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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汪新便继续吵,把些平日看到的事叫嚷出来。
他是不怕把事情闹大,声音又尖又响,便把邻居们招来了,门口已经站了几个人,这让汪增富觉得很难堪,便抬手要打,汪新虽说泪眼模糊,却不是看不到他的动作,撒腿就往外跑。
汪增富自然是追了上去:“你个熊孩子,瞎说八道的……”
出了门便被东边第二家的汪福明拦住了:“三叔三叔,你跟一个小孩呕什么气……”
汪新抹了抹眼泪,瞅着旁边几个人里多有平时谈论汪增富两口子怎么对待儿媳的,胆气就又壮了十分,嘴里更是不饶人,家里的事情翻了个底了掉——他可不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
聚的人越来越多,汪增富想去打上汪新一顿,却总是被人拦着,又看围观的多是面上带笑,更恼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头的火不知道往哪儿撒去,说出的话儿也越来越有气无力。
正当这时,汪新又道:“我当时我就说,你们要是对我妈好一点,别说是这十块钱不到的稿费,就是成百上千,给你们花我心甘情愿,但你们怎么对我妈的……”
汪增富听他这么说,终于能把调门提高了:“说你一个小毛孩蛋子,有本事赚成百上千,你怎么就不跟你妈出去住?你在家里呆着干嘛,不还得吃家里的!”
汪新便把声音拔得更高:“家里的活都是俺妈干得多,俺是吃俺妈的,谁吃你的了!”
……
这一声架吵了差不多一个拎了把镢头,甩了句狠话:“我看你以后还在家里过不!”便往地里去了。
汪新瞅着他是去的南湖(方言里“田地”的意思),记得孙慧玲是在北湖干活的,既然不是去找妈妈的麻烦,汪新也就没追着——这么多人围观着呢,自己真追上去继续吵,肯定不用担心被打。
但今天把脸都撕破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有一件事是想都不用想的,汪增富肯定会把火撒到孙慧玲的身上,以后她必定会受更多的委屈。
汪新不是一个惹了麻烦就能装得若无其事的人,何况最终受害者可能还是自己的亲妈,在围观的村人散去之后,汪新终于下定了主意——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七节 离家出走】………
放钱的包挂在厨房的墙上,离地也不过一米五六,汪新站到凳子上便能把它拎下来,他也不多拿,数出来7块3装到兜里,大门一锁便往西去。
到了村西头拐向北面,上了大路继续住西,走了一个多小时,穿过了四个村庄,腿累得酸的时候,终于到了能坐车的地方。
富山乡的南边是羊山镇,因为是全国排得上号的大蒜基地,所以每天有两路车是往徐州去的,一班是早上六点车,一班是十点车,汪新等了不多久,车便来了。
他伸手拦下,在人们惊异的眼神中上车交钱,说是到徐州去。
司机和售票员本有些担心,但问了几个问题,听这小家伙回答得头头是道,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找哪个人说得清清楚楚,这一路上经过哪些地儿他也知道得明明白白,显得是个常坐这条线的样子——既然这样,有钱哪能不赚,于是车子便再度开了起来。
从富山镇到徐州大概花了四个小时,然后坐上公交再到夹河矿上又费了些时间,当汪新敲响他大姨孙慧芹家的门时,已经是要到下午四点了。
孙慧芹开了门,见着汪新,愣了下神,听他叫了“大姨”,随口应了声,便往楼道外面看:“小新啊,你妈呢?”
本以为孙慧玲是落在后面有什么事情,但汪新说的话却吓了她一跳:“俺妈不得在家里给他们干活吗,我自己来的。”
孙慧玲瞪大了眼神,还没说话,汪新又道:“大姨,哪儿能打电话?我给村里打个。”
这年头儿私人电话是几乎没有,孙慧芹便带着汪新去到矿上,说了些好话让办公室里看电话的那位把锁打开,抓着摇把转了些圈,找接线员接到了四营村。
西营村是一个行政村,下辖着东淮西淮古庄四营一共行个自然村,村长梁会国听到铃响,本以为乡里有又什么指示下来了,不料拿起电话来一听,里面传来的却是个小孩的声音:“梁伯伯,俺是汪新哪……”
“对对对,就是西淮村的小新,你去跟俺家里说下,俺到徐州了,在俺大姨家,让他们别找了……”
“我管他们怎么急!要不是怕俺妈*心,我连这个电话都不打!我就不回去了,等我过几个月挣着钱了就把俺妈接出来,地里活该谁干谁干去!”
“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梁会国手拿着话筒愣了半天。西淮村汪增富家的情况他是知道一些的,当家的性子硬,大儿子教书,还有两个儿子上学,家里的活媳妇干得多……
本来这些家常里短的事情大家谈得多了,能记得的也没多少家,但这老汪家不是出了个神奇的小子吗——哦,不对,听说今年才一周岁多些的那个二子也是特别聪明。
人家都说,这家媳妇儿有了这么两个孩子,以后一定是呆在家里享福的好命,你看都这么聪明,肯定是要捧着铁饭碗吃国家饭的,到时候一家里有三口人拿工资,她哪里还要吃苦受累去?
这话儿梁传国听得多了,又多有关于那个大小子汪新的神奇传闻,自然印象深刻——但这小子说他现在能挣钱把他妈接出去?他才多大啊!
这世上总是不会少奇怪的事儿生,今个儿自己是见识了。梁传国放好话筒,晃晃脑袋,不管那小家伙说得是真是假,他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那都是他的事,自己把原话传到他们家里就是了。
骑上自行车到了西淮村,便见着汪增富家门口围了一堆人,里面又传来哭闹声,梁传国把车架好,走了过去。
那哭闹着的是孙慧玲。
中午吃饭的时候,汪新不在,汪增富是不管的,说是他上午敢跟我忤逆中午怎么就不敢回来吃饭了,不晓得躲谁家去了呢,说这话时仿佛有着胜利的喜悦。
但孙慧玲担心,草草地吃过饭,便满村地去叫,结果现汪新不在村子里,这便着了慌,又听有人说道上午看着汪新上大路了,就怀疑他是不是去了古庄。
于是孙慧玲就找汪增富打了声招呼,要去找汪新,汪增富立刻就吹胡子瞪眼:“怎么的?怕他被人拐走了?几个庄里谁不知道那是我孙子,谁瞅着了不得照看一把,你瞎*个什么心?”
——这当然是丝毫地不同意!
孙慧玲便只得带了农具下地,干活的时候却总是觉得心慌,最终还是没忍得住,把农具往地头一摆,去古庄找了一圈,没找着,又去了四营和东准,自然更是没见着汪新的影子。
孙慧玲赶紧回到家中,正巧赶上汪增富从地里回来灌开水,她便说道几个村里都没找着汪新,怕他走丢了,让汪增富赶紧找邻居们帮忙找找。
汪增富一听她这么说,第一反应是:她今天下午没干活。
于是那话说出来就不好听:“他上午敢跟我吵,这会怕了呗,找个草垛一拱,你哪找他去,饿极了他自然就回来了。你担心什么呢,他不是聪明吗,不是能耐吗,哪个拐子能把他拐走。地里活都不干,你去找他,哪来那么多闲功夫……”
旁边刘金花也道:“生出个聪明孩子了呗,还干什么活,你就等他一下长成*人养活吗……”
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的冷言冷语,锥子一般地扎着孙慧玲,她这几年已经积压了无尽的怨气,这时候又为汪新急着心头火燎一般,听到这么些难听的话儿,终究是没以忍住,一下瘫到地上哭叫出声:“你们就是想让俺娘几个死了才甘心哪……”
汪增富看这平日里忍气吞声的儿媳妇竟然敢还口,自然是大怒,口的话更不中听,孙慧玲一张了嘴,却没了顾忌,这些年受的委屈更是哭喊着泄出来,不多时门口便又围了一堆人。
汪增富一个男劳力自然是只能在嘴上应付,刘金花知道自己的体力,也不敢上去撕打,于是村里人就听着汪家的这破烂事儿一天之内第二次被翻了出来。
汪增富今天算是把脸丢尽了……
………【第八节 我要赚钱】………
孙慧玲在家中的一番泄在听到梁传国转达了汪新的消息之后就停歇了下来,她是觉得既然孩子没事,那就能继续熬着,自己的希望还没丢。之后便还是一如既往地干着累活,不多说话,只是汪增富两口子却相对收敛了些。
这边的事情抛开不提,我们来看看主角汪新。
汪新那边挂了电话,待孙慧芹跟人家道了声谢,便一起往回走。来打电话之前汪新的心中着急,再怎么问也不开腔,只道“打完电话再讲”,这会儿打完了,孙慧芹便又问了次:“小新,怎么回事,跟你大姨说说?”
汪新便张开了嘴,把稿费风波一讲,孙慧玲听得是又喜又气又怕。
喜的是这小家伙确实懂事,也确实能耐,自己家三妹确实是好福气。
气的自然是汪家的公婆姑子,往日里孙慧玲来走个亲戚便哭诉过,这回儿再听说,那自然是把什么故事都勾起来,为着三妹的处境愁。
怕的是汪新这么小,便一个人离家出走这么远,上百里地,这万一有个好歹的可怎么办?
想着,嘴里骂了老东西死女人,又埋怨着汪新。
汪新这会儿心事放下了一些,便开始撒娇:“大姨,我这不是没事吗!”
“你是没事!”孙慧芹戳了下汪新的脑袋,“你这不是让你爹妈*心!”
汪新的脸就耷拉了下来:“我就看不得我妈在家里受委屈,我要赚钱,接我妈出来享福。”
孙慧芹听他这话,自然是不以为意:“你来了就来了,在大姨家住多久都行,上学在这儿上都行!不过你也别说什么赚钱把你妈接过来,你才多大,这事我们姐弟几个给你做主……”
说着话,到了家门口,孙慧芹开门带汪新进去:“……你来了就好好玩,大姨绝对不会让受屈,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说,大姨供得起你……”
“我才不要那样呢。”汪新道,“我能挣钱了,冬梅姐还没出门子,你跟大姨夫还得给她存嫁妆,我不给你们添麻烦……”
这话说得暖人心,却因为他年纪小,让旁边的大姨夫听了都笑:“我说小新啊,能赚个什么钱?说给大姨夫听听?”
汪新还未开口,孙慧芹先道:“小新可厉害呢,刚给杂志投稿,都表了,拿了7块多!”
“哎哟,这可了不得!”汪新的大姨夫刘福生是知道汪新家的情况的:“你这个小故事大王现在都把故事讲到全国去了,你就算一星期写一篇投稿,一个月也能拿个几十,也赶上你爸的工资了——你爸还没转正是吧?”
这时候汪涵还是民办教师,一个月只有二三十,比起公办教师的收入至少差了一半,所以刘福生有了这么一说。
但汪新有自己的打算:“投稿才能赚多点儿,我又不知道多少给小孩子看的书能投的,再说了,故事总有讲完的时候,我要做生意赚大钱!”
听了他这话,刘福生和孙慧芹相向而笑,孙慧芹更是把手在汪新头上揉了几下。笑过后,刘福生便道:“做生意得有本钱,你有钱吗?”
“我有,我身上还剩5块多呢。”汪新一本正经地回答。
刘福生再次笑出声来,把他这做生意话话就当成了小孩子的一时犯拧:“行!看你能赚多少!不过5块钱当本太少了,要不你给我磕个头,我再给你1o块,本钱多了才能赚得更多吗!”
这会儿的十块钱跟二十一世纪比起来,价值可远不止上百——汪新是照着汪涵的工资来算的:这时候是二十多,二十一世纪后是近两千……
但对于刘福生来说,十块钱就是三五天的工资,汪新晓得他掏这钱绝对不会心疼,而自己也确实有需求——话又说回来,就算他不给钱,给长辈嗑个头自己难不成就委屈了?
于是汪新就把刘福生推到凳子上坐好,很干脆地照他膝盖上磕了三个。
孙慧芹看了大笑:“小新哪,不能只给你姨夫磕不给我磕……”
那就再来三个!汪新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
自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祖国大地,人们思想上少了加锁,心理便都活动起来,但毕竟这时候有很多人还是习惯于捧铁饭碗吃大锅饭,于是胆大的一批就先赚了钱。
曹建军就属于最先跳下海的那一拔人,但投机倒把的事他没敢做,只开了个小卖铺,卖些杂货,这两年也是赚下了不少钱。现在店子开大了点,从原来的十几平方换成了两间屋的营业面积,每天和媳妇忙得脚打后脑勺,算算每个月赚的钱,估计一年多点就能存够一个万元户。
地势好啊,离矿区和住宅区大门就没几步,两口子又都是勤快和气的,生意自然是一直不错。但闲下来的时候媳妇有时候也埋怨,说是如果只有自己这一家小店,旁边不是多了两家,小区里不是多了那间小铁皮屋……
这话说得!曹建军每次听了都得数落媳妇一次——这天底下的钱哪里是自己一家人就能赚完的?人呢,心不能太贪,自己家现在的日子,可不比以前下矿井的时候好上了百倍去?
忙了一天,又到了晚上七点多,离交班还有些时间,大多人又都在家里吃饭,店里暂时没几个人,曹建军便回房歇了会,零零散散的客人便让媳妇招待一下,他站了一天,小腿可难受得紧。
眯着眼听着收音里机里的歌正享受着,就听外屋媳妇的声音传来:“……这我哪知道,都是我们家那口子去的……”
噫?有啥事呢?曹建军趿拉着拖鞋进了门面,便见着孙慧芹领着一个小孩正在跟自己媳妇讲话。
“嫂子!有啥事?”曹建军赶紧打招呼——以前在矿里的时候,刘福生是他那小队的队长。
“兄弟,忙着呢?”孙慧芹跟他寒喧了两句,问道:“俺就是想跟你打听个事,你们这店里文具还有零食都是从哪儿进的货?”
曹建军瞅着他媳妇脸上不太好看,心里便不禁摇了摇头——这婆娘都在想什么呢?嫂子家的儿子儿媳都是有工作的,大女媳家里承包不少地搞了个果园,现在只有一个闺女在家,凭两口子的工资,还愁嫁妆钱了?就算是人家想开个小店,要是开在近处,凭人家两口子的为人,拉得下脸来找自个儿问这事儿吗?
这婆娘就是没眼力架儿!但总得给她吃颗定心丸,于是曹建军便问道:“嫂子,您也想开个小店儿呢?”
孙慧芹笑道:“我是轻闲惯了的,不像你们两口子那么能吃苦,是我这小外甥想卖文具零食赚钱……”
“您哪儿的外甥?没听说您在徐州有这亲戚啊?”曹建军心里纳闷,“再说了,咱们矿上还有空能插人呢,您让姐夫给他找份工不就成了?”
孙慧芹笑出声来:“可不能找,国家不准使用童工。”
她笑着,手往旁边一指:“这就是我那外甥。小曹,要是你能作主,你敢让他下井不?”
曹建军把眼神定到了那小孩身上:也不过就五六岁,看着挺机灵……
“嫂子,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曹建军觉得哭笑不得。
“当然不是。”回答的是汪新,“曹伯伯,是我想卖东西赚钱,让妈妈享福……”
………【第九节 开个小店】………
汪新卖东西也就是小打小敲,想想也是,15块钱也进不了什么货,一个包就装下了。虽说没有上门推销的经验,但汪新的脸皮多厚啊,又占着年纪小的便宜,拦着放学的家长叫卖的时候,便是那孩子不急需学习用品的,也会买上根铅笔什么的。
这个里面也有孙慧芹的功劳,她的工作就是看澡堂子,每天去坐上几个小时,那些职工们洗完澡之后聊上几句天,她忍不住地就把三妹家这小孩的情况说上一遍,这便让汪新很快就在矿区内有了一定的名气,生意自然就好做——凡是知道故事的,可都心疼着他呢。
尤其是汪新眼头活,嘴巴又甜,还提供上门送货的服务,那东西卖起来自然就快,不过个把星期,本钱就翻成了3o,然后钱就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
矿区几家小店文具零食的生意自然是被抢了一些,但店主们也都不恼,一是汪新的生意不大,二是大家伙对他也有些同情心,再有就是这小家伙确实懂事,得空的时候便各个小店里转着,问到有什么积压了卖不出去的东西他便拿去帮忙吆喝——这是卖好呢。
这一来二去的,大家对汪新便有了足够的好感。再后来,汪新仗着自己的记忆力,各家各户家里有几口人、都是干什么的、家里有什么物品大概啥时候用完之类都记在脑子里,估摸着时间便厚着脸皮上门问是不是需要捎货,然后就从那几家小店里拿——话说,那几家小店里所有货物的价格他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的人还都很朴实,店主们没有说让汪新白跑腿的,给他的价也就是比进货的时候高一点,让他赚个跑腿钱,每次虽说不多,积累起来也非常可观——至少汪新做了一个月,赚的钱就够他爸爸差不多三个月工资的……
汪涵在汪新离家出走的那个星期天便骑着自行车到了徐州,要接汪新回去。汪新哪里肯回,咬紧了牙关就是要呆在这边赚钱。
汪涵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劝的,最多只是说说“怎么着那也是你爷爷奶奶”之类的话儿,但这明显不能打动汪新:“是的,没错,爷爷也好奶奶也好姑姑也好,都是亲人,但怎么算我还是跟您、跟我妈最近啊,他们对我妈不好,我当然得向着我妈……”
汪涵听了这话,只能叹气。刘福生两口子知道这个妹婿的为人,便没给他脸色看,也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儿——要吵的话总得找那罪魁祸是不?只打着圆场,说小孩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吧,在这儿多玩些天也好,又把汪新要开始做生意赚钱把妈妈接回来的大志向说了,听着汪涵把汪新抱在怀里揉着,嘴里说不出话来。
汪新这时候又加了把火:“爸,我知道你是没办法,我知道你难,你不能跟俺老吵……但现在家里这情况,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