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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南低头贴着初七的耳朵讲了一番话,接着问道::“听明白了吗?”
初七怕拍胸脯:“我都懂了,先生,放心吧,我不光是为了柱子,也是为了自己,我们这些孩子,每天都有人在街头死去,饿死的冻死的病死的,谁会在乎呢?但是我知道,我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我不能让柱子就那么白白死了。先生,我要帮柱子报仇。”百度一下“冤鬼契约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五章 赖上你()
叶限盯着走进来的小孩:“我不买报纸。”
那孩子十多岁的模样,眉清目秀,穿着一身带补丁的粗布衣服洗的干干净净,这点让叶限心生好感。
“这里可以帮人……报仇。”
初七鼓起勇气问道,他坚信那位召南先生是不会骗自己的。
“报仇?”叶限从上到下打量着他:“小孩,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仇啊怨的,你以为是被邻居家小孩欺负了在打回来的事?远着点玩去,我这正忙着呢。”
为了显示自己很忙,叶限还装模作样地拿起鸡毛掸子四处掸掸,鸡毛掸子扫到一个案桌上的一个梅瓶上,呲溜一下从那瓶子里钻出一只油光水滑的老鼠来。
初七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老鼠!”
那老鼠好像能听懂他的话,直接从案桌上跳下来,几步就跳到初七面前,瞪大眼睛盯着他,初七被吓得手脚无措,忽然那老鼠伸出爪子,从嘴巴里掏出一颗花生,津津有味吃起来。
初七再一看这老鼠身后竖起蓬松的尾巴,这才松口气,谢天谢地,这不是老鼠,是松鼠。
叶限格格娇笑着,指着松鼠喊道:“看看,把人家吓得,去一边吃去。我说那什么,你叫什么来着?”
“初七,我叫初七,我有个朋友从楼上掉下来死了,我想帮他报仇。”
“哦,初七啊,你这胆子都没针鼻大呢,你可知道我这里帮人报仇是需要什么来交换的?“叶限笑眯眯地问,她明白了,这孩子准是被召南弄来的。
“我……没有钱。”初七犹豫一下,拍着自己的胸脯,“我有命,这条命可以换给你。”
“命?命值几个钱,这城里每天都能有路倒,哪弄不到几条命。“叶限冷笑,小松鼠吃完花生,又跳到桌面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叶限。果然,下一刻叶限就发怒了:“可恶的,你嗑了一地!”
那松鼠一见叶限追过来,蹦蹦跳跳往里屋逃,叶限拎着鸡毛掸子去追它,就听着里屋砰砰砰砰,过了一会,叶限得意洋洋地拎着鸡毛掸子出来,却看到初七已经拎着把笤帚,将地面清扫干净了。
叶限不动声色地看着,言语依然刻薄:“没用的,别以为你这样讨好我,我就能帮你。”
“我胆子不是很大,不过叶小姐,我是个男子汉,嗯……”初七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再过几年我就能长成男子汉,我说到做到,我可以签约的,我的命给你。”
叶限眉头微皱,她猜到这孩子是被召南引过来的,便拿出契约,看着初七问:“是召南对你提起过我的,既然召南答应帮你,为什么还要和我签约?白白的搭上自己的灵魂。”
“召南先生说会帮柱子查出真相,可我清楚,这次事情一定很严重,我卖了四年报纸,第一次被警察抢报纸,这也说明柱子死的一定是不明不白的,我必须要做点什么,不能一切都靠召南先生,除了这条命,我一无所有,所以我和你签约,只要帮柱子报仇,命就是你的。”
初七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然后睁大眼睛盯着对面的女子。
只见那女子微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指尖的红指甲娇艳欲滴。
叶限冲他招招手:“好孩子,来吧,签约吧。”
初七本来是充满勇气,可叶限这个招手动作让他想起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那些妖精女鬼也是这样对人招手的吧?招招手过去会中招,但想到昨天下午,暖暖的灿烂的阳光下,柱子对他挥手说再见的情景,初七犹豫一下走了过去:“要怎么签?”
“签完了你的命就是我的,想明白了?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值得吗?”
叶限眼睛骨碌碌转着,看对面孩子脸上一点都没有犹豫,坚定地回答:“值得。我是为了希望,如果柱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就彻底没有希望了,我活着是为了希望,不管遇到什么,都要带着希望活着,也许,这就是理想吧。”
十多岁的孩子在这说理想?
叶限冷笑一下:“好,小家伙,事情我是提前告诉你了,到时候别哭着喊着说我骗你。”
签字的时候,叶限看着初七整整齐齐写下森初七三个字,点点头说:“想不到,你竟然还认得字。”
“每天卖报,自己瞎学的。”
晚上召南刚进门,松鼠墩子就蹭地一下跳到他的肩膀上,吱吱吱叫了半天,好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召南抚摸着墩子的小脑袋,问道:“喂,我不在家,你是不是欺负墩子了?”
“这松鼠,又能吃又狡猾,真是物随主人形,我哪敢欺负它,倒是你,好端端的把一个孩子骗过来干嘛?”
“孩子?你是说初七来找你了?”
“少装模作样,不是你说的他能知道那么多?”
“你和他签约了?”
召南着急地问。
“签了,送上门的肉,不吃白不吃,怎么现在知道心疼了?你放心,既然和初七签订了契约,我就一定会履行的,这次我一定努力帮你找出柱子死亡的真相。”
叶限忽然伸手,一把将松鼠从召南肩头拎起:“小坏蛋,看你往哪逃。嗑的瓶瓶罐罐里到处都是花生壳,栗子壳,要死啦你。”
墩子吱吱叫着,回头向召南求救。召南无奈地摊开手:“这个真帮不了你,这些瓶瓶罐罐都是我打扫的,你这么淘气,给我添了多少乱。”
召南认命地去查看架子上那些古董里面的垃圾,边拎着罐子掏花生皮边说道:“黑牡丹真名叫做刘金玲,今年二十三岁,十年前从苏州乡下来到沪城讨生活,我通过苏州警察局那边的朋友打听她在乡下的事情。”
“等等,黑牡丹今年二十三岁?”
叶限将墩子扔到一边转过身问:“二十三岁,那个柱子看着十来岁的样子。她如果真是柱子的亲妈,这年纪是不是小了点?”
这时代,十多岁结婚的事情虽然也是有的,可如果刘金玲二十三岁,柱子十岁,那十三岁生孩子?十二岁就嫁人了?这实在有点造孽啊。
召南愣了一下:“对呀,也许柱子搞错了,黑牡丹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所以黑牡丹一直不肯相认,看来,必须去苏州走一遭了。”
第六章 不堪回首的过往(一)()
巴城镇东邻上海,西连苏州,据说当年吴王阖闾为加强防卫,在阳城湖之东、南、北三面筑武城、雉城、巴城等12城。这样看来,这个镇子已经有二千多年的历史。“陈金玲?我们这里有这个人吗?”
召南在附近打听一下,但是并没有人表示认识一个叫陈金玲的女人。
“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故意写错了?”
初七问道。
原来这次召南是特意把带着初七出来的。
“再问问看吧。”
“很漂亮的女人,在沪城,就是稍微黑了一点,黑里俏,二十多岁的年纪。”召南在镇子里最大的茶馆中拉着初七向周围人询问,同时掏出黑牡丹的照片来询问。
“作孽啊。生了儿子丢给老人家,我也是受人托付来打听一下的,诸位就可怜可怜这孩子吧。”
这茶馆是本地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镇子里什么事情都能在这打听到一鳞半爪,一听是个皮肤黑的漂亮女人,有人说莫不是陈家的玲子哉?听说陈玲子在沪城发达咯,要做官太太咯。”
召南新心想,难道真的就是陈金玲?怎么这里的人听到她有这么大的儿子不觉得惊奇呢?
一个乡下妹子,还嫁过人的,能在沪城做官太太,这是多么叫人羡慕又嫉妒的一件事,说话人的语气,透出酸溜溜味道。
初七低下头,小声说:“我也听说她要做人家的姨太太了。”
做姨太太!
这么香艳的传说!听到这句话,围观的几个老茶客也都来了兴致,对这些闲人而言,还有什么比茶余饭后谈谈一个漂亮女人的往事更叫人兴奋的呢。
“陈家的玲子我知道的,嫁到苏州去了。”
“哪里是嫁,是卖给人家!”有人矫正他的说法。
这年头家里穷的不行,送出去做童养媳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召南问:“是去做童养媳了?”
“呵呵,那陈老头哪有这份好心,是卖给人家冲喜的。”
有人阴阳怪气说道,很显然,这里的人对这种卖女儿冲喜的事情是很反感的。
“哪里是冲喜,哪有那么好,是卖给人家的傻儿子做老婆,才十二岁的小姑娘,水灵灵的,真是作孽,半年前陈老头死的时候我看她回来过,眉头都没皱的,穿的那个漂亮,一看就是很有钱,人也长了,大美人,你们说陈老头是不是贪心的作孽,要是等女儿长大了再嫁一定能嫁到有钱人家做太太做妾也好,那不是钞票大把的?”
“总之都是卖女儿,有什么区别?”初七到底是个心底纯净的孩子,忍不住问道。
“怎么没区别,小小年纪给一个傻子做老婆。”说话的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初七,“咦,你看着倒是挺聪明伶俐的,一点都不傻。”
召南再次拿出黑牡丹的照片请这些人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陈家的玲子。
“哎呦,真漂亮,怪不得人家现在能做官太太咯。”
“喂,是姨太太,姨太太又不是正房。”
“乡巴佬,你晓得什么,这把老爷伺候好了,这姨太太……”
闲人们看到黑牡丹的照片开始胡言乱语,一个人口不择言,话说到一半看到身边站着的初七对他怒目而视,当即捂住嘴巴,呵呵干笑几声掩饰尴尬。
已经确定这黑牡丹就是陈家的玲子,召南认为有必要去见识一下陈家的人。
“陈老头死了,现在家里他老婆还在。”
“那个女人,当年就是她把玲子卖出去的,这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一点不假。”
“哈哈,现在玲子有钱了,你看那老太婆要不要巴上去。”
从茶馆出来,初七眉头紧皱心事重重。
“初七,你怎么了?”
“在火车上我还在痛恨那个女人,认为她对不起柱子,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多恨她,她一定也是有苦衷的。”
初七已经十三岁了,俨然是个少年,他很清楚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被卖给傻子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十二岁,比他还要小!一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浑身打个冷战。
对黑牡丹的痛恨,现在正慢慢转化成一种复杂的心情,初七甚至有一种内疚感,他觉得对黑牡丹同情就是对不起死去的柱子。
“这世间的事啊,并不是非黑即白,我们还是先搞清楚,这个黑牡丹到底是不是柱子的亲生母亲再说吧。”
转过几个巷子,经过路人指点,他们找到了陈家。
推开门。里面是青砖小院,和周围的房子没什么区别,看不出富贵,但也能发现这不是穷的非要卖儿卖女的人家。
“你们找谁?”
一个年轻女子正坐在院子里洗衣服,见有陌生人进来,站起身,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擦。
召南见此人皮肤也是微黑,相貌清秀,眉眼和黑牡丹有些相似,便问道:“你可是陈金玲的妹子?”
那女子一愣,随即嘴角一撇:“你们来这找陈金玲可是找不到,她早和这个家没关系了。”
那女子打量一下召南:“莫不是也被那女人骗了来的?冤有头债有主,劝你还是去沪城找她,我们家和她没关系。”
“你姐姐很喜欢骗人吗?”召南忽然问道。
“我姐姐?她也配?”那女子啐了一口。
看到这动作,初七眉头忍不住一皱。表婶经常有这样的动作,初七从内心感到反感。
“你不是她的妹妹吗?”
召南掏出黑牡丹的照片。
那女子扫了一眼,嘟囔道:“装的跟有钱人似的,还不是个婊…子。”
管自己的姐妹叫婊……子!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真是你姐姐?你这样就过了吧?”
“十二岁就嫁给傻子,生个孩子还跟人跑了,现在靠卖身有几个臭钱就回来显摆,不是婊…子是什么?先生,我劝你不要被她骗了,这女人坏的很,我爹就是被她气死的。”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怎么能做主?分明是你父母贪图金钱将她卖掉,你作为妹妹,想来也是从姐姐的卖身钱上得到好处,现在还有脸骂别人,你要不要脸啊。”
初七不由自主出言维护,噎得那女人两眼翻白,那女人眼睛骨碌碌一转,指着初七冷笑:“哈哈,你这小孽障,你就是徐家的野种吧?和你那亲妈一个德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是随根的,哼。”
召南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这样看,黑牡丹的却是十二岁时候被嫁给了一个傻子,生下儿子后逃出苏州。
平时在舞厅看到的黑牡丹,是个美丽嚣张的女人,谁能想到还有这么悲惨的一段过往,那么小的年龄就生了孩子,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拼命掩盖的,召南看看初七,后者脸上同样是迷茫的神情,两人似乎都在问,这仇该怎么报?
第七场 不堪回首的过往(二)()
“什么?柱子死了?”
列车员老黄脸上现出惊讶的神情。
只是惊讶吗?
召南心中滑过一丝怀疑。这个列车员之前表现的对柱子关照有加,很是热心善良,现在忽然知道自己关照的小孩子死了,不该很痛心吗?怎么只是略带惊讶而已呢?
“是,坠楼身亡。”
“是谁害的他?他那个亲生母亲将他推下去的是不是?”
列车员老黄急忙问。
“我说的是坠楼,也许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呢。”
召南看着老黄故意说道。
“这个……不会吧?”
“怎么不会呢,这孩子好好的,他自己怎么能去跳楼?他之前还说要是黑牡丹再不认他,他就和我回老家去。”
“坠楼,方式很多种,可能是自己跳下来也可能是失足呢,在楼上脚滑什么的,这都难说。咦,黄先生,你也知道陈金玲艺名叫做黑牡丹?你对大华歌舞厅很熟了?这可巧了,我是那里的常客,我都不晓得黑牡丹就是陈金玲,你竟然都知道,我过去怎么没在舞厅见过你?”
老黄有点尴尬搓着手:“呵呵,那都是我听柱子和我说的,我从不去那些场所的,哦,先生我不是说那里不好,我是没有钱,穷人一个嘛。”
召南点点头:“这样啊,柱子一直就知道陈金玲的艺名叫黑牡丹?”
“知道的,知道的。”老黄急忙回答。
旁边的初七插嘴道:“反正出事的那天下午他没和我提什么黑牡丹白玫瑰的,就说他亲生妈妈要嫁人了。”
“奇怪了,我去陈金玲老家也调查过,那边人就知道她在沪城讨生活很有钱的样子,连她做舞女的事情都不晓得,到底柱子是怎么知道陈金玲就是黑牡丹呢?”
老黄啊了一声,张大嘴巴,眼睛骨碌一下:“那个,自然是他奶奶讲的吧,可惜,听柱子说那老人家已经不在了,至于她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苏州离沪城不算远,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嘛。”
“这样,正好,到了苏州就知道那里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召南指着前方道:“黄先生,火车到了,你该上班了。”
老黄点点头,他转身上车的时候,忽然踩空了,一把抓住把手才没有掉下月台。
“召南先生,这个黄先生很奇怪啊。”初七看着火车,若有所思。
“怎么奇怪?”
“柱子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么知道呢?”
召南伸手拍了初七头上陈旧的鸭舌帽一把:“这个老黄到底是人是鬼,我们从苏州回来就能知道了。不过现在嘛,我需要了解这个人的情况。”
召南跑到车站里面,也不知找了什么人过了一会就转出来,对初七说:“钱是花到了,等车站那边的消息吧。”原来他是去车站花钱买通一个人,那个人答应会查看老黄的员工档案。
在苏州寻找一户姓徐的人家不啻大海捞针,万幸黑牡丹,0就是陈金玲的后母在看到召南递到眼前的银元后眉开眼笑,告诉了他方家的地址。
走到陈家院门口,初七盯着那得意洋洋的陈老太问:“陈家奶奶,你现在一点都不亏心吗?”
那老太和她亲生女儿一个样子,闻言立马大怒:“我有什么亏心的?脚上的泡自己走的,家里穷,哪里能养那么多孩子,送出去一两个做童养媳的多得是,我有什么亏心的?难道要一大家子一起饿死了不成?”
说着还冲着地上啐了一口,心里想必一定在痛骂初七。
初七探口气,这时他才发现,表婶过去对自己多有抱怨,但还算好的,没将自己偷偷卖掉,也许是男孩子不太好买卖的缘故?这也未必,等着买个男孩传宗接代的人也有不少,至少自己偶尔回去,表婶再唠叨,一顿热饭总还是有的。这陈家,从小妹到后母对陈金玲都是痛恨嫉妒,同父异母的妹妹竟然口口声声叫她婊…子。
一想到在陈家看到的事情,初七忍不住叹口气。
召南知道让这个孩子过早接触了太多黑暗,很是过意不去,轻轻拍拍他肩膀,初七探口气:“召南先生,这些大人怎么会这么坏呢。”
这一大一小走进邾长巷的时候,时间正好是傍晚,巷子里升起袅袅炊烟,巷口的茶楼里传来评弹的声音:“世间哪个没娘亲?可怜我却是个伶仃孤苦人。若不是一首血诗我亲眼见,竟将养母当亲生;十六年做了梦中人。不见娘亲面,痛彻孩儿心;须知无娘苦,难割骨肉情;娘亲呀.哪怕你在地角天涯也要把你娘来寻,寻不到你娘亲我决不转家门……”
这声音悲悲戚戚,所谓唱着无心听者有意,召南和初七对视一眼,内心都荡起一阵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