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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这么傻！”
屋内诸人走光后，王姨娘快步走到床边，赤着双目心疼道：“不是说好了擦伤吗？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你是想让娘亲心疼死吗？”
周天启阴沉着脸抬头，“你以为我想？！”
王姨娘神情一滞，觉得周天启的反应有些不对劲儿。
“是出什么意外了？”
周天启脸黑成一片，“那俩杀手是真要杀了我！”
“怎么可能！”
王姨娘失声道：“当初说的条件不是只做做样子吗？为什么要杀人？！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周天启暴躁地嘶吼，“都是周莞颜那贱人搞的鬼！人是她联系的？今日出门之事也是她商议的！她弄个擦伤，老子这边却差点没命活！”
怒急了，一向以君子自居的周天启爆出粗口。
王姨娘笃定道：“不会是莞颜。”
周天启见鬼一样地抬头，“你说什么？为什么不会是她！”
“娘！你是不是失心疯了！自从那周莞颜来到咱们府里，你就彻底变了个人，事事为个外人操心，恨不得把她当成亲女儿，就连采薇都得排后，你不觉得很不正常吗？”
王姨娘蹙眉，不悦道：“有什么不正常，那是你舅舅的遗孤啊！孤身寻来，我这个做姑母的再不对她好点儿，难道要任由她受辱？”
“娘！”
周天启不可置信道：“一个表小姐你非要帮她弄成嫡小姐，如今出了事连儿子都不信，去相信一个十几年没见过来历身份不明的外甥女？我才是你儿子啊！”
王姨娘脸色难看，“我说了不会是莞颜，就绝不会是她。你们是表兄妹应该相互扶持，你不该对她有这么大戒心。”
“娘！”
周天启简直无法相信，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那周莞颜有如此手段，竟能让王姨娘处处向着她说话！
抬头，看着王姨娘固执和不忿的表情，周天启心底涌过愤怒和无力感。
他这次被周莞颜那贱人坑了，可也不是没有好处，父亲对他的愧疚加深，原有的怀疑也被减到最小——除了他受伤有点儿重之外，皆大欢喜。
一个念头飘进脑海。
难不成这是周莞颜的真实目的？为了让苦肉计逼真，所以下了死命令让那俩刺客全力出手？
越想越有可能。
他妈的。
为什么她周莞颜不以身冒险，偏把他推出去？
她的命是命，他的就不是吗！
事成之后，这贱人绝对留不得。
周天启脸色铁青。
见周天启神色有变，王姨娘也顾不得和他争辩，急忙坐过来，焦心道：“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哎，你放心，娘定跟莞颜好好查探是谁动了手脚，绝对让那黑心玩意儿吃不了兜着走！”
话里话外，笃定地相信周莞颜。
周天启气个半死。
“姨娘你！算了你先回秋华居，准备下一步动作，这次的计划虽然有变，但还是达到了目的。”
王姨娘点头正要应下，猛然想起刚才凌若所为，恨的牙根痒痒，“天启，不如我们先把那凌若”
“动都别动那念头！”周天启拔高了嗓子，“你跟她较什么真？现在相府还用得着她，背后那么多家商号，每月又有无数进账，没把她掏光之前，她就是相府的财神！”
“不仅不能动，还得尽量打好关系，有了她的财力支持，我以后的官途也能稳妥些。”
王姨娘僵住了脸，“可，就这样任由那贱人在府里兴风作浪？”
周天启瞪她一眼，眼底的狠戾同周浩南如出一辙。
“现在最大的威胁不是凌若！而是那位翠姨娘！”
“若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相府之中，还会有我们的地位？”
说到这儿，语气狠辣，“宜早不宜迟，早点将那对母子掐死腹中，才能早点儿安心。”
王姨娘也知道翠姨娘母子是心腹大患，咬牙压下心里的不忿，“好。”
出了门，伫在门口，突然看见周莞颜身边的贴身婢女一闪而过，心里一动。
其他事先放一边，她去看看莞颜吧，也不知道她伤的怎么样，姑娘家的，身上留不得半点疤痕。
哎，真让人操心。
周莞颜屋内。
一个穿着朴素的婢女推门而入。
“小姐，已经妥当了，那夫妇俩不堪受刑，咬舌自尽。”
周莞颜转过身，脸上闪过了然的笑，“自尽之前呢？有没有吐出点儿什么？”
婢女应道：“全按小姐的吩咐，他们虽然没将事情完全说清楚，但零零碎碎指出，这次的刺杀是报复——两个月前，周丞相派人抄了他们的家，男入奴，女入娼。因此怀恨在心，伺机逃出。”
“相爷呢？”
“看相爷的表情是信了十之七八，再加上大公子胳膊被洞穿，周相对这件事也没那么多不好的猜测，想必此事过后，小姐在府里的地位能更上一层。”
“呵呵。”
周莞颜扫她一眼，“你做的很好，一会儿去我库房领十两银子。”
“奴婢不要银子。”
受到周莞颜的夸奖，小婢女脸色涨红，“奴婢除了一直跟在小姐身边之外，再无他想。”
抬头，眼神炽热虔诚，像信徒在叩拜佛祖，诡异无比。
周莞颜勾唇，眼底闪过得意——这些人的忠诚将是她无所匹敌的武器，也将是她的一切依仗。
她抬手，“赏你的便是赏你了，也好让其他人看看，我这里不缺银子，缺的是忠仆。”
小婢女一脸火热。
她走以后，周莞颜转身，盯着面前梳妆台上的一盆水仙花入神。
良久，掐下最大的那朵。
盯着鹅黄色的花蕊，笑的诡异，“周府？算什么东西。”
语罢，随手将花朵甩在地上，轻抬绣鞋，脚尖用力，旋转。
零落成泥碾作尘。
她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周府，周府二小姐？以为她稀罕？
卫七皇子，卫国，凌若。
只有鲜血才能洗刷灭国之辱！只有鲜血才能告祭南蛮灭国之殇！只有鲜血才能对的起她所受的锥心之痛！
周莞颜抬眼，眼底是猩红血色，狰狞一片。
第154章抽丝剥茧（）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带她去趟凌府，把她记在我生母的名下，成为凌家的义女，周府的嫡女了？”
凌若语调没有半点变化，可若是熟悉的人在身旁，定能捕捉到平稳背后的冷冽杀气。
可惜，周浩南并不熟悉。
反而抬头，一副慈父的微笑，“若讲她记到你母亲名下，府里多了个嫡女不说，你也能多个姐妹照应，就算以后出嫁了，也能相互扶持。”
去你大爷的相互扶持。凌若眼神定在书桌上那刚研磨好的黑色墨汁上，恨不得一把掀翻全泼他脸上。
凌婉君身死，她的排位却没留在周家，一是因为凌若不愿让她的排位留在这个肮脏的地方，二是周家有家训，没生子的正妇不得入宗祠！
当初周浩南一提出这个家训，凌若转身抱着牌位就送去了凌家。
笑话，别说你们不屑要了，就算想要——周家？什么东西，也配？！
可现在？
凌若唇角勾起嘲讽，“这主意是谁提的？”
周浩南总觉得凌若话中有话，有些犹豫道：“是你祖母她心疼莞颜替她受过，想着给个身份，如果记在王姨娘名下，只是个庶女，身份不高，就算出嫁，也只能嫁到低门终究不妥。”
凌若垂眸，“父亲没觉得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的。”周浩南笑道：“莞颜命苦，可心地善良又乖巧可爱，这次又救了你祖母，应该给个好点儿的身份。”
“你确定她的身份了？”
周浩南摆手，“以后莫要再提这个了，不论怎么说，这个女儿为父认定了。”
凌若噎住，眼神一遍遍扫视周浩南的神色，最终得出一个让人无法置信的结论。
他是认真的！而且，眼底充满疼惜，没有任何算计！
怎么可能！这种无谓的情绪会出现在这个素来自私自利无利不起早的周丞相身上？见鬼了吗？！
凌若深吸一口气，“今天莞颜妹妹受伤后，有跟您单独相处过吗？”
事出之前，还一切正常，说明变故发生在事后这段时间。
周浩南奇怪凌若的问题，蹙眉道：“她身上受了伤，为父也不好去打扰，没有单独相处过，怎么？有什么问题？”
凌若眯眼，没有？怎么可能
正要再问，周浩南突然想起什么，指着手边的茶杯道：“她的婢女松开一杯茶，说是看见本相在外面等的焦急，心里不安，便亲手泡了茶给本相去去火。”
“毕竟是她的一番心意，本相也没拒绝。”
一杯茶？
凌若心底有了计较，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让红缎去周莞颜那儿探探，转过话头，又提起周莞颜，“父亲确定不会后悔？”
周浩南面色变幻，头脑里斗争良久，最终一方占了胜利，“周府多一个女儿，以后也能多几分助力，况且她跟你母亲八分相像，认到你母亲名下也合适些。”
言语中，竟带了缅怀之意。
凌若没有说话。
低头，似是看到了那个笑容温婉的女子，喃喃：你看见了吗？这就是曾经你舍弃一切想追随你的男人。人死灯灭，再也利用不起来了，他便不要你的牌位，说你无子不得去宗祠。如今用的到了，又露出这么一副恶心人的表情。
缅怀？
追忆？
是缅怀追忆母亲无条件当他的粮仓为他做牛做马抛弃一切，仍然不求回报吧？
“好。”凌若抬头，下巴微微上抬，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三日后我带她去凌府，至于能不能认到母亲名下，那便要看舅父舅母的心情了。”
周浩南见目的达成，喜道：“无碍，为父相信，只要若儿愿意帮忙，此事必然成功，莞颜定会对你感激涕零。”
凌若唇线勾起。
会涕零的，但绝不是感激。
提了裙子，不看周浩南，快步离开房间。
三日后，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周府门前停了一驾高大的马车，车夫在一旁恭身立着，待听到门内传来女眷的声音时，忙打气了精神。
两位小姐出来了。
为首的是凌若和红缎。
凌若穿一身碧蓝色束腰绣锦长裙，鬓边掐了两朵水蓝色珠花，珠花由硕大的珍珠攒成，晶莹剔透，衬的原本就绝美的面容，似梦似幻，如有珠光涟滟。
红缎跟在她身边，穿一身正红色便裙，肤白如玉，一对剪水大眼睛活灵活现。
车夫急忙埋下头，眼前发花。
被晃的。
出了门，红缎突然道：“主子，还有件事儿，三日前周德来过。”
周德？
凌若诧异道：“他来干什么？有什么消息不能让小厮传话？咱们培养他花了大代价，别被戳破了功亏一篑。”
“是关于周天启之事。”红缎蹙眉，“周天启的箭伤有些怪异。”
凌若步子顿了顿，“怎么怪异了？”
红缎皱眉回忆，“说他的血比常人流的多，同样的伤口，常人只有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啊若是相差范围不大，这可以理解，但三分之一？明显违背常理让人想忽略都不可能。
“还有其他的吗？”
红缎若有所思地摇头，“没了但是我派人查了周天启所用的一应药物和用具，没发现任何问题。”
凌若白她一眼，“原来你这几天是在忙这个？我当发生什么了，神神秘秘的。”
红缎不好意思地笑了，见两人此时已经行到马车旁边，忙伸手扶了凌若一把上马车。
周莞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若姐姐已经要走了？都怪妹妹来晚了。”
话音落下，另一个面容绝美穿着粉裙子的少女走出来，和凌若相比，她少了几分精致和明艳，却多了一丝温婉，不及凌若的倾国倾城，却别有一番味道。
从凌若这边望过去，正好能看到她精心描绘的弯眉，芊芊动人。
“缎儿。”
凌若突然眯眼，“那一对刺杀周浩南后来又咬舌自尽的夫妇尸身偷过来。”
“呃”红缎一时没反应过来。
凌若接着道：“还有那几根刺杀的箭矢，捡回来送到韶华院，也许咱们能从中发现点什么。”
周天启伤口的古怪，绝对跟周莞颜有关系！
第155章表妹，你好（）
凌家子嗣向来稀少，到凌婉君这一辈，只有一位哥哥。
凌柯守。
比凌婉君长五岁，娶了一妻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女，姓史，名叫史香云，两人只有一子——凌泽纶，今年二十一岁，府里只有一个通房丫头，尚未娶妻。
昨日会试已经结束，凌泽纶也参加了此次会试，回府休整过后，面色虽然疲惫，眼底还算是精神，穿了一身暗红色长袍，身后跟着两名小厮，一路直行到凌柯守的书房。
却发现书房院外停了一辆眼生的轿子。
轿子只容四人大小，通身精致华美，四个檐角还坠着铃铛，偶有风吹过，叮叮作响。
这是哪家的小姐？
凌泽纶探头，往里面瞅。
不怪他好奇，他虽长到成年，但见过的女眷极少。凌家子嗣不旺，他也没个表姐堂妹相处，外面跟他身份相当的大家闺秀更是难得一见，眼看挚交们都结婚生子了，他却依然打着光棍，和母亲要求，母亲总说要以学业为重。
这次会试结束，想必就会为他张罗娶亲之事吧？
想到这儿，凌泽纶心底一阵火热。
一道粉红色的衣角撞入他的眼帘。
顺着衣角往上看——弯弯的眉毛，如画的眼睛，琼鼻玉唇，温婉绝美又可人。
凌泽纶屏住了呼吸。
他敢发誓，这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少女！连皇宫里被盛赞的五公主都比不上！
周莞颜笑容不变。
来凌府之前她已经打探过，周府只有一位公子，才气马虎，为人憨厚，却不愿子承父业习武，只能蹉跎到二十多岁还没有多大发展。
应该就是这位了吧？
相貌还凑合，只是那痴呆的表情让人生厌。
周莞颜压下心底的厌恶，上前行礼，“表哥好。”
翠滴滴的声音叫着他表哥，发声的少女又容貌精致温婉，凌泽纶差点没站稳，平复了好大会儿才道：“这位妹妹是？”
叫他表哥？他记忆中没印象自己有个这么俊俏的表妹啊，否则早就央母亲上门求婚去了。
周莞颜柔声道：“小女子是周丞相府的小姐”
周丞相府。凌泽纶想起来了。
他确实有位表妹在周丞相府，那是他亲姑姑的女儿，可是幼时便丢了，令他一度扼腕叹息——姑姑长的那么美，若那表妹没丢，岂不是长成了天仙样？而他这个做表哥的，能不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前些日子听说小表妹被寻回来了，他因忙着备战会试，又觉得消息太假，便没分出多少精力和在意。
而现在？
谁敢说这不是他表妹他就宰了谁！
笑的一脸君子仁义，“原来是表妹啊在下凌泽纶，见过表妹。”
“表哥？”
周莞颜微微抬头，长长的睫毛眨巴几下，将少女的纯善和天真显露无疑。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表哥？”
凌泽纶呼吸猛然一滞。
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内心突然炙烈地躁动起来。
有女其姝，君子予求。
“表妹从没见过我，当然不知道了”
最初的悸动强压下去，凌泽纶换了一脸讨好道：“不知表妹前来所为何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绝对义不容辞！”
周莞颜忙摆手说不用，只是眉宇凝结，显然有烦心事。
凌泽纶见状，拍了胸口，“表妹这是信不过为兄了？你放心，任何难事只要在这凌府里，我都能帮你解决！”
语气笃定。
周莞颜面色有些挣扎。
凌泽纶见有戏，心里一喜，面上更露出沉稳可靠的神色，“你我本是一家人，跟自己的哥哥有何话不能说？”
周莞颜终于松了口，面带难堪和愧疚，将自己叙述成一个无依无靠在相府刀剑风霜严相逼的孤女，添油加醋一番，惹得凌泽纶心底大起怜惜。
“你放心。”
听完一切，凌泽纶突然上前几步，红着眼眶，握住周莞颜的双手，“姑母牌位之事就交给我！我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周莞颜想挣脱，却挣脱不开，脸都羞红了，又听到凌泽纶的保证，泪水涟涟，“那，妹妹就多谢表哥了表哥真是好人。”
哗。
周莞颜一句夸奖，让凌泽纶面红耳赤，他张口欲说话，却紧张慌乱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涨红着脸道：“表妹放心！我这就去祠堂！”
周莞颜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掌，目送凌泽纶慌不择路地消失在拐角。
彻底看不见后，涟涟的泪水缩个干净。
接过婢女递来的手帕，周莞颜细细地擦了擦双手，连指缝都不错过，擦完之后，极嫌弃地甩到婢女手里。
“找地方扔了。”
“是。”
婢女急忙接过，下一秒，头顶又响起周莞颜的声音。
“什么东西。”
话里话外，带着厌恶和不屑。
语罢，周莞颜上了马车，而小婢女则找地方处置那块手帕。
殊不知背后跟了一道影子。
红缎。
凌若去书房同凌舅舅商议认女儿一事，她佯装跟进去了，实际在一边躲着偷看这主仆俩的动静。
果然不出她所料，周莞颜天生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刚来凌府，她们才离开一会儿，这边就勾搭上了凌府的公子。
那凌泽纶也不是个好的，几句话说过去竟然就拉拉扯扯，口口声声表妹表妹的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关系多亲近。
凌家怎么养出这么个儿子？
周莞颜随身婢女叫圆月，此刻，拿了周莞颜不要的帕子往人少僻静的巷子里走，临过一道门，发现里面有几个小厮起了一堆火，烧着过期不要的废纸箱笼，圆月心思一动，便也趁人不注意走进去。
“这位姐姐。”
见来了生人，还是个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