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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朱元璋在军队里的威望,确实不是他能比的。
“国公,小的今年十五,此战不仅手刃敌人五人,还俘虏了……”话到嘴边儿,李进忽然意识到什么,闭上了嘴巴。
第二百八十章 朱元璋的底气()
“国公密报。”
“你且稍待。”
朱元璋摆手,示意李进暂停。
根本不需要通报,腰跨绣春刀的锦衣卫便直接走入大帐,躬身将手书递给了朱元璋,然后未做停留便退了出去。
朱元璋拆开书信,却是一封详细的衡南县战报。
写下这封书信的员锦衣卫密探明显是潜入军山大营的行伍,因为其中关于衡南县大战的信息叙述的太详细了,从朱振如何决定救援衡南县,如何排兵布阵,到最后如何因为担心军中袍泽受苦,故意分润军功说的一清二楚。
这些手底下人的小猫腻,朱元璋根本懒得去管,真正让他在乎的是,朱振竟然抓住了三个邵荣的细作。
邵荣这厮不能留了。
但是该怎么杀,确实还是需要谋划一番的。
朱元璋的表情从始至终都很平静,让人捉摸不透。
若是换做旁人,知道自己掌握大军的部下要造反,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了,或者立刻铲除自己的部下。
因为在这个时代,部下反害主上的事情太常见了。
其中佼佼者便是陈友谅。
这家伙用铁锤砸碎徐寿辉的脑袋,然后在五通庙登基称帝了!关键是还成了朱元璋的死对头,可以说朱元璋对这种背叛主上的人恨透了。
可关键是这个时候,还真的不能杀邵荣,一是没有邵荣造反的关键证据,二是,在这个时候杀害大将,容易动摇军心。
所以即便是朱元璋有心杀了邵荣,依然要等待时机。
看完书信之后,朱元璋又颇为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因为锦衣卫在书信中提到,军山大营新入一青年才俊,便唤作李进。
“你是朱振的家丁?”
这下子李进有些惶恐了,因为从始至终自己根本没有提过自己是朱振家丁的事情。
而眼前朱元璋明显是知道了。
“莫非眼前的国公有通天彻地之能不成?”
见李进惶恐的模样,朱元璋心里却很是舒坦,他最喜欢看别人对自己敬若神明的模样,只是可惜,在刘基,李善长这些人眼里,自己虽然值得尊敬,但是未必有什么值得发自内心的恐惧的地方。
因为他们见证了自己一步步的成长,在他们眼里自己依然是人。
哪怕是自己装作再深沉,在深不可测,他们依然这样看待。
甚至很多时候,刘基这样的能人,还能将自己的心思猜的通透,着实恐怖。
朱元璋的笑容很是宽和,“你不必震惊,你虽然在军山大营的时间不长,但是我也从以往的军报中听说过你的名字,你叫李进,是衡南县人,少有才华,却不为当地人喜欢,自从入军山大营之后,斥候侦查的天赋便表现出来,人人都知道你是个好苗子,便是本公的幕府也想着提拔你为千户呢。”
朱元璋又拿起衡南县那封官方密报看了看,果然有些冠冕堂皇,王侃这厮把朱振都快描绘成了神话中的人物了。
朱元璋看了两眼,有些想笑,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挺爱慕虚名的。
待两封文书看完之后,朱元璋笑道:“衡南县被张士诚的兵马突破,可朱振竟然能够带着军山大营星夜驰援,还活捉了他们家的骑兵将领赵汤,这个赵汤是个能人,曾经给本公带来过不少的麻烦,今日竟然被朱振活捉了,不错,很不错。”
朱元璋见李进期待的看着自己,知道他们所需求什么,当下说道:“衡南县守将王侃守城不利,导致城池险些丢失,本该枭首示众,然念其血战不退,并斩首有功,功过相抵,将士们按首级验功,赏赐立刻发放下去。”
接下来朱元璋沉吟了一下,说道:“盱眙县男大胆发兵,救衡南县于水火之中,与衡南县守军歼敌三千余……”朱标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兄弟,你可以啊!要是带着我,别说是三千人了,便是打进李伯升的老巢都有可能啊!”
“想我朱标此时在父亲大人身边,跟被锁入牢笼的猛虎一般无用武之地,可惜可叹。”
何文辉默默的看着朱元璋,朱振现在已经是盱眙县男,更夸张的是他是朱元璋手下唯一拥有封地的臣子。
他实在不知道,朱元璋此时能够给朱振什么。
莫非朱元璋还是国公,便给朱振一个伯爵,子爵吗?
这很容易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朱元璋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便摇头道:“那小子倒是好说,关键是他手下人毛病多,前些时日,咱们去应天赊账拿绷带,竟然被几个妇人嘲讽了。
说什么不给钱也就算了,缘何连爵爷的赏赐都没有。”
朱标和李进闻言,脸色一沉。
朱标担心朱元葬因为此事,消除朱振的功劳,让朱振寒心,立刻开口道:“父亲,军山各处虽有所怨言,但是其忠诚之心可昭日月。”
“哈哈哈哈。”
朱元璋不禁哈哈大笑道:“你父亲是那种赏罚不明的人吗?
人家军山那么大的功劳,为父又不是瞎子,岂能当做看不见?”
“记录功勋,待东征事毕,本公给他亲自庆功。
毕竟是咱咱们自己家人,我若是小气了,岂不是让人家说我这做岳父的小气。”
这是朱元璋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承认朱振是自己的女婿,朱振此时已经有了两位夫人,承认大女儿与朱振的亲事,对于朱元璋来说,定然是很丢面子的事情。
可朱元璋依然承认了,在何文辉看来,这便是天大的赏赐了。
“我以后见面要叫妹夫了?”
何文辉也忍不住笑了笑。
李进等人被送下去休息,刚进入营帐没有多久,何文辉就前来传话。
“你虽然年少,但是有勇有谋,国公幕府想让你去徽州,先做个千户,你可愿意?”
李进有些发懵,浑然没有注意一行的同伴都有羡慕甚至嫉妒的眼神看着他。
其实在来滁州之前,爵爷就找过自己,跟自己说过,自己年纪轻轻,前途无限,若是得到吴国公的封赏,必然前途无限。
他起先还以为爵爷是为了自己跑这一趟辛苦活的安慰,谁曾想到竟然是真的。
“大人,我,我需要考虑考虑。”
李进道。
“这等大事,确实需要考虑,若是考虑清楚,可以去国公营帐见我。”
何文辉并未多言,从朱振手底下挖人,若是对方不同意,自己还强行拉扯,回头不仅这位风头无二的盱眙县男有可能会报复自己,便是世子都未必能够轻饶自己。
另外一边儿,朱元璋已经命人故意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啪!”
邵荣的手猛地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具碎裂,也不能压制住他老狗一般的咆哮声,“怎么会这样!”
邵荣的面色顷刻间青紫起来,“他怎么能!他怎么可能!”
邵荣觉得自己安排的天衣无缝,沿途不许部下补充朱振给养,不许朱振入城,等到了前线,在伺机让老部下坑死他。
在前线葬送一支三千人的小部队太容易了,而且保证谁都找不到缘由。
而此时在常升的军帐之中,出现了一位神秘来客,让平日里以稳重为名的常升呆愣在当场。
来者皮肤黝黑,身材壮硕,行走之间浑身的凶悍之气难以抑制,见常升呆愣的模样,确实露出了一丝淡然的笑意,“怎么,连为父都不认识了。”
常升立刻叩首,“父亲大人,您总算是来了,速速去解救蓝玉舅父,耿炳文叔叔吧。”
常遇春拍了拍常升的肩膀,“你这些日子的事情,为父都听说了,平日里倒是挺稳重的,今日怎么见到为父慌乱成这个样子。”
“可我听说,李伯升筑九寨为楼车,下瞰衡阳,运土石填城隍,掘地道引水灌城,衡阳已经在旦夕之间了。”
常遇春笑道:“前线确实危机,但是你蓝玉舅父在城外扎营,与衡阳互为犄角,将仗打的也是有条有理,虽然未曾击溃李伯升,但是战果颇丰,况且前些时日在管军总管杨兴,前峰陈八,万户费聚大军突袭之下李伯升的攻城武器也损毁不少,现在只要有小部队牵扯李伯升,让他无法集中精力攻城,待为为父率兵到达衡阳,衡阳之围自解。”
论打仗,这个时代除去徐达,怕是没有人可以跟常遇春一较高下。
常升亦想起,当时家将描绘父亲与元将在衢州鏖战时候的场景。
衢州城城垣壁垒森严,固若金汤。
父亲常遇春率部在城下树栅栏,建奉天旗,从陆上、水上将衢州六座城门团团围住。
旋即父亲又造吕公车、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等攻城军械,拥至城下,高与云齐,欲阶以登城。
同时父亲在大西门又挖"穴地道攻之。
最后连伯颜不花的斤这样的猛人都败给了父亲,常升不认为一个李伯升是父亲的对手。
想到这里,常升的心情自然好了许多,父子二人交谈了一番,常升忽然笑着提到:“父亲,这邵荣真的是越来越活回去了,竟然屡屡寻振哥儿麻烦,谁曾想到最后却成全了振哥儿的美名。”
常遇春也忍不住赞叹道:“朱振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若是没有他吸引邵荣和李伯升的视线,我们的准备如何那么充分。
孩子做好准备吧,大战即将开始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恶客登门()
毕竟是江南水乡,不可能似北国那般拥有漫长的冰天雪地,年关刚过了没多久,那寒彻的风雪天气便散去,路边儿的枯草开始泛起嫩芽,春花似乎也在努力正敞开心胸,将五彩缤纷赠与整个世界。
现在的盱眙县,在寒冬过去之后,像是走出了冬眠的春兽,陡然间爆发了勃勃生机。
大规模的青年汉子穿上了火红的鸳鸯战甲,一水儿的红缨范阳笠,虽然堪堪挨过冬天,身材算不上壮硕,但是经过长时间的军事训练,行走坐卧已经颇有规矩。
日头刚刚升起,不少年轻的范阳笠兵士就走出军营,手里并不携带兵刃,反而提着镐头、铲子,在茹太素的带领下,帮着那些逃荒来的百姓修建房屋。
一块块青石铺入地基,已经颇具规模,熟练的工人拿着一般地方筑城都未必舍得使用的三合土勾缝,妇人们在一旁煮水烧饭随时准备犒劳这些好儿郎。
没有了饥饿之忧的孩子们开始奔跑玩耍在街道上,连总是爱板着脸的茹太素,看着在城区里新建立的,可以容纳大量劳动力的服装厂,面容也多了几分柔和。
生机勃勃。
茹太素看着那些脸上充斥着笑容走进服装厂的百姓,内心由衷的自豪。
想想自己当初落魄之时,靠给人家写信糊口为生,面对元庭贵族的嘲讽,虽然嘴上豪气云天,说自己将来必然平步青云,为官一方,可谁都知道自从那位喜爱在标山写散曲的张养浩老先生与世长辞之后,科举之后就再也指望不上了。
当不当官的,茹太素真的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能否一展心中所学,为天下百姓谋一个安居乐业。
眼下盱眙虽小,却似世外桃源一般,给了自己足够的心理慰藉。
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能力在哪儿,所以他很满足,也很珍惜眼前的一切。
难得的天气不错,端木雨荷在宛娘的保护下姐妹来到了城外的田间。
张灵凤也在,许久没有骑马射猎了,此时她正领着一队女兵在田野间奔驰,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而王玉落则一直围着端木雨荷转圈。
“姐姐,夫君是如何让你怀了宝宝的?”
见端木雨荷羞红了脸颊低下头,便自作聪明的说道:“哦,姐姐不说便以为妹妹不知道么?
是不是喝酒?
小时候我便见姨娘灌醉爹爹,姨娘扶着爹爹去花园唱曲儿,没过多久便有了弟弟呢。”
端木雨荷拍了拍古灵精怪的小脑袋,“等夫君回来,你也去灌一灌试试。”
“还有记得不一定在花园唱曲儿,在房间里,厨房里唱曲儿也是一样的。”
“那我要去房顶,房顶一边儿看星星,一边儿唱曲岂不是更好。”
王玉落天真无邪道。
端木雨荷却笑着笑着感觉肚子疼,腹中的胎儿已经会踢腿了,这一点儿随他爹,劲儿大。
十几个男儿在田野里踢蹴鞠,端木雨荷腹中有了胎儿后,就格外的喜欢孩子。
虽然孩子们穿的大多数破破烂烂,但是精气神都很不错,端木雨荷看的有些痴了。
其中一个瘦小的孩子将球在膝盖上各种颠挑,耍的很是精彩,惹得一群孩子止不住的鼓手称赞。
?“是夫人来了。”
不知道是那个眼尖的孩子看见了端木雨荷,孩子们连蹴鞠都忘记取,一股脑的跑过来。
围着端木雨荷和王玉落又是鞠躬又是行礼,甚至有几个呆萌萌的孩子还想叩头。
这些孩子大多数都在最困难的时候,从端木雨荷手里端过她亲手煮的粥,孩子们心里记得住这份恩情。
王玉落在深宅大院呆的久了,却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立刻变得有些拘谨。
端木雨荷像是抚摸王玉落柔顺的青丝一般抚摸着孩子们杂草一般的脑袋,笑着问道:“这个冬天,官府可曾让你们吃不饱过。”
兴是在义学里呆久了,孩子们连说话都异口同声。
“没有。”
端木雨荷看着孩子们开心的模样,不禁点点头。
今年赈灾,整个军山和盱眙都很紧张,但凡是有不体恤民情的官员,都会得到眼里的处罚,韩徵这个本地人更是跑断了腿,留下个韩青天的美名。
“去玩儿吧。”
端木雨荷吩咐宛娘拿出些许零嘴散发给孩子们,其中一个孩子结果糖人,有些怯生生的问道:“夫人,爵爷不回来了吗?”
????端木雨荷心中一震,抚摸着孩子担忧的脸颊,温柔的说道:“会回来的。”
那孩子鼓起勇气,“可是……可是,我听不少行脚的商人说,爵爷回不来了,咱们盱眙的买卖做不久了。
他们还说,凭什么让他们的辛苦,供养我们盱眙人过好日子。”
“他们还说,贱民就是贱民,饿死活该,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在乱世生活久了,这些孩子都很敏感,都很担心这好不容易过上的好日子,一觉醒来就没有了。
前线的事情,端木雨荷自然听说了不少,“大家放心,爵爷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拿着大红花去迎接他知道吗?”
“夫人,爵爷也喜欢大红花吗?”
孩子扬起天真的小脸问道。
“当然。”
“走,我知道一片花地,咱们去浇水,等爵爷回来,给他插在头上!”
一群孩子风一样蹦蹦跳跳离开了。
夫人说爵爷会回来,爵爷就肯定会回来。
在大家看来,端木雨荷在盱眙是除了朱振之外,说话第二管用的人。
王玉落喜欢观察世间的形形色色,等孩子们离去之后,她依然紧紧的盯着孩子们的背影。
等到看不清楚了,他才扭头说道:“姐姐,这些商人真讨厌,我听下人说,他们联合起来,想要压价呢!”
端木雨荷的脸色很不好,眉宇也皱的紧紧的,当一名年轻的检校擦着汗水,走到近前的时候,端木雨荷的表情变得冷峻起来。
那检校低着头,轻声说道:“夫人,滁州又来人了。”
滁州跟军山的联系很是密切,有很多紧俏的物资,甚至可以留下字据,就先行借走。
这让滁州似乎形成了一种习惯,来军山亦或是盱眙扫秋风甚至成了一种习气。
宛娘从袖口拿出几根银针,怒气横生,“夫人,你莫要生气,这种人让他再世间消失了便是。”
韩徵听闻了军山来人,也来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表情冷峻,“真当咱们这里是他们家了吗?
我叫刘青山派兵来!”
端木雨荷点点头,他知道没点儿真刀真枪,有些人真的敢肆无忌惮。
只是王玉落,他有些疑惑,因为马二爷也在盱眙,为何不去将老爷子请来。
只要看见老爷子,别说是滁州来的人,便是朱元璋亲临,也不敢说些什么。
可滁州的人来了一趟又一趟,也没见夫人去求过马二爷一次。
甚至喃喃都有些看不下去,在来找端木雨荷玩儿的时候,问要不要她去请爷爷,却依然被端木雨荷拒绝了。
端木雨荷在男爵府的前厅里,也不讲究什么妇人不能见客的道理,就坐在椅子上,自斟自饮的喝着茶水。
没过多久,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獐头鼠目一脸市侩气的商人。
“在下商人郝有乾,见过夫人。”
这人看似躬身行礼,但是却摇摇晃晃,看起来就给人一种甚是轻浮无礼的感觉。
端木雨荷淡淡的道:“我便是端木雨荷,你一个小小的商人也敢登男爵府的大门,不怕被砍了脑袋吗?”
郝有乾对端木雨荷传递来的淡淡杀意视而不见,反而轻笑道:“在下之前便与爵爷有过合作,便是军山也是去过的,爵爷还曾夸过在下的厚道,这不看最近盱眙的生意似乎有些麻烦……”“你可以走了!”
“夫人合则两利啊!”
郝有乾不知进退道继续说道:“夫人,自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这乱世之中,盱眙这份家业单凭自己现在的情况是守不住的。”
端木雨荷到:“我虽然是一介妇道人家,却也不是可以任你们拿捏的泥人。
况且若因夫君不在府中,便守不住家业,待夫君归来,又有何面目面见夫君?”
“哈哈哈哈!”
??郝有乾的笑声充斥着得意,“夫人何必自欺欺人,在下可是听说,最近盱眙所有的分销商,对于价格都很有看法,甚至不少人要求夫人将卷烟厂和绷带厂的买卖交出来呢。”
端木雨荷气势一滞。
她虽然屡屡与朱振出谋划策,也曾经做过检校的大档头,但是却很少这般抛头露面,抵挡过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