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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不说话的思索着,想了下说道:“他这才去了多久?如今安西设两个大都护,令出多门向来是兵家大忌,他跟裴行俭之间,就没有争夺兵权?还是裴行俭已经被他说服了,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动作如此之快,就开始重建安西?权利难道被他拿捏在手了都?”
武媚很奇怪,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按说此时的李弘根本就没有时间来折腾安西四镇,而是应该先跟裴行俭暗中较量,或者是折腾几个月的兵权归属,但这么这事儿跟没有发生一样?想到这里,武媚还是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李治,是不是又给李弘大开方便之门了?
李治与武媚一起多年,两人本来就是真心相爱,心有灵犀达不到吧,但是最起码多年来培养的默契还是有的。
不等武媚发问,李治就再次叹口气说道:“李弘根本就没有要兵权,而是跟裴行俭约法三章,裴行俭只负责领兵作战,而他李弘则是在后方,为裴行俭提供一切所需要的东西,粮草、战马、将士所需的一切,都是李弘来做,所以两人如今在安西都护府配合的相得益彰,疏勒暴动已经被裴行俭镇压,重新控制在手。阿史那都支被李弘在草原上追击的如同丧家之犬,跟西边的李遮匍如今缩进了草原深处,一时半会的恐怕是无力进犯了。”
武媚听着李治的话语,心头没来由的一阵轻松,这个李弘倒是知道顾全大局,这样一来安西四镇是一下子就立刻变得稳固了起来。
挥了挥手,让宫女把一扇屏风,在白纯目瞪口呆的神色下挪了过来,看着武媚拿起笔在上面写画,白纯内心已经被震撼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
只见那屏风上面,赫然是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娟秀的字迹,仔细一看,竟然全都是李弘的累累罪行!
从一开始的小皮猴子用语,到小兔崽子用语,再看如今写的,赫然是小白痴的称谓。
小皮猴子时期,第一次用制出镜子时,利用阳光照射皇后,被武媚列在屏风上。
打破琉璃塔,自然也是被列在了上面。
小兔崽子时期的不束发、去弘文馆受学等等种种恶行,赫然都一一列在上面。
小白痴时期浓墨重彩的一笔,自然是这一次,算计了武媚替他白白打了四年工,让武媚替他白白数了四年的钱。
白纯望着那密密麻麻的屏风上面的字,心里莫名的一阵感动,这哪是种种罪行啊,这简直就是太子殿下李弘的成长史啊,简直要比史官记载的生动、鲜活多了。
“记下了?对了,把朕的那个也记上。”李治看着武媚停笔,想了下说道。
“好,妾身也帮您记上。”武媚说完后,竟然拉开屏风的面翻过去,只见又是密密麻麻的一片字,赫然是太子殿下,在他父皇跟前犯下的累累罪行!
离元日还不到几天的时间,裴行俭率领着自己的兵马赶回到了龟兹城,在李弘的欢迎下,驻扎好了兵士后,被李弘迎进了城内。
裴行俭看着城门口大唐的旌旗招展,原本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出征这段时间,他一直害怕太子殿下年少气盛,会经不住阿史那都支的诱敌之计,跑到草原上寻找阿史那都支,如今看到太子与龟兹城依然还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是真正的放下来了。
“臣裴行俭多谢大都护。”裴行俭看着没多久的时间,原本还细皮嫩肉的太子殿下,如今也变得肤色乌黑,皮肤也不如刚来时那般细嫩,由衷的感谢道。
181 粮票
李弘笑着拍了拍裴行俭身上的甲胄,问道:“如何?这如今的甲胄是不是比以前多好了很多?”
裴行俭看着李弘脸上的笑意,这一段时间,仿佛太子殿下一下子成长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些成熟跟睿智。
“多谢大都护,臣原本以为此铠片甲会如其他铠甲一样,经过几番砍杀,这皮筋就会断开,铠片便会掉落,但看了看您这个铠甲,竟然是用铁钉钉上的,这来来回回的冲杀,丝毫不用担心了。”裴行俭拍着胸前的甲叶子说道。
“是啊,锁子甲过于沉重,而且太影响骑兵的反应能力了,何况那锁子甲容易被箭矢跟投掷的武器刺穿,自然是不如我们现在改进的明光铠了。”
“大都护,恕末将无礼了,末将觉得,如今这铠甲不应称之为明光铠了,而应该是暗光铠。”裴行俭在李弘的陪同下,环视着整个龟兹城内。
以他打仗行家的眼光,自然是看出来这龟兹城不算是很太平,特别是那面对阿史那都支的北城门,明显有骑兵进出的痕迹。
李弘笑笑不说话,暗色在冬季比较吸热,若有若无的能够在寒冷的冬季,为将士们提供一点儿温度。
何况,棉服在几个公主姑姑的督促下,在裴行俭出征不到半个月后,就被率先送了过来,自然是解决了镇压疏勒城时,在严寒天气作战的情况下,军队作战的成本。
就像李治在知道武媚几人,需要给李弘在西域付出大半个大明宫的钱财时,不由的仰天长叹道:“小白痴这去西域哪是打仗啊,这是打钱啊,这么多钱,他不心疼,朕都替他心疼啊。”
不过看在战果累累的份儿上,李治也坦然接受了这比巨大的开支,何况,就算是他不接受,他也没有合适的办法阻止大量的钱财流入西域。
裴行俭吃着猪耳朵,啃着热气腾腾的猪蹄子,听着权毅跟无法无天,把这段时日以来,太子殿下李弘在龟兹城的所作所为说完时,吧嗒一下,嘴里的猪蹄子惊讶的掉在了地上。
神情呆滞的回过头,看着李弘,裴行俭突然起身对着李弘鞠躬深深的行礼道:“请太子殿下受臣一拜。”
说完后撩开长袍前摆,神色郑重的跪下来给李弘叩头。
他确实没有想到,李弘在龟兹城所立下的战功,竟然比他镇压疏勒城的战功要彪炳那么多!
从未来过西域的太子殿下,竟然就凭借着手里的两万人马,以及这个不算是防守严密的龟兹城,竟然把阿史那都支赶到了草原深处,不敢露头!
李弘泰然自若的接受了裴行俭的跪拜,手在虚空示意裴行俭起来,说道:“战功无大小之分,只要是能够打击敌人的气焰,哪怕是一寸土地的收回,都是真真实实的战功。你为我大唐夺回疏勒城,看似战功不大,但他对我们在安西,可是有着比我把阿史那都支赶到草原深处,有着更大更深远的影响力啊。”
“臣多谢太子殿下夸赞,臣愿意把兵权全权交由太子殿下指挥,臣请太子殿下允许臣在龟兹城休整几日,然后立刻赶赴草原,擒下阿史那都支。”裴行俭看着李弘笑容满面的神情,郑重的请战。
“不急。”李弘摇了摇头,示意他坐下后说道:“今年无论是云中都护府,还是我们安西都护府的管辖草原上,都出现了罕见的白毛风天灾,如今阿史那都支龟缩在草原深处,一时半会儿恐怕还缓不过元气来。即便是能够擒下他,以后还会冒出其他人来造反。”
“那您的意思是?”裴行俭文韬武略俱佳,既然不出兵,那么就要治理安西都护府的辖地。
李弘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来到西域后,就连夏至等人,都开始偶尔喝点儿酒了,倒不是因为喜欢喝酒,而是因为天气太冷,需要喝点儿酒来暖和身子。
“如今无论阿史那都支还是李遮匍,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对我们已经形成不了大的威胁了,草原上的百姓,归根结底还都是我大唐的百姓,所以元日之后,给他们一些休整缓和的时间,今年白毛风宰过于可怕,所以我已经命令户部元日后,运送万旦粮食到这里。”
“殿下不可,如此之多的粮食,会引来他们不择手段的过来抢夺,那时候恐怕我们就会陷入被动。而且不单是阿史那都支的骑兵会抢,他们的百姓为了能够填饱肚子,一定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裴行俭大惊,按照太子殿下的想法儿,这不是招贼吗。
“就是要这样,不单是要让他们知道这里有充足的粮食,还要让他们知道这些粮食可以免费领取!”李弘看着裴行俭大惊失色的脸,胸有成竹的说道。
裴行俭皱着眉头,想不通李弘此举到底是何意,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说道:“还请太子殿下赐教。”
西域相比于中原,特别是如今的富庶繁华的大唐,要贫穷的多很多。
在西域就算是你有钱,在粮食短缺的时期,也无法买到哪怕一斗粮食。
何况铜钱在西域流通多年,西域却依然没有摆脱大量的以物换物的交易手段,所以如今就算是有再多的粮食供给到西域,用钱来买卖,还是由朝廷赈灾济贫,都不是一个很合理的办法。
但想要控制龟兹城北边的游牧民族,想要使得他们脱离阿史那都支的控制,就得给他们提供粮食,这样一来,他们吃饱了肚子,才不会跟着阿史那都支继续造反。
所以李弘在冰天雪地的草原上追击阿史那都支,追击了大半个月无果后,骑着他的坐骑粮票时,突然间想到了粮票这种上一世刚刚建国时,存在过的交易形式,那就是每月每人定量凭票领取粮食。
如此一来,不单能够使得阿史那都支部下的百姓有东西填饱肚子,也能够控制他们不会造反,一月一发凭票领取,也能够让李弘清楚的摸清,北边的草原上到底有多少游牧民族的百姓。
看着神情惊讶,还有些不太明白的裴行俭,李弘继续说道:“不光是给他们,包括整个安西都护府,都会施行这种政策,一来控制他们造反,二来还能够摸底查清楚,整个安西到底有多少百姓。”
“但是草原上的百姓多牛羊,他们暂时的短缺……。”
“牛羊在今年的白毛风灾中,恐怕十之**都冻死在草原上了,牧民们能够果腹,他们缺什么?”李弘看着似懂非懂的裴行俭,提醒道。
“他们缺衣短穿,青菜茶叶等等,都是他们所需的必需品,所以您通过粮票来保持平衡,粮票会作为一种货币来使用吗?”
李弘摇了摇头,粮票想要作为货币使用是不可能的,这个时期恐怕还无法能够完全满足货币交易的必须条件。
如此行使粮票,不过就是为了尽可能的,用大唐的富裕来控制游牧民族,说白了,就是拿大唐的物品来通过粮票,换取游牧民族大量的战马等物资,暗中削弱游牧民族持续造反的可能性,为安西腾出空间来对付吐蕃等强有力的威胁。
裴行俭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虽然太子殿下的计策不是长久之计,但在如今错综复杂、局势混乱的安西都护府,不失为一种暂时的安稳策略。
“那如今我们该怎么办?”裴行俭问道。
“薛仁贵镇守碎叶最合适不过,当年他的传奇故事,三箭定天山,让他在那里享有很高的威望,王名远如今陪着卑路斯镇守波斯都督府,命令他们以防守为主,不可轻易与白衣大食起冲突。”
李弘看着屋里的沙盘,指点着碎叶镇说道:“疏勒由黑齿常之镇守,必要的时刻可以驰援碎叶或者正前方的波斯都督府,而你,元日过后……。”
“殿下,您留在这里,臣去于阗如何?如今越来越明显的迹象显示,吐蕃过完元日开春后,他们一定会在我们的边界进行骚扰的。”裴行俭急忙请令。
李弘摇摇头,有些为难,无论自己在龟兹,还是在于阗,都会让裴行俭为自己分心,但吐蕃处于真正的高原地带,他的兵马未必能够适应那里的环境。
而自己的铁浮屠,还是权毅率领的左卫、无法无天的右卫,这几年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被拉到高海拔的地方进行训练,这些都不是裴行俭的兵马能有的优势。
“你镇守龟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来做,何况工部还有户部,都会派遣大量的官员过来,如果我跟他们打交道,他们每天都会有生不如死的感觉,还是你来跟他们打交道吧。”李弘手里的木棍,在沙盘上的龟兹城周围画来画去。
“殿下您的意思是?”裴行俭大惊,看样子太子殿下想要在龟兹,进行一番大作为啊,完全不像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182 则罗
李弘不理会裴行俭的问话,拿着手里的木棍一直围着沙盘上的龟兹城画圈圈,突然间李弘挥起手里的细棍,用力敲碎了那龟兹城,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重建龟兹,建成一个巨大的兵镇!就像那祁连山一般,横亘在这里屹立不倒!”
“啊……?”裴行俭被吓了一跳,他知道太子殿下肯定会有大动作,但是没有想到是要重建一座城池!
他可是比谁都清楚,建造一座巨城,尤其是在西域,花费的钱财恐怕会巨大到难以想象。
“所以让你留在这里,是因为你熟悉阿史那都支,随着粮票的实施,没有领取的,全部抓过来当作劳役,建造龟兹城。至于建造成什么样儿的城池……。”
李弘说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了宇文融跟梁孝仁,还有当初那个娄于。如今,这几个人过完元日后,就会立即赶过来了。
“那……如今我们该干什么?还请大都护示下。”裴行俭看着李弘那仿佛高大起来的背影,问道。
“不干什么,现在我们就是要让安西四镇繁华起来,如今西域人少,大部分都可以聚集一起,这样也就不怕他们突袭了。来来往往的商队,囊括进这个包围圈,嘿嘿,这样一来,安西四镇想不繁华都难。”刚才原本高大威武的太子殿下不见了,眼前又浮现了一个奸商的模样。
小狼经过夏至几人一个多月的照顾,如今已经长得跟头猪似的了,那肚子滚圆滚圆的,相比较那水桶肚子,脑袋却又小的耗子似的,每次李弘看见时,都觉得自己当初是从草原上抓了一头猪回来。
一身乌黑的胎毛柔顺光亮,摸着跟绸缎似的,天天也不离开李弘的房间,要不就是靠着炉子自己取暖睡觉。
但每次听见李弘的脚步声后,小家伙就会警惕的抬起头,然后挪动着它那圆滚圆滚的肚子跑到李弘脚边,蹭李弘的裤腿。
“你特么的是不是把我当你爹了?我是人,你是狼,看清楚种族行不行?”柔软细滑的小狼摸起来很舒服,李弘弯腰一手抓起来放在掌心举高。
小家伙也不害怕,四只爪子在空中无用的滑动着,像是游泳般的努力想要靠近李弘。
“学生姚崇、桓彦范求见先生。”门口响起两人的声音。
李弘把小狼放下抱在怀里,示意夏至让他们进来。
跟随自己来西域的除了这两人,还有许敬宗的孙子许彦伯,但许彦伯从在长安出发前,就被自己打发进了兵营里,这也绝了许敬宗能够给他指点迷津的念想。
但如今,千古大阴人的后辈,如今在无法无天的手下,竟然也是混的风生水起,第一次追击阿史那都支,还有前几天在草原上搜寻阿史那都支,许彦伯的表现都配的上他许敬宗孙子的身份。
无论是军中的任何事情,只要是他自己力所能及,二十一岁的许彦伯都能够尽职尽责的去完成。
在客厅与姚崇、桓彦范坐下后,李弘便抱着在怀里挣扎着要下地的小狼,问道:“如何?这几日可有何收获?”
“回先生,学生在龟兹城附近的小城、小镇都跑遍了,包括暗中打探,都没有找到相似者。”姚崇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李弘诺诺的说道。
“你呢?”李弘看着桓彦范问道。
“回先生,学生也没有找到相似者。”桓彦范低着头,像是有些对不住李弘,辜负了太子殿下的期望似的。
李弘叹口气,说道:“这也不怪你们,找了这么几年了,连白纯自己都没有找到,何况是你们单枪匹马去找。除了这个,你们对龟兹方圆的城池如何看待?”李弘放弃了寻找白纯的父母,问道。
“学生这几日的观察来看,龟兹如今已经没有了复国的念头,相比较刚刚被镇压的疏勒,这里更适合成为安西四镇的都护府。”姚崇思索了下,脑海里梳理着这几天在沙雅、焉耆的所见所闻说道。
“为何如此说?”李弘像是在考校他们。
姚崇与桓彦范,在李弘看来,他们如今需要的不是学问,而是一个导师,一个可以给他们另外一种观念的导师,而自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回先生,龟兹从地形上来看,龟兹北靠天山、南临沙漠、西直通疏勒,东连接云中,乃是其他各国进入我大唐的必经之路。而来往客商,无不把这里当成进入玉门关之前,重要的休整驿站,只要扼制住龟兹,就等同于为我大唐的玉门关加了一道屏障。”姚崇严肃郑重的说道。
“禀先生,姚崇所言极是,汉时这里就乃是富裕之邦,铁器向来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物产,只要我们控制住龟兹,其他地方则就难以在打造兵器所需的金属上有所突破。而且其食物相比其他三镇要丰富很多,只有这里才是最适合为都护府的地方。”桓彦范也是认真的说道。
李弘默默的点了点头,他们说的都没错,龟兹确实是整个西域来说,或许是最为富庶的地方,但白苏尼至过于笨蛋,先后被其他国家吞并、最终走向灭亡。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如今这里的龟兹百姓,因为地处交通咽喉,是大唐连接西域等其他国家的交通要道,向来是文化传承连接的中转站。
如今依然信奉的还是佛教,但再过几百年后,在华夏民族对这里失去控制力后,最终是被伊斯兰统治,任何敢于在信奉佛教之百姓,都被屠杀殆尽。
所以这也是为何李弘把这里看的很重,因为只要保住龟兹,大唐西边就会保持安宁跟稳定。也会因为龟兹的存在,影响牵制其他国家对西域的野心。
但大的事情解决了,不代表小的事情就解决了,白纯的父亲等人,在亡国后就不知道是被杀了,还是隐藏起来了。
白纯这几年派出了甚至三分之一的精卫,撒在龟兹这片大地上,但依然是对她父母、兄弟姐妹的下落毫无线索。
自己曾经劝慰白纯,节哀顺变,没想到白纯白了自己一眼,振振有词的说她父母还活着。
李弘心里道,你当初那么小,就把你派遣到大唐了,那么狠心的父母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