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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脸色微变,“云不悔……你是大将军的女儿,难怪你要我杀他们……如此说来,你是为了复仇而来,我也是你的复仇对象?”
他当然对那位将军不陌生,因为他当年就在云将军麾下,自然知道云将军的为人,也知道那一件事,军政从来都不是一家,云将军军权大了,人又清高,不愿意和别人同流合污,当年的朝廷之象已有了眉头,众人只为了自己的利益奔忙,自然拉拢云将军。
可云将军不愿意随波逐流,那么想让他死的人就多了,与其让你为皇上忠心耿耿,不如让你死了痛快,谁会愿意留一个后患给自己。
当年他的父亲也参与其中,他极力阻止过,最终无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最敬佩的将军死于陷害。
当年他才是少年,却是少年从军,尚不是什么手握兵权的大人物,也没仗着父亲的权力搞特殊,他是真心想在军中闯荡,云将军看重他,多次提携,他心中十分感激。
政治的事情,谁也不好说,云将军死后,赵家是直接的得益人,不管他愿不愿意。
“我母亲死前留了一封信给我,她告诉我所有的真相,告诉我父亲没做过那些事,也告诉我谁陷害了他,最后她告诉我,要学会宽恕。”云不悔说,“这是她的遗愿,而我没做到,我做不到宽恕,所以我要复仇,我建立起整个云瑶商行,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用我的财富和魔鬼做交易,为我除去我的敌人。”
“而你选中了我。”
“对!”
“我不得不说,你眼光很好。”哪怕真相大白,赵王也卖弄他本就稀少的冷幽默,云不悔很显然并不欣赏,云不悔说,“你不是我的复仇对象,你父亲已死,他和你无关,人有罪,累不及家人。”
“恩怨分明,嗯,我该感谢你没有把我当复仇对象吗?”
“王爷,这样讽刺的话,你大可不必说,我真的不在乎。”云不悔说,赵王说,“我当年知道你不在乎,那你在乎什么,跋山涉水来京城,踏入你从不踏入的地方,就为了程慕白,你在乎的人?”
“是!”云不悔说,缓缓地在他面前跪下,“希望王爷能看到我们多年故交的情分上,放我丈夫,我公公一条生路,还我一个家。”
赵王眼光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下的女人,抿唇不语,她竟然求他放过程慕白,赵王冷冷地笑起来,“云不悔,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227
云不悔说,“民女福薄,承蒙王爷错爱,感恩不尽,然而民女已有夫婿,王爷的大恩大德,民女下辈子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赵王负手而立,淡淡说,“这辈子的事情都没着落,谈下辈子太没意义,本王一向不谈这么久远的事情,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说,这辈子先清了。”
云不悔左右为难,赵王扶起她,“比我想象中年轻,也比我想象中貌美,也比我想象中柔软。”
她不知所措,赵王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轻喃,“宣王世子妃……你配得上更尊贵的称号。”
云不悔蹙眉,顿了顿心神,“赵王,我只想我的家人平安,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吗?”
“不悔,改朝换代必须斩草除根,否则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日后本王事端多,索性一开始就不留后患。”赵王说,“你很聪明,该明白我的意思。”
云不悔咬唇,突然说,“如果我愿意随你呢?”
赵王挑眉,“你的意思说,改嫁于我?”
云不悔没否认,赵王轻轻地拂过她的发,“我不会和你做这样的交易,你也不是做这样交易的料子,我不想娶一具尸体,也没这么变态的占有欲。”
云不悔苦笑,略有自嘲,“王爷笑话了,倒是不悔高估了自己。”
“你没高估。”赵王说,“如果你没那么重要,今天你就不会是宣王世子妃,早在他娶你之前,我多的是办法让你嫁给我,哪怕威逼利诱。而爱上我这样的男人,不算一件难事,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不悔,别看低了自己,也别扯到这件事中来,我不希望有一天和你为敌。”
“王爷……”
“你我相交多年,多是书信来往,还没正经坐下来吃顿饭,明天溏心楼,有时间吗?”赵王问,转了话题,似乎不愿意再提别的事情。
云不悔笑了笑,“王爷相邀,自然有时间,不悔怕您没时间。”
“与佳人有约,本王也有时间。()”赵王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云不悔心底有些复杂。
北堂镇南和林宛儿远远就看见他们在花园,走近又见赵王和云不悔如此亲昵,两人相视一眼,心中疑惑不已,赵王见主人回来,恢复了冷酷的模样。
北堂镇南和林宛儿见礼,赵王说,“相爷,夫人,今天冒昧登门,如有得罪之处,还请相爷多多包涵。”
“王爷言重了,请到大厅详谈。”北堂镇南说,赵王看了云不悔一眼,说,“不悔,明日午时,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云不悔说道。
林宛儿压下心中疑惑,随着相爷一起去大厅。
冰月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没想到赵王竟然没强迫小姐,我以为他会二话不说就拎小姐走呢。”
“瞎想什么呢。”
“难道你就没担心过么?”冰月说道,“他看起来真可怕,比世子爷可怕多了。”
“世子啊……”云不悔想起程慕白,笑意温软,赵王那里她多做功夫,不知道有几分可行性,最起码,她去大牢看一看王爷也成。
……
赵王带着堂弟登门谢罪,相爷也不好说什么,那日他得罪的人是云不悔,又不是林宛儿,北堂镇南对这件事就不计较,倒是两家有心结,赵王也没多留,谢罪赔礼后就带堂弟离开。 ~
他一走,北堂镇南和林宛儿就来后院,云不悔在等他们,她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找她。
“你和赵王原来认识?”北堂镇南说,十分不悦,“不仅认识,交情还不浅,既然如此,你费尽心思攀上宛儿做什么,何不直接找上赵王。”
林宛儿说,“不悔妹妹,你和赵王怎么认识的?虽然我只见过他几次,可每次见他都是阎王脸,他对你温柔得让我……吃惊。”
云不悔说,“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北堂镇南说,“我不希望我家收留一个定时炸弹,云不悔,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没告诉我们。”
云不悔抬手,“相爷,你别生气,我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如果我知道,今天我就不会出门。”
北堂镇南冷笑,“你们腰上的香囊,几乎同色,同一个款式,同一个绣法,同样的图案,你别告诉我,这只是巧合,或许世子妃可以告诉我们,你和他过去的一段风流韵事。”
冰月怒,“丞相大人,你别含血喷人好不好,我家小姐和赵王清清白白的。”
云不悔拉住冰月,“我知道相爷很生气,但请相信我,这是我赵王第二次见面,他今天才知道我是云不悔,是程慕白的妻子。”
“哦,如此暧昧,又如此生疏,看来世子妃真该好好和世子解释一下。”北堂镇南讥笑,云不悔抿唇,“如果我说赵王这些年招兵买马的钱银都是我在背后提供,估计你会……”
她还没说完,北堂镇南唰一下站起来,“你说什么?”
林宛儿被他吓了一跳,北堂镇南说,“我查过赵王的账,我知道他每个月都会有一笔数目很大的银子进账,来自云瑶商行。我们一直以为,云瑶商行是赵王的经济命脉,云瑶夫人是他背后的女人,你不该告诉我,你就是云瑶夫人。”
云不悔点头,“我是。”
北堂镇南错愕之余大笑起来,指着云不悔问,“云不悔,你在中间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你是程慕白的妻子,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后,你这几年却暗中帮着赵王打江山,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你这女人脑海里到底在想什么?你又有什么目的?你说你和赵王没私情,鬼都不信。”
林宛儿也吃惊了,这一切实在匪夷所思,有谁见过自家的媳妇联合别人来吞并自己的家产吗?除非这媳妇和赵王有私情,否则怎么解释都不同。
“我……”云不悔摊手,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没想到会弄得如此僵硬,她说,“我和赵王只是生意上的合伙关系,他提供我本钱给我打江山,我每个月给他固定的报酬,这合情合理。我和赵王结识在嫁给程慕白之前,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的局面。我和他只是生意上的合伙关系,我遵守我的诺言,提供给他银子,至于他要做什么,那就不关我的事情。我只负责给他,他该有的利润。”
北堂镇南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你这几年的资助,没有这一大笔钱,赵王根本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局势。”
“我知道,我当初一心只想报仇,几位外姓王爷我找赵王是因为,他曾经在我父亲麾下,父亲对他赞誉有加,他也来过我家,我藏在花园里偷偷瞧过他,他对父亲很尊敬。当年陷害父亲一事,老赵王也参与,可他死了,罪不及赵王。我想以后我身份若是败露了,赵王念及情分,不会和我计较,我可以保住一命。可我没想到,我嫁给程慕白,没想到政局弄得如此僵硬。”云不悔说。
北堂镇南讥诮,“好一个心思缜密的云瑶夫人,好一个步步为营的世子妃,您倒是什么都算计好了,连你们的情分,后路都算计好了,行,你真行啊。”
云不悔说,“我并不觉得我有错,我要复仇,我要保住自己,我有什么错,恕我说句实话,朝廷**,官官相护,你在京城,我在凤城都是繁华城池并不觉得百姓日子多难过,你往北方,南方随便一座城池走一走,谁没有怨言,皇帝年事已高,太子病弱,几位皇子夺位弄得战乱四起,百姓过的什么日子,那位子,本来就是有能者居之,又何必管姓程,还是姓赵。”
“天啊,不悔,不要说了。”林宛儿拉着云不悔,捂住她的嘴,“这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人听到,你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北堂镇南说,“世子妃,你态度变得倒是挺快的,是谁才和我说程家的江山还有程慕白,程穆东和程佑天,不会灭亡,如今又来和我说有能者居之?见了赵王一面你就觉得他有能力管理好这个国家了?”
“我对事不对人,前几日那么说,是我想保住我的家人,是我想说服你,如果我的家人能够平安,我们的生活能恢复到过去,我不在乎谁当皇帝。这两种想法并不矛盾,相爷,我只是一个女人,我由始至终只是尽我最大的能力,最大的智慧来保全我的家。”云不悔说。
林宛儿有些动容,两边劝着,北堂镇南看她一眼,拂袖而去。林宛儿说,“不悔妹妹,别难过,相爷就是那性子,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你该想一想以后怎么办,你明天要去见他吗?”
“见,一定要见。”云不悔坚决地说。
228
翌日中午。
云不悔带冰月准时出现也溏心楼,赵王已一人坐在窗边的位置等候,云不悔笑着走来,优雅坐下,“什么时候来了?”
“刚到。”
云不悔让冰月退开,她问,“你出门都是一个人,身边没带人吗?”
“我不喜欢有人跟上跟下。”赵王说,“和你吃一顿饭,很危险吗?”
云不悔摇头,“很安全。”
赵王点头,两人点了菜,聊了一会儿小二就上菜,都是凤城的风味特色菜,厨师是凤城人,菜做得很地道,很美味,云不悔赞誉有加,赵王吃得不多,酒喝得也不多,云不悔想,他很自制。
“你上京,怎么就成了林宛儿妹妹?”
“以前有过一面之缘,那日从将军府出来,正巧碰上,姐姐便请我到她家小住几日。”云不悔和林宛儿套好了故事应付,赵王也没深究。
又问了她一些琐碎的问题,谈起过去的趣闻,气氛很好。
云不悔说,“王爷,不悔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王爷可否网开一面。”
“说点我没听过的事,说不好我会答应你。。”赵王说。
云不悔笑道,“自然是你没听说过的,据说我的表哥在王府做客,已数月不见,我挺想念他的,他做客也够久了,能否让他回来和我团聚。”
“果然是新鲜的事,准了,晚上你就可以见到他。”赵王说,轻酌一杯,云不悔为他满上,“多谢王爷海涵。”
“以后别弄这么多门心思,你哥也不会到王府做客。”
“是,不悔谨记。”云不悔说,总算如了一桩心愿。
云不悔和林宛儿打听过赵王的事情,少年从军,性果敢狠绝,心狠手辣,不近女色,已过而立之年,尚未娶妻,又不好女色,算是王孙贵胄中的奇葩。
他这样的硬汉,得配一个多柔情似水的女孩才能绕指柔啊。
“你看男人,一向看得这么目不转睛吗?”
云不悔倏然觉得自己失态,慌忙别开目光,她看人一向生猛,倒是忘了眼前是什么人,光顾着研究,这也是一名能洞悉对手的男人啊。
赵王心情倒是奇好,云不悔说,“王爷,您真的打算要……”
她没说完,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是,我要。”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是将士,最不愿意看生灵涂炭,最不愿意看百姓民不聊生,如今你要亲手制造这样的局面,您真的愿意吗?”云不悔问,“何必背负千秋骂名,做这样的谋逆之事。 ~”
“我只是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情,如果有人能有本事从我这里把它夺走,成王败寇,我愿赌服输。”赵王说,眼角抿出一道细纹,“你觉得我该愚忠一辈子吗?”
云不悔说,“忠孝义勇廉耻,幼年时,我父亲常和我说这六个字,他总是把忠放在前面,哪怕程家辜负过他,我想父亲临死前除了思念我和母亲,一定没有别的想法。”
“不悔,今天邀你用膳,我只想平静平静,不是听你说大道理,这样的话,我听得腻了。”赵王温和地说,“我们说点别的,好吗?”
不悔啊不悔,你不是一名外姓王爷,不知道功高震主的恐惧,你也不知道一旦走上这个位置,你就会被情势推着一直走,你想停下来都不可以,退一步只能粉身碎骨。
他已无退路,只能一步一步前走。
云不悔微笑点头,“好,我们说点别的。”
接下来的谈话,什么愉快,他们没有涉及到政治上任何问题。云不悔和赵王经常书信往来,其实他们也很少谈商场上的事情,王爷朋友不多,两人书信来往,他常常说一些家常,路过什么地方,听到什么故事,更像是一个朋友和另外一个朋友倾诉。云不悔感觉到他笔墨中的孤独和寂寞,不管是为了她的后路,还是为了真心当他是朋友,这些年她都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赵王心中最信任的朋友。
他对她也毫无隐瞒,当然云不悔很有分寸,不该问的事情,她不会问,说到底,这是他们男人的战场,女人在这样的战场里,什么都不是。
程慕白眯着眼睛看溏心楼上有说有笑的两人,心中如被一只猫挠着,他今天陪北郡世子这二世祖去办事,回来经过溏心楼就看见他们。
赵王和不悔……
北郡世子说,“大哥,你不是和我说过,嫂子和赵王没见过面吗?瞧着亲热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嫂子是赵王的新王妃呢,这冷面神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嫂子魅力不小啊。”
程慕白警告,“闭嘴!”
“大哥,恼羞成怒了,放心,我看嫂子是不会给你戴绿帽的。”北郡世子哈哈地笑,程慕白挥手想要揍他,他机灵地闪到一旁。
程慕白大步流星往溏心楼走,吓得北郡世子慌忙赶上去,“大哥,冷静,冷静,你身份要是曝光,赵王没准整死你,哎,你怎么还上去啊。”
“大哥,大哥……别去啊,冲动是魔鬼,咱们回去从长计议……”
“你肚子不饿吗?”程慕白突然回头问。
北郡世子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饿。”
“吃饭去。”程慕白说,领着北郡世子进了溏心楼,上楼梯。
云不悔没想到,她又遇见北郡世子和黑鹰,北郡世子今天没太放肆,没叫嫂子,见了赵王倒是很客气地过来问安,赵王点点头,明显没和他们寒暄的意思,北郡世子摸摸鼻子,他和程慕白坐到隔壁那一座去。
赵王说,“你认识他们?”
“昨天你堂弟惹事,是北郡世子摆平的。”云不悔说,赵王目光飘向隔壁,云不悔忙说,“误会一场,你不会对人家怎么样?”
“我看起来是这么是非不分的人吗?”赵王问。
北郡世子心中点头,是的,很是非不分。
云不悔笑说,“怎么会呢,王爷深明大义,知情识趣。”
赵王说,“接着说,我最喜欢听你恭维了。”
云不悔当真不要钱似的一堆恭维话出笼,说得情真意切,就为了他能放了楼开阳,说得恭维话算什么,可一边的程慕白早就黑了脸,心中的酸醋都不知翻滚多少回,火辣辣地烧着他的肠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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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把酒杯一放,闹出一大声响,北郡世子慌忙给他斟酒,“喂,别喝太多,一会儿我不背着你回去的。(叶 子·~ 。。)”
云不悔看向他们,很快又移开视线。
赵王说,“想去哪儿走一走吗?”
云不悔心想,她一个人和赵王走太暧昧,用膳推不掉,别的就算了,于是摇摇头,她说,“前几日,宛儿姐姐带我走过一圈,京城对我而言是很陌生,这已经不是我的家,我也没有心思熟悉。”
“十几年都过去了,你还耿耿于怀?”
“一辈子都记得。”云不悔说,“我爹娘活着的时候,我很快乐。”
“如今不快乐吗?”
“这不一样。”云不悔说,“说起来,当年我在将军府的后花园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