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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该想到的！
凌若连呼吸都忘了。
早该想到卫央的性格！早该想到卫央的苦衷！早该想到这一切都有原因！
哗。
踉跄地起身，推翻了身后的椅子，凌若跌跌撞撞地冲到扶桑面前，陡然射出的眼神，如箭一般尖锐而犀利——
“现在他怎么样了！”
嗓音沙哑。
砰砰砰。
扶桑跪在地上狠狠磕头。
而后红着眼眶道：“小的离开卫国时，陛下已经时日无多！”
嗤啦。
凌若硬生生把扶桑从地上提起来，“现在！立刻！带我去卫国！”
啪。
决然地松手，扶桑整个人砸在地上，摔的龇牙咧嘴。
凌若看也不看，狂奔如后院。
半柱香之后。
“主子！”红缎惊道：“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儿啊！我去给您备马车！路上舟车劳顿”
“不用了。”
凌若打断红缎，“找最好的马，备两辆就行，扶桑知道来时的路，你带着马车和其他人手随后赶来，至于阳城这些事，全交给你姐姐来办。”
红缎还欲再说，凌若一锤定音。
“不用再谈，立刻备马。”
眼神笃定不容置疑。
红缎无奈，只能点头。
唉阳城才刚定下来，主子这一走，不知道还会起什么变故，罢了，有姐姐在，也能镇守个几个月了。
这些，不是该她操心的事。
卫京。
如山的奏折深处，卫央缓缓抬头，曾经浓黑如墨的凤眸黯淡无光，带着一抹憔悴之色。
“陛下！有新的消息传来！”
“是关于皇后的！”
哗。
面前的奏折被巨力推翻，卫央脸色异样潮红，猛然起身，凤眸里终于带上些许色彩。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年轻帝王，因为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彻底失了分寸。
“什么消息？不用行礼！说！”
急迫而仓促。
周德擦了擦额角的汗迹，一刻也不敢耽搁，“阳城新上任了一位城主！姓凌！根据可靠消息得知，这位凌城主的容貌跟凌皇后——有七八分相似！”
七八分！
那就是了！
长久以来提着的心脏倏然坠落，知道凌若平安无事的消息对此刻的卫央来讲——简直是恩赐！
他长舒了一口气，同呼吸一起喷出来的，还有喷涌不断的血液。
最后一根弦被人抽走，卫央彻底垮了。
黑色的龙袍恍若大火之后的黑色灰烬，飘飘坠地。
“陛下！”
周德嗓音好像染了血，惊恐地冲过来，接住卫央下垂栽地的身体。
“陛下！陛下！”
卫央费了巨力，终于抬开肌肤好似透明的眼角，凤眸里划过喟叹和释然——
“带朕去七皇子府的药方”
语落，再无任何音息。
得到若儿安好的消息，他终于可以毫无忧虑地合上眼眸了
徒留周德跪在原地，双目血红。
十日后。
夜黑如墨。
七皇子府。药房。
南太医再次摸上了卫央的鼻尖，苍老的手指颤抖不止，探了好大会儿仍没有任何动静。
脸色骤然惨白，浑身僵硬如冰，大脑似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刀。
哗，双眼发直，眼冒金星。
噗通。
呆呆地跪在地上，伛偻着身体，绝望又低垂地嗓音飘进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尖——
“陛下，已经没有呼吸了”
什么？！
周德一把推开跪地的南太医，不可置信地冲到床榻边，浑身颤抖，嗓音发尖，“你这老匹夫！休要胡言乱语！”
眼神落在床上安静平躺的卫央脸上。
脸色青白，皮肤暗淡，丝丝冷气从他身上溢出——
再无其他反应。
“陛下！”
周德犹不敢置信，猩红着眼，冒着杀头的死罪去摇晃卫央的手臂，“陛下！您只是睡着了陛下！您再醒醒啊！您睁开眼啊！”
没有任何回应。
卫央的凤眸合成狭长的弧度，俊美如天人的容颜，再无一点生气。
已死无疑。
“陛下！”
周德撑不住了，一个大汉子泪如泉涌，声音凄厉好像失去头领的野兽，在暗无天日的热带雨林深处，绝望地悲鸣。
陛下！
已经找到皇后娘娘了啊！
您为什么撑不住了！
诺大江山！为什么啊！
跪在地上的南太医也红了眼眶。
短短几个月，送走两任皇帝
卫国唉。
叹息一声，屋内只有他和周德两人，若他不出声，只怕这忠心的周德会抱着陛下的尸体殉葬去！
“周大人”
南太医声音苍老异常，“逝者已逝，节哀顺变啊否则陛下走的也不安。”
“今日这消息，老夫是否要瞒着？”
一般皇帝病逝，都会或多或少瞒着几日再散出去，好为新皇继任做准备
凌元帝如今逝世，前两日又刚封了未出世的孩子为太子，天下朝堂正动荡不安着，只怕身死的消息也会被瞒很久。
他在宫内浸淫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不用！”
周德猛然转头，眼眶猩红如饿兽。
“不用瞒着！立刻通知宗人府！鸣丧钟！”
他还保存着最后一丝理智。
“周大人！”
南太医惊道：“此时此刻！不是宣布消息的好时候啊！中宫皇后和太子”
“按我说的办！”
周德语调决绝，“半柱香之内，要听到丧钟声！”
怕南太医再反驳，在背后又加了一句，“这是陛下先帝的遗诏！”
第321章来者何人？（）
确实是卫央的遗诏。
唯恐凌若得不到消息，卫央在昨天清醒的时候特意交代——
若他身死，一定鸣丧钟天下知，哪怕因此造成**，也在所不惜。
并且一遍又一遍强调。
——一旦确定咽气！片刻不能耽误！
见周德态度如此坚决，南太医知道拗不过，只好叹气应下，眼底遍是灰败之色。
卫京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打了个哈欠，几个人一起推上大铁门，正欲上锁，站在右边那麻子脸士兵诧异道：“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这大半夜的能有什么声音！我说老二，你可别吓咱们兄弟！”
旁边的士兵嗤笑一声，照他胸口锤了一拳。
大半夜的，都忌讳着呢！
话不能乱说！
那被称为老二的士兵锤了一拳，仍不自觉，双眼微凝，下意识道：“真的有声音真的！”
对着荒郊野外的左耳动了动。
声音，是从那个位置传来的。
“咚！”
一道撕天裂地的钟声从云霄之中乍响。
恍若雷鸣，直砸到人的心头。
——这钟声？
满城的人都在熟睡中睁开眼，错愕又震惊地望向卫京城西北角的方向。
如果他们没听错的话，这是，皇帝新丧而敲的钟声？
天！
满城人浑身僵直。
凌府。
凌老太爷卷了外衫，平日里犀利的双眼再无神色，面容惨白，好似一瞬之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扶着门框，眼神直勾勾攥着西北的方向，恨不得变成一张大网彻底罩住整个西北，再别让那座巨钟发出丝毫的声响！
还是走到这一天了吗？
陛下的身体不是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吗？
为什么！上天残忍狠辣至此！
那垂死的帝王是他的亲外孙啊！
——那天陛下宣布要立太子时，他就有不好的预感，却没想到这预感来的如此之快，让人如遭雷击！
凌老夫人也知道这钟声的含义。
面色惨白。
死死抓着凌老太爷的袖子，好像在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期盼的声音颤抖如枯树枝——
“陛下他”
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可回应她的，是凌老太爷绝望悲痛夹杂的侧脸。
只一个侧脸，什么都懂了。
城门外。
被称为老二的那士兵胸口又被人锤了一拳。
与之前泄恨的拳头不同，这一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行啊老二！这张乌鸦嘴可祈祷别被人逮住否则，今日之事！你少不了掉脑袋！”
乌鸦嘴乌鸦到一国帝王身上，确实是杀头的大罪。
士兵老二揉了揉自己生疼的胸口，怨怒道：“我说的可不是这声音！”
这钟声这么响，只要一敲起来满城的人都能听到，显然这一声是第一声——而他刚才听的声音，则是马蹄踏过草丛疾驰而来的风声！
大晚上的，谁在城外纵马？
是哪个公子哥？
啧啧，帝位更迭对他们这种小人物的影响不大，毕竟换了皇帝他们没多大利益更没多大损失，但对京中那些贵族公子们却影响颇深！
一朝天子一朝臣！
不过，他就是个看门的，这些事不用他操心！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除了这名叫老二的士兵，谁也没发现，因此，在那冷煞的铁蹄无情踩断两名士兵的腿后，老二躲过一劫，闪身躲进草丛，惊恐地看着马上的烈色身影。
——一身红衣，面容绝美，彷佛绝代妖姬，艳光四射。
雌雄莫辨，男女通杀的美。
正是凌若。
擦了擦额角的汉，凌若又一鞭子抽中马尾，“驾！”
马蹄下仿若生风，一溜神便窜进了未完全合上的城门之中。
直到凌若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那几个被马匹踩到的士兵才猛然回过神！
惨痛声次第响起，怒骂声一声皆一声。
“呸！什么玩意！仗着有几分家世就敢胡作非为？！”
“靠！来日再让老子碰见这玩意！老子哪怕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宰了这畜生！”
“就是！嘶疼死爷爷了！”
他们骂的爽，丝毫没看见草丛里藏着的老二脸上的惊恐之色。
还有一辆马匹。
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统筹整个卫京兵力扶桑！
天王奶奶诶！这尊大神怎么出现了！
又是一个凌空飞骑，撞开挡路的几个士兵，马蹄不安分，朝之前骂的最凶的那士兵的胸口上狠狠踹了一脚，绝尘离开。
没生命危险，只是疼上几天罢了。
无妄之灾。
那士兵气的一翻眼一蹬腿，彻底昏了过去。
而城内，扶桑紧追着凌若，眉头紧蹙，眼底划过震撼只意。
他一直小瞧了凌若。
整整十日奔波，除非饿的受不了，绝对不吃一口东西，全心全意都放在赶路上，日夜不休！
将半个多月的路程，硬生生缩到十天！
甚至他在背后跟着都能看见凌若裤脚渗出的血迹！
长时间骑马，凌若身为女子，细皮嫩肉，双腿早被磨破，血已经渗到外裤之上了！
这份毅力，这份坚韧，天地之下，再难找到能出其右者！
怪不得主子对凌姑娘痴缠不休
咚！
又一声钟声传来。
砸的在前面狂奔的凌若面色惨白，内心恐慌焦虑到极致。
几个月之前，就是这些钟声，彻底砸碎了她平静的生活，砸碎了她的一切渴盼——
现在？又来？！
眼底闪过倔强和固执，隐有疯狂之色溢出，凌若手中鞭子力量更重更狠！
马儿嘶鸣一声，提着步子继续往皇宫的方向冲！
她要见卫央！
“来者何人？”
守皇宫门的锦衣卫神色严肃，手中的长枪横在胸前，禁止凌若入内，神色严肃。
凌若懒得和他分辨，手里的马鞭甩出去，一个巨力，卷走那长枪后，厉喝一声，长驱直入冲进皇宫。
“站住！”
那锦衣卫变了脸色。
若天底下人人都像这人一样一言不合就创皇宫，皇宫岂不乱套了？
“来人！”
锦衣卫嗓音里带着狠戾，“给本官拿下这强闯皇宫的贼子！”
音落，几十名装备精良的锦衣卫从暗处冲出来，手里持着弓箭，对着凌若的后背射出去。
嗤嗤。
凌若眼底划过狠色，猛转马头，躲过那几道寒芒，身下马儿奔跑的速度更快——
她现在没空和这些人磨叽解释！
早点找到卫央才对！
咚！
这是第三十二道钟声了。
凌若心尖一颤，没躲过一只羽箭的射击，胸口一痛，低头，肋骨处插了一根冰凉的箭。
第322章丧钟声停！（）
凌若冷厉一笑，苍白的唇角扯出清冷的暗芒。
嗤啦。
扯开红色的，早就遍布灰尘的外衫，腾好地方后，一咬牙，一狠心，在诸多锦衣卫惊恐地眼神中，生生将那箭矢抽出来！
这狠人！
嘶
锦衣卫，包括那锦衣卫头头眼底都划过震撼和畏惧。
畏惧之色还未退去，另外一道男子的嗓音则似砸在他们头顶的晴天霹雳。
“尔敢！见了皇后娘娘还敢阻拦？！”
啪！
紧跟其后的扶桑用左臂抽晕了刚才射箭的锦衣卫，在一众警衣卫呆滞地仿若天塌了的表情中，顺着凌若的方向，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徒留一群心惊胆战知道自己惹了大错的锦衣卫在风中颤抖。
皇后刚才那人是皇后？不是在深宫养着吗？
不是据说有了三个月身孕？
天！他们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之前发号施令的那个锦衣卫脸色最为难看，如果时间能倒流，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对凌若出手！
此刻，御书房门口。
清冷的灯，稀稀落落的宫人，太监们面带紧张地望着御书房正门口的一幕，瞅了几眼，又急惶地低头
少听少错！
“为什么不在！”
凌若眼眶发红，死死揪住那小太监的衣领，嗓音尖锐若疯婆，“陛下呢？陛下不在御书房在哪儿？”
那小太监被人掐着脖子，连呼吸都岔不上来，快哭了。
周大人临走之前特意交代，千万别告诉任何人陛下的行踪可此时此刻，皇后亲自出面质问，他到底说？还是不说？
咚！
又一声钟响，第四十八声了。
小太监被这撞入耳膜的钟声给砸的回了神！
回神之后，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在犯什么混！
眼看陛下的丧钟都起了！他还守着周大人的话干什么！皇后肚子里太子要紧啊！那是卫国新的希望！
憋着嗓子，艰难道：“陛下在七皇子府！”
七皇子府。
凌若手一松。踉跄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七皇子府！
生命的最后一刻！卫央去了那儿！
眼眶发酸！凌若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她就该在卫京多待两天查明真相！而不是跟个疯子一样不顾一切地抛下卫京的一切，急惶地逃离冲入阳城！
那样的话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丧钟鸣。
为她最心爱的男子敲起的丧钟。
不！
捏紧拳心，死死攥住，心口痛到无法呼吸，可凌若不信！
她不信卫央就这么死去！
哗！
骤然转身，翻身上马，扯去心底的一切软弱，凌若冲向院外。
钟声响到六十声，凌若冲出皇宫，已经奔到了七皇子府府门口。
还好两个地方之间距离不远，
赤红色的灯笼被人换掉，换成惨白的霜色，在风中摇摇曳曳，似乎在宣告——丧事起。
嗤啦！
凌若一个飞身，扯掉那两个诺大的白色灯笼，甩到对面的绿色墙角，脸色黑如炭。
没见到卫央的最后一面！
谁他妈的都别再她面前扯这些玩意！
刚挂好灯笼的两个婢女脸上还残留着泪水，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挂好的灯笼被人扯掉砸烂，尖叫声陡然响起，响到一半，在凌若吃人的眼神中猛地缩回去，后背发寒。
——天啊！这个人怎么这么像七皇子妃！
不！是凌皇后！真的是她！
尖叫声戛然而止。
“陛下在哪个院子？”
生意里带着不耐。
“药药房”
小婢女对视一眼，哆哆嗦嗦，话没说完，便觉得有阵风从自己身边窜过去。
等她反应过来后，面前的一人一马早没了踪影，消失在眼前。
凌若已冲进院内。
药房。
手指下意识地箍紧，掐住了身下马匹的匹马，无辜地马儿嘶鸣一声，速度更快！
转眼间便冲到药房门口。
无数穿着白衣的侍卫和婢女侍立在门外，哭哭啼啼地嗓音似蚊子声，嗡嗡嗡地，让人恨不得一巴掌全给拍死！
“闭嘴！”
凌若怒喝一声，从马上飞身下来，刚一落地，双腿剧痛。
坠地的大力，使她腿内侧的伤口再次开裂，每走一步，仿佛行走在刀尖上。
顾不得了！
凌若咬牙，身体自动屏蔽了这些痛觉，因为再痛，都比不过心里的痛
一进院门，看见跪了一地的太医。
首当其中的是南太医，苍老的声音颤抖地行礼，“皇后娘娘您来的晚了”
凌若扫他一眼，眼神如刀。
南太医有种错觉。
此时此刻，他若再敢多说一句，这位皇后娘娘能用眼神杀死他！
小命重要。
南太医皱巴的嘴唇合上，鹤眼深处，却是叹息——唉，帝后情深，可惜造化弄人啊。
凌若掠过行礼的太医，直接冲向门内。
咚！
刚打开门，钟声又响，这是第六十二道钟声了。
再有十九道，举国皆知，皇帝身死大丧！
凌若脸若寒霜。
“皇后娘娘！”
跪在卫央床边的周德猛然扭头，眼神由惊异、到不可置信、到狂喜、再到绝望，一一闪过。最后噗通跪地，身形颓软。
晚了。
一切都晚了。
他没想到皇后娘娘能在这时候赶回来，可来晚了陛下，已经宾天。
“把钟声停了。”
凌若眯眼，嗓音凌厉。
“什么？”
周德抬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凌若抓过他的肩膀，怒吼声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