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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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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烈和巴威尔差不多一直在悄悄地和一个律师谈话,——这个律师,母亲曾在前一天见过他,是在尼古拉家。最活泼好动的马琴细心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萨莫依洛夫常常对伊凡·古塞夫说些什么。 
  母亲看见,每次伊凡都是在尽力忍着笑,悄悄地用臂肘在同志的身上一戳,他脸涨得通红,鼓起了腮,低下了头。已经有两次,他几乎都要噗哧一声笑出来,过后他又鼓着腮坐了几分钟,竭力想装得严肃一些。 
  不论哪个被告身上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他们虽然要努力抑制青春的活泼奔放的感情,可是青春的活力毫不费力就把这些努力给打倒了。 
  西佐夫轻轻地推了一下母亲的臂肘,母亲便回过头来,只见西佐夫的脸上带着得意的,同时又有几分担心的表情。 
  他轻声说: 
  “嗳,你看他们多么坚强啊!这些小伙子,态度多神气! 
  对不对?” 
  法庭上,证人们用一种没有高低缓急的调子急匆匆地陈述着,法官们冷淡地、言不由衷地说着。那个胖法官用肿胀的手捂住嘴巴打着哈欠。红胡的法官胸色更加苍白,时不时地,他举起手来,用指头使劲地按着太阳穴,哀愁似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天花板。检察官偶尔用铅笔在纸上划一下,又重新去跟贵族代表谈话。贵族代表抚着他那灰色的长胡子,转动着美丽的大眼睛,很得意地点头微笑着。市长跷着腿坐着,用指头在膝上敲着,聚精会神地望着自己指头的动作。只有乡长仍旧将肚子放在双膝之上,小心地用手捧着肚子,低头坐在那儿,大概只有他一个人老老实实地细心听着这种单调的嗡嗡声。还有那个小老头儿,将身子埋在椅子里,好像没有风的时候的风标一样丝毫不动地坐着。 
  这种状态维持了许久,令人麻痹的无聊重新让人迷惑起来,甚至无法排解。 
  “我宣布……”小老头儿说着,一面站了起来,可下面的话就被他薄薄的嘴唇给压住了。 
  于是,响音、叹息声、低低的惊呼声、咳嗽块和脚步声混合起来,充满了整个法庭。被告们被带了下去,他们出去的时候,满脸含笑地对自己的亲戚和朋友点头告别。 
  伊凡·古塞夫低声对什么人喊道: 
  “不要怕!叶戈尔!……” 
  母亲和西佐夫一同走出大庭来到走道里面。 
  “要不要到酒铺里去喝杯茶?”老人关切地,沉思似地问她。“还有一个半钟头的时间呢!” 
  “我不想去了。” 
  “那么,我也不去了。你看,孩子们真是了不起,对吧?他们坐在那里,好像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的人,其余的一切,都算不了什么!你看菲佳,啊?” 
  萨莫依洛夫的父亲手里拿着帽子走到他们前面。他满脸带着阴郁的微笑说: 
  “我的葛里哥里不也是吗?他拒绝了辩护人,什么话都不愿意说。这种办法是他第一个想出来的,彼拉盖雅,你的孩子造成请律师,可是我的孩子却说不要!于是四个人全都拒绝了……” 
  他的妻子站在旁边。她不停地眨巴着眼睛,一边用头巾的角揩着鼻子。 
  萨莫依洛夫抚摸着胡子,低头头说: 
  “居然有这样的事!我心想啊,这些鬼东西,他们这一切的打算都是枉然的,白白的使自己受罪。可是,我忽然开始明白,他们的话或许是对的吧?他们的伙伴在工厂里不断地增加起来,他们虽然常常被抓去,可是他们像河里的鱼,是抓不完的!我还想,力量也许真的在他们那一边?” 
  “斯吉潘·彼得洛夫,这种事情对我们来说是不容易懂得的!”西佐夫说。 
  “不错,是很难懂!”萨莫依洛夫表示同意。 
  他的妻子用鼻子深深地呼了口气说: 
  “这些不要命的家伙身体倒很棒……” 
  在她那憔悴的宽脸上忍不住露出微笑来,她对母亲说:“尼洛夫娜,我刚才说全怪你的儿子不好,请你不要生气。老实说,究竟该怪谁不好,鬼才知道!刚才宪兵和暗探说,我家的葛里哥里也有份的——畜生!” 
  很显然的,她对自己的孩子感到自豪,她也许并不了解自己的感情,但是母亲却很理解这种感情,她带着和气的微笑轻轻地说: 
  “年轻人的心总是接近人的心理的……” 
  人们在走道里踱来踱去,有的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兴奋而又沉思地低声谈论着。差不多没有人单独地站着——每个人的脸都明明白白地显露出了想要谈话、寻问和听人家说话的希望。 
  在那两堵墙之间的白色走道里,人们好像被大风吹撼着一样前后摇晃着,好像大家都在寻找一个可以站稳的地方。 
  蒲金的哥哥——一个瘦高个儿显得有些憔悴的人,挥动着手,很快地跑来跑去,并对人说: 
  “乡长克莱巴诺夫这件事儿做得很不该、很不该……” 
  “别说啦,康士坦丁”他的父亲,一个矮小的老头,劝他不要说,一面害怕地朝四面张望来张望去。 
  “不,我要讲的!我一定要讲出来!大家都说,他去年为了要把他的伙计的妻子弄到手,所以就把那个伙计给杀了。现在,他和那个伙计的女人同居了——这算怎么一回事呢?况且,他是个有名的贼……” 
  “算了吧,我的爹,康士坦丁!” 
  “对!”萨莫依洛夫说。“对的!审判是不大公平的……” 
  蒲金听见他的声音,赶快跑到他的前面,大家都跟在后面,他挥着手臂,兴奋地涨红了脸,大声说: 
  “审判杀人案和盗窃案的时候,审问的是陪审员和老百姓——农民和市民!可是现在来审问反对政府的人,审问的都是政府的官吏——这是什么道理?假如你侮辱我,于是我打了你,然后再由你来审判我,——那末当然,我是罪人,可是最初侮辱我的不是你吗?就是你呀!” 
  一个白头发、钩鼻子、胸前挂着奖章的法庭管理员,驱散了群众,用指头认真地指着蒲金吓唬说: 
  “喂,不准乱嚷!这儿又不是酒馆!” 
  “是的,先生,我知道的!可是你听着,——要是我打了你,然后再由我来审判你,那么你会怎么想呢……” 
  “看我叫人来带你出去!”法庭管理员严厉地说。 
  “带到哪里去?为什么?” 
  “带你到外面去。省得你瞎嚷嚷……” 
  蒲金对大家看了一遍,声音并不太高地说道: 
  “他们顶要紧的是要人不说话……” 
  “你以为应该怎么样?!”那老头声色俱厉、态度粗暴地叫喝着。 
  蒲金把双手一摊,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又说话了: 
  “还有一件事,为什么法庭上除了亲戚之外,不准大家来旁听?假使你审判得很公平,那么你当着大家伙的面来审判啊?怕什么呢?对不?” 
  萨莫依洛夫又重复地说着,可是声音已经响了一些: 
  “审判不公平,这是真的!……” 
  母亲想要把自己从尼古拉那儿听来的有关审判不公平的话告诉他,可是这个问题她并不是完全理解,而且有些话现在已经记不大清楚。 
  她一边努力地回忆着,一边离开人群,走到一旁。 
  就在这会儿,她发觉有一个生着淡色口须的年轻人正在望着她。他把右手放在裤兜里,因此看上去左肩要比右肩低一些。 
  母亲对这种较为特别的姿态觉得有点熟悉。可是,这当口儿,那人已经转过身去了。再加上母亲急于回想那些关于审判不公平的话,所以很快就把他惯例忘到脑后了。 
  但是,过了不多一会儿,母亲听见了一句不很高的问话: 
  “是她?” 
  另外一个比较响亮的声音高兴地回答: 
  “对!” 
  母亲回头看了一看。 
  那个肩膀一高一低的男子侧着身子站在她旁边,正在跟旁边一个穿短大衣和长靴的黑发黑须的青年说话。 
  她的记忆重又那么不安地颤动了一下。可是又得不出一个明确的回答。在她心里不可抗拒地燃烧着要对这些人们讲述儿子的真理的愿望,她想知道,这些人要说些什么话来反对这种真理,她想从他们的言语里来推测判决的结果。 
  “难道这样干也就算是审判了?”她小心而气愤地对西佐夫说。“他们只问是谁干的,可是为什么干,他们却不问。况且他们都是些老人,年轻人应该由年轻人来审判……” 
  “对对,”西佐夫说,“我们老年人很难懂得这些,很难!” 
  他这样说着,一边沉思地摇了摇头。 
  那个老管理员开了法庭的大门,然后对人群喊: 
  “亲戚家人,拿出入场票来!” 
  一个不欢悦的声音慢腾腾地说: 
  “什么入场票,——简直像进马戏院!哼!” 
  所有的人现在都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和焦躁。他们也渐渐地随便起来了,纷纷喧闹,和开门的嚷嚷着。 
   
   

 



 




 25



  西佐夫坐在长凳子上,嘴里不停地嘟哝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母亲忍不住问。 
  “嗳,当人民啊是是傻瓜……” 
  这时,响起一阵铃声。 
  接着有人很随便地宣布说: 
  “审判开始……” 
  所有的人又都站起来。法官重又按照原来的次序入席。被告也再次被带上来。 
  “坚持住!”西佐夫说。“检察官要说话了。” 
  母亲伸长脖颈,全身都向前使着劲儿,几乎是在新的可怕的等待中呆住了。 
  只见检察官侧身对丰法官们站着,面朝着他们,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之上,先喘了口气,便开始讲起来,一边讲,一边在空中不停地挥动着右手。 
  最初的几句话母亲听不清。他的声音流畅而不明晰,有时快有时慢,没有规律。他的话单调地联成一长条,恰似衣服上的一条线迹,一会又急急地飞起来,好像砂糖上面的一群苍蝇猝然飞起来盘旋不止。可是在他的话里,母亲找不出一点可怕的东西和威胁的意味儿。确确实实,他的话语像霜雪一样的冷,像灰烬一般的苍白无力,一句句不断地落下来,仿若干燥的灰尘,使法庭里充满了一种令人感到难过和厌烦的东西。 
  而这种喋喋不休的、缺乏感情的言语,大概对巴威尔和他的同志们一点也没有影响,他们都依然那么平静地坐着,照样窃窃耳语,有时还相对微笑,有时为了掩饰自己的笑容,故意皱着眉头。 
  “他说得不对!”西佐夫悄悄地说。 
  母亲是说不出这句话的。她听着检查官的话,知道他想不分青红皂白地构成大家的罪状;检察官的话是让人生气的,他先说完了巴威尔的事,又开始讲菲佳的事,他将菲佳和巴威尔并列,然后又执拗地把蒲金和他们推在一起,——好像他是想把大家紧紧地叠在一起包装起来缝在一个袋里。 
  可是,他的话的表面意义既不能使母亲满意,也不能使她感动和害怕。他依旧期盼着可怕的东西,执拗地在言语之外,——在检察官的脸上、眼睛里、声音里以及他那不慌不忙地在空中的手上,——寻找这种东西。 
  可怕的东西是有的,她已感觉到它,不过,它是不可捉摸的、不能确定的;它重新又用冷酷而有刺激性的情绪包住了她的心房。…… 
  母亲望着法官们——他们听着这种陈述,也一定会感到无聊。因为在他们那些没有生气的、黄色和灰色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检察官的陈述,好像是在空气中抛散了一种肉眼所看不到的烟雾,这种烟雾不断地扩大着弥漫着,浓烈地集聚在法官们的四周,用冷淡和倦怠的期待的云雾将他们紧紧地包裹住。首席法官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在他眼睛后面的两个灰点有时忽然就消失了,在苍白的脸上融解了。 
  母亲看着这种死气沉沉的漠不关心的情形,看着这种并没有恶意的冷淡的场面,心里困惑不解地发问: 
  “这也算是在审判?” 
  这个疑问重重地压住了她的心,渐渐榨出可怕期待,使她的喉咙被一种非常强烈的受了屈辱的感觉紧紧扼住。 
  不知为什么,检察官的话突然中止了,后来他又很快地、短短地补充了几句,并向法官们行了个礼最后搓着双手坐下去了。 
  贵族代表转着眼睛,向他点了点头;市长也伸了伸手,乡长望着自己的肚子平淡地微笑着。 
  但是,他的话很显然不能使法官们满意,他们连动都没动。 
  “辩论,”小老头儿将一份卷宗拿到自己面前,说,“辩护人费陀赛耶夫,玛尔柯夫,查加洛夫的辩论……” 
  那个母亲曾在尼古拉家里见过的律师站了起来。他有一张善良的宽脸,小小的眼睛微笑着,闪烁出光华,——好像是从褐色的眉毛下面放出一把利剪似的在空中剪着什么。他从容不迫地、洪亮而清晰地讲起来。 
  然而,母亲有点听不懂他的话。 
  西佐夫附在她耳边问: 
  “他说的您懂吗?懂?他说的这些人是失掉理智的。这是说的菲奥多尔吗?” 
  沉甸甸的失望压住了她,她没有回答。屈辱的感觉越来越强,抑制着她的心。现在,母亲开始明白,为什么她最初期待着公平的审判了。因为她总以为可以听见儿子的真理和法官的真理之间的来峻而正直的争辩。她以为,法官们会向巴威尔盘问很久,专心而详细地问到他的内在生活,用锐利的眼光研究他的全部思想行动和他的全部生活。当他们看到巴威尔是正确的时候,他们就会公正地、高声而痛快地说: 
  “这个人是对的!” 
  可是现在完全没有这么回事,仿佛被告和法官是隔得远不可及的,而对于被告们,法官几乎完全是多余的。 
  母亲感到了疲乏,对于审判完全失去了兴趣,她不再听辩论的话了,生气地想道: 
  “就这样也就算是审判了?” 
  “骂得好!”西佐夫赞许似地说。 
  这会儿说话的已经是另外一个律师了。他身材矮小,面孔尖削而脸色苍白,流露着嘲笑的样子。 
  而法官们常常阻止并打断他。 
  检察官跳起来,又忆又急地说了几句,大概是关于记录,他的脸上带着恼怒的神色。 
  后来首席法官开始训话,——那个律师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听完了他的训话,接着又继续说下去。 
  “有话就统统都说出来吧!”西佐夫说。“统统都说出来吧!” 
  法庭里一时间出现了活跃的气氛,好像点燃了战斗的兴奋。律师辛辣的言论刺激着法官们的厚脸皮。法官们好像挤得更紧了,他们纷纷鼓着腮帮,预备击退这些尖锐辛辣的言语的进攻。 
  但就在这但,巴威尔站了起来,周围突然安静了,大厅里鸦雀无声。 
  母亲一见儿子,全身紧张地朝前扑着。 
  巴威尔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每句话都掷地有声: 
  “我是一名党员,我只承认党的审判,我现在要讲的,并不是为自己辩护,而是依照我的也拒绝了辩护的同志们的愿望,试着对你们说明一些你们所不了解的事情。检察官将我们在社会民主党领导下的行动称做反抗政府的暴动,他始终将我们看作是反对沙皇的暴徒。我严正专用明,在我们看来,专政政治不是束缚我们国家的唯一的锁链,它只是我们应该替人民除去的最初的一个锁链……” 
  在这种坚定果敢的声音之下,大厅里显得更加寂静了。他的声音好像扩大了法庭的四壁,巴威尔好像渐渐地离开了人们,退到了一旁,就像浮雕一般愈来愈突出了…… 
  法官们笨重地不安地摇动起来。贵族代表在那个面孔懒洋洋的法官耳边说了一句话,那个法官点了点头,转过头去跟首席法官说了一句话。就在这个时候,好像生病的法官又从另一面对他耳语。首席法官坐在椅子上左右摇摆着,又对巴威尔说了些什么,可是他的声音在巴威尔的流畅广阔的潮水似的话语里一下子就淹没了。 
  “我们是社会主义者。这就是说,我们是私有财产制度的敌人,私有财产使人们互相倾轧,互相攻击,为着各自的利益造成不可调解的仇恨,为着隐蔽和掩饰这种仇恨而撒谎,用谎言、伪善、邪恶使人们堕落。我们认为:将人类只看作使自己发财致富的工具的社会,是违反人道的,这种社会和我们是敌对的,我们对于它的美德、虚伪和邪恶,决不妥协。这种社会对待个人的残酷和无耻的态度,我们认为是卑鄙的;对于这种社会的一切奴役人类的肉体和精神的方式,对于一切为了贪欲而使大众受罪的方法,我们一定要和它斗争。 
  “我们工人,是用劳动创造一切——从巨大的机器以至儿童的玩具——的人。我们是被剥压了为自己的人格做斗争的权利的人们。不论什么人,都可以并且努力要将我们变做工具,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现在,我们要求有自由,使我们将来能够获得全部的政权。我们的口号很简单:打倒私有财产制度,一切生产资料归于人民,全部政权归于人民,劳动是每个人的义务。你们可以看出来——我们决不是暴徒!” 
  巴威尔冷笑了一声,慢慢地摸了摸头发,双眼里闪烁着火星更加明亮更加生动了。 
  “请不要离得太远!”首席法官简明扼要地要求说。他朝巴威尔挺出胸脯,眼睛盯住他。母亲觉得,他的那只浑浊暗淡的左眼眼里好像燃烧着不怀好意的贪婪之光。 
  所有的法官都那样盯着她的儿子,好像他们的眼光都要钻透他的脸,钻进他的身体,渴望要吸他的血来滋养他们憔悴的身体。 
  然而,巴威尔坚定稳固岿然不动地站在那里,高大、挺拔、健壮、魁梧,他朝他们伸出一只手,有力地挥动着,声音并不高亢激荡,但却清晰明亮。 
  “我们是革命者,在一种人只管作威作福,另一种人只能辛苦劳动的情况下,我们永远要当革命家。我们反对你们奉命要保护它的利益的社会,我们是你们和你们的社会的不能调和的敌人。在我们没获得胜利以前,我们和你们中间决不可能和解。我们工人是一定会胜利的!你们的委托人完全不像他们所预想的那样有力。他们牺牲了几百万被他们奴役者的生命而积蓄的财产,以及政府给他们的压迫我们的权力,在他们之间引起了敌意的摩擦,使他们在肉体上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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