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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的热情,这些都是恩尼斯打从旅馆一开张就具备的特质。
他向妮珂表示:“有趣的是,当我今天傍晚醒来的时候,我向自己坦承,我只是生命中的过客。我是个绝佳的客人,但我却不认为自己能当个好主人。”
她指掐他的手臂,“我知道,但你至少尝试了。”
接着是叉子敲打玻璃杯的声音,所有的对话都停止了。恩尼斯看着人群,举起酒杯,“在我们欢欣品尝潘太太为我们准备的晚宴之前,我提议大家敬我们的贵宾一杯。”
威廉叔叔挤出一个谦逊的笑容,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的钮扣是否扣好。
“让我们敬年轻的柏尼,欢迎他平安归来。我们想念你。”
柏尼探出头,边喝酒边碎步前进,并且举起他的啤酒罐,以示感谢。汉普顿把手臂伸向潘太太,他们在前带领,保镖跟在三步后的距离,上楼用餐。
不论是用法文、英文还是德州腔英文,每个人都告诉潘太太,晚餐简直是旷世之作。琳琅满目的菜单包括:新鲜蔬菜熬的砂锅、用豆子、胡萝入朝鲜蓟拼成的拼盘;蔬菜炖羊肉与火腿蛋肉馅;里在粉红色的熏鲑鱼与虾夷葱里的鱼子酱;用迷迭香制成的冰冻果子露,来清清被红酒与肉类麻痹掉的味觉;还有血红的烤大蒜佐香料烤羊排,以及柏尼最爱的马铃薯搭配果汁;以山羊乳、牛乳及绵羊乳制成的十数种乳酪,然上覆盆子果酱与罗勒的冰桃子;热咖啡及从新堡来的葡萄榨渣烧酒,则让人温暖而不感炙热;雪茄灰蓝色的烟雾,袅袅地在烛光上方索绕着。
就连威廉叔父也被这一刻的欢愉所感动,满足地抽着赛蒙最后一支哈瓦那雪茄,吞云吐雾,把他的艺术家身份暂时抛在九霄云外。在满腹温饱与美酒的作用下,人们变得清懒,连对话都是零星而平静的。服务生送上更多的咖啡,柏尼与法兰丝娃趁机齐溜,消失在黑暗之中,而恩尼斯与紧抓着酒杯的潘太太则一齐往厨房走去。汉普顿·派克看着桌子对面开始打鼾的威廉叔父,对着赛蒙与妮珂微笑。
“我想有这些人保护着,他应该安全吧!我们出去走走”
他们离开保镖及威廉叔父,走过公园,来到池畔小屋。汉普顿·派克若有所思地说着话,神情自若,看得出来他通常是别人聆听的对象。柏尼遭人绑架的震撼,曾让他思索自己的生活——他的生命大多花在飞机上、办公室、做生产。嫌更多钱,却未必懂得如何花钱。他说,他已经有所改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加勒比海的小岛,巴黎历史悠久而驰名的餐厅,苏格兰绵延数里的鲑鱼,都是他享受得起的娱乐,只要他有时间。他驻足望向山谷与远处的山峦。
他说:“柏尼爱上了这个地方,我们今天下午聊天的时候,谈得很多。你知道吗?他竟然不愿意回美国。他他想跟潘太太一起工作,学习成为一位真正的名厨。”赛蒙说:“她很喜欢他,这应该不是问题。”派克低声轻关“我想那个小女孩跟他的意愿也有关。她是哪里人?”
“她是隔壁邻居,咖啡馆主人的女儿。”
“看起来应该是个好孩子。”派克叹了口气,他古铜色的脸庞显得有些严肃,“你们必须原谅我,我年纪大了,没有耐心。我有个小小的建议给你。”
他们来到池畔小屋,坐在藤椅上,看着被灯光照亮的水面。派克沉默了半晌,然后对赛蒙笑着说:“你总是要我跳过中间步骤,但这是你现在心里所想的。”他用只银制季波(Zippo)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打火机在关上时发出“椒”的一声。“我必须腾出更多的时间,和家人相处,度过像这般美妙的夜晚。”他从嘴边拿开香烟,倾身向前,“我总是想一下子做许多事情,我猜,许多因误打误撞而成就事业的人都一样。我们都认为,自己不可或缺,于是总是试着插手每一件事。这实在很蠢,但却是人性。你一定也在自己身上看到好几次这样的情景吧。”
赛蒙想起他一两位聪明而白手起家的老客户,他们总是事必躬亲,他同意地点点头,他说:“独裁者觉得授权是很困难的。”
“没错,这就是他们失败的地方,”他笑着说:“现在,这里有位独裁者在年纪大的时候学聪明了。”他的语调开始变得像生意人,“好吧,我的一个大问题是广告,就像那些家伙所说,我花在广告上半数的钱是浪费掉了,更严重的是,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半。”
赛蒙说:“这是赖维修姆(LadLevem)的名言。”
派克点点头。“他正中要害。现在我们想把明年的预算订在五亿美元上下,这是一大笔钱,但是我却没时间好好规划。”
“你的行销人员怎么说?”
“他们都很好,都很能干。但是他们之中,没人具有像你一样的背景。”派克开始用手指来辅助他要陈述的要点,“首先,你彻头彻尾了解广告业;其次,你又曾经做得有声有色;第三,你有足够的个人财源,所以不怕被炒鱿鱼,所以敢于表达真正独立的意见,还有第四点……我想我们应该可以相处得很好。”派克等着说:“现在你可以叫我跳下去了。”
赛蒙看着妮珂,而她也一直脸上带笑地注视着他。他感到受宠若惊,而且有些惊讶,但他必须承认,自己深受吸引。“说真的,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是没有了兴趣,我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随你去哪里,你接受了这份工作,你要飞哪里都成。而你直接对我负责。”
“但是聘用与解约怎么办?我是说广告公司。”
“你说了就算。”
赛蒙看着泳池,搔搔他的头。光是看到季格乐在见到这位新客户时的表情,就足以接受这份工作。五亿元美金,你还真得好好做。这的确相当诱惑人,尤其想到有这么大笔预算可资运用,更令人蠢蠢欲动。如果他无法从过往的广告公司经验中,做得有声有色,那么……
一股莫名的罪恶感,促使赛蒙回头看看旅馆的灯火通明,恩尼斯可能已经准备好迎接翌日的到临。“我不知道。我把恩尼斯找来,他简直爱死这里。”
“好好先生,恩尼斯。我看过他工作。”派克研究着他点燃的香烟头。“我也考虑过他。假设我把整个协议整合,再加上另外一件小小的投资?”
“你的意思是?”
“假设我把旅馆买下来,把恩尼斯也算上一份?我会好好照应他。如果我不懂得照应他,那真是个呆子。”派克挑起眉毛,笑着说:“你意下如何?”
“这种聘请人的方式,未免过于昂贵。”
“我是个有钱人,赛蒙。”派克起身,看着妮河,“你们考虑一下,希望我们能达成共识。”
他们看着他走开,一旁的保镖立即起身跟随上去,只留下威廉叔父瘫睡在椅子上,一群飞蛾在他的头上盘旋。
妮珂离开座位,过来坐在赛蒙的膝上。“你有兴趣,对不对?很新鲜,很有前景,是不是?”
赛蒙捐了她光滑的手臂,“你觉得如何?”
她摇摇头,“你想我会让你拎着装满腔衬衫的手提箱只身离开吗?”她站起身,执起他的手,“走吧,我们去找恩尼斯。”
半小时后,他们三个坐在厨房,厨房的地板因为刚用拖把抹过,还滑着呢,而不锈钢与大理石的表面都光洁闪亮。潘太太所开出的隔天某单,钉在门边的板子上。
赛蒙把派克的提议告诉恩尼斯,发现自己也正努力地思考着——他承认,自己深受吸引,却考虑到思尼斯与妮珂,还有旅馆以及他自己的动机,最后陷入一阵沉默。
恩尼斯说:“我想我们应该把最后一滴香槟喝光。”他起身走到冰箱旁,“这是个适合喝香槟的夜晚。”他倒了三杯,“有趣的是,每回我们有什么重要决定,几乎都是在厨房做成。”他看着妮珂,“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从厨房开始,当时我叨念着他,要他去度个假。”
赛蒙举杯,“恩尼斯,祝你身体健康,你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
“让我们祈祷,我们还有好几年的好时光。现在,你必须原谅我的诚实——我知道,许多友谊都是因此而葬送掉的,但是我们还是得面对。”恩尼斯啜了口香槟,对着酒杯皱眉,“现实状况是,旅馆大多是维护的工作。而你根本无法让自己融人。我知道你是个急性子的人.一旦一件事完成,你就想继续往下走,如果不成,你就会变得脾气暴躁。”他看着赛蒙,诉说着,“别以为我没注意到。”
“真的那么糟?”
“简直可怕。可怜的妮珂,在你叹息闹脾气时,还要忍受着你。我不知道,说到妮珂……”
他转头看着她,笑着说:“……请你原谅我这么说,但我见过女孩子从他身边来来去去,而他绝对无法找到像你一样的女人。”恩尼斯稍作停顿,喝了口水,“若他因为无知而让你离开,那么他就是最愚蠢的人。”他不以为然地说:“亲爱的,若你问我,我会要你接受派克先生的建议。”
“那你呢?”
恩尼斯研究着从玻璃杯底部升起的气泡。“我想,这就是我所梦寐以求的。打从心里,我只是个老侍官长。我喜欢动员人们,让每件事井然有序地进行。我会留在这里。”他又斟香槟,对着妮珂眨眼,“我告诉你,他不会整天出现在我跟前,是多么令我如释重负啊!”
赛蒙的手伸过桌子,握住了妮珂的手,“我想,他是要把我踢走了。”
她眨眨眼。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恩尼斯说:“而我非常希望,你能放几天假,你看起来就像是猫带进来的东西。”
赛蒙揉揉眼睛,“我们讲的假期,是没有绑票、没有刑警,就像纽约一样美好安静的地方,也是妮珂没去过的。”
恩尼斯点点头,笑着举杯,“我敢说,你一定会回来的。”
“恩,会的,我们会回来的。”
飞机在升空之前,飞过地中海上空,载着他们飞向巴黎。赛蒙已经在“路易的”预订了晚餐以及拉斐尔饭店有着如小型游泳池的浴缸的房间。他们要搭早晨的飞机到纽约。
他伸手探进口袋,摸到恩尼斯在他们道别时交给他的信封,然后交给妮珂。
“他说你应该打开它。”
她从信封里取出一把附着铜牌的钥匙。钥匙牌上一面刻着茴香酒店,另一面刻着“1”,这是酒店里视野最棒的顶级房间。还有一张卡片,上面是恩尼斯的字迹:
只要你想要,它就是你的。
挚爱你的饭店经营者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