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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夏空不一样。
夏空不杀人，应该说他在压制自己杀人的想法。
库洛洛很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并利用这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个收养者到底能容忍自己到什么样的地步，可是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
虽然夏空曾经笑称自己是环保主义者，在派克那件事上放过了那个没有眉毛的家伙，可是那不是真正的理由。
当然不是不会杀人，夏空肯定杀过人，而且杀过很多人，多到不计其数，库洛洛见过不少颇有凶名的人以此为傲，可是夏空不然，他虽然不排斥暴力——他本人就是暴力狂，库洛洛却从来没有见过他结束过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包括那个背叛了他的杂货店店长。
所以库洛洛很好奇，杀人时的夏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他见到了。
跟着夏空跑出来的库洛洛见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洋洋洒洒的雪花下，脱下外套露出一身白色的年轻人仿佛无情的死神，在血与火组成的世界里挥动的无形的镰刀，满面笑容地收割着卑微的生命，金色的头发早已挣脱了头绳的束缚，在寒冷的晨风里肆意张扬。
——这是一种库洛洛以为永远不会出现在夏空身上的气质。
明明只是单薄的身影，却给人以连仰望都困难的庞大气势，不亚于库洛洛在燃烧之城的主人那里感受到的。
果然是和他们同一层次上的人呢，库洛洛想，在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完全不担心这些围攻夏空的人是多么的厉害，这个人是不可战胜的。
——能够战胜他的只会是自己。
不过现在他好奇的却是，收拾完这群人后的夏空又会有怎么样的表现呢？
第三十六章
“看来我似乎及时赶到了呢。”男人轻笑着从屋顶上跳下来，几个起落就来到了库洛洛身边，动作轻盈优雅，若不是跳楼这本是件惊悚的事情，还真具有不少的美感。
但库洛洛一点也不觉得他轻盈优雅的动作有什么美感，这个男人走过来就对着这片地区里唯一还站立着的年轻人挥出狠狠一拳，年轻人应拳而倒。
这个让库洛洛三番两次都没有办法打晕过去的年轻人就这样轻盈地被男人打中肚子，软软地挂在了他的胳膊上，闭上了泛着一层红光的眼睛。
男人接住年轻人，视线在现场一扫，边摇头边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然后把目光停留在库洛洛身上。
库洛洛现在很狼狈，他在年轻人发疯的时候试图打晕对方，却屡次被年轻人击倒。所以现在还躺在地上，肋骨断了一跟，牙齿也掉了一颗。
男人轻松制服了年轻人这件事情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所以他用自己黑曜石般的眼睛和他对视了很久。虽然他知道，在自己的实力还不够的时候向人挑衅并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而且他一向都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而使自己保持冷静的状态思考问题。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这个人，这个自己立志要超越的年轻人，居然……
“他只是习惯我的念而已。”男人笑了笑，似乎也想去摸少年库洛洛的脑袋，却被后者一手拍开。
洛奇一开始是觉得愤怒的，他纵横流星街怎么多年，杀过的人比吃过的盐还多，就这区区一小屁孩，居然敢拍开他的手。
夏空这小子太溺爱他们了！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实力的差距。但手中的重量突然又让他想起了一件事，他是夏空养着的，但不代表他是夏空，可以随便进行身体上的接触。在流星街里，相互靠的太近都有可能被误认为是敌意，他这样摸人脑袋，的确有些不妥。
不过在看到库洛洛黑漆漆的眼神后，洛奇又觉得自己没错了，老子实力比你强，摸下脑袋怎么了，老子摸你脑袋还是看得起你！
然而最后他还是没有做出其他的举动，库洛洛打断了他的话，应该说这个少年恢复了冷静，正视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差距，又变回了原来恭顺的样子。
“现在离开么？”
“唔。”男人摸了自己的下巴，突然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伸手就向手臂上挂着的年轻人口袋里掏去。
“你找什么？”库洛洛的音量拔高了一点。
洛奇眨眼：“你忘记了，这小子可是有钱人呢，难道到外面一趟，当然要享受一把再回去！”
“有钱人？”
“你以为呢，要不然你跟他哪来的钱住宾馆……虽然我一直夸口世界上没有我洛奇查不到的东西，实话说我还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从哪里弄到那么多钱的，难道是玛奇小丫头的妈给的私房钱？”洛奇旁若无人地从夏空口袋里掏出信用卡和钱包，一边还和库洛洛说着话，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不愉快，“你跟他出来那么些天，有看到他神秘兮兮地出去又神秘兮兮地回来过么？”
“下飞空艇那一次，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货币，但只离开了十分钟。”库洛洛跟着男人身后，望着前方挂着男人胳膊上的年轻人，“刚才，你说习惯你的念……是什么意思？”
“哦，你说这个。”男人露出了一副问我就对了的表情，“要问他们几个还真没人会告诉你，偷偷跟你说啊，这小子这副鬼样子不是第一次发作了。”
“病？”库洛洛低头看自己的鞋子。他不这么认为，如果是病，现在那些被抬上救护车的家伙们早就应该被送往太平间而不是医院了。
“他呀～”洛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病，而且还无可救药！”
库洛洛抬头，看到少年的金发上淌着湿漉漉的雪水，因为昏迷所以没有用念蒸发。
“这回没生气？”
戏谑的声音让库洛洛觉得脸有了一点温度，“他说他不想杀人，但却没有反对我杀。”
“他以为自己不杀人就能活下去，所以就不杀了，你可不能。”男人换了只手挂住年轻人，笑得有些苦涩，“我们都不能，也不想。他最大的毛病啊，就是想得太多，明明只是个单纯白目的家伙却要让自己背负那么多的东西，最后就把自己逼疯了。”
“……就是那样疯么？”
“恩，以前要严重一点，虽然都是打个半死，但流星街里没有足够的医疗，所以那些人最后还是死了，他很内疚。按我说这有什么好内疚的，杀了就杀了，他们跟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他受不了，所以只能拜托我们几个在他发作时打昏他，因为我们几个相处得最久，最彼此的念也最熟悉。”
“晓菲大人料到了他会发作？”库洛洛突然想到了一些问题，这个男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小子脑子真不错，跟你说也不要紧，事实上，晓菲姐的确是猜到了夏空小子可能会暴走。你也知道，最近燃烧之城戒严了许多，那些任务也多被交给知道背景的人去做。”
“在防范叛乱？”他们穿过了一条街道，到达夏空曾经定下房间的宾馆。
“不可说……”洛奇神秘的笑容里有了一丝隐忧，他知道以少年的聪明自然可以推测出其中的猫腻来。自然，手上挽着的夏空也肯定猜到了部分，可是还是选择了面对么？如果他回去知道刀疤那家伙被小叶干掉了……
“我们是诱饵，晓菲大人想要找出幕后主使？既然你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执行的人就是你了，处理夏空的暴走只是顺便的吧？”库洛洛自言自语的话却得到了洛奇在心中不住的点头，“那么，你查出来了么？”
“年轻人，知道的东西太多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哟！”
此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洛奇的怀里传了出来，库洛洛想那应该是在那个竞选总统的女人那里看到过的一种叫做行动电话的东西，果不其然，洛奇从怀里掏出来的就是个巴掌大小的黑盒子，在上面按了一个键，女人愤怒的声音就从里面喷了出来。
“八卦男你找到了夏空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滚回来，要再敢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看老娘怎么罢了你的皮——”
巨大的声响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虽然洛奇此刻的衣着打扮和普通人无疑，但手里却挂了个满身是血的年轻人，身后跟的也是满身是血的少年，看过来的人再次扭回了头，秉持着事不关己的原则自顾自走路的走路，办事的办事起来。
“姑奶奶你小声点喂……”洛奇本来想凑近了讲话的，但又怕被女人的声音震破耳膜，慌忙拿开，差点让手臂上挂着的夏空摔倒在地，“小子，你扶着他。”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我才买到没多久啊……”
“哼，你托夏空给你在外面交了话费以为我就不知道啦，你小子屁股翘起来老娘就知道你要拉多少屎——”
就算关了免提，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也听得库洛洛满头黑线。
真的，他以为自己已经了解很多有关他们的事情，但总是能够再一次发现新的东西，就像此刻躺在他怀里的金发年轻人。
瘦弱的身体里却隐藏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在那个雪花飘扬的世界里，用库洛洛以为是死神镰刀实则却是安息之香的力量——把所以想要靠近他的人打趴在地。
不杀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想。
这应该不是所谓的善良？
库洛洛还没有想明白。
他们坐上了前往流星街的飞空艇，八卦之王洛奇正在和女朋友小甜饼暴力女煲电话粥，直到把话费用完。隐隐可以看到穿透云层的阳光，库洛洛看见年轻人慢慢睁开的双眼，道了一声：
“早安，夏空。”
……
……
“那孩子已经回去了么？”总统府邸二楼的书房里，那位人到中年却依旧魅力十足的女士从皮制沙发椅上站了起来，抬头望了一眼放晴的天空缓缓地说道。
“我想说，以那位的年纪，您并不适合这么称呼他。”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把文件放下，同样看了那一片雪后初晴的蓝天，微笑。
“但是他有着一颗孩童般的内心。”女士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虎牙，“他不像个流星街人。”
“但是您不要忘了几十年以前，就是他出面代表流星街和国父先生签订下的契约。”
然而女士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据事后的处理调查，那孩子虽然把靠近他的人都打晕过去，但只要没有武器在手的，都没有收到任何伤害。”
“他一向如此。”
“在流星街里也是？”
男子的点头让她有一瞬间的惊异，然后转化为了浓浓的担心。男人似乎察觉了她的想法，托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您不必担心，他很强。”
“是的，我知道。他很强大，而且，不光肉体……”
“那么阁下，您的想法是？”
“我从来不怀疑国父先生的睿智。”女士微笑了起来，“所以，请替我像晓菲女士问好，副总统阁下。”
第三十七章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双黑少年仿佛沙漠中的花朵一般少见的笑容，只是嘴角勾起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魅惑力。
“早安，夏空。”
我张了张嘴，一下子居然没发出声音来，好半天才问道，是不是回到流星街了，可是脱口而出的沙哑嗓音让自己好半天没习惯过来。
“我们在飞空艇上。”少年恢复了原本的表情回答。
这个时候，垃圾的臭味和男人煲电话粥的话语也同时被接收到了，我活动了一下脑袋，似乎是靠在了某个人的胸膛上的触感使我顿时弹了起来。
少年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促狭，大致也可以猜想到这小子是笑话老子昏迷的时候居然这么毫无防备。
鼻子里喷气，眼神却瞟向了那边正煲电话粥的八卦男，“他打晕的我？”
这话我说得漫不经心，但似乎触到了少年的痛脚，让这小子的表情有了一秒钟不易察觉的僵硬，这让我不禁怀疑洛奇又怎么惹到他了。也难怪，洛奇那家伙虽然看上去听绅士的，但也不看看他从事的又是什么工作，听墙脚的，加上嘴又很大很欠，不得罪人就怪了，尤其还是这个小鸡肚肠的臭小子。
“恩，我试过，没成功。”库洛洛的语气有点低落，“就连你没下杀手——”
冷不防被我一把捏住了脸蛋，“几十年的念，要那么容易就让你得手了老子也不用在流星街里混了，那家伙不过占了老子还有点理智的便宜。”说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收回手揉自己的肚子，那个八卦男一向和我不对付，这时候不趁机揍我他就不是洛奇了。
“你……”少年眼中有了好奇。
“你想问什么？”时间一长，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我在少年对面坐下来，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这个原因说起来我也不是很清楚啦也许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造成的吧，我……切，说了也白费。”
“他以前是你的朋友吗？”
“我以为你不会问的。”我低下头，事实上也不想提这件事情，曾经的同伴变成了现在的敌人，难道我的人品就这么差吗让他们这样一个一个背叛我，或者说是因为我把他们当做朋友而他们却从来没有同样的想法。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我觉得很失败。我抬起头注视了一会库洛洛，他漆黑的眼睛让我觉得看不到底，这孩子是不是也有可能在将来背叛我呢？
一想到这一些，就让我的身体止不住地发冷。
“可是你总要面对那些。”库洛洛伸出自己的手，“为他们伤心没有意义。不管你再怎么信他们，他们不信任你，你就没有必要伤心。而且你也不会因为他们的背叛就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你经历过很多事情，那些动摇不了你，不是吗？”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我轻笑了起来，难得出来一趟这小子居然学会了安慰人。抢在少年拒绝之前揉乱了他的头发，“我还有你们几个小鬼要养呢，没那么容易就被打击到的。只不过回去的时候我得好好睡一觉，消耗太大，累死我了。”
……
……
“夏空？”
“恩？”
“你是从外面来的吧？”
“恩。”
“外面是怎么样的？”
“……不记得了。”
“外面的人应该很强吧？”
“……不知道。”
“我们一起变强吧。”
“好。”
“然后一起到外面去。”
“……”
“夏空你是猪啊我跟你说话呢怎么就睡着了！”
“……”
……
……
“你在做什么？”
“回大小姐，我在挖坑。”
“挖坑做什么？”
“回大小姐，为了埋人。”
“埋什么人？”
“回大小姐，是我的敌人。”
“你为什么要埋敌人？”
“啊——大小姐您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大人正在找您呢，快跟小的离开这个地方。”
少女被拉走了，留下少年继续挖着他的坑。
等他把一具尸体推进坑里开始填土的时候，来了另一个少年。
“夏空你在做什么，走，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少年挣开了对方的手，依旧填土，“我在埋葬他。”
“咦，这不是你今天早上的对手么，你埋他干什么？”
“我埋的不是他。”
“小子你睡糊涂了吧！”
“我埋葬的是我的过去。”
……洒上最后一把沙子，少年站起了身，眼睛里流露出的悲哀如同泡沫，转瞬即逝。
“好了，别管他了，我们走，有东西给你看。”
……
……
是梦。
很久以前，决定放弃原本的坚持来换取生存的机会，于是，就算是同类也能毫不犹豫地斩杀，直到可以不用斩杀为止。当初是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活下去呢，明明只是不想再后悔的。
这个梦让我记起来了，一开始，似乎是因为卡莱说，想要和我一起离开流星街的，所以想要活下去，所以才决定对同类挥刀的。
和卡莱一起从那个自相残杀的地狱里活下来，成为第一家族的养子后，面临的是防不胜防的暗杀，但为了那个愿望，我坚持了下来并庆幸卡莱这是一个普通的打手不必像我这样时时处于这样高度的危险之中。
在那个段日子里，我也再一次见到了那个问我在做什么的女孩，她是玛奇的母亲玛莎。
她是个好女孩，完全不像流星街深处那些已经习惯了血腥与欺骗的女人，可是她最终的结局还是和她们一样……
后来，卡莱在一次任务中失踪了，再后来，是辛格老师被杀死，心底被杀意孕育出的野兽冲破了牢笼，打着正义的名号，复仇的火焰焚尽了所有的仇人，直到从晓菲那里得知辛格老师的留言。那个老人从一开始就猜到了结局，所以才找回了自己的本心，找回了守护的信念。重新封印了那头野兽，虽然有时也会出些小差错，但我自信可以压制。
所以卡莱，我会阻止你，不管你想要做什么！
……
……
推开门的时候，哐当——少女手里的煎锅掉在了地上。
“哟～”
“哟你个头啊！”两根筷子如同箭矢，破开空气，眨眼间就到眼前，偏头躲开，筷子就完全没入了背后的房门，几根发丝随风飘落，看来地狱训练的效果不错。
“……乖女儿，会死人的。”
“那就去死好了。”若无其事地从地上捡起煎锅，拿出第二双筷子夹起鸡蛋，三两口塞进了嘴里便转身继续做饭了，“哦，对了，那双是你的，记得自己再去卖。”
可是谁也不能忽视她眼眶中闪现的泪花。
“……抱歉。”
“这句话你应该跟库洛洛去说，你睡死的这几天都是他照顾的你。”闷闷的声音从背过去的身影后传来。
“……再也不会了。”一瞬间出现在厨房里，双手环住了看上去纤弱实则不输于任何成年男子的少女，感受到女孩一瞬间僵直却没有做出过激举动的身体的温暖，我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得有点失败了，“发生了什么事，等派克回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然而我没有想到最后出现在餐桌边的居然还多了两个，一个是晓菲家金发碧眼的娃娃脸小鬼，据说名字是叫侠客，这让我黑线不已。还有一个居然是大块头富兰克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店长让他过来找你的。”库洛洛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