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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不要动,我叫几个人过来抬你。”道士说着要去山上道观叫人,小武道:“贾大叔,我来背你。”
老贾很不好意思,他知道小武虽然是俗家弟子,但师父是掌门,他在一众弟子中还是很有地位的。
小武不由他推脱迅速背起他,直奔武当山道观。
老贾被这师兄弟二人送到一个小院,刚躺下,那道长就取来一大盆水叫他喝下去。
原来这两个月中营盘村出现一种怪病,患病的人先是大把掉头发,接着就腹痛难忍,人也迅速消瘦,拉血便,四处求医无用,严重的一周之内就死了,死的时候浑身发黑,骨瘦如柴,如同僵尸。
因为这中营盘有子弟在道观里出家,求医无门便有人来求道观的道长,这些道长都是精通医理的。道长们面对怪病也是手足无措,只是无意中发现,大量喝水可以缓解病情,于是遇到患有这怪病的人就让病人平躺,大量饮水,跑几天茅厕,能救回一条命。
老贾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接过水壶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灌水,喝的直恶心,还继续喝着。
小武问他师兄:“这是什么怪病,怎么从来没听过?”
“此病来势凶猛,一周内就能让人殒命,至今查不出原因来。”
“可是疫病?”
“不是,患病的人并不都是一家的,居住地方也距离很远,有男有女还有小孩,有两个孩子发病三天就死了,还有三个成年人也死了,现在中营盘村患有这种怪病的还有八人,喝了很多水,跑了几天厕所捡回条命,就是手脚都变形了,无法走路。”
正说着话,老贾抱着肚子就往外面跑。
“贾大叔……”
道士阻止小武:“他是去茅厕,这种怪病要使劲喝水,不停的跑茅厕,这样才能活下来。”
小武在沪城做了半年警察,见过一些奇怪事,听道长说这治病的法子,眉头皱紧,想了想道:“师兄,我怎么觉得这病像是中毒呢,大量喝水是要将毒素排出来,人才能捡回一条命。”
那道长闻言先是思考,随即拍着小武肩膀:“不错,不错,到底是出去开了眼界,小武,你说的很对,这很像中毒反应。我去找些解毒的药草,你在这看着老贾。”
老贾这样反复折腾几次,道长捧着煮好的解毒药来了,也不知他到底是中的什么毒,甘草绿豆多种解毒的东西每样都煮了很多,叫小道童捧着,逼着老贾一碗碗灌了下去。刚灌下去不久,老贾腹中如雷鸣又开始跑茅厕,后来索性不出来了。
到了晚上,死马当作活马医终于有了效果,老贾肚子不疼了,身上也不在冒冷汗,只是一下午时间,头发都掉光了,变成锃光瓦亮的和尚头,叫人哭笑不得。
“多谢道长,我这是捡回一条命啊。”
老贾要给道长和小武磕头。
道长搀住他道:“老贾,你我认识二十多年,你这样就见外了。”
老贾点点头:“道大,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前清时候,就在山腰的那口老井边。”
“是啊,是啊,白云苍狗,转眼间二十二年过去了,那时我们还年轻,还有灵儿姑娘。唉。”道长叹口气,两个人都面带悲哀。
小武看看老贾又看看大师兄,心道这俩人是怎么了?什么灵儿姑娘?
第二章 八卦的小武()
原来大后天是掌门的寿辰,小武这样的俗家弟子也纷纷上山来为师父祝寿。
这道长是掌门的大弟子,叫做秋叶道人,今年已经四十二岁,小武心想,这两人二十二年前便已经相识,听他们说当年还发生了一个什么案子,涉及一位叫做灵儿的姑娘,大师兄平时为人冷清,虽不似掌门师兄那么总拿捏着架子,可因为年龄和资历,平素总有一种天然的威严在那,但这会儿说起往事,目光中竟然还露出一点柔情,难道那灵儿姑娘和他们关系匪浅?
他自己全然没察觉,在沪城待的久了,竟然沾染了未寒时那几位的八卦气息,看向秋叶道人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探询。
老贾挣扎着起身道:“道长熬的解毒药物可还有?我这就给村子里其他中毒的人送去。“
秋叶摇头:“无用的,他们病发已经有十余天,若是中毒早已毒发,管他们侥幸活下来却残损了手脚,当是毒发所致,这些药水都是最基础的解毒方子,说句不好听的话,死马权当活马医,没想到你老贾命大,竟然挺了过来。”
老贾听到这里眼角有些湿润:“方才我以为是鬼剃头,后来又担心是灵儿唤我。二十多年了,我一直没查到凶手,对不起灵儿姑娘,若她来唤我,我是欢喜的。”
“你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那么些事,想尽办法查找真相,她若有灵,怎么可能会恩将仇报,你且在我们观里歇上两日,等身体无恙在下山。后日是我师父的寿诞,在这里喝杯寿酒吧。”
老贾有点不好意思:“我这双手空空,如何敢叨扰老仙家。”
这时听着院子外有小童清脆的声音响起:“元绶师叔到。”
秋叶眉心微微皱了一下觉得元绶架子未免太大一点。
“哈哈,小武回来怎么不到正殿?”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走了进来,老贾一看正是掌门弟子元绶,急忙起身道:“道长好,我在中营盘那出了点事情多亏秋叶道长和小武兄弟救我一命。”
元绶看看老贾,点点头说:“你脸色不对,可是中毒了?”
小武大惊:“师兄怎地看出中毒?可知贾大叔中了什么毒?”元绶仔细看了看摇头道:“不是江湖上常用的毒药,我看不出。”
秋叶心道怪不得元绶心高气傲,果然资质比自己这样的普通弟子高出太多,竟然能一眼看出老贾是中毒了。
老贾知道这位掌门师兄平时不理俗事,应该不知道村里人得怪病的事,便低声讲中营盘村这两个月来的怪异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道长一眼就能看出中毒,一定能有解毒的办法,这到底是什么毒药,求求道长发发慈悲救救村民。”
元绶声音冷清:“这,我是帮不的你,小道实在看不出你中了何毒,抱歉。”
小武在一边道:“贾大叔,你可听过未寒时的名头?”老贾摇头:“那是什么?文绉绉的。”
元绶厉声道:“小武,不得胡言乱语。”
小武却继续说:“是一个查明真相帮人报仇的地方,若是有什么冤屈可以去找他们,代价是押上全部钱财,或者是……自己的灵魂。”
秋叶在一边叱道:“小武,出去一趟便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分明是邪门歪道,莫要忘记你是名门正派的弟子。”
“师兄,那未寒时是江湖上很有名号的地方,不是邪门歪道。”元绶解释道。
秋叶哼了一声:“那方才你还让小武不能胡说八道?”
元绶一愣,小武继续说:“师兄,你过去说我们修行之人要有慈悲心,这村子里的村民这些年和我们道观同住一山,这就是缘分,你若不帮他们,我只能带他们去沪城找叶小姐帮忙了。”
元绶怒道:“我过去还真是小看了你,现在竟然敢威胁起我来了。”
“师弟,小武师弟是好言相劝,怎么能说呢是威胁?”秋叶在一边劝说道。。
“师兄你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
“那你便说一下来龙去脉。”
秋叶毫不相让。
元绶瞪了小武一眼,心道我和叶小姐的事情如何能告诉你?小武急忙低下头去,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元绶看了看老贾说:“老贾在镇公所服务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暂且帮你看看吧。”
这话说的极为勉强。
秋叶却知道,元绶这人面冷心却不冷,既然答应便一定会努力去做。
元绶让老贾躺下,同时叫童子去取自己的针匣。
很快,童儿将他需要的东西取来了,元绶让老贾脱下上衣,观察一会口中念念有词,将银针一根根扎**位。
屋子里很静。大家大气都不敢出,就见那针扎入后不久,一股黑气渐渐升起,很快一根根银针最后都黑的像墨,元绶拔下银针,转手交给小童说:“用清水泡上。”
秋叶也被那黑色的针吓了一跳,急忙问:“师弟,这毒既然已经拔了出来,老贾应该无大碍了吧?”
元绶看着童儿打来清水,将针用一个大碗装着用水泡好,这才接过童儿递上来的手巾擦擦手道:“再活十年八年没问题。”
老贾连声道谢:“我这把老骨头不足惜,我只恨自己若是死了,灵儿姑娘的冤屈就永远都没人查清了。”
元绶冷笑一下,看向秋叶:“我第一次见师兄这般着急,看来师兄和老贾关系极好?”他似笑非笑,看得秋叶一阵心惊。就听元绶继续说:“还是因为师兄也是想查清什么灵儿姑娘的真相?”
老贾面露尴尬,秋叶却淡淡一笑:“师弟果然是性情中人,愚兄那点心思瞒不过你,不错,我这么着急老贾一方面是因我们是相识二十多年的朋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若是老贾出事了,就没人再会继续追查灵儿的案子,我是有私心的。”
“秋叶师兄,灵儿到底是谁啊?”
小武见秋叶和老贾说起灵儿这个名字时,都不由自主面带温柔笑容,便知道这一定是和他们青春记忆有关的姑娘。
元绶则笑道:“果然是在沪城待久了,你这样子和未寒时的人还有几分相似,又多嘴又对什么都好奇。”
秋叶看看老贾道:“老贾,师弟是掌门弟子,未来的掌门,这件事让师弟知道也好,将来若真查到真凶,不管时村民还是我道观的人,都能讨个说法,你不妨讲出来。”
第三章 灵儿姑娘(一)()
这天初七放学回来推开门,就听着铃铛叮当当一响。小松鼠墩子从一个罐子里冒出头来,睁着黑豆样的小眼看了初七一眼,又懒洋洋地打个哈欠,缩回头继续睡觉。
初七走过去,伸手去揪它的耳朵:“懒虫,你都睡一天了吧。”
手刚摸到那罐子边,忽然就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火烧火燎,吓得初七急忙将手收回。
“傻子,那罐子有主了,不能随意动。”
楼梯上传来高跟鞋哒哒哒的清音,叶限穿着一身锦绣旗袍,摇着轻纱小扇妖妖娆娆地走下来,走到初七面前还得意地转个圈问:“小初七,这身旗袍怎样?新做的。”她上次从小凡那得到一大笔钱,心情格外的好。
初七摇摇头:“小姐,这才过了三月用扇子还早着呢。”
“轻罗小扇扑流萤。多美的意境,你小孩子是不懂的。”
叶限摇了摇扇子,又做作地用扇子挡着半张脸,对着货架上的一面镜子照来照去感觉良好。
“可那是写秋天的诗啊。”
初七依然不依不饶。
也仙女转过身,眼神凶狠:“你皮子紧了,又想挨掐了对吧?”
初七吓得一缩脖子,急忙转移话题:“那个罐子有主了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墩子还能在那里面睡觉,我摸一下就不行呢?”
“有主的意思就是……”叶限故意神秘兮兮地看着初七,忽然提高声音吓唬他,“就是里面住进人了,既然住进的是人,对小动物就睁只眼闭只眼咯。”
初七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是谁?凶不凶?”
“凶啊,超级凶的,晚上睡觉要小心,也许会从罐子里爬出来掐你的脸。”
叶限躲在扇子后面,笑成一团。
初七想来想:“不对,这都要一年了,从没遇到过半夜有鬼从店里走出去的,叶小姐骗我呢。”
他指着那罐子好奇地问:“这里面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你应该叫奶奶的老妇人。她的独生女叫做方晚晴,很多年前被一伙人害死了,我帮她报了仇,我希望方太太能好好活着,可是她大概觉得大仇已报,再没有什么遗憾,过了一年多就去世了,现在她的灵魂就在这罐子里,每天有墩子进去陪伴,也很不错。”
初七想了想道:“我知道了,每次叶小姐都说希望签订契约的人要好好活着,就是怕他们会失去希望吧?所以召南叔叔一直说你是面冷心热。”
“哼,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你懂什么小鬼,别以为夸我几句就放过去,我饿了,去附近那家福聚楼买一桌酒菜。“
“啊?又要我去,为什么不做饭吃呢。”
叶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呶,看看新涂的指甲油,我怎么舍得,这可是百货商店新上的货,好看吗?”
初七摇摇头:“没看出和过去的红色有什么不同。”
“这叫朱红,朱红,正经的红。”
叶限将钱包丢给初七,自己则坐在椅子上,翻来覆去的欣赏红彤彤亮晶晶的指甲。
忽然门口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了起来,而门口空无一人。
墩子从罐子里探出头,随即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嗖的一下又缩了回去。
叶限依然慢条斯理地看着指甲。
她对面的藤椅发出吱吱的响声,叶限扑哧一声笑道:“你看着那么瘦,怎么还把我的椅子压得吱吱叫?”
藤椅又响了一下,砰的一声,里面的门开了又关上。
叶限站起身,走进里间会客室,伸手掐了一下什么,接着说:“哎呦,湿淋淋的,小姑娘,你是个落水鬼啊。”
“这里是未寒时你是叶小姐?”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呶,门口不挂着牌子吗?”
“我不识字。”
那声音又低了一些。
“嗯,好吧,我就是叶限,你想和我签订契约?不过你这样……死了多久了?现在还一身的水,湿淋淋的,你这灵魂也没什么用处,笨蛋一个,我签来何用?”
叶限撇撇嘴,嫌弃地扇着扇子。
“我叫灵儿,家住武当山……”
“什么,武当山?”叶限猛地站起身,对面的小女鬼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小姑娘在昏黄的灯光下露出半张苍白的脸:“你要做什么?”
她死了二十二年,本就没什么法力,一直飘飘荡荡,不知自己要去哪里。
人死了不是有轮回吗?为什么我一直在空中飘荡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想哭哭不出,想喊叫喊叫不出,日复一日,就算烈日如焚,身上的衣服永远都是湿漉漉的,她抱着双臂,站在半空中,心想真是冷啊,半山中的井水太冰了,死了这么久还是透骨的凉意。
后来,渐渐有了一些意识,能听到别人(鬼)说话,他们说沪城有个叫未寒时的地方,那里有个厉害的女人可以帮人报仇。
报仇啊!灵儿其实并没想过要如何报复,她只是想找到自己的死因。
当初是秋哥哥约自己在井边见面的,后来他又为什么将自己推到井中呢?他是道士,可早就听说他们那派道士是可以结婚的,为什么秋哥哥要对自己下毒手呢?灵儿活着是个单纯的女子,死了也是个单纯的女鬼,她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找到叫未寒时的地方,可是这个女人……怎么看着有点不靠谱。
这女人的脸太白了,比自己这死了二十多年的人还要没有血色,嘴唇又太红,旗袍太紧,胸挺的太高,哎呀指甲怎么还鲜血淋漓的,这是人还是厉鬼啊?在山村少女灵儿眼中,叶限这身打扮实在是糟糕至极,在他们村子里,哪家姑娘媳妇敢穿成这样,胸脯挺的那么高,出门要被人吐吐沫的,简直是个妖婆。
就见对面的妖婆笑眯眯地对灵儿丢个眉眼:“我说小鬼,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可对着我上上下下看了好半天,莫非我魅力太大,阴阳两界通通迷倒?”
灵儿脸一红:“你和我们村子里的姑娘不一样。”
“废话,我要和她们一样,你也不会来这找我啊,说吧,武当山怎么着你了?若是武当山的人得罪了你,姑奶奶一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叶限看不上这个脆弱的灵魂,可若能借着这灵魂打武当山的脸,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第四章 灵儿姑娘(二)()
中营盘村村口不远处有一棵高大的皂角树,树干粗壮,两个人合起来都抱不住,据说这是一棵汉代的皂角树,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在这摘皂角,捣碎了洗头发,若再在搭配树下那口老井的井水,那便更好了,保证头发乌黑浓密,真正绿鬓如云。
这些年,依然还会有人去摘皂角,但在井里取水的人却少了很多。那口古井很不起眼,周围铺着青石板,夏天时候井水冰凉,可以用竹篮子将洗干净的瓜果吊进去,冬天井上面罩着淡淡雾气,井水入手尚温,曾经很多人围着这里洗衣服。
只是这二十余年,这样的情景少了许多,因为都传说这附近——闹鬼。
鬼自然就是二十二年前死在这井里的灵儿。
灵儿是上营盘村人,父母早逝跟着奶奶生活。她奶奶是从中营盘嫁过去的,再加上这山上就这几个村子,一个灵秀漂亮的姑娘在四里八乡自然就很出名。灵儿长到十六岁,奶奶回中营盘娘家,就有邻家的女人说你家灵儿那么好,性子也好又能干,林家婶子,你以后就享福吧。奶奶捋着鬓角花白的头发,笑成一朵花。
儿子儿媳死于时疫,万幸五岁的孙女没有事,她含辛茹苦将孙女养大,眼看着小女孩出落成一朵鲜花,奶奶心里是又安慰又不舍。这样漂亮懂事的孙女,一定很快就会有人来家里提亲的,将来孙女嫁出去,自己如何舍得?
奶奶不知道,那时灵儿喜欢上山上道观里的一个弟子,叫做秋叶的。
“灵儿就是死在这里的。”叶限站在井边,往下看去,眼睛上一凉,很是舒服。召南指着那巨大的皂角树道:“灵儿奶奶当年是在这里自缢的。”
叶限叹息一声:“真是人间悲剧啊。”
灵儿是在二十二年前的中秋节那天出事的。
那天晚上天气很好,月亮又圆又大,奶奶洗了点葡萄,端出自己做的月饼,招呼灵儿赶紧来吃。灵儿则低下头,扯着衣角说:“奶奶,我想出去走走。”
奶奶心想大月亮地的,再加上又是中秋节,村子里一定热闹,便点点头叮嘱她早点回来。
灵儿走的时候,掏出自己绣的帕子,装了两个月饼。奶奶跟在门口看着孙女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