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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语，头埋得更深。
“罢了，朕也该回去安抚朕的美人了，你好好养伤，省的外人说朕暴虐，不懂得体恤下人！”
说罢，转身离开。
我松了口气，气尽般倒在床上。
门口传来姐姐的说话声，我努力想听清楚，可奈何刚刚用尽了残余的力气，眼睛模糊，沉沉的睡了过去。
养伤期间，我过的倒也舒坦，常妈因为我这次挨打，心里有些愧疚，便常常遣鹦哥来给我送些吃食，到让我和鹦哥的关系越发亲近了起来，每一次她都会偷偷跑过来找我谈心。
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坐在椅子上，逍遥自在的吃着食盒里的糕点，一边又跟我说着这宫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李美人啊，自从把你打了之后，皇上并没有处罚她，反而还赏了好多的东西，她那尾巴啊，翘的更高了，以往只是不顺心时惩罚一下奴才，可是现在是见到就打，多亏我机灵，常妈怎么让我出了这御膳房上外面溜达，我都不去，倒也没被那李美人抓到！”
鹦哥撇了撇嘴，不屑道“不就是一个美人么！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到处殴打我们这些下人，就连那皇太后都不放在眼里！这回终于惹怒了太后了吧！死的活该~”
“鹦哥！”我皱着眉制止她的话，严肃的看着她“鹦哥，这宫里的是是非非本不是我们这些奴才该说的！你往日说些我倒可以随意听听，可是这话莫要再说了，被别人听见，你还要不要你的脑袋了！”
她被我唬了一跳，但仗着年轻，脾气也倔，瞪着我不服气的说着“水暖，我可是好心好意见你养伤无聊才跟你说这些的，你倒是跟别的人一样唬我！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一样都是奴才！”说完，就气呼呼的跑出去了。
我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诗经放在一旁，闭上眼睛沉思。
这鹦哥年纪小了点，跟着常妈身边倒也没有见过这宫里的黑暗面，性子倒也单纯，可是这嘴巴可真是管不住，什么话都随着性子往外说，跟我说倒也没什么，可是如果被往日嫉恨她的人听到了，往上一传，她这小命谁也保不住。
想到这，我又叹了口气。
罢了，跟我也无甚关系，自己安稳点就行了。
“怎么？碰到什么为难的事了么？我们姐妹俩倒也真是心有灵犀。”
我睁开眼，就看到姐姐坐在我身旁，神色微微有些疲倦。
我起身，拉过她的手，关切道“姐姐，你这几日没来，水暖很担心，是皇后那里出了什么事情么？”
她闻言叹了口气，疼爱的摸摸我的头发，“姐姐本不想和水暖说这些的，可是心里实在难受，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总想找个人倾诉一翻。。。”
我淡淡的笑着“姐姐说的什么话，有什么事跟妹妹说说也好，两个人商量一下总好比一个人。”
姐姐点点头，便对我说了起来。
李美人快要生产，而年幼的皇后却一直没有消息，太后心急，而今国家急需皇嗣稳定朝纲，太后怒极，想要惩罚姐姐没有让皇后和皇上圆房，便将这个难题留给了姐姐，姐姐心急，便想了将李美人的孩子收入皇后名下，在未央宫教导，来一个换子。
我惊骇莫名，没有想到姐姐竟然会想到这么个险招，不说失败，就算成功了，太后也不会让她留下来保住这个秘密，而能守住秘密的就只有死人。
姐姐看到我的表情，想要安抚我，可是却无从说起，就连她自己都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惊惧，只能强笑“没有关系的，皇后娘娘与我素来交好，倒也不会为难我，只是。。。。”还未说完，姐姐的脸色就暗了下来。
我垂眸，只是皇后会与姐姐疏离，再也不复往日的情深。
可是现在想的不是这些，我急道“姐姐，要不然咱
第 2 章 。。。
们现在就逃吧！”
姐姐摇了摇头，“怎么逃？逃到哪里？天下之大，哪里会有咱们俩的容身之处？也就只有这皇宫还能保住咱们的性命，姐姐跟你说出这些，并不是想要妹妹你帮姐姐出主意，只是想让你以此为戒，千万不要惹到了上面，这样姐姐也就心安了！”
说罢，她眼泪便掉了下来，悲恸的跑了出去。
我僵坐在床上，一时不能言语。
怎么办？要怎么办？
一时间，我的脑袋充满了乱麻，想要揪其根本，却发现根本无迹可寻。
3
第 3 章 。。。
太后把姐姐打了，跟我一样，打了板子。
未央宫被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那天晚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我焦急的站在未央宫门外，使劲的往里面张望。
一行小队从我面前走过，我连忙拽住末尾的一个侍卫，急道“这位大哥，这未央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闹成这个样子！”
那个侍卫皱着眉毛甩开我，“问什么问！哪有你一个小宫女管着的地方！快点回去！省的一会人数不够，抓你充数！”
我连忙哀求，“这位大哥！我姐姐在皇后娘娘身边，我怕她出什么事情，求求你，告诉我，他们有没有性命危险？”
那位侍卫推搡了我一把，“死不了！放心吧！”
我倒在地上，笑出声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姐姐，你看，这宫里多么的危险，我不想在这里，我不想在这里。。。。
无尽的黑夜吞没了我的眼泪，整个未央宫呜咽一片，不一会，御林军就带着用绳索捆绑的太监宫女出来，我仔细的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看着这里面有没有姐姐。
恍惚中，我竟然听到了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抬头望向黑压压的未央宫，踉跄的走进去。
我绕着偌大的未央宫不停的叫着，不停的喊着，我不知道姐姐在那里，隐约中能听到姐姐的哭声，我顺着声音寻过去，来到了皇后的住处。
我推开门进去，就看到姐姐搂着皇后哭的不能自己，她见我来，脸上一片惊讶，然后惊喜，慢慢的就变成了惊慌，她急切的挥着手，“走！离开这里，走开啊！水暖！你不应该来到这里的！”
我急切的抓着她的手，她眼中尽是关切，惊慌，我强忍不住的泪水终于还是滴落下来，还好，她没有事。
“姐姐，水暖已经被派到这未央宫服侍皇后娘娘了，姐姐，你不要担心水暖，水暖会没事的。”
姐姐用袖子擦去我的眼泪，痛心的叹息从她最终传出，眼泪不停的从她眼中掉下来。
我清晰的看到她眼中的悔，眼中的痛，还有眼里的无奈顺从。
我不知道我来到这里会有什么后果，可是我想见她，想和她一直在一起，想要保护她。
“传太医！”皇上从门外踏进来，看到的就是我们三个人抱头痛哭的样子，他不觉得叹了口气，
走到床边，疼惜的看着姐姐，“都是朕的错。云汐，你受苦了。”
姐姐听到皇上的话，收起眼泪，叩拜在床，冷淡的说道“奴婢没事了，请皇上保重龙体。”
皇上显然也意识到这样不对，满腹的心思都咽了下去，走到门外，侧过头低声叮嘱道“好生休养吧，有事就叫太医。”
我注意到姐姐的神色不对，她先是复杂的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然后深深的埋下头，不说话。
我低头慢慢的退出房间，看着夜空明亮的月亮恍惚的微笑。
姐姐。。。。。千万别傻。。。
姐姐身上的伤好得奇慢，至今都没能下床，这侍候皇后的活就落在了我身上，虽然是服侍，可是
却从没有跟从皇后娘娘去过太后那里，并不是因为我不去，而是因为我的面容，那些太后派来的宫女从不让我出门。
不过，这样也好，我也少了许多的麻烦。
晚上，我静静的看着姐姐喝完药后沉沉的睡着，轻轻的走出门外。
窗外月是满的，月色极亮，照的这未央宫万物都染上了莹莹的光晕，那片墨菊早就凋谢下来，染上淡淡的一层银白色的霜，地上还有未扫的残雪铺在地上，干净的没有一丝污染，好像这宫殿从来都是这么的洁白。
清冷的风吹过，吹乱了我的发，遮住了我的眼睛，我抱紧双臂，冷的微微发颤。
“丫头。。。。”叹息般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慌忙回神，跪在地上，“奴婢不知皇上到来，怠慢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一片沉寂。
皇上没有说话，沉重的气氛包围着我。
“你是在怪朕么？怪朕没有保护了你姐姐，怪朕如此软弱？”
他握紧了拳头，手背因为用力过度变得青筋突起，关节泛白。自责的语气隐藏了太多的无奈，悲痛，让人听了无不动容。
我低头不语，半晌，才道“奴婢失仪了，请皇上责罚！”
我以为他又要怒极离开的，可是这一次他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入那片凋残的墨菊中间，一
身白衣衬得他越发的苍白虚弱，大片的墨色海洋连接着天，他仿佛置身于一团黑暗中，缠绕着他，紧逼着他，让他不得喘息，虚弱的濒临死亡。
我心中发颤，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可是他却没有回头，看不见我对他伸出去的手。
“你可否给朕跳个舞？你姐姐的舞蹈朕至今还记得，那是朕见过最美的舞蹈，不知你的如何？”
他回过身，神情美好而又向往。
我低下头，“奴婢舞技拙劣，没有姐姐的技艺高超，请皇上恕罪。”
然后低头又道“姐姐的舞蹈既然是最美的，奴婢也不好献丑。”
“不用再说些别的！朕是皇上，是天子！这是旨意！你跳不跳？”皇上甩了甩袖子，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好跪地称“诺。”
夜晚的风很凉，吹的我的长衫扬起，扎起的长鞭散落开来，将年幼时与姐姐一起学的舞蹈跳起，虽不精通，但也可以依样画葫芦，这时耳边传来一阵陨音，我回眸冲他轻轻一笑，他手微微一颤，竟是走了音，我扑哧一笑，进宫以来竟从来没有今天这般舒心过，不由笑的更加开心，轻转扭腰，“奴婢的容貌太丑，竟然吓到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原本是卑微请罪的声音，此时一说，却有了些揶揄的味道。
他不答，吹的越发的清越低沉，如同他的眼睛一般，深邃，却又璀璨如星，让我恍惚的以为他眼中满满的是我的身影。
可是，我却是想错了的。
那个人的眼里从开始到结束，从来没有我一丝一毫。
“水暖。。。你在做什么？”
我一惊，突兀回头看到姐姐柔弱的身影俏生生的立在门边，盈盈的看着我，目光似水。
陨音突兀间消失，我转过身，瞧见他的眼，却是比刚刚更亮了几分。
我淡笑的对着姐姐道“姐姐，妹妹是在求皇上放过姐姐，所以在这里跳舞请皇上垂怜于我。”
“水暖。。。。”
“丫头！”
我将他们脸上的惊愕忽视，转过身，笑意盈盈的看着睁大眼睛看着我的皇上，“陛下，奴婢虽然没有姐姐的花容之姿，但身段却是好的，奴婢今日就斗胆向陛下自荐，请陛下垂怜于我！”
“水暖！”姐姐不顾身上还没康复的伤，奔到我面前，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
“云汐！”
姐姐突然跪在地上，对着皇上大拜，“陛下，奴婢的妹妹年幼，尚不懂事，请陛下忘了水暖刚刚的话，要惩罚的话就惩罚奴婢好了，是奴婢的管教不严。”
皇上却没有看姐姐一眼，目光直直的盯着我，深沉如海，让我微微战栗。
我突然扑哧一笑，跪在地上，扶着姐姐，娇笑道“姐姐，你这是干什么，皇上怎么可能惩罚于你，要罚也是罚我，谁让我跟皇上打了这么个赌呢~您说是么？陛下。”
姐姐惊讶的看着我，又看看皇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自己的妹妹从没有这么笑过，水暖是温柔的优雅的，无论什么都是比自己略胜一筹的，只是她淹没自己的才华，隐在这熬死人的宫中。
“是啊，丫头的赌注可真是大呢，竟然朕吓了一跳！”
皇上轻笑的应道，与往日无异。
可是，我却知道他生气了。
哪有怎么样呢，我不能让他毁了姐姐，不能让他。。。毁了我。。。
4
第 4 章 。。。
皇上新封了一个美人，赐名为绿美人，闺名却是鹦哥。
我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一惊，但也波澜不惊了下来。
后宫佳丽三千，男人却只那一个，这宫里不论是娘娘美人，就是那些丫鬟奴婢，哪一个不期望自己攀上高枝，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他们把自己最美的时候都献给了这个皇宫，都是那么美，也都是同样的宿命。
我摆弄着头发，看着铜镜里模糊的人脸。
这副姿容，在这宫中还能自保么？
“水暖姐，陛下亲封的绿美人唤你过去！”
手中的梳子掉在妆台上，扯了扯嘴角，化成一声叹息，走出门外。
跟着一个不苟言笑的宫女走着，穿过了满是银装的御花园，穿过了一条又一条曲折的回廊。皇宫的屋宇一座接着一座，一般的恢弘大气，朱墙碧瓦，初入宫时，还曾好奇的四处张望，看着看着便也厌了，只觉得这条路怎么这么长。
我是多么的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再走这么长的路了。
迎面撞上一个宫女，我才恍然的回过神，忙拉住那个有些摇摇欲坠的宫女，淡声道“没事吧？”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平静无波，她摇了摇头，转身想要离开。
我惊讶的看着她右眼上的红斑，轻轻一笑，悄声道“以后要把那胭脂抹的匀一些，这样看起来才会像~”
她惊愕的看着我，眼睛闪过一片杀机。
我没有理会，这个皇宫有很多人都会有秘密，我无意中触到她的秘密，死了也算我自己倒霉。
“杜宫人，请快一些。美人还在等你。”
前面的宫人回过头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轻声提示道。
我回过头冲那个跟我一样抹红斑的女人笑笑，然后追了上去。
“水暖，你是不是感到意外啊？”鹦哥穿着一身艳色的长裙，坐在椅子上得意的望着我。
我叩拜在地，“奴婢参见绿美人。”
鹦哥并没有让我起身的意思，她的手指不断的敲着桌面，嘴角灿烂的笑着。
“水暖啊。。。你还记得当初我对你的好么？”
我扣在地上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果然，来者不善。
“奴婢记得。”
“那你还记得你当初对我说的话么？如今想想却真是为我好。水暖，你快些起来！咱们姐妹俩还计较这些有的没有干什么啊！”
她声音一转，连忙扶起我，亲切的笑着“水暖啊，你跟我关系这么好，要不你就跟在我身边侍候我吧！”
我后退一步，谦恭的说道“美人厚爱了，如今皇后娘娘的起居都要奴婢伺候，想是没有福分侍候
美人的，请美人垂怜。”
鹦哥的眼里微微有些凌厉，但她还是亲切的说着“这没什么关系的！我跟皇上说一下就好了！”
我抿抿唇，“既然是这样，奴婢就在未央宫等候消息了。”
鹦哥摆摆手，示意让我离开。
走出这让人压抑的绿鄂殿，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走到御花园时，行了不远就看到皇上，正站在一株梅花树下，仰头望着树枝上团簇着的白色小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树上两旁挂着两盏灯笼，微弱的光芒下他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中，衬着他的眸子，竟显得分外的忧伤。
我心底涌起一阵怜惜，高祖征战多年，漂泊不定，皇上年幼时看多了血腥厮杀，过着动荡的生活。皇上登基后太后朝堂听政，事无巨细均要回头问过母亲的意思，甚至掌管大汉兵马的虎符也在太后手中。他这个皇上当得名不副实，无力左右任何事情。
脚步一动，却又硬生生的停住。
看着他望过来的眼睛，我躲避的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似乎包含了无限的深意，我似乎看懂了，又好像很么都看不懂。
“奴婢参见陛下。”
他走过来，不动声色的解□上的披风想要为我披上，我猛地跪在地上，低声道“陛下，请不要让奴婢成为众矢之的。奴婢求您。。。”
他身体一震，我微微抬起头，只能看到他都懂的双手，泄露了他的情绪。
“陪朕在这里，可好？”
他忽然开口问道。
我站起身，“喏。”
冬天将宫里所有的阴霾都过上了纯白的外套，好像它从来就像这样的不受污染一样，又像是人死时的白绸一样的哀怨悲惋。
夜很黑，衬得星辰越发的耀眼，像是他眼中的星。
一阵夜风经过，吹的人发冷，我深吸一口气，却被风呛住了嗓子，猛咳了起来。
“没事吧？要不你回去吧，朕一个在这里就好了。”
他的声音极温柔，就像他的人一样，温润似玉。
我心底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心绪，似想要离开这里，又不愿意离开，只能呆呆的张着眼睛看着天上闪烁的星。
“哭什么？陪朕在这里竟是这么委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