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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家这样可不好。”
凌若没有料到，卫皇跟她说话的语气，会是一副长辈的姿态，会慈祥地跟她舅舅一样。
不过。
凌若眯眼，抬头，直视卫皇，“臣女，觉得这样很好。”
卫皇被噎了一下，却没有生气，又看了凌若几眼。
绝美的少女眉目如画，可瞳孔和脊背却带着异样地固执和坚定，仿佛世间一切事都不能折断她都不能打倒她，都不能让她弯了腰！
这样的气质，跟整个卫国的喜好和风尚格格不入，但无疑，这样的女子，一生能活的很好。
如果当初婉君像她一样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了。
卫皇叹息一声，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确实这样，很好。你坐吧。”
凌若也不推辞，把椅子一拉，坐好，眼神掠过幔帐后面生死不知的卫央后，心尖一颤，腥气涌到口鼻当中。
是血的腥气。
凌若闭眼，又抬头，用尽浑身力气控制住自己的嗓音，“七皇子的身体”
卫皇的眼神猛然犀利，后又颓成一片，似烈日下被灼热的日头晒干的芭蕉叶，垂在地上，垂垂老矣。
叹了一口气，“你也回京多日了，想必知道卫央活不过二十岁吧？”
凌若瞳孔一缩，“臣女以为，那都是无稽之谈。”
话音斩钉截铁，带着笃定和确切，似沙场征战的大将军，气势凌人。
卫皇又看了凌若一眼。
这个他亲封的明珠郡主，连他都看不透
无稽之谈。
呵呵。
卫皇抬眸，眼神亦落在床上的卫央身上，透过纱幔，他能看见卫央白如薄雪的唇色。
“今天之前，朕也以为是无稽之谈。可事实告诉朕天底下没有无稽之谈！”
“有！”
凌若猛然起身，笃定地望着卫皇，眼神居高临下地逼视，似是想要卫皇把刚才说过的话给咽下去。
“就是无稽之谈！”
“卫央绝不可能亡于二十岁！”
笃定的语气，斩钉截铁的神态，严肃的双眸还有紧绷的五官。
卫皇差一点就信了。
作者题外话：第一更！
第188章你舍不得我（）
下一刻，那抹刚升起的信任，化成嘲讽的笑。
他这是怎么了，急病乱投医吗？一个小姑娘家说的话他也相信？想他年轻时也曾踏马征战天下，如今竟然成了一个需要靠小姑娘安慰的老头子？
卫皇的眼底归于平寂，再抬眼，眼底再无波澜。
转而闻道：“你进来的时候，外面那些太医走了吗？”
凌若摇头，“都站在廊下，一动不动。”
卫皇点头。
他们自然不敢动。唯恐一个不对劲在这时候丢了性命，挨两句骂总比被拉出去砍头好。
呵呵。他虽然因为卫央的身体悲痛欲绝，但他时刻记得自己是皇帝，绝不会丧心病狂到拿身边人开刀的程度。
起身，对凌若淡淡道：“朕记得你跟七皇子的关系不错，你先守着吧，朕去问太医点儿事。”
凌若点头，看不清神色。
卫皇转身，龙袍宽大，往日里刺目夺人的明黄色此刻撑在他的身上，毫无风度和威仪。
凌若别过眼，不再看他。
卫皇，是个好皇帝，对卫央来说，也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只是因为他的身份是皇帝，所以才为父亲这个名称上蒙了一层阴影。
凌若强迫自己不去想，却又不得不想，一旦卫皇得知卫央能活过二十岁，一旦他得知卫央幕后的一切势力和手段。
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还会同现在一样吗？
凌若叹息地摇头。
卫皇出门时，外面伺候的太监得了吩咐，关上了屋门。
院外有秋风寒意见浓，卫央身子虚弱又生死不知，不能吹冷风。那关门的太监眼睛跳了跳——能让一国之主这样对待，这七皇子就算死也无憾了。
这话没被凌若听见。
若被她听见，绝对会一巴掌抽上那太监的脸——去你妈的死而无憾，信不信老子阉了你！
不对，已经是太监了。
屋内，凌若起身，行至床边，掀开帘帐，看着那躺在床上的如玉男子，心中五味陈杂。
“卫央？”
她轻轻地出声，声音如轻柔的羽毛，划过波光潋滟的湖面。
床上的男子手指动了动，在凌若惊异欣喜不可置信地眼神中，抬眼，如墨的瞳孔晕黑又摄人。
卫央！
凌若再压不住，猛然扑上去，攥住卫央的双手，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似是要看到他的灵魂里！
“你醒了”
他醒了！一切担忧一切惶恐，什么活不过二十什么准备丧事吧他妈的全是在放狗屁！
卫央醒了。
凌若犹不敢相信，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再坚韧顽强如钢铁一样的女子在爱情面前都会发了疯着了魔如入癫狂如成痴。
他真的醒了。
凌若喃喃，眼泪落得更多，不大会儿，便濡湿了盖在两人相扣的双手上的袖子。
滚烫的眼泪，似一簇簇烈焰，一直烧到人等心底，卫央轻合眼眸，压住震荡不止的瞳孔和神魂。
他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看她坐在自己身前，看她眉目如画，看她握住自己的手，看她为自己动情忧心自己的一切。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是怎样刚硬的一个人。
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打开她的心扉需要多大的力气多难的旅程。
没想到，一切降临的如此突然。
卫央抬手，想为她擦掉眼神，却又顿在空中，而后缓缓垂下。
让他自私一回吧。
让他再在她的关心里沉湎深陷堕落一回吧。
以后，再也不会让她哭了。
凌若泄尽了心头的担忧，再睁眼，眼底若被碧泉洗过的麋鹿之眼，清澈透亮。
拔出卫央手里的袖子，凌若又恢复了那个狠辣嚣张不可一世的毒女形象，狠狠地往脸上一抹，所有的泪水所有的软弱全数擦去。
瞪着卫央，怒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只是气血倒流吗？外面的太医都要给你准备丧事了！”
卫央苦笑一声。
他就知道，这女人的柔情超不过三秒。
扶着床沿起身，唇色依旧苍白，但一对凤眸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幽深。
他定定地看着凌若，直看的后者尴尬地转过头，才笑道：“若不控制筋脉弄出点儿什么，那些太医岂会相信？父皇岂会相信？”
凌若剜他一眼，“合着你把你爹跟老娘都算计进来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
卫央有些无奈，想斥责后者，却又不忍心，只能叹了一口气，“无奈之举，我总不能当场揭竿而起反了我父皇吧？”
噗嗤。
凌若被他认真的神态逗笑了。
正欲再说两句，猛然想起那个什么活不过二十岁的断言，心揪起来，“还有一事得问你，活不过二十岁是什么意思？人人都把事挂在嘴边。”
卫央眸色变深，“若儿信吗？”
凌若嗤笑一声，“我自然是不”
待看见卫央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时，话音一顿，眉毛也拧起来，“难不成是真的？”
卫央点头，“无风不起浪，自然是真的。”
凌若身形僵住，深呼吸好几下才控制住昏厥的冲动，“这个玩笑不好笑。”
“这不是玩笑。”
卫央的话落，凌若的脸色由青变白，由白变绿，来回翻转了好几个眼色，才化成铁一样的黑气铺面。
“天底下最好的神医在哪儿？”
这回是卫央笑了。
不同于以往的笑，卫央真正笑起来，只有眼睛弯弯的，将他尊贵冷傲如嫡仙的面容，一下子拖进凡间。
细长的双眼不再往上轻挑，反而是朝下方微勾，似是每月的月初天边那一瓣细长的弯月一样温柔。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你，却比过世间一切情话，让人只愿溺死在这温柔里，再不管世间的风风雨雨。
凌若的迷乱也只一瞬，下一秒，反映过后者笑容里的意思，恨不得掐死眼前这男人。
“卫央！”凌若咬牙切齿，“老实交代，再敢哄我半句，老娘转身就去求皇上赐婚！”
卫央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眼神细细地扫过凌若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似是要把后者的容颜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底。
许久，悠悠道：“你才舍不得我去跟那魏书生成亲。”
作者题外话：二更！
第189章皇后有请！（）
合着这是拿捏上她了？
凌若剜他一眼，“你就直说，你到底能不能活过二十岁吧。”
卫央眼底闪过柔意，“我还等着和若儿白头到老。”
“打住。”凌若翻个白眼。刚才那种情况说情话叫情到深处，现在说就叫腻歪了。
扫他一眼，“既然你这边没事了，那我也就不待着了。”
语罢，转身便要走。
卫央心底叹息一声——叫住凌若，“若儿，其实我的身体之所有希望，是因为你”
“停。”
凌若瞪他一眼，“安心养病吧你。”
原本以为这男人是个孤傲冷艳的，没想到近距离接触这么啰嗦，油嘴滑舌的腔调也不知跟谁学的。
凌若嘴上鄙夷着，心里却缓缓划过暖流。
其实偶尔听听情话，有助于身心健康而且说这情话的人，也是她看上的男人。
唇角微勾，一扫之前进门的悲涌和无措，脸上布满津津笑意，笑容明媚，似碧池里的芙蓉花开，一朵一朵挤在一起，艳煞人心。
和卫皇简单地说了几句卫央的情况，凌若便跟红缎一起离开，刚出院墙，还没走上几步，便见一个红衣太监执着浮尘，慢悠悠地绕过一处回廊，往这边走来。
红缎笑道：“这太监也不知道哪个宫里的，倒是悠闲地很。”
凌若的眼神却落在那太监的红色袍角上——鸾凤殿三个小字绣在末尾的地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宫中发放的宫女和太监的制服都有一定数量，每个宫里面的宫人穿的衣物，都会绣有那个宫的标记。
红黄蓝绿，是宫人等级由高到低的衣服颜色。
而这位红袍太监，则是鸾凤殿的主事太监之一。
那太监经过凌若两人身边时，凌若的眉心猛地一跳。
果然，那红袍太监走过两人后，又折回去，打量凌若两人几眼后，捏着嗓子道：“敢问这两位是明珠郡主和郡主的贴身婢女吗？”
凌若扫他一眼，眼底闪过寒气，理都不理他，径直和红缎往前走。
那太监眼底一闪，急忙追过来，勉勉强强地笑着，行了个不怎么规矩的礼，“是明珠郡主吗？”
红缎这才冷声道：“鸾凤殿的人就这么没规矩？连个礼都不会行了？用不用本姑娘教教你？”
太监脸色青黑，眼底的不屑一闪而过，“既然姑娘知道小的是鸾凤殿”
“我知道又怎样？”
红缎冷飕飕地看着他，话里带着寒气和杀意，“跟我家主子当场给你跪地磕三个头？啊呸！什么东西！”
太监气的差点扭头就走。
想他身为皇后宫里的管事太监，就算去了御书房那边的侍卫门都要给他几分脸面，在宫中行走谁见了他不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公公？
这次要不是皇后娘娘吩咐他才懒得来找什么明珠郡主——一个二品郡主罢了，真把自己当什么玩意儿？在卫京里还能唬唬人，可来到宫里什么都不算！
他硬着头皮来寻人，这明珠郡主和这牙尖嘴利的死丫头不对他恭敬也就算了，还敢明里暗里嘲讽挑毛病？等回了鸾凤殿，这事一定要原原本本汇报给娘娘！
不过此刻，被红缎杀人样的眼眸逼视着，皇后那边有下了死命令，就算他身为掌事太监不得不低头，“是奴才说错话了，还请明珠郡主随小的一起去鸾凤殿”
他话没说话，红缎便对凌若出声道：“主子，这皇后绝对不安好心。”
管事太监牙疼了。
抬头，看了不知所谓当着他的面说刘皇后坏话的红缎，张了张嘴想辩解和斥责，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还是别跟这死丫头起冲突了，看着就不好惹。
凌若好笑地望向红缎——这丫头，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没看见正当着鸾凤殿宫人的面吗？
不过凌若却没制止，毕竟那刘皇后真不是什么好鸟，就连宫里的人，也一个脾气。
想起刚才这位公公傲气凌人昂首走过去的态度，再看看现在恨不得跪在地上卑躬屈膝只求完成任务的模样。
凌若嘴角勾起一抹嗤讽。
恃强凌弱的墙头草就是这种吧？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不去。刘皇后那边既然打定注意要找她，那只要她身在卫京内便躲不过，谁让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当朝皇后呢？
“带路吧。”
凌若扫了那太监一眼。
太监急忙点头，躬身哈腰，“好好，您给小的这边来。”
全没有刚才不可一世的样子。
红缎哼了一声，撇过头不再看他。
三人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小半刻，鸾凤殿三个鎏金大字雕成的牌匾便露在眼前。
院内人很好，比起之前拥挤来说，甚至显得稍稍寂寥，凌若抬脚，和红缎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院门被人从外面关上。
吱呀一声，透着彻骨的寒气和凉意。
凌若陡然一惊。
再抬头，便见刘皇后穿了一身正装，唇色艳红，扶着两个宫女的手，缓缓从屋内走出来。
见凌若站在那儿，冷笑一声，“怎么？见了本宫也不知道下跪？周家的家教不好还是你生母根本就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
凌若眼底杀气一闪而过。
“骂活人还好，骂已经入土为安的长辈，刘皇后就不怕损了阴德吗？”
凌若眯眼，寸土不让，声音发冷。
合着今天这刘皇后叫她过来，纯粹是为了泄愤？锁上院门把她好好的打骂一顿？
呵呵。
她定会给后者留一个深刻的回忆！
损阴德？
刘皇后神色一僵，咬牙切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然敢这样讽刺本宫！来人，把这贱人按在地上，狠狠给本宫甩两个耳光！”
话说完，刘皇后已经想象到了凌若跪地求饶的样子。
皇帝在忙着七皇子之事，所有的贵妇小姐全去了皇池聚会，她倒要看看此时此刻还有谁能救这个贱人！
“大胆！”
红缎见有两个凶神恶煞地嬷嬷往这边凑，眉毛拧成一团，抽出腰中长鞭，长鞭如龙蛇，飞甩而出，将那两个嬷嬷当头勾住，一个小臂震动用力！
那俩嬷嬷被甩到一侧墙角的方向，臃肿地身体撞向了地面，带飞了几盆花盆，嗷嗷的惨叫之声响起。
而刘皇后，则一脸惊恐骇然。
作者题外话：三更！
第190章大皇子的妾（）
“你怎么敢！”
刘皇后惊骇欲绝。本以为这一主一仆进了她鸾凤殿能任她拿捏，没想到这不起眼的死丫头竟然是个高手！
不过真以为她就这么点手段吗？
啪啪啪。
刘皇后一脸阴毒地后退，拍了拍手，几十位带着盔甲的侍卫从屋内冲出来，手里的盾牌和长枪在太阳底下发出阴冷的光。
凌若眉毛皱起来。
这些侍卫全都是宫中的禁卫，对付普通武士，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红缎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应付这么多人！而且宫中是刘皇后的老本营，天知道她还留有多少后手！
武力压制是不可能了。
凌若眉毛舒展开，倒能屈能伸，行了个半身礼，从手臂到膝盖挑不出半点错误。
“臣女凌若，不知皇后娘娘唤臣女前来所为何事？”
像是忘了刚才的一系列冲突，忘了刚才的剑拔弩张，忘了刚才一见面红缎抽翻了对方两名下人，也忘记了那一群侍卫手里长枪泄出的冷冽刀锋。
此时此刻，就像个最普通的觐见皇后的贵女一样，笑的温柔和善。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眼皮抖了抖，再看凌若，眼底飘过浓重的忌惮之色。
光这份装傻的本事，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怪不得能让皇帝还没见面就封她为明珠郡主！
皇后得意的笑也僵了僵。
不过下一秒，笑容更大，也更嚣张，扶着宫女的手，轻抬着下巴，绕着凌若身边转了几圈，这才悠悠闲闲地挑着指甲道：“本宫还以为明珠郡主从不会服软”
“娘娘谬赞了。”凌若神色不变。
赞你个头！你哪只耳朵听见本宫赞你了！
刘皇后狠狠剜了凌若一眼，气不打一处来，“平身吧，看你那副穷酸样本宫就觉得碍眼！”
这是要挑刺讽刺凌若了。
凌若的笑容微微勾起，“是，臣女碍眼，娘娘雍容华贵。”
红缎低着头，憋不住笑了，不过却没发出声——主子这话明明是夸奖，怎么听着比嘲讽还让人难堪？
刘皇后岂会没有察觉，黑着脸，猛然转身，描着金靛的食指指着凌若的鼻尖，“你！你再给本宫说一遍！”
凌若抬眼，一脸无辜，清澈如许的眼睛里看不到底，“娘娘雍、容、华、贵、”
语罢，不解道：“娘娘不觉得吗？”
刘皇后一口老血快要喷出来了，别人嘴巴里吐出来的奉承话，她都听的舒坦无比，偏偏这小贱人的话她怎么听怎么觉得碍眼！
可又挑不出错处！
刘皇后眼底戾气四溢，死死瞪了凌若两眼，转身，行到廊上，接过宫女递来的玉墩子，撩了撩刺金滚绣的群摆，狠狠地坐下。
居高临下地望着凌若，“明珠郡主真是好本事啊！”
话里带着酸气。
凌若知道这是要开始进入正题了，可刘皇后那拈酸带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她又没跟她抢男人！
咽下心底的疑惑，凌若假装听不懂，笑道：“臣女以娘娘为楷模。”
刘皇后觉得自己需要一把刀，亲手砍死这话不对嘴的贱人！你他妈才是楷模！你全家都是楷模！
深吸一口气，“明珠郡主就别装傻了，你那点儿心思本宫还不知道？不过是想巴上我儿做个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