“……两位公子,可是要听曲么。”声音柔美中又有温柔之意,实是令人一眼之下,忍不住心里一阵意动,这般的形容气质,若是寻常人见了这样的美人,定然是要轻怜蜜爱,不忍拂她丝毫的,但眼下这父子二人早已是一副铁打的心肠,任你是什么天仙美人,再美上十倍,也撼不动心神。北堂戎渡笑吟吟地看着玉玲珑,道:“弹个你拿手的曲子罢。”
琴声淙淙而起,伴随着女子的歌声,北堂戎渡刚听了一句,心里就已经完全可以肯定了一件事情,但与此同时,也不由得便忽然觉得有点儿索然无味,没什么兴趣再看下去了,便在此时,楼下突然一阵吵嚷纷乱,随即一片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就顷刻间纷纷临近,一群劲装汉子猛然闯了进来,为首的一名锦衣公子容貌俊美,只是脸上有一抹深深的阴鸷之色,冷笑着盯住玉玲珑,道:“贱人,你三番四次给我难堪,不过是个青楼里的婊子而已,会跳个新鲜的舞,唱两支别人没听过的曲子,就真觉得自己是什么圣女了?装什么清高!今天本公子就叫你知道厉害,弄回去叫人轮流伺候你到死!”说着,便喝向左右道:“给我把这贱人拖回去!再把这楼统统砸了!”话音一落,一群人高马大的汉子便扑了上去,将玉玲珑一把扭住,毫不怜惜地就往外拖。
玉玲珑花容失色情急之间,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哭叫着朝北堂戎渡父子二人求救:“公子救我!”那锦衣男子这才有时间看清厅中的两人,顿时脸色大变,如遭雷亟一般,忙急步上前跪下,头颅深埋于地:“……属下江理风,叩见堡主,少堡主!”他这么一动作,其余十余名家仆模样的汉子也登时哗啦啦跪了一地,北堂尊越意兴阑珊,一言不发便起身向外走,倒是北堂戎渡没直接离开,只是觉得自己明显不认得此人,想来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便道:“罢了,你自去就是。”江理风不敢抬头,只是嗫嚅道:“属下不知堡主与少堡主在此,冲撞了主子雅兴,实是万死……”北堂戎渡不在意地道:“一点儿小事,你自便罢。”江理风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仍忐忑道:“这女子……”北堂戎渡瞥了一眼正满怀希望看向他的玉玲珑,淡淡道:“她跟我没有关系。”说罢,再不看那玉玲珑不敢置信的神色,起身走了出去,刚出了花楼,就听见楼内一片打砸器物、女子哭叫之声。
北堂戎渡几步便赶上了前方的男人,顺手塞给对方一个桃子,道:“喏,这桃子不错,看样子就应该挺甜的,我顺便就拿了一个。”北堂尊越掂了掂那水灵灵的蜜桃,挑眉而笑:“怎么,没在里面英雄救美?”北堂戎渡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原本我还有些兴趣,可惜一见之后,就对这女子再无好感。这样的女人,总认为自己应该高高再上,别人都要捧她宠她,不过是懂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就目空一切,觉得与众不同了,忘了自己的身份……眼下落进那江理风手里,必是活不得的了。”他说着,已对这位‘老乡’再无好感,至于她的死活,自然也分毫不放在心上。
北堂尊越当然更不会关心这种事情,倒是拿了那桃子看了看,然后就咬了一口,北堂戎渡抬头看着他尝那蜜桃,便笑吟吟地问道:“怎么样,甜不甜?”北堂尊越闻言,就把那桃子递到少年面前:“你自己尝尝,还不错。”北堂戎渡也不客气,就着男人的手,直接在桃子上咬了一口,随即便笑逐言开:“果然甜得很。”刚说完,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得摇扇打趣道:“爹,还是你吃罢,不然倒让我想起弥子瑕与卫灵公分桃而食这个典故了,哈哈……”北堂尊越微微一怔,随即拍了拍少年的脑袋,嗤笑道:“胡说八道。”
八十一。 笑语盈盈暗香去
少年把头一偏,不肯再让男人拍自己的脑袋,同时把扇子一遮,便挡住了半个头,笑道:“你还拍我脑袋?等我以后长大了,和你一样高了,我也敲敲你。”北堂尊越哈哈大笑,拿手用力一刮少年的鼻子,戏弄道:“你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好肥的胆子!”北堂戎渡用手护住鼻梁,往后稍稍退了半步,笑吟吟地道:“我的胆子一向都是很大的。”
两人信步而行,北堂戎渡手中折扇一张一合,侧着脸与身旁的北堂尊越谈笑。正走到一处卖蟹壳黄小吃的摊位前时,东西却恰好做得熟了,那蟹壳黄是用油酥酵面作坯,里面填着猪肉和蟹粉,还剁了些青菜,刚刚才出锅,北堂戎渡待到闻了那香气,不禁便停了脚,摸出几枚铜钱,叫老板拿了两个,旁边北堂尊越平生锦衣玉食,自然看不上道边的食物,见状便皱了皱眉:“莫非你晚上没吃饭不成。”北堂戎渡把用纸包着的蟹壳黄塞给他一个,笑道:“当然吃过饭了,不过这路边的小吃也是颇有风味……你尝尝么。”
北堂尊越看了看手里拿油纸包着的食物,到底还是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之后,倒是没想到滋味竟还不错,北堂戎渡见他似乎觉得还好,便也笑眯眯地大口吃着自己手里的那一个,两人一路走下去,什么炸丸子,豆角糕,糯丁耙,竟是吃了不少。
不知不觉间,已临近了水边,此时夜色冥冥,万家灯火明灭,水面上船只偶尔往来悠悠,烟波依渺,波光粼粼,几只水鸟一面叫了一两声,一面低低飞过。北堂戎渡晃了晃手中的折扇,一手摸着肚子,叹笑道:“饱得很……”北堂尊越伸手去拍少年的腹部,扬眉嘲弄道:“怎么,撑着了?”北堂戎渡忙用扇子架在腹前,挡住男人的手,笑道:“可别动,里面都满了,小心你这么一拍,我就吐出来了。”
两人相视而笑,北堂戎渡只觉身心轻松,遂一面背靠着岸边的一棵梨花树,一面懒洋洋地看向水面,此时夜风吹来,也正是梨花开得最盛的时候,风一过,登时飞花漫卷,零落如雨,旁边北堂尊越不经意间,就见有许多落花停留在少年的发间和肩头,少年慵倚树下,动静丰瞻,风神清远,形容如画,肌肤白胜初雪,可唯有那一抹薄唇却是胭脂一般的润泽妍红,只是那双唇的形状太像他,即便是眼下在微微笑着,也依稀觉得无情……北堂尊越不知怎地,突然有一种满足感油然自心底生起,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正值此时,忽然就听北堂戎渡笑道:“爹,你看那鸟,信不信我能用石头撇到它?”
北堂尊越循声看去,就见一只叫不出名字的水鸟正浮在水面上,旁边北堂戎渡已经弯下了腰,从地上挑了一块略薄些的扁平石头,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用手一指水面:“爹,咱们比一比,看谁能打到那鸟。”北堂尊越有些失笑:“这有何难。”北堂戎渡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用石头打,不然谁都能打中……爹,你看我先做一下。”说着,手一旋,石头顿时被撇飞到水面上,接连跳了好几下,这才沉到水里,北堂戎渡哈哈笑道:“爹你看,不能用内力,只单纯看手法,小时候一般人都玩过的……不过我一猜,就知道你小时候肯定没玩过。”
北堂尊越不在意地道:“雕虫小技。”从地上随便捡起一块石头,就朝着水里那浮着的鸟一撇,只听‘嗵’地一声水响,那石头在水面上连一跳都没跳,径直在水鸟的身前直挺挺地掉进水里,吓得那鸟一声鸣叫,顿时拍打着翅膀离水而飞,北堂戎渡见状,立时笑不可遏,拍着大腿道:“果然是好功夫……不同凡响。”北堂尊越也有些挂不住面子,冷哼一声,看着那鸟道:“好畜生!”脚下一挑,一粒小石子就已飞到了手里,同时手上一弹,只听‘哧’地一声,那石子就已破空飞出,直接准确无误地击在了正飞到半空的那只水鸟身上,顿时那鸟便直坠下来,正好砸向了下方的一条画舫。
那水面上原本浮着一只精致的画船,一名清秀少女正倚栏而望,含羞带怯地偷眼看向岸上,那里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容貌英俊以极,丰神峻逸,难描难画,少女正心如鹿撞地看着,突然间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啪地一声砸在她面前的地上,少女登时便被吓得尖叫起来。
北堂戎渡推了推男人的手臂,忍俊不禁道:“爹,你看你这人,把人家好好一个姑娘都吓坏了。”北堂尊越看着他,不由得展颜嗤笑道:“你管得倒多。”说着,抬手将少年头上和肩上的落花拂去。
北堂戎渡只觉头顶和肩膀被一只温暖的大手不住地碰触着,一片片花瓣被掸落,男人暗红色丝织的宽袖袖口露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拇指上的紫铜扳指在月色下幽幽生寒。北堂戎渡忽然扯住了对方的衣袖闻了闻,既而露出了一个男人彼此之间心领神会的笑容,眨眼嘿嘿笑道:“爹,你来之前,只怕是在温柔乡里罢?一股脂粉味儿。”北堂尊越不轻不重地给了少年一个暴栗,低笑道:“没大没小,嗯?”
正说着,不远处的水面上,忽有一盏水灯慢慢漂浮着过来,离岸边极近,北堂戎渡来了兴趣,遂走了过去,蹲在水畔伸长了手臂,堪堪抓住了那盏水灯。北堂戎渡把灯拿起来,那灯是素纱制成的莲灯,隔着白中晕粉的薄纱透出橘黄的温暖光芒,莲瓣上还用笔绘着一首词。北堂戎渡饶有兴致地看着上面的字,随口低声念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念到最后一句,不觉回首看向北堂尊越那里,就想笑着向对方说些什么,但语未出,却忽又止了。
男人站在树下,朱衣如血,身型颀拔,负手随意看向远处的水面,一两朵梨花零星从树上落下,也不知是否有暗香如故,此时月色撩人,水光月影当中,湖畔花树稀疏,香飘似海,如烟如雾,那人静立在月下,几可入画。北堂戎渡心中也不知怎地,忽有些千回百转之感,依稀难明,顿了顿,只笑道:“爹,这灯上还有人提了词,想来是放这个水灯,来求姻缘的。”说罢,将莲灯重新放回水里,站起身走了回去。
北堂尊越回过目光看他,抬眉揶揄道:“不是说吃得撑着了么,刚才怎么还蹲得下去。”北堂戎渡摸了摸肚子,嘿嘿一笑:“哪有那么夸张,我虽然吃得挺饱,也不至于这样么。”说着,忽然抬头看了看两人所在的这棵树,展颜一笑:“我照样身手轻便得很。”言罢,在下一个瞬间,就已轻松跃到了树上,脚下翩跹而优雅,站在一处枝头上,随手折下一根上面的梨花开得特别好的花枝,然后才轻飘飘地落到地上,笑道:“你看,我这不灵活得很吗,哪有撑到了。”说着,随手把那枝梨花递给了对方。
北堂尊越看了看,到底还是信手接了过来,顿时一股清香缭绕在侧,北堂戎渡言笑无忌道:“佛祖在灵山会上,曾拈花示众,爹这也算是了罢,不过这‘示’的却是我一个人。”北堂尊越手上一弹,那花枝顿时飞起,上面雪白细腻的梨花片片飘落而下,如同一阵香雪,北堂尊越站在树下,低笑道:“本座倒是时常被人暗地里叫做魔头,和佛陀什么的,倒正好相反。”北堂戎渡啧了啧嘴,用手接住几片花瓣,道:“这花开得多好,你就这么把它散了,可惜了。”他笑了笑,忽然好象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男人,戏语道:“对了,你说过的,我是你种的树,那你自己呢,难道是花么?”北堂尊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少年的脑袋,低低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倒拿本座打趣。”说着,修长的手略略掸去肩头的落花,北堂戎渡一时间见男人黑发垂身,红袍逶迤,薄唇上似有若无地展开一丝笑意,身后满树花开正好,仿佛燃烧一般,胸中不知为何,却好似心血来潮一般,忽有些恍恍,脱口而出道:“百花亦不如父亲远甚。”
北堂尊越似是有些微讶,既而似笑非笑道:“这算是马屁?”北堂戎渡眯了眯一双蓝眼,心中倒也有些好笑于自己怎么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遂笑道:“这个么,不算是在拍马屁。”
八十二。 笑渐不闻声渐悄
销金提炉里焚着檀香,灯花轻微一声爆响,烛焰便颤巍巍地晃了几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