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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当然,这位是——”他望着泰生。
安琪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方氏’的业务经理,也就是我的上司,荆泰生小姐。”
韩拓脸上的笑容僵硬的挂着,原本期待的心情降到了谷底,这种状况在荆泰生冰冷的向他打过招呼便转身走开之后更加明显。
如果现在有人拿着槌子在他的脸上敲一敲,想必会敲下一堆假笑的碎片!
※※※
“你在这里做什么?”冷峻严肃的话声自他的头上响起,不必看也知道来的正是他的克星。
韩奇风不太甘愿的抬起头来:“香梅,你怎么来了?”
他严肃的律师妻子直勾勾地盯着他:“拓儿叫我来的,他不必想都知道你会来捣蛋。”
韩奇风委屈的在小杂物中间直起身子:“我不是来捣蛋的,只是来验收成果。”
华香梅不优雅的自鼻中哼出一口气来:“我要是再被骗了,那枉我们夫妻四十年。”
真奇怪,当初娶她为何没发现她真是天生的法官料子?和他可爱的娇妻在一起四十年,他每天都觉得自己应该被判死刑。
问题是:即使如此,他们仍相安无事四十年。
呃——或许用“相安无事”是有点夸张,可是他们至少没拆掉房子或重伤入院。
而且——他真的很爱他的老婆。
这是真话。
奇怪的是每次他说真话都没人相信。
“不骗你,我替我们的儿子找个好对像,他一定会喜欢的,你也一样,不信你过来看看。”
华香梅冷森森的打量她的骗子丈夫。这绝对不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这个天杀的大骗子!
“我发誓我没有说谎!”他急急分辨,拉着她冰冷的手到门缝边:“你可以自己看!”
“我看得够清楚了!现在马上跟我回去。”她阴森地开口。
“可是——”他接触到她杀人似的目光,感到既委屈又急急不平,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特,他娶了他老婆来克他,生了他儿子来制他?!
“好吧!”他委屈的咕哝,低着头走出杂物间。
华香梅望着他极小的身影饱含委屈的慢慢走开,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涌上一股柔情。
这个男人让她吼了四十年,凶了四十年,也让她轻怜蜜意的疼了四十年。明知道他恶习难改,她仍是会忍不住心疼他。
哎!真是一物克一物,她和他之间到底是谁克谁呢?
他委委屈屈地回看一眼,她跺跺脚,无可奈何的跟了上去。
※※※
稍晚,当泰生回到家时,她仔细的回想这一夜的经过。韩拓很显然的并不知道是她把生意让给他们做的,当劳伦斯一靠近,她便很快的和另一个人攀谈起来。
她——很高兴——也很失望,他并不知道是她鼓励劳伦斯和“拓伟”合作。
为什么要他知道?
她扪心自问,却没有答案。
她在商场上的冷血无情是从所皆知的,如果让同业知道她也有妇人之仁,那无疑是搬砖头砸自己的脚。
在商场上女人想要生存并不容易,不管女权如何高涨,根深蒂固的观念并不容易改变。如果她不是凭藉着说一不二的强硬态度,那她很快也会被吞没。
她建立了自己的地位,也赢得了女强人的声名,可是她并不快乐。
女强人的另一种解释并不很令愉快。
所以她可以体会韩拓今晚态度转变的理由和原因。
她并不意外——
可是免不了感到有些难过。
这样很好!
她告诉她自己,这样永远不会有男人敢接近她,她也永远不会掉入感情的陷阱。
那她心里为什么会有一股淡淡的惆怅?
另外一个小小的声音反驳,她立刻挥掉它!她永远永远不容许自己有软弱的时候,韩奇风的事是一个例外,而且也是唯一的例外!
她不会重蹈她父母的覆辙。
“荆小姐?”阿珠的声音在门外小心翼翼的响起,似乎生怕吵醒某人——她父亲。
“有什么事吗?”她打开门,并不意外看见阿珠一脸委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荆远达越来越暴躁了!
“荆先生今天又发脾气了。”她委屈的看着她。
“又为了什么事?”她有些沮丧的问。
“今天一位方先生来看先生,他们谈说二句,荆先生就大发脾气,把方先生赶了出去,又对我大吼大叫的!”
方先生?
“哪位方先生?”
“他说他是你的老板。”
泰生叹口气,上一代的事情不是她所能理解的,方伯伯和父亲昔年是至交好友,而现在——
“荆小姐,我不想做了。”阿珠委屈的看着她,“你每天都不在,荆先生的脾气又那么坏,我实在不想做了。”
泰生安抚的牵起阿珠的手:“你别这样,我爸虽然脾气不好,可是人还不错的,我给你加薪好不好?”
阿珠固执的摇摇头:“到这个月底我就要走了,你别留我。荆小姐你人这样好,我也不想走,可是荆先生太难伺候,我实在做不来,你别怪我。”
泰生无奈的点点头:“到月底之前我会找到人的。”
阿珠朝她歉疚的看了一看才转头回她自己的房间。
她关上房门,沮丧的坐在床沿,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女佣了,现在找人不好找,有谁愿意照顾像父亲这样暴躁的老人呢?
他的脾气总是阴晴不定,发怒的时刻比他睡眠的时间还长。
生那么久的气是需要精力的,她时常怀疑父亲哪里来那么多精力。
他根本不要人照顾,他不要一切,女儿、朋友和健康,他都不要,只要能永远沉溺在悔恨之中,他连生命都可以放弃!
泰生将自己丢在床上,凝视床头泛黄的相片,她年轻的母亲在遥远的年代里含笑看着她。
“我该怎么办?”她朝她低语。
而她只是一迳含笑的对着她的女儿,只是笑容里,突然多了几许的悲哀。
※※※
何安琪视经理室拉开的百叶窗帘,里面荆泰生正在和总经理群智谈话,二人似乎相谈甚欢。
这算什么?
“方氏”的总经理竟造访业务经理的办公室,还打开窗帘,似乎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他们的交情非浅。
她心里的炉火烧得她头昏脑胀。
男人?!
昨夜韩拓看荆泰生的眼神她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而方群智和荆泰生则认识了一辈子,只有瞎子才会看不出来他对她是情有独钟。
荆泰生有什么好?
她冷血、狡诈,在外表上总是一副严肃不可侵犯的样子,而实际上她和其他的女人有何不同?
难道还真要相信她是凭能力爬到今天的位置吗?如果要谈实力,那自己为公司效命七年又算什么?
她不甘!不服!
她要把她从那个应属于她的位置上拉下来。荆泰生也会犯错,如今她的把柄落在她的手上,她会叫她好看的!
※※※
“爸和其他的董事商量过了,打算在今年年底的董事大会上推举你当副总经理。”群智的口气平稳得似乎在说天气。
泰生吓了一大跳,脸色刷地惨白:“别开玩笑!”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他认真的问。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始在她狭小的办公室内踱步:“我不能接受。”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他耸耸肩:“我能问为什么吗?这种机会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能接受,我升上业务经理,外面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制造话题。”
群智若有所思的颔首,表示他能了解泰生的顾虑:“可是你并没有让人失望,你很称职。这就够你堵住那些嘴了,更何况爸之所以想升你当副总经理是因为相信你的能力,这一点你大可问无愧。”
“可是我问心有愧!”
她苦涩地想起韩奇风,她并不后悔,可是她觉得愧对公司。
“总之我是不会接受的,请你告诉方伯伯,我很感谢他的好意,可是我敬谢不敏。”
群智深深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会告诉爸,可是他会不会改变主意我不能保证——”他顿了一顿,公事化的口吻消失:“你不觉得你自己去说比较好?”
泰生咬着下唇:“好吧!我会找时间和方伯伯谈这件事的。”
方群智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泰生的面前:“我们的事你什么时候才要决定?”
“什么事?”他背转过身,不愿见到他眼中深情的光芒。
“泰生。”他的手轻轻的搭上她的肩:“我的心意你比谁都清楚。”
荆泰生一震,躲开他的手,来到敞开的窗户边。
群智是个很好的对像,他敦厚、认真,而且负责任,最重要的是他爱她。
婚姻有了这些条件应该够了,除了她对他没有那种感情之外,他们应该会是幸福的一对。
她和群智认识了一辈子,彼此的了解都足以相信对方的人格,他向她求婚已经不止一次了,或许接下来他会带着鲜花在她面前下跪求婚,那她怎么办?
她不相信爱。
那她为什么不答应?
二个如此理性的人结婚绝对会是一个很平静的婚姻。
或许——
或许就是因为太理性、太平静吧。
“泰生?”
群智担心的望着她:“你没事吗?”
“当然没有。”她挤出笑容。
“你的电话。”
“哦!”她一定是想得太入神了,以至于连电话响起都不知道,她朝群智抱歉地一笑,伸手接过话筒。
方群智很有礼貌的向她做个手势走出去。
泰生喘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的拿起话筒:“喂!我是荆泰生,奇#書*網收集整理哪一位?”
“我是韩拓。”
即使他不报名字,她也可以由他那低沉而富磁性的声音认出是她来,虽然昨夜他们只淡淡的招呼了一下,可是整晚她都沉溺在他的声音里……
她感到沮丧!
“没想到‘方氏’的规模已大到了业务经理室还能摆用私人男助理,显然荆小姐很受重视。”他声音中淡淡的含着嘲弄。
泰生原有的一丝喜悦消失得无影无踪:“韩董事长,如果方群智是我的助理,那他无疑是目前身份最高的助理。”
那一端的韩拓在心里咒骂自己一千次!
他不该打这个电话,更不该让那莫名的嫉妒冲昏了头!听到她冷若冰霜的声音,他可以想象她现在的表情。
然后是方群智,那个最有身份的单身汉,那个斯文英俊的白马王子——叫他怎么不生气?
“有何贵干吗?”她冷而有礼的问。
“谢谢你昨天拨冗来参加敝公司的小酒会。”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说着:“昨天的招待不周尚请见谅。”好像小学生背课本一样背出来。
“不客气。”
一阵沉默。
如果二性的战场上有记分板的话,那这一回无疑是荆泰生得分,韩拓冰冷的一串话,她只回了一句便结束了谈话。
“那——不打扰了。”
“哪里,再见。”
韩拓用力挂上电话,大声咒骂自己是个大白痴!
孙伟平站在门口笑得前仰后翻。
第三章
美人鱼的故事不是这样写的!
我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可是没用,人物一个一个的出场,我在每个人身上看到剧中人,有时候我会担心自己会突然长出一条鱼尾巴?
更可怕的是我居然在期待那个巫婆出现!
荆泰生
※※※
“什么事那么好笑?”他暴躁的瞪着他。
“没什么,只是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是想找何安琪,没想到你却找荆泰生。”伟平饱含笑意的晃进来,在沙发上坐定:“怎么?碰钉子?”
“要你管?!”他余怒未消。
“没想到荆泰生那么漂亮,刚看到她还以为是叶罗手下的模特儿呢!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冷血女魔嘛。”
韩拓直勾勾的瞪着伟平:“你有意思?”
“很可能。”他佯装没看到他杀人似的眼光。
“那你就去追啊,希望你被魔女变成石头。”
伟平大笑:“好恶毒的祝福,如果去追她会有那种下场,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
韩拓忍不住微笑,他叹口气:“我真的疯了,安琪多么温柔美丽,我干什么去招惹荆泰生?”
“我宁愿被变成石头。”伟平咕哝。
“喂!你有点良心好不好?人家可也保住你的饭碗,你不但不感激反而处处扯她后腿,太没天理了吧?”他笑骂。
“你又知道了,我才不相信是何安琪!只有你这个呆瓜才会相信是何安琪救了你!”他嗤之以鼻。
“我不跟你争论这个。”
“随便你,如果你对荆泰生没兴趣趁早通知我。”伟平叨念。
“你要干嘛?”他又瞪他。
“不要一直瞪我,对眼睛不好。”
“我要开除你。”
“反正我被你开除八百多次了,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蛮不在乎的耸耸肩。
“孙伟平!”他呼地一声站了起来。
伟平高举双手;”好!好!好!我说可以了吧,方群智追荆泰生已经一辈子了,他不会希望有个强敌突然冒出来的,如果你没兴趣,那我正好去邀功啊!”
“你这个叛徒!”
“去跟方群美邀功。”
韩拓眨眨眼,想起泰生身边的长发女郎,叶罗模特儿中的王牌,他微笑:“原来她就是方群美。”
“如何?我的眼光不错吧?”
“勉勉强强还过得去啦!”
“当然比不上荆泰生。”他咕哝。
“是比不上何安琪。”韩拓微笑。
“你笑吧!我等着看你乐极生悲!”伟平话毕,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
韩拓有几分迷惑,伟平为什么那样排斥何安琪?在他看来何安琪虽然不顶正派,但也不错啊!至少她会是个好玩伴。
荆泰生?
要荆泰生做什么?她那张脸可以让火山结冰。
可是——为什么他已想不起安琪的长相了!
※※※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到‘拓伟’的酒会去。”
群美嚼着牛肉干:“叶罗和那个什么拓的……”
“韩拓。”
她瞄她一眼,不理会她,继续说下去:“是朋友,听说那个英国代理商有意引进他们自己的服饰,要开个服装发表会,找叶罗来办。”
泰生点点头,埋首大吃她的午餐。
“什么时候对饭这么有兴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她塞了满口的菜饭。
“韩拓是那个王子?”
她一呛,咳得说不出话来,连忙大喝好几口水。
群美斜睨着她:“宾果!”
“你在胡说什么?”泰生埋怨的看着她:“就会瞎猜!”
“还说没有,要真是没有,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我是被你吓坏了!连这么天马行空的事都想得出来,真是难为你了!”泰生咕哝着擦她的衣襟。
“那天我还听你说不去的,怎么一下子就改变主意了?别想骗我说什么临时起意之类的。”群美双手支着下巴,一副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的样子。
“群美,你美丽的脑袋瓜里除了罗曼史还能不能想些别的?如果你那么需要爱情,那何不自己去找一个?”泰生摇摇头,不理会群美固执的追问。
“我才不要,叶罗的事已够我当借镜了,除非让我亲眼看到幸福的典范,否则我才不拿我的一生来冒险。”
叶罗斑斓却不幸福的爱情的确足以使人心生警惕!
想到像叶罗那样的女子,独自一个人生存在谣言与赞美之间,她们不约而同的静下来。
“真希望可以帮帮她。”泰生叹息。
“帮帮你自己吧!”群美振作起精神:“‘拓伟’就是让你高抬贵手的公司?”
“嗯!可是我并不认识韩拓,我只认识他的父亲,我是受他父亲的要求才去的,这样你满意了没?”
群美偏着头想了一下:“暂且可以了。”她立刻忘掉这件事,转而开口:“我爸去看过荆伯伯了对不对?”
泰生总是羡慕群美,似乎没什么事是可以让她长久烦恼的。
“方伯伯告诉你了?”
“才不是,只要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了,没什么可以让他回去翻那些照片,除非他又碰了荆伯伯的钉子。”
“真抱歉。”
群美耸耸肩:“那是他们的事,你抱歉什么?”
她幽幽的叹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我也不知道我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越来越暴躁了,连我都不太搭理,阿珠也不做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听我妈说过,他是后悔以前对你妈不好。”
“我妈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她提醒她:“而且我妈的死和方伯伯没有任何关系。”
“也许有关系,你看他们以前会不会是情敌?”群美眨着她灵活的大眼睛:“后来其中一个娶了他们心目中的公主,结果二人从此形同陌路。”
“方群美,我劝你改行,当模特儿实在太埋没你了,你应该去写小说。”泰生莫可奈何的看着群美。
“我也是这样认为,我会考虑你的提议的!谢谢你。”她喜孜孜的回答。
※※※
回到办公室,荆泰生竟开始认真的想父亲和方世城这一对好友的关系,如果说能有什么可以伤害男人的友谊的,那真的是莫过于爱情了。
真的是那个样子吗?
他们二人之中到底是谁娶了他们心目中的公主?
那个公主又是谁呢?
“经理,”安琪推开门走了进来:“有你的留言,王秘书不在,我替她传给你。”
“谢谢!不好意思。”她接过留言条,是群智提醒她今晚的约会。
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尴尬的朝安琪笑笑。
“方总是个条件很好的人,经理应该好好把握。”
泰生看着安琪,心里有一股淡淡的遗憾!
她的眼里所闪烁的绝不是真诚的光芒,那是种经过设计而呈现出来虚伪的和善。
她们原本是朋友的。
金钱、权势和名利,真可以改变那么多的事?
“我和群智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可是那并不代表我有资格去‘把握’他。”
“就是因为你人在福中不知福!有很多人想求方总看一眼都还没机会。”她微笑。
她也笑了:“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你把他说得像王子。”
“‘方氏企业集团’的王子啊!”
“我不是公主。”
何安琪深深的望着荆泰生,她说的是真话,她看得出来,安琪有些意外,这并不预料中的结果:“也许你是,而你不知道。”
泰生淡淡的扯动唇角:“或许是吧!但我并不这样认为。”
二人的眼光相触,第一次正视自己眼前的女人。
很多事情当你们是朋友时看不出来,可是一旦成为敌人,反而会清晰的呈现。
有些对手值得尊敬,有些则否。
而这是第一次,她们彼此的估量对方的量级。
没有号角,没有宣战,只是凭着直觉,一场女性的战争序幕已然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