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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奔太太的头挺在前座中间,闻了闻那袋装着钱的袋子。赛蒙把它放在车里的地上,它却在前座栖身,重重的头靠在赛蒙的大腿上,感觉上是个舒适而温暖的重量。他摸摸它的耳朵,继续开车。
他恣意地在道路上行驶着,两旁的农田昏暗一片,而车子的头灯在前面形成一条空洞的长长隧道。在拉科斯转弯后,镜子里的一道光吸引住他的目光,这道光一直保持一定的距离,随着道路弯曲行经枝叶百无聊赖垂坠着的樱桃田。他在勃尼尔山脚下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车子也停了下来。他低头看着吉奔太太,他说:“那个混球在跟踪我们。”狗儿坐起身,头竖了起来,尾巴重重地敲击着椅垫。
他们行经勃尼尔,穿过沉睡的房子与惊吓的猫,按照路标的指示,来到雪松森林。两旁皆是漆黑一片,后面也是伸手不见五指。那个人要不是把车灯熄灭,就是已经离开,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赛蒙是只身一人。
车灯照着阻挡森林小径的路障,那是笔直而有权威的形状,矗立在橡木丛与岩石之中。赛蒙把车灯熄灭,引擎熄火,感觉到自己急剧的心跳。吉奔太太因为有可能下车走路而显得兴奋异常。他摸摸它的头,“你留在这里,看守着车子。”它再度哼了哼.抓着门。赛蒙叹了口气,“好吧!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可别咬人。”他放它出来,拿起钱袋与手电筒,在车旁站了一会儿。
无垠的静默包围着他,中间只穿插着引擎冷却后滴下的水声与吉奔太太尿尿的嘘声。月光将灌木丛幻化成一个个蹲伏的人影。赛蒙打开手电筒,将身躯潜躲在路障旁,舔舔他的唇,想吹口哨把狗叫唤过来,却办不到。他的嘴巴显得干燥异常。
他的绳底帆布鞋发出的声音,比狗儿的蹄子踩在地上的脚步声轻。路在眼前开展,从西延展到东。两边耸立着葱郁的西洋杉,阻挡了月光,赛蒙看见手电筒的灯光闪烁着。该死,这一定是那些凶狠的疯子,方圆几里,除了那些绑票凶嫌,什么人也没有。他们也许在他的前面,也许在他的后面,或者从阴郁的森林里窥视着他。他们很可能把他就地正法,然后埋在此地,或许连墓穴都已经挖好了。他在温暖的夜空中打了个哆喀。然后快步前进。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他才在手电筒的灯光下看见了路边木制的招牌,上面标示着。梅奈尔伯森林。吉奔太太突然停住,鼻子开始抽搐,尾巴僵直地竖立起来,它从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咕噜的怒吼。赛蒙心想,天啊,这正是我所需要的,这只凶狠的狗能够咬住绑票者的腿。他把钱袋丢在一旁,弯下身子,用指抓住狗儿的项圈。他的另一只手则抓着晃动的手电筒。他需要第三只手去拿钱袋。该死!他可以把钱袋就这样扔在路中央吗?他们一定就在附近观察着他,也许带着刀子、散弹枪,还有多疑的性格。灭杀的狗!
森林还是一片寂静,除了微风偶尔吹过树梢,还有吉奔太太间歇性的吠叫。赛蒙将手电筒咬在嘴上,拿着钱袋,并且抓紧狗儿的项圈,侵吞吞地横行前进。我是个有钱有势的人,我究竟在这里做什么?他的手臂一抛,便将钱袋扔在路标下的草地上。吉奔太太紧拉着它的项圈,赛蒙边咬着手电筒,边咒骂着它。他使出浑身力量,开始拎着狗儿往来时路走。
乔仔与巴希尔看着手电筒的灯光变得微弱,终至消失。他们便从树丛中现身。
巴希尔说:“我讨厌那只狗,在工地时它就一直盯着我。我想它可能不喜欢阿拉伯人。我告诉你,我真怕它不走。”
乔仔拍拍他的背。“别想了,”他打开手电筒开关,打开了钱袋,“瞧瞧这,有一千万法郎呢!咱们走吧,咱们是有钱人了!”他拿起钱袋,心想,马提涅克,我来了。那两个人开始循着通往靠近梅奈尔相与将军会会的采石场的道路走。
赛蒙脉膊逐渐平稳下来,成为平常的两倍快。他把狗放下,伸展伸展自己酸痛的手臂。虽然他不愿承认,但是季格乐说得对,所有绑匪都只对钱感兴趣。感谢上帝,现在一切终于结束。他加快步伐,开始觉得乐观起来。柏尼明天就回来了,那两位刑警明天就会离开了,而他和妮珂……。
吉奔太太又再怒吠,赛蒙死死地定住脚步。他听见树丛里快速而笨拙的移动声。他将手电筒照向声响来处,当光线照出一个头——一张满脸胡渣的黑脸,他简直就要心脏病暴发了。
吉奔太太吠叫着。那只野猪,低着头,看着他们几分钟,然后摇摇晃晃地走过夜色当中,它的尾巴愤怒地摇晃着。赛蒙觉得四肢无力,仿佛骨头已经崩散。当他伸手向车子时,手还颤抖着。他得用两只手,才能把钥匙插上,发动车子。
在柜台里等着他的,增加了三个人。满脸沧桑与忧郁的汉普顿·派克站在门口,旁边有两位彪形大汉护卫者。妮民法兰丝娃与思尼斯在接待柜台。两位刑警已经离开了办公室,在大厅走来走去。。当赛蒙的车驶人,他们全都围着车子,发出连串的问号。他因为过度紧张与事情终于了结而头晕眼花,渴望喝点什么。吉奔太太爬到后座,准备进人梦乡。
将军听到他们行走在石间路上的脚步声。他捺断了香烟,看着他的表。整件事情进行得有如钟表一般规律。那男孩把所有东西都吃光,他们接在香辣肉酱三明治里的双份安眠药,让他在二十分钟就昏睡过去。等他醒来,他们老早扬长而去,到了巴赛罗纳,成为有钱人。他不知道安烈戈如何处理他的大把钞票,不过,今晚他是别想睡个好觉了。
乔仔与巴希尔从黑暗中现身,将军感觉他们咧嘴笑着。
乔仔说:“全在这里,拿去。”
一千万法郎击中他的胸膛,他把钱当婴孩般地拥抱着。他们上了厢型车,再到谷仓载其他人。
饭店大厅看起来开始像是亚维俄车站的候车室,人们一个一个瘫在椅子上,到处是空的咖啡杯与堆满烟蒂的烟灰缸。短播与疲惫让男士的脸显得晦暗。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没有人想错过任何事情。
当电话铃声响起,每个人都仿佛受到电击般的跳起来。赛蒙跑过去接起电话。
“有什么最新发展吗?”
赛蒙对着注视着他的脸摇摇头,这是季格乐打来的。
“我已经把钱送去了,除了等待,我们根本束手无策。”
“派克在吗?”
“是的,他在。你要跟他通话吗?”
季格乐从容谨慎的说:“也许这不是好时机。”
“你的意思是?”
“兄弟,两百万美元就是两百万美元,我这里还是得营运。”
赛蒙的声音拉了下来,“鲍伯,你可以帮个忙吗?”
“看情形。”
“操你的!”
赛蒙放下话筒,穿过大厅,走到派克坐着的地方。他的头理在双手里。“是鲍伯·季检乐。他……很想知道,帕尼回来没。”派克点点头,看起来麻木不仁。“你要不要睡一会?”
这位德州佬松脱了领带,解开了衬衫的衣领,赛蒙注意到他颈子上泄露出的紧张。他说:“我想我会撑着看到最后。如果你有波本酒的话,那倒是可以帮得上忙。”
他们下楼到了酒吧,赛蒙拿了一瓶酒与两个酒杯,来到外面的露台,他们静静地坐着,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卢贝隆逐渐从阴暗的夜蜕变为光烂的黎明。赛蒙想到他想对季格乐做的好几件事。“两百万美元就是两百万美元。”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
长长的橘棕色公车的柴油引擎所喷出的废气,敌人清晨的空气中,它就停在阿普特的鲍开利广场旁。“阿普特通往巴赛罗纳专车,设备一应俱全,备有浴厕”的宣传,正准备攻占乘客的心。他们与一群人站立在阳光下,谈天说地,欢笑着,一想到可以在西班牙度个假,还有便宜的西班牙银币,就变得开怀不已。
将军告诉他们,千万不要同时在一堆人群中等候,也不要措同一部公车。他和乔仔站在一边,其他人则上了车,他们每个人的肩上都背了个包包,混在其他穿着蓝色丁尼布衣裳的人群之中,看起来跟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有乔仔戴上了草帽,穿着前面印了“尽情享受假期”’字样的新T 恤。他一直很喜欢那种感觉,将军也会相当激赏的。
他感觉到包包的肩带在肩上显得沉重,但他还是满心欢喜。这都是白花花的钞票。他们现在已经是拥有百万法郎的百万富翁了。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他说话。
“他为什么选择公车?”
将军笑了笑,换了摸他的胡子。“如果你是条子,你会往哪个方向搜索?一部飞车,也许是贼车,或者是一群人在最后一秒钟于机场购票,诸如此类,对吧?他们会去注意载满观光客的大巴士吗?更何况巴士又不检查行李。在边界很可能也不会检查护照。”将军拍拍乔仔的胸膛,“有时候缓慢的逃脱方式,却也是最佳方式。”
乔仔调整了他的草帽,点点头。“真聪明!”
他们一起登上公车,沿着通道走,没有注意周遭任何人,找个破旧的塑胶座位就坐了下来。今天下午,他们就到了巴赛罗纳,然后搭火车到马德里。到了马德里机场,要去哪儿都成。将军显得相当疲倦,他团目养神,想到了妻子马蒂尔德。他会从马德里打电话给她。她是个好女人。如果有点钱就更好了。
车门发出气压式的声音后关上了,公车缓缓驶离站牌。司机向为他指挥交通好让车子通过的警察挥手致谢。
柏尼醒过来的时候,却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他满嘴都是难闻的皮草味,头轻柔得像南蛋花,这种感觉就像他某个春假到佛罗里达度假,喝了一些让他头重脚轻的玛格丽特一般。他不记得自己喝了什么东西,好像只吃了三明治,然后就不省人事。他感觉到土地侵蚀了他的身体,拱起了他的背,于是张开了一只眼睛。今天谁要负责监视呢?他不禁纳闷。他小心翼翼地转头,睁开了另一只眼睛。
有一张桌子,还有一些破旧的条板箱。在谷仓的另一边,门紧闭着,日光从缝隙斜射进来。他坐起身,看了看四周。整个地方已经被清理出来——没有脚踏车,没有空酒瓶,没有任何他们存在的迹象,只留下散置一地的烟蒂。而且已经没有人看守他了。
他站起身,笨拙地走向门边,试验性地推了推,看着它缓缓打开,他站在门槛,当强光穿透他的眼球,不禁有些畏却,他的脑门抽动着。到处空无一物,停车的草地上扁平一片。眼前的路径是荒烟漫草。当他上路时,没人对着他喊叫。他在热烘烘的柏油路面上站了一会,心里盘念着自己身在何处,接着出发去找路标。
亚诺夫人正开着车准备前往参加每周举行的慈善姊妹会例行聚会(会中满怀爱心的姊妹们聚在一起喝咖啡,讨论她们所做的善事),途中看见一个脏兮兮的身影在路中央向她招手,于是放慢速度。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心想,真是可耻。这些日子里,像他这样的社会边缘人比比皆是——这些全身脏兮兮、胡子也没刮的野兽,只希望占像她一样的便宜。不过在扭转方向加速前进经过时,她也注意到,他是年轻了些。真是可耻!
第23章
恩尼斯与法兰丝娃正在散发咖啡与可颁给大厅里满脸皱纹、红着眼睛的居民。这群穿着夏天服饰的客人,好奇地看着派克的保缥与刑警,心里纳闷着为什么旅馆会突然多出许多穿制服的人。
在每个人低头喝咖啡时,根本没人注意到有个人影走过窗户,停在大门口。
“喂,恩尼,有啤酒吗?”
恩尼斯听到柏尼的声音,跳了起来,赶紧穿越大厅,拥抱住这个脸上堆着笑、浑身恶臭的年轻人,还拍着他,仿佛想要确认他的确在他眼前似的。法兰丝娃不禁落下眼泪,保镖与刑警也赶紧放下杯子,妮珂则跑出去叫唤赛蒙与派克。吉奔太太从办公室冲出来,检查着柏尼肮脏的光脚丫,旋转着尾巴,以示欢迎。
恩尼斯说:“太好了,帕尼小子,真高兴看到你。我想你该冲个澡、吃点东西……”
那位资深刑警摆出官方的手势,不过手中握着吃了一半的可颂,却让人看起来并不怎么专业。“我们有很多问题要问那个年轻人。”
恩尼斯对着他皱眉。“是的,亲爱的,我确定你一定有问题,不过请给这个可怜的小孩一点时间。先让他冲个澡,然后再慢慢抽丝剥茧吧!”
那位资深刑警对着他的伙伴弹了手指,“打电话到亚维依,告诉他们我们找到人了。他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汉普顿·派克跑上楼,后面是妮珂与赛蒙,他的手搭在柏尼肩上,站在那里,脸上漾开了笑。“孩子,真高兴见到你!”他用力地吞咽这口气,“真让我们担心了好一阵子,你还好吗?”
帕尼咧嘴而笑,点点头,“好得不能再好了。”
恩尼斯说:“现在,派克先生,我们何不让柏尼把全身弄干净,再喂他吃点东西!”
“当然。”派克拍了拍儿子的背,转身向着赛蒙,“你知道吗?我都没有告诉孩子的母亲。我已经操了两份心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我现在得打个电话给她。哦,我最好也打电话给鲍伯·季格乐,他昨天担心极了!”
赛蒙看着手表,纽约时间清晨四点。他笑了笑说:“不必了,让我来吧!”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赛蒙就这样来回翻译柏尼与刑警的对谈,简直累死了。刑警认为,如果他们一再追问相同的问题,帕尼终究会吐露出绑匪的姓名与住处。《普罗旺斯报》的记者再度出现,他们相信自己取得大独家,而且只要愿意入镜,就可以被他们的镜头所捕捉。两位不明所以的美国客人和村子里的邮差,还亲切地在大厅里摆姿势,供他们拍照。太过兴奋而清醒着的季格乐,还想发一篇新闻稿,阐述自己在肉票平安获释的过程中所扮演的关键角色。恩尼斯则坚持办个庆祝晚会。从未错失逢迎亿万富翁机会的威廉叔父,也自告奋勇,帮忙妆点晚餐的菜色。赛蒙则是需要睡眠,当妮珂过来把他从刑警身边拯救出来,带他回家,他勉强地爬上楼,便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
六个小时后,冲过澡、刮过胡子后,赛蒙觉得精神百倍,甚至有些兴奋,仿佛肩上的重担已经全给卸除下来。他用毛巾把头发擦干,看着妮珂穿上一件他从未见过的黑色短洋装。当他为她拉上拉链时,便从背后吻了她古铜色的肌肤。
“这是否表示我必须打上领带?”
妮珂在颈子及手腕内侧轻点香粉,“恩尼斯希望我俩看起来体面些。他真是个好人。他希望带给柏尼一个特别的夜晚。”
“我会穿上外套,但是不打领带,也绝对不穿袜子。”
“懒惰虫!”
当妮珂为他挑选了一件衬衫与一套质轻的棉质西装,他不太确定地喃喃自语,并且一面掸去他最后一次在伦敦穿着的皮鞋上的灰尘。
在他穿上外套时,妮珂侧着头从背后端详着他,她金黄色的秀发被在脸上,光洁而呈古铜色的腿与手臂,与她深色的丝质洋装相映成趣。赛蒙从没见过一位比她更美丽的女人。他心想,我或许是个懒惰虫,但至少是个幸运的懒惰虫。
他朝她笑着说:“你会是晚会中最美丽的女人。”他们手携手,徒步到旅馆,平静地聊着明天的事情。
波捏托太太从咖啡馆的窗户看见了他们,叫唤着她的先生,“那个英国佬,穿西装了!”波捏托咕咬着,满足地低头看着自己褪了色的蓝色短裤,他说:“我喜欢看到一个脱胎换骨的男人。”
露台上特别摆了一张十人坐的桌子,上面装饰着恩尼斯最喜欢的粉白色玫瑰图案的浅碗。烛光挑起了银器与玻璃杯的光泽,而有着长长瓶颈的香槟酒瓶便置放在花朵之间的冰筒里。栖宿在喷泉附近的青蛙,此起彼落地奏起一首协奏曲,而卢贝隆温暖的天空,也悬挂着稀稀疏疏的星儿。
妮珂与赛蒙步入阶梯,朝着池畔的笑语走去。赛蒙在人群中听见一个洪亮而熟悉的声音,便把他的雪茄放在外套里面的暗袋里。原来是威廉叔父在开御前会议。
他正对着保持礼貌微笑着的汉普顿说话:“我现在总算见识到德州的宽阔、纽约壮观的大峡谷,以及普罗旺斯淳朴的简单风貌,是如何恰当地融于一炉,达到平衡。”他稍作停顿,喝干了酒杯的酒,然后把空杯递向酒保。“你亲爱的儿子提出来的当儿,我就深受吸引,现在又见到了你的头……”
派克说:“我的头?”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你的长相酷似凯萨大帝的后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奥古斯都。”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恩尼斯,听见了这席话,挑高了眉毛,眼睛往上源。他现在穿着他自创的普罗旺斯传统服装——白衬衫、黑长裤与及腰的小外套,还扎着粉红与绿色条纹的宽腰带。他一手一个玻璃杯,走过阶梯,满意地看着妮珂。
他说:“看到这样一对壁人,真是欣慰。夫人,你看起来和画中的仕女一样优雅。”
赛蒙弯身向前,好把那宽腰带看得更仔细。“恩,我不知道你是葛利克俱乐部(Gorsok Club)的会员。”
“亲爱的,我不是,不过,我很喜欢这样的颜色。来吧,每个人都在。”
跟着派克而来的穿着西装与靴子的保像,正听着威廉叔父畅谈对印象画派的观点听得入神。欢欣鼓舞的柏尼则带着无比的兴趣,注视着法兰丝娃穿出来亮相的洋装。喝了香槟的法兰丝娃,脸颊上现出一丝绯红。操着一日浓重口音的流利法文的派克,正与潘太太聊得起劲。潘太太把最后的工作交代给副主厨。她穿着一袭深蓝色的斜纹衣裳及令人头晕的高跟鞋。吉奔太太搜寻着掉落下来的花生与睡着的壁虎,恩尼斯系在它脖子上的红白蓝缎带,无疑地将它装点成最称职的吉祥物。
妮珂将手插进赛蒙的臂弯里,“觉得好些了吗?”
他点点头。这就是他几个月以来梦寐以求的:很棒的天气、快乐的人们、在繁星的照耀下欢享晚餐,这也是一个梦想家对于经营饭店的理想。他从没预期到,这竟然要花费比钱更多的东西——体力、耐心、对于细节无尽的关照、殷勤好客的热情,这些都是恩尼斯打从旅馆一开张就具备的特质。
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