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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那个人……其实一直都在冷静地旁观。
——不,是“之前”都在冷静地旁观。
他感觉得到,在自己的感情渐渐变化的时候,那个人也在逐渐的对自己软化。
“之前”只是“臣子”,他有些失落地发觉,但是更加欣喜地发现,“现在”显然已经是“彼此亲密的人”。
虽然那个范围里面好像还有一个人,不过他并不缺乏耐心。
外面已经安静下来了。
王轻轻将琴安置在案几上,微微一笑。
年幼的洪林和寒柏的样子交错而过。同样晃过脑海的还有山坡、碧草、回廊、天空、奔马、宫殿,以及,反复而又不同的,夜色,和月光。
红衣的青年拉开门,发丝纷乱,眼神迷惘,一身狼狈,慢慢地踏进来。
王抬头,细细看他,有些感慨,却仍是微笑:“你来了。”
洪林默默地走到案几前,默默地跪下。
王叹了一口气。
“你瘦了好多。”
洪林默默地磕下一个头。
王看着他,不做声了。
时间真是磨人的刀。
而洪林的额头离开地毯的时候,终于开口。
“请殿下……允许微臣和王妃娘娘……离开。”
他没有看王。
王轻轻笑了起来。
“怎么了,突然这样生疏?来,坐到我身边来,好好说话吧。”
洪林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像是血红:“不,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样对待娘娘……你怎么可以……”他哽了一下,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重又埋下头去,“请……请您开恩吧……我……我和娘娘,都只是想过相依相守的平凡日子而已……”
“……真是不好笑的笑话。”王淡淡道,手在袖子里面攥成了拳头,“如果你不记得你向我求的是我的中宫王妃的话,你也不记得,你当初说过的话了吗?”
那些“保护”,那些“不离开”,难道都是随口丢弃的笑话吗?
“不……”洪林的眼神是痛楚的,“我……殿下,您这么久,都没有去看过娘娘……娘娘她……过得很不好……她已经……”快要疯了,这样的话他却不忍心说出来,只是闭了闭眼,感觉口腔里面满是苦涩,“她肚子里面的孩子……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如果,如果殿下您这样恨我,请不要迁怒孩子……我……我们……”他又磕了个头,“请殿下,放了我们吧!”
因为他一直没有对上王的视线,所以一直都没有发觉王眼中神色的古怪。
那个女人已经在向这边过来了。究竟……她是想得到一个什么结果呢?
而眼前的这个人……王眼神冷漠下来。“放”这样的字眼……他以为,这是哪里,他们是什么人?
“你倒是……长进了。”
红衣青年身子一僵。
“你带了剑。”王慢慢道,“你既然能向我提出这样的请求,想必对自己都很有信心了。能够保护真正想要保护的人……”他轻笑出声,“那么,拔剑吧。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洪林仰起头来,满脸的不敢置信惊惶与痛楚。然而王眼神深邃,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忽然又感觉到那样深远冰冷的距离。
他咬咬牙,抓着剑站起身来。将右手,放在了剑柄之上。
中宫赶到的时候正看到寒柏挡在王的身前,一剑挑飞了洪林手中长剑的情景。
她甚至看见寒柏回头瞪了王一眼,而王眨了眨眼,竟似有些不自在地偏头躲开了寒柏的眼神。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预想。有什么……是比她想过的最坏的情况,还要让她不能接受的事情,发生了。
而她只能慌乱无措地向着混乱的现场中扑过去,焦急而狂乱地喊叫,像是一个真正有些疯狂的可怜女人。
然而她被几个突然冒出来的穿着各色衣服的蒙面人给拦住了。
寒柏看了她一眼,又看看王和颓然跪地的洪林之间的距离,默不作声地收起散落的剑,退到刚刚进来的朴胜基身边。
王看着一屋子的混乱,又叹了一口气。
幸好寒柏来得很快,屋里的书画什么的大多都还完好……只可惜他和洪林当初合奏的琴,都被砍成了两段。
也好。
王垂下眼帘,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这么多年……你就只有这样的程度吗?”
洪林整个人都像是没有了生气。
这个样子……王拿眼去看寒柏。他觉得很累了。
寒柏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便当着朴胜基的面召唤了一个影卫,吩咐她将王妃打点一下带过来。
而后是两个人的眼神交流。寒柏一如既往的直接,王却因为想到一些情景而有些脸红。
“洪林。”
被喊到名字的青年恍惚抬起头来。
“我给予你,最后的宽容。”
他看见,他曾经最重要的王,面无表情。
“你们将得到你所要求的自由。
“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还好……”
“还好没被砍死吗?”
“我以为你同意我的计划的。”
“我将一切都交给你……这个关口我怎么可能对你的决定有什么意见?”他根本就没听。
“是吗?我以为你是因为未婚妻的离世而完全忽略了旁的人呢……”
“……你语气怎么怪怪的?——我说过的话,向来都是掷地有声的。”
轻笑。
“嗯。我相信你。”
“——中殿就这样离开了,如果惠嫔娘娘腹中不是世子的话怎么办?”
“那就要继续拜托你了……寒柏。”
“……”
“不要装傻。我的意思,你我心知肚明。我的国家,真的可以完全交付给你——我只是,等你决定。”
沉默。然后是叹息。
“你这个傻瓜……”
语言是大不敬。
谁又在乎。
灯火摇曳。满室温暖。映在墙上交叠的人影,仿佛就此成了一个。
地久天长。
廿三、结局
那之后,曾经盛宠十数年的洪林洪总管,就那样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
只有一个心眼儿特别实诚的健龙卫找到寒柏问了一次,在寒柏一脸严肃正经地“偷偷”告诉他“真相”之后,那个年轻人满是失望和感伤地老老实实离开了。从此再没有提起过这些。
看到寒柏面不改色几句话拐偏了那年轻人的思维模糊了问话的重点最后让那孩子带着对寒柏这几个经历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人的敬意退下这个全程的王,怔然之后便是好笑,在寒柏微扬了眉转回他身边的时候,微笑着给了他一个唇畔的亲吻。
——在某个灵魂不古的家伙强势风格的影响之下,这样私下的亲密已经渐渐被王所习惯——事实上,以王本身的骄傲来说,向来是不太避忌所谓世俗的眼光的。
在那些事之后他们很自然地处在一起。因为寒柏本身的低调,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们关系的改变。外臣都以为王是终于离开了佞幸回到了正轨。而惠嫔产下的继承人给了他们完美的证明。
那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长相结合了父亲与母亲双方基因的优势。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可是孩子的母亲却没有坚持住,产后没有几天就过去了。
于是王从此也不娶妃更不纳嫔后宫只有宫女更迭,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洪林和王妃被影卫远远地送到了靠近大陆的边疆小城。前王妃的挣扎与不愿被他们全体选择性地忽视了。那之后这个女子安静下来,只在她在这里名义上的丈夫身上倾泻自己所有的不甘的怒火。
而洪林必须做出担当。他已经清楚王的身边再无他的位置,便只有一心一意好好爱护自己的女人。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么以后所有的路,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王知道寒柏派了人专门看着那两个人,命令是小心看顾,暗中有所接济。
他知道以寒柏本身的性子,其实是想要斩草除根的。
只是怕他挂心,又不许这些相关的事情给他知道。
真是……可爱。
他早已经放下了。
只是,看着自己心上的人为自己小小纠结,对自己尽心的呵宠,心里总是难以自抑……乃至层层叠叠的喜悦和欢愉。
每一次眼神的交汇,每一个手指的动作,每一丝表情的变化,彼此默契,彼此相知。
他站在自己的身旁,就像他们一起,站在了顶峰,拥有世界。
携手,不变。
元廷终于覆灭了。而寒柏以将军李铎的名号,建立了一支不弱的海军,荡平了海峡两岸的倭寇,没有踏平日本群岛,不过是顾忌国力不支,而离宫太久罢了。
人生旦夕祸福。前生他的经历总是警告他。他怜惜着成为他恋人的王,并不想要他再为任何事伤神。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人的玩笑。
王病倒的时候禁止人通知寒柏,而当他病重的时候,已经赶不及去寻药来治了。
寒柏守在他的床前,任他打骂也不肯稍离。
然后王安静下来。
没有人说“对不起”。他们之间不需要这样的话。
只是握着手,在王清醒的时候,慢慢说一些平和的话。喂药的时候寒柏会以唇相就,而王总是不忍心看他多吃一点苦。
天气好的时候,寒柏会抱着王坐到宫殿的屋顶上去,围着厚厚的大氅,拎着煨着淡酒的小炉。回忆当年年少,总会相视而笑。
“只有五年啊……我本来以为,我们会有另一个十年,乃至二十年,三十年的……这么短,这么短……我真的,觉得很不够啊……”
那天夜里,王靠在寒柏的怀里,看着窗外的月色,面上的笑,慢慢转成怅惘。
寒柏抱紧了他,只是亲吻着他的发,他的耳畔,他的手指……
没有说话。
“不过我一直都是幸福的人呢……一直以来,你都在我身边,只是在我身边。
“不要生气啊……你看你总是在外面跑来跑去,看起来都要比我老了……明明我比你大那么多,总是当我是小孩子。”
“小孩子我可不喜欢。”寒柏握住他的手指,低低道。
“没关系,只要陪着就好了。在这个宫廷里,有你陪着,就胜过一切了。”
低低笑着的人,低低地咳了起来。
寒柏抿着唇,打了个手势,外面有人将窗子关上了。
“呐,寒柏。
“我真的……舍不得你……”
声音低下去,到无迹。
良久。
一滴泪落了下来,打在仿佛睡过去了的人苍白的脸颊上,划出流丽的水迹。
墙上相拥的人影一动不动,直到烛火燃烧殆尽,室内一片昏暗。
然后是微微的熙光透了进来,满满的,浅浅的,让房间里重又亮堂起来。
靠坐在榻上的人终于眨了眨眼。
披散着长发的青年抱起怀中冰冷的爱人,吻了吻他的眉心,将他平稳而轻柔地安置到床上。
那人俊美而温柔的面容平静安和,唇畔甚至还有一丝微微的笑意,就像是刚刚才睡着了一样,坠入甜梦,让人不忍心将他扰醒。
寒柏坐在床边,出神地凝视着那张已经刻入心底的脸。
直到外间有人轻轻扣动门扉,低声呼唤他的名讳,说晨间的药已经煎好了。
他略略抬眼,神色有些茫然,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整个房间。
这整个屋子都像是死去了。
他俯下身,最后一次将唇印到对方的唇上。
那一日高丽王宫中传出消息,诏告天下:高丽王薨了。
年仅五岁的元子在大将军李铎的扶持下继位。先王的亲卫队健龙卫换了一批少年,而总管仍然是朴胜基。
朝野之中,不敢有任何异动。
又五年后。
高丽成为明王朝属地。高丽王王梓受封亲王,世袭罔替。
辅国大将军李铎从明政殿偏殿里出来,伸展了一下肢体,对着阳光眯起眼睛。
总算那个占着王位的小鬼开始懂得跟他保持距离了。现在看来娶妻生子果然都是麻烦事,幸好自己没有陷进去——一个小鬼就已经足够了。
然后他偏转头,不出意料地看见朴胜基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细长的眼睛里,一如既往的情愫。
“殿下很依赖你嘛。”
一如既往,轻松调侃的语气。
阳光好像扫去了很多沉重的、积压的东西。
李铎微微笑了起来。
“我若离开,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你真的不知道吗?”
“——抱歉,让你久等了。”
“多久?”
“十年。”
“原来……”
“对不起。”
“你的下辈子也赔给我了。”
“好。”
时年正好,只合畅笑。
四海逍遥。
番外·流溯
一、新生
李铎不喜欢小孩子。
王第一次将那个寄托了所有的小婴儿抱给他的寒柏看的时候,见他浑身僵硬面似铁板,只当他从来没接触过这么大点的软体生物,便一边笑一边将孩子安置到他胸口,手把手地引导他将孩子抱好,完了后看见寒柏还是硬梆梆的,忍不住当胸戳了一把。
寒柏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王一眼,又低头看看怀中的小东西,只觉得头大如斗。
“殿下,这……”
“很可爱啊,不觉得吗?”
“……好小只。”
“……噗。”
寒柏面无表情抬头看王。王以拳掩唇转开了视线。
寒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是真的不喜欢小孩。在李铎的记忆里,小孩,尤其是小男孩,绝对是麻烦精的具象化。
不过……这是身边这个人期盼已久的……向往。
“想好名字了吗?”
听起来声音已经不那么僵硬了。王转回头来,见寒柏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动作的样子,一脸的郑重,心里一暖一软,只笑道:“大名还是他们去拟,大约明日便会呈上来供选。不过我们可以起个小名儿,自己底下叫着……只是我们叫的,名字,你来起,如何?”
寒柏顿了一下,抬眼看他一刻,亦微微一笑。
“好。”
好固然是好,不过寒柏却着实是个起名无能。“多多”“圆子”之类的,也亏他一脸正直地说是贱名好养活……
你为什么不干脆叫“狗子”算了。
偏偏这个人还喜欢吐槽拆台,王拟出的几个名字都被他面无表情地插科打诨变成了笑料。王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后索性指时为名,就叫“辰儿”。
“唔,总算不是‘龙儿’……”
王直接用唇把那张疑似抽风的嘴巴给堵上。
二、五年
虽然世子一直是由王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一直都比较黏寒柏。
“真是的,这样下去等到再大一点说不定都要偷偷跟着你出海去……真是让人头痛啊。”
“辰儿不会真的那么没轻没重的。他其实很聪明知道什么是底线的。毕竟是你教养的孩子啊。你也要多一点信心才是。”
“……如果你有女儿的话,不论姓寒还是姓李,我与辰儿,都是一定让她位正中宫的。”
“……”寒柏叹了一口气,起身检查了一下门窗,面无表情回来将王拽到床上放下帐子,然后狠狠地压倒他啃了一通,才将头搁在他耳边,语声轻悄而咬牙切齿:“我现在好好的告诉你:我从来就不喜欢小孩子!”他看着王潮红的面颊,恶意地用某处顶了顶对方的腿间,换得一声压抑的低喘,“只是因为你——只因他是你的儿子,我却又做错了?”
“……不……对不起……我只是……”王抱紧了自己的爱人,喃喃道,“我想你和和满满,想你万事完美……看着辰儿,总想着你……我知我想多……可是怕你遗憾……”
“怕我遗憾,你心里不难过吗?”寒柏的唇流连在王的耳畔颈边,气息已然不稳,“你知道我从来不跟你说虚话。我不喜欢小孩子,也不会背叛你。”
“嗯……啊!”
“作为你不信任我的惩罚……唔……明天你哪儿也别想去了……”
“……嗯……辰儿……”
“有服侍的人……专心……”
三、王侧
王梓十岁的时候,失去了他的另一位父亲。
王家的孩子成熟得早,何况他自五岁即位始身边近臣教导的全部都是为王权术。
外界有人一得到李铎“过世”的消息,就开始蠢蠢欲动。到看到他面无戚容,自以为揣摩出王的心思,开始陆续上折子弹劾李铎,列举罪状,想要抹消这位强势将军在朝堂上的一切影响。
可是,他王梓怎么可能容许!
嗜杀也罢暴虐也罢,如果能换得你不放心你回来我的身边……我的名声地位什么都不重要!
从小……有父王在那个人的身边。在父王身边的他,气场温暖神情柔软。于是总是在想,如果不是父王,他大概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吧……
明明所有人都说,大将军对世子真是好,出入总记得礼物,也会放下身段陪世子疯玩……还会笑。
他们都不知道,他对父王笑得多么温柔。
父王死后……他的心,根本就不在这个宫内了。
那些年龄相近的建龙卫……谁稀罕呢。哪一个,也不是他的李铎,或者,寒柏。
这样的心思,或许是疯了吧……
可是,没有办法啊……怎么样都……
尽管当初父王私底下叫他也唤那个人做“爹爹”……他也……一直唤着……
可是,早就不是“爹爹”了……
他知道朴总管喜欢“爹爹”。
他便故意总是让朴总管在自己身边。父王最后的日子看着那两个人亲密,父王过世之后看着那个人对自己的尽心。
'你看,他是我的。
我比你幸运。'
但是最后,却是朴胜基跟着那个人离开了。
'我没有依赖他……我只是不希望……'
可是已经没法挽回了。
那个人径自离开,一去经年,杳无音讯。
“殿下,出了这个镇子,翻过那座山就是明国的地盘儿了。”
王梓淡淡应了一声,只慢慢喝着这小地方驿馆的劣酒。
七年过去,他终于准备纳妃立后。在那之前,他决定巡游自己的国土一趟,聊作了断。
然后,他捡到了一个人。
容色清俊,身板单薄。眼神却是深沉而坚韧的,有时候像是孤狼。
他说他叫洪祈。
他说救命之恩,乃以死相报。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