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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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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夏抑制住自己的欢喜,蹙着眉毛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口气严肃地,但却愉快地微笑着回答说: 
  “假使一切都真像他所说的那样,——风们应该试一下! 
  这是我的责任!……” 
  她的脸忽然涨红了,于是她不自然地在椅子上坐下来,沉默了。 
  “可爱的姑娘!”母亲带着微笑想道。 
  索菲亚也笑了一笑,尼古拉却温柔地望着莎夏,轻声地笑出了声。 
  这时,莎夏抬起了头,严厉而认真地对大家看了一看,她的脸色发白,眼睛炯炯发光,冷冷地、语气里带着怒意说: 
  “你们在笑,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以为我只是考虑我个人的事吗?” 
  “为什么?莎夏?”索菲亚站起身来朝她走过去,同时,很狡猾地问着。 
  母亲觉得,这句话问得是多余,会使莎夏生气,因而,她叹了口气,耸了耸眉毛,好像责备似的望着索菲亚。“可是,我不赞成!”莎夏喊着。“如果你们要研究这个问题,我是不预备来参加并解决这个问题的……” 
  “莎夏,不要这样说!”尼古拉非常平静地说。 
  母亲走到莎夏面前,俯着身子,小心地摸抚着她的头发。 
  莎夏抓住了母亲的手,抬起涨红了的脸,困惑地望了望她。 
  母亲微笑了一下,不知该对莎夏说些什么才好,只是悲伤地叹了口气。 
  索菲亚在莎夏旁边坐下来,抱住她的肩膀,面带微笑望着莎夏的眼睛说: 
  “你这个人真怪!……” 
  “对,我这个人好像太傻了……” 
  “您怎能想……”索菲亚接下去想说自己的意思。 
  可这时,尼古拉忽然用一种认真的像事务式的口吻打断了她的话。 
  “关于营救的计划,如果可能,当然是没有人反对的。第一呢,我们应该知道,狱中的同志们究竟是不是愿意……” 
  莎夏又低下了头。 
  索菲亚听着香烟,朝弟弟瞥了一眼,然后把手一挥,将火柴丢到了角落里。 
  “大概不至于不愿意吧!”母亲叹着气说。“只是我不相信,越狱是这么简单的事……” 
  大家便都不作声了。 
  其实,母亲心里却很想再听一听是否有越狱的可能。 
  “我要见一见维索夫希诃夫。”索菲亚忽然说。 
  “明天我告诉您时间和地点吧!”莎夏小声回答。 
  “他要做些什么工作?”索菲亚一边踱步,一边询问。 
  “决定了叫他到新的印刷所去当排字工人。在印刷所没有成立之前,暂时就住在看从人那里。” 
  莎夏的眉毛皱了起来,脸上露出她一向惯有的严峻的表情,声音听起来也是冷冰冰的不一样了。 
  母亲正在洗碗,尼古拉走到她身边,对她说: 
  “后天你去看看巴妻尔,把一张字条交给他。要知道,我们应该了解……” 
  “我知道,我知道!”母亲连连回答他,“我一定交给他……” 
  “我要回去了!”莎夏说着,便迅速而无声地和每个人都握了手,迈开似乎特别坚定的步子,身体挺得笔直,冷漠超然地走了出去。 
  母亲坐在椅子上,索菲亚把手放在她肩上,一边摇着她,一边笑着说: 
  “尼洛夫娜,您喜欢有这样一个女儿吗?……” 
  “啊,天啊!我是多么希望看见他们在一起啊,哪怕就是一天也好!”母亲几乎是带着哭声喊了出来。 
  “对,一点点的幸福——这对每个人都是好的!……”尼古拉接着话音低声附和。“然而,没有人希望只有一点点的幸福。可是幸福多了——又会变得没有价值了……” 
  索菲亚坐在钢琴前面,弹起了一支忧伤的曲子。 
   
   

 



 




 12



  第二天的早上。 
  数十个男女站在医院门口,等待着他的同志的棺材出来。 
  暗探们细心地包围住他们,耸起敏锐的耳朵想要听到只言片语,同时还努力记着他们的面貌长相和举止行为。街对面,一队腰里带着手枪的警察向着他们盯望。 
  暗探的傲慢的态度,警察的嘲笑的表情,以及他们要显显威风的那种神气,引起了群众的愤慨。有的人为了遮掩自己的愤怒,故意讲着笑话;有的则阴郁地瞅着地面,竭力不去看这种令人倍感被欺辱的情形;有的压不住怒火,就索性嘲笑当局,说他们对除了言语之外没有任何武器的群众,都要害怕。 
  秋日的淡青色的天空,晴朗朗地俯视着铺着黄色圆石的街道。秋风卷着落叶,把它们吹到人们脚下…… 
  母亲涨在人群里面,注意着张张熟悉的面孔,悲哀地想: 
  “太少了,人数太少了!差不多没有一个工……” 
  门开了,一具棺材抬了出来,上面放着系有红丝带的花圈。 
  大家不约而同地摘下了帽子,——好像是一群黑鸟在他们头上飞舞。一个红脸、留着浓密的黑唇胡的高大警官,很快地跑到人群中间。一队兵士跟在他后面,把笨重的皮靴在石子路上踏得叮当响,他们蛮横地推开群众。 
  警官用沙哑的声音像发布号令似地大声喊道: 
  “请把丝带解下来!” 
  话音刚落,这些男男女女便紧紧地把他围住了,他们纷纷挥动着手臂,非常激动地推搡着、吵嚷着,也不知都在说些什么,乱作一团,难以分清。 
  母亲只觉得,眼前闪动着一个又一嘴唇发抖的激动的脸庞,她弄不清楚谁是谁,其中好像有一个女人的脸颊上流着屈辱的眼泪…… 
  “打倒暴力!”有个年轻人高喊了一声。然而,这喊声很显得孤零,在喧闹的声浪里立刻就被淹没了。 
  母亲心里顿感痛苦难捱,于是,她对她身旁的一个穿得很寒伧的年轻男子激愤地说: 
  “怎么竟连给一个人出丧都受看管,——简直太不像话!” 
  群众的反感情绪不断地增长着。棺盖在人们头上摆动,风吹拂着丝带,在人们的头上和肩上不停地缭绕飘动。每个人都可以清楚地听见红丝带那干燥的如同神经质般的碎嚓声。 
  母亲害怕可能发生冲突,急忙悄声对左右两旁的人说: 
  “算了,既然这样,就解了丝带吧!解了有个么要紧呢! 
  ……” 
  一个高亢而洪亮的声音,压倒了所有的喧噪声。 
  “我们严正要求你们,不要妨碍我们给这个让你们折磨死的同志送葬!……” 
  不知是谁又用尖细激越的声音高唱起来。 
    你在战斗中牺牲了…… 
  “把丝带解下来!雅柯夫列夫,把它给切断!” 
  听见了拔刀的声音。 
  母亲闭上了眼睛,等待人们的呐喊。 
  然而,此时声音却渐渐地静下来。过了片刻,人们像被在追逐的狼似的骤然咆哮起来。到后来,大家都一声不响地低下了头继续朝前走,街上只听见沙沙沙的脚步声。 
  前面抬着被洗动了的棺椁。棺盖上面放着被蹂躏了的花圈。 
  警察们骑在马上,身子左右摇颤着,仿佛一派洋洋得意。 
  母亲在人行道上,那具棺材已经被密集的人群围着,母亲已经看不见它了。 
  群众不知不觉地渐渐增多了,几乎要挤满了街道。群众后面,也高耸着骑马警察的灰色的身形;徒步的警察手按马刀,在两旁走着;四处都躲闪着母亲常常看见的暗探的狡猾眼睛,正在仔细而尖锐地观望人们的脸。 
    永别了,我们的同志,永别了…… 
  ——两个姣好的声音悲伤地唱着。 
  这时,突然发出了一声叫喊: 
  “不要唱!诸位,我们应该肃静!” 
  在这声叫喊里,有一种感人的威严气势。 
  悲哀的歌声停止了,谈话的声音也轻起来。只有踏在石子路上的坚定的脚步声,让大家之上充满了整齐而低沉的送别感。这种脚步声,渐渐地升高了,升到了透明的天空中,仿佛第一声春雷传来的沉痛而喜悦的余音,震动了空气。 
  冷风越来越硬了,恶意地把城里街道上的灰尘和脏东西朝人们迎面吹过来,吹动着衣服和头发,吹迷了人们的眼睛,拍打着人们的胸脯,在脚边乱窜…… 
  在这种没有教士、没有令人心酸的歌声的肃穆的葬礼上,沉思的脸,紧蹙着的眉头,在母亲心里唤起了一种惊慌的感觉。她的思想慢慢地转动着,把她的感想用忧伤的话语表过出来。 
  为正义斗争的人还是不多……” 
  她低头走着,她觉得这里葬下的好像不是叶戈尔,而是另外一个她非常熟悉、非常亲近而又是她不能缺少的人。她觉得悲伤而且不自在不知如何是好。她还觉得有些不安——因为她不赞成为叶戈尔送丧的人们所采取的方法,于是,心中好像打了个疙瘩似的。 
  “当然,”她心想,“叶戈鲁什卡是不相信上帝的,他们大家也和他怀样……” 
  可是,她不想再想下去,但为了驱散胸中的痛苦,她叹了口气。 
  “啊,神啊,耶酥基督啊!难道说我将来也这样?……” 
  他们到了墓地,又在坟墓中间的那条小路上左左右右地走了好久,最后才算走到一块满是矮矮的白色十字架的空地上。大家聚在坟墓旁边,沉默起来。 
  在许多坟墓之间,活着的人们的严肃的沉静唤起了一种恐怖的预感,叫母亲的心抖动了一下之后就好像停止了跳运似的,仿佛是在等着什么。 
  风,在十字架上唿哨着,怒号着。棺盖上那被蹂躏了的花朵令人伤心地颤动着…… 
  警察们都竖起了耳朵听着动静,每个人的身体都挺得笔直, 
  眼睛训顺地望着警官。 
  有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站到了坟了,他留着长长的头发,脸色苍白、黑黑的眉毛、头上没有戴帽子。 
  就在这时,警官猛地叫了一声: 
  “诸位……” 
  “同志们!”黑眉毛的男子开口说话了,声音洪亮悦耳。 
  “等一等!”警官喊道。“我宣布,这儿不准演讲……” 
  “我只讲几句话!”青年十分镇静地回驳后,接着又说:“同志们!我们应该在我们导师和友人的墓前宣誓,我们决不忘记他的遗训;对于造成祖国的一切不幸的根源,对于压迫祖国的暴力——专制政体,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终生不懈地替它们挖掘坟墓!” 
  “抓住他!”警官喊着。可是一阵嘈杂的叫喊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打倒专制!” 
  警察拨开群众,闯到演说人的面前。那人虽然被紧紧地包围着,但还是高举起拳头在那高喊: 
  “自由万岁!” 
  母亲被挤到了一边,她恐惧地靠在了十字架上,索性闭上双眼等着挨打。 
  一阵猛烈的旋风般的噪音差不多要震聋了好怕耳朵,脚下的土地似乎也在抖动,恐怖和骤然的寒风叫她不能呼吸。 
  警笛的声音十分慎人地从空中飘过,有个粗暴的嗓音在发布命令,女人们在歇斯底里地叫喊,围墙的木材发出了断裂的响声,脚板重重的踏在干燥的土地上发出低沉的共鸣。这一切继续了许久。 
  母亲觉得,闭着眼睛听到这一切是非常可怕的。于是她睁开双眼。这一刹那间,她突然喊叫了一声,并伸着手朝前跑去。 
  离他不远的地方——在坟墓间的窄窄小路上,警察们围住了那个长头发的男子,同时,正拚命驱逐四周袭击过去的群众。只见出了鞘的马刀在空中闪着冷嗖嗖的白光,在人们头顶上忽起忽落着,而手杖和瓦砾了居上下飞舞着。扭打在一直怕人们发出了野蛮的叫喊声,叫喊声混乱地盘旋在墓地之上。 
  那个青年的苍白的脸庞在高处出现了,——就在那憎恶和愤怒的风暴上面,又响起了他坚决而洪亮的声音: 
  “同志们!别作无益的牺牲!……” 
  他的喊声生了效。 
  人们纷纷丢下了手杖,渐渐地退散开来。可是,母亲仍被那种不能抑制的力量所吸引着,还是继续向前挤。 
  这时,她忽然看见了尼古拉。尼古拉把帽子推到了后脑上,正在推着被气愤激怒了的群众;她听见了他的责备般的呼喊: 
  “你们别发疯啦!镇静一下吧!” 
  母亲恍惚看见,尼古拉的一只手上已经染上了鲜血。 
  “尼古拉·伊凡诺维奇,走吧!”母亲急久忽地冲到他身边,关心地喊着。 
  “您要到哪去?那边会打您的……” 
  索菲亚站在母亲旁边,伸手拢住了她的肩膀。她头上没有帽子了。头发散乱,扶着一个差不多还是孩子的青年。 
  这个小青年一手捂着被打破了的、流着血的脸,用抖动的嘴说: 
  “放手,不要紧……” 
  “照顾他一下儿,带他回去!这儿是手帕、给他把脸包上。”索菲亚迅速地说着,顺便将小青年的手塞给了母亲。然后一边跑,一边叫喊着: 
  “快走啊,在抓人了!……” 
  群众四散而逃,警察紧跟在后面,嘴里大骂着,手里挥舞着马刀,在坟墓中间笨重地跨着步子,两腿常被大衣的下摆缠裹住,很不灵便。 
  这个小青年用狼一般恶狠的目光盯着警察的背影。 
  “咱们快些走吧!”母亲用手帕擦着青年脸上的血,低严喊道。 
  他不停地吐着带血的唾沫,含含糊糊地说道: 
  “您不要担心!——我不疼。他用力把子打我……我也用手杖结结实实地揍了他几下!揍得他哭了出来!” 
  他挥动着带血的拳头,用已经沙哑了的声音喊: 
  “等着吧,不可能让你们这样就算完了!我们工人阶级全体都起来的时候,不用动手就足以制服你们!” 
  “快走吧!”母亲着邹地催他。 
  于是,他俩加快了脚步,朝坟场围墙的小门走去。母亲以为,围墙外面的空地上,一定有警察躲藏在那,等着他们,等他们一出去,马上就会冲过来打他们。可是,当她小心地推开小门,朝那满是秋天的灰雾的空地上张望的时候,外面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没有,所以她立时就安下心来。 
  “让我替你把脸包起来!”她说。 
  “不,不必了,我一点也不觉得惭愧!他打了我,我也打了他,这是很公平的……” 
  母亲麻利地给他包扎好伤口。一看见血,她心里就不由得充满了怜惜之情;当她的手指触到温湿的血时,她突然害怕不已地战栗起来,但,她还是能控制自己的。 
  母亲默默地挽着那个小青年,飞快地穿过空地。 
  小青年这时的口齿清楚起来了,他友好地嘲笑说: 
  “您把我拖到哪里去,同志?我自己还能走……” 
  可是,母亲觉得,他的身子在摇晃,他的步子很不稳,他的手在发抖。 
  他有气无力地向她问开了话,但并不给她回答的空儿。 
  “我是洋铁工人伊凡,——您是谁?我们三个是在叶戈尔·伊凡诺维奇的小组里——三个洋铁工人,小组里一共十一个人。我们非常敬爱他——愿他到天国去吧!虽然我是不相信什么神的……” 
  母亲在一条街上雇了马车,让伊凡坐上车之后,她悄悄地对他咛嘱: 
  “现在别讲话!”她边说边用手帕仔细地裹住他的嘴巴。 
  伊凡将手举到嘴边,可是已经不能把手帕取掉了,于是,那只手无力地放在了膝盖上。但即使现在蒙着手帕,他还是含糊不清地嘟咕着。 
  “今天你们打了我,我是到死也不会忘记的……在他以前,有一个大学季托维奇……教我们政治经济学。……后来被抓去了……” 
  母亲抱着伊凡,让他的头抵住自己的胸口,小青年的身体忽然沉重起来,也就不作声了。母亲几乎被吓呆了,她偷偷地望着马车的两边,她觉得马上会从什么地方的角落里跑出了几个警察,如果他们看见伊凡的头包扎着,立刻会抓住他,把他打死。 
  “他喝醉了?”车夫回转头来,善良地笑着问。 
  “甭提了,喝了不少烈酒!”母亲叹口气接应着话头。 
  “是您的儿子?” 
  “嗳,他是皮匠。我是替人家做饭……” 
  “你苦啊。原来这样0……” 
  车夫加了一鞭,又扭过头来接着问道: 
  “你听说了吗,方才墓地那边打得可厉害啦!……一个政治人物出丧,那人也是反对官府的……他们不赞成官府的做法。当然,送丧的也是这样的人,是他的朋友。他们在那里喊着什么‘打倒政府’,说什么政府使人民破产……于是警察就打他们!据说有的人被砍得差点没命喽。当然,警察之中也有的受了伤……”他停顿了一下,难受地摇着头,用异样的声音说:“死人都不得安宁,唉!把死人都给吵醒啦呀!” 
  马车吱吱咯咯地在石子路上颠动着,伊凡的头轻轻地撞着母亲的胸口。 
  车夫侧身坐着,仿佛是沉思了之后说: 
  “老百姓里面已经有了动摇,天下就要大乱了,对不对?昨天夜里,宪兵闯到我们邻居家,一直闹腾到天亮,今天早上抓走了一个铁匠。据说,夜里要把他带到河边,偷偷地把他推到河里淹死。可是,那个铁匠人倒不错……” 
  “他叫什么?”母亲问。 
  “那铁匠吗?他叫萨威尔,外号叫叶甫钦珂。年纪不不大,可是懂得事却很多。现在的时势,大概懂事是有罪的!他到我们这儿来的时候,总说:‘赶马的朋友们!你们的日子怎么样?’我们说,‘真的,还不如狗呢!’” 
  “停下!”母亲要求。 
  马车一停,把伊凡惊醒了,他低声呻吟起来。 
  “小伙子醉得可真不轻啊!”车夫说。“唉,伏特加,伏物加……” 
  伊凡全身无力地又摇又晃,踉踉跄跄地在院子里走着,嘴里说着: 
  “不要紧,——我能走。……” 
   
   

 



 




 13



  而索菲亚早已经回家来了。 
  她一见母亲进来,急忙前来迎接,嘴里正叨着烟卷,满脸兴奋的神情。她轻手轻脚把受伤的人安放在沙发上,十分敏捷地给他解了绷带布,小心地照顾着他。她的眼睛被烟卷的烟雾熏得眯缝着。 
  “伊凡·达尼洛维奇,受伤的人被带回来了!尼洛夫娜,你累了吧?受惊了,对吗?好,您先休息一下吧。尼古拉,给尼洛夫娜拿一杯葡萄酒来!” 
  母亲被今天发生的一切弄得头昏眼花,她沉重地呼吸着,胸中感到有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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