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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在同阿木图掉下水的瞬间,脑海中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清晰地闪过……
只是还未来得及捕捉,就被冰冷的池水淹没。
这个问题,她这一生问了四个男人,没有人回答,却用行动给了她回答。
是命还是选择?许多时候,谁都分不清楚。
月光下走廊的尽头,一道人影一闪而过,紫雾默默地看着他们掉入池塘,眼里出现了一丝憎恶的光。
……
宁夏一直昏睡到第二天的傍晚才醒过来,意外之中,她没见到阿木图,反而见到了本该在前线的洛平川。
对于洛平川为何会出现在都灵城,他自己含糊地用一句“战线有变”搪塞而去,宁夏也不再追问。
八环进来说,紫雾公主知道她落水,为她熬了姜汤邀请她过去,于是宁夏甩了洛平川,前去赴约。
紫雾见宁夏来,给她喝了姜汤,又闲扯了些许时候,才笑着似不经意地说:“我最近听说川宁在东边出现过呢。”
宁夏听罢一愣,猛跳起来抓住紫雾,“你说真的?!”
紫雾拉下她的手,收起笑容道:“恩,母后信中提起过,她是听一个商队说的,他们描述的那个男孩子啊,很像川宁!”
“在哪里?!”宁夏激动地手都发抖了,“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好象是,东部的玉州城一带。”紫雾貌似思考地顿了顿,“不过,那里,好象是现在正在打仗的地方啊!”
宁夏呆坐着神思恍惚了一阵,才无奈地笑道:“就算在,我也见不到。”
“为什么?你可以去找他啊!”紫雾眨着一对美眸说。
“不行的。”宁夏摇头,“我怕我走了,阿木图会杀了你。”
这下换做紫雾愣了,扯出一丝有些勉强的笑容,“不会的,他不会杀我。”
“会的。他一定会。”宁夏烦恼地甩甩头,没有注意到紫雾不自然地笑容。
“他不会杀我,他是骗你的。”紫雾背身去,声音有些冷,又似乎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我是他的筹码,他怎么会杀我……”
“什么?”宁夏抬头。
紫雾回过身,恢复了嫣然的笑容,“没有,我的意思是,他杀了我只会更加激怒邦什,对他可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这个关键的时刻,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了我的。”
“可是……”宁夏犹豫了下,紫雾说的没错,可也不能让她冒险。
“我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紫雾笑道,“你知道我最怕死了。”
崖
择日不如撞日,宁夏告别了紫雾,就跟着八环回到阿木图的宫殿,天色渐渐暗下,她打发了八环,赶紧收拾起东西来。
揣了一些盘缠在怀里,她环顾四周,看着腰上别着的玉配,迟疑了一下。
她说了,不再偷他的东西。
她拿下玉,放在阿木图的桌上,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从契沙皇宫逃跑,路线熟记于心,躲过一批又一批的侍卫,在翻越最后一堵宫墙的时候,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情愫。
阿木图那双幽绿的眼,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这个气质冷酷的帝王,经常在她面前紧抿着嘴唇,明明很生气,却什么也不说……
垂下眼帘,轻笑,却不由自主叹了口气。最近他看她的眼里总是隐含着悲伤,她不是不明白那是什么。只是不敢去明白。
宁夏回过头,想最后看一眼那座殿堂。
“你不该回头的,宁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宁夏一惊,猛然看见他,就在她身后,孤独地站在檐上。淡淡的月色下,是一双狼一般的眼珠,晶莹剔透。
她一回头,他最后的意志就这样崩溃了。原本他有那么一刻是在强忍着自己拦住她的欲望,放她离开。
他轻轻微笑,走近,“我是要打断你的腿让你不能再跑呢,还是挖了你的眼睛让你不认识离开的路……”
宁夏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笑得更灿烂,绿宝石般的眸子在月光下分外妖娆,那目光仿佛一条蛇,纠缠住她,深深地……
“你来选择吧,给我一个留住你的方式。”他向她伸出了手,手尖停留在她的脖子上,轻轻滑过,“真想把你捏碎了……怎么办,我好想……”
“王……”宁夏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她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酒味……这样疯狂的眸子让她害怕起来,还有他那仿佛要看穿她,将她撕碎的疯狂欲望!
她向后退去,他也慢慢跟了过来……
“钟宁夏,我好想杀了你……”他再次把手伸向她……
猛地,他拉着她一起跳下宫墙,却在倒地的一瞬间,身体一个翻转,把她护在怀里,左半边身体狠狠撞向地面……
如果是悬崖,你会和我一起跳吗?
……
我好想,可以找个悬崖,和你一起跳下去……
如果我们一起死了,那来生,是不是可以一起投胎,我是不是可以做你第一个看见的人,让你再也没有机会爱上别的人……
天地仿佛翻转了过来,再也回不到原先的轨道。
他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带着她一起从宫墙上落下,却又在落下的瞬间拥抱住她,带着不甘和寂寞,带着几近疯狂的欲望重重摔倒在地上……
多少坚持,和自以为是的强硬,都在那一个拥抱之间土崩瓦解。
她以为她会死,从高空坠落的只需要一个瞬间,却冗长地似乎等待了一个世纪,他的拥抱依旧温暖,带着一身迷醉的酒精味,承受了本该属于她的痛苦。
一世就那么长,又那么短。
“阿木图?”宁夏挣扎着从他身上爬起来,只见他苍白的脸在月下透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喂!醒醒!”她惊慌无措起来。
侍卫听到骚动赶来前,一直跟在阿木图身后不远处的洛平川冲了上来,一把扯开宁夏,试着查看他的状况。
阿木图轻哼了一声,睁开眼睛,幽绿的眼中充满了雾气,纠缠不休地寻觅着她的身影。
“宁夏……”他低声呢喃,她的右手撑在地上,他用左手覆了上去,想抓紧,却似用尽了全身力气,也不能握住……
冰冷的左手,带着血液的粘稠和温度。
御医们战战兢兢地为阿木图就疹,整个过程中阿木图一直用他完好的右手紧握住宁夏的手腕,眼神一丝一毫都未离开过。
宁夏坐在阿木图的右侧,低着头,眼帘垂下,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那乌黑的眼眸。
御医站在阿木图的左侧,以药粉散在伤口上,并用绷带和软布包裹固定住他的手臂,惶恐道:“王,您的手,已轻微伤及筋骨,在短时间内,不可以提重物,一定要好好保养,否则……”
“否则会怎样?”洛平川在一旁焦急地问。阿木图反而像是跟他全然无关一般,只痴痴地望着宁夏。
“否则……”御医顿了下,别过脸去,“若是保养不好,可能会废掉……”
老御医话音未落,宁夏猛地从阿木图身上越过,一把拎住御医的领子,吼道:“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嘶哑,颤抖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更别说大夫们。
“我……我……”御医被她要吃人的表情吓得哆嗦,可怜的老人家是不能被这样吼来吼去的,难道这个女娃娃不知道么?
“宁夏……”阿木图的声音很虚弱,他伸手把她搂住。
她想起身,他那只完好的手臂却压在她的腰上不肯放。他在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望进了她的眼底。
那双如绿宝石一般晶莹透明的眼,凝视着她,安静地望着,带着眷恋和忧伤的绝望。
只有嘴唇是紧闭的,倔强而顽固。
这一次,宁夏没有躲,与他对视,深深望进了他的眸子里。
时间在他们之间流逝,又似乎从来未流走,只是每一秒,都让他渴望挽留得心脏抽痛。
洛平川轻叹了口气,带着御医离开,关门前,又回头看了眼他们,眼神暗淡了一下,离开。
夜风带着阵阵花香吹拂进来,月光如水泻下,流淌在他散落的乌黑的发丝上,因为凌乱而显得更加不羁,脸色是不正常的绯红,嘴唇却苍白干裂。
“你不该喝那么多。”她淡淡地说,“醉了会失态。”
阿木图看着她,还是没说话。
宁夏伸手拂去他额前的碎发,轻声说:“你娶我吧。”
阿木图一愣,收起痴迷的眼神,冷笑。
“娶你……什么条件?”他故做冰冷,但眼眸中那抹莹绿却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他紧握住她拂过他脸庞的手,紧到他放开以后,她的手上出现了泛紫的淤青。
“让我去找我弟弟。”宁夏正视他,认真地说,“川宁可能在玉州,我要去找他,只要找到他,我嫁给你……再也不离开,不离开你的皇宫,不离开你身边。”
“不离不弃?”他眯起了眼,似笑非笑。
宁夏垂下了眼帘,“不离不弃。”
“何以为证?”他伸手,勾起她的下颚。
“没有……我现在一无所有。”她抬头望向他,却坦然。
“我只知道你要走……当初是你主动要留下来的,可自从雷若月的名字出现以后,你就一直想要离开!”他分明在对她吼,可眼神里却深埋着痛苦,“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留想走都会随你意吗?!”
她颤抖地拼命摇头,想挣扎开他的怀抱,“不要提那个名字!不要提!求求你不要再提他……”
她的话语被堵在了他的唇间,他的气息湮没了她的,不留一点空隙。
他可以得到天下,却惟独不能得到她;他可以用她来换取天下,却宁可选择她而对敌天下。
她想留的时候,他不想要她;她要走的时候,他却再也放不开手……
放不开了,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要把她吞下去!
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用力啃咬着她的脖子,印下一个又一个的吻痕噬印。她身上淡淡的有股香味,淡得几乎不可闻,却又让他几近疯狂地去捕捉,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宁夏,宁夏……”他呢喃着她的名字,而她,却哭得一塌糊涂。
她凭什么哭!
她凭什么把他的世界搞成这样了以后又想离开!她凭什么在他爱上了她以后又念着另外一个男人!她凭什么让他对她心疼!这个不是最美丽,不是最温柔,却再也没办法让他抹去她的影子的女人!
如何忘了,这个在夕阳下拉弓射箭的影子,这个坐在荷花池边戏水的影子,这个在荆棘城誓死守卫的影子!这个强悍得能放火烧了荆棘城却在雨中又脆弱得像一阵风就能刮倒的女人啊……
早就刻在了他的心中!
如刀刻般的,每一刀都是浸血而成……
所以,要如何抹去?
如何抹得去……
他在她肩处重重地咬下,牙齿深深刺进了她的皮肤,血液的腥味在口腔里扩散,浓烈得快要窒息一般……
她的手指抓着他的背,划出一条又一条的血痕,痛苦地呻吟带着哭泣之声,却愈加暧昧。
“若月……若月……”肩膀上剧烈的疼痛,连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她不由自主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就如在每一个夜晚那般深刻地思念和渴望着。
他身体僵硬住了,伸手捂住她的嘴,呜咽地把头埋进她颈项间,颤抖地抱紧她……
“叫我的名字,宁夏!不要叫雷若月,叫我,叫我!”他在她耳边低语,急切地仿佛命令,又像哀求。
“不要……你放开我……放开我!”她拉下他捂住她嘴的手,指甲抓破了他的手背,眼泪奔腾而出,融进了他的血脉。
他撑起身子,看着她缩紧着哭泣的身体,面若死灰。
紧紧抱住她,心却冷到颤抖。他轻吻着她的眼睛,吞下她冰冷的泪水。或许他的感情她永远不会明白,或许她也永远不会要他,但这一刻,他是如此想要爱她,如此想要她注视的眼神……得不到也无妨吧,反正有些东西他从来都未曾得到过……
夜色很凉,夜风拂过阳台边的纱幔,吹灭了灯火,带着月光朦胧地轻抚着他们,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他却仿佛死了一般,微睁着眼睛,望着她,整整一夜无眠。
……
第二天一早,御医和洛平川求见,得到允许后进门,两人都愣住了。
“王,您的手……”御医倒抽了口冷气,脸色刷一下青了!
阿木图懒懒地抬眼看了他们一眼,继续低头望着宁夏,冰冷的绿眸里分明夹杂了恨意,却又矛盾着出奇的温柔。而他受伤的左手,正做着宁夏的枕头。
宁夏睡得很熟,衣衫不整,露出来的雪白的后颈布满了吻痕。
阿木图没有理会在一边尴尬地不知要上前还是退后的御医,对洛平川说:“找人通知兰将军,带西军营五十万支援南线,一定要防住莫凌霄!”
“是。”洛平川领命。
他又说:“另外我要去东线,你和我一起去,做好准备。”
“王?”洛平川惊讶地抬起头来。
“我要亲征。”阿木图浅笑,“传令下去,即日起程。”
“要与邦什开战?!王……”洛平川想说什么,说到一半却又停下。
跟了阿木图这么久,他能不了解吗?王以这样眼神和表情,定是做了决定。王下定决心的事,从来没人可以改变。
阿木图可以为了宁夏赶去荆棘城,当然也可以为她去打雷若月。原来他们所有的人在阿木图的眼中,都还比不过一个钟宁夏!
“知道了,我去准备。”洛平川漠然低头。
宁夏睁开眼睛,微微抬起头,看着阿木图,没说话。
“原来你在装睡。”他轻笑,嘴角一抹讽刺的意味。
宁夏裹住被子坐起来,依旧没有说话。却看到了他青肿的手,无力摊在床上——那个她躺过的地方。
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睡在他的手臂上,来惩罚他的固执。
本以为能得到报复的快感,但不明白为何这一刻,竟如此心闷。
“我和你一起去。”她淡淡地开口。
他轻笑,“求我。”
她又沉默了,牙齿咬住下唇。
他轻揉了一下自己的左臂,似乎已经痛到麻木了……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许久的御医,御医立刻受令上前来给他治疗。
“带我一起去。求你。”宁夏的下唇被咬出深深的痕迹,红如血,却更映衬了苍白如雪的脸。
他还是微笑,轻柔如春风。只是眼中,藏着更深的寂寞和狂热。
“乖。”他伸出完好的右手,抚过她的唇,用很轻很轻,仿佛说给自己听的声音说,“你知道的,除了要我开放你,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宁夏垂下双目,她想哭,却已经哭不出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to kirara:
你说得很对,当时只是大家都没放弃执念
困兽
一个人的心能有多坚强?就算如铁般坚硬,又能经得起多少次蹂躏?如果心死了,人是不是就会死?
颠簸的马车里,阿木图伸出手臂,从宁夏后脑勺穿过,捂住了她望着窗外的眼。
他俯首在她耳边戏谑地说:“你这样死气沉沉的眼神,会让我发狂的。”
她闭上眼,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她知道,他其实和她一样,都成了困兽。
困在牢笼里的野兽,用头去撞铁笼,用爪子去抓铁索,直到头破血流,直到爪子也变得血肉模糊……终不能放。
终是不能放,最后只能血来代替眼泪流下。
他们都没再说话,默契地相互依偎。
马儿像东奔跑着,仿佛奔向一个黑暗的,可怕的,却又有着世界上最美好风景的地方——有他的地方。
只要想到他,她就忍不住地颤抖,越来越靠近了,连空气中都仿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兰花的味道,是时候要有个了断了。
只是若月哥哥啊,这笔血债,我们要怎么算才公平?
不,我们之间的债已经算不清楚了……除非……
除非你死了。
或者,我死了。
玉州城
晨曦中她迎着朝阳的脸如芙蓉一般静谧安详。
她穿着淡橘黄色的裙子,高级绸缎和轻纱包裹着她,黑发盘过一个流云髻,下面散开着,带着一些高贵,一些懒散,和一些漫不经心的优雅。
他走到她的背后,为她披上披风,从背后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语,“清晨寒气重,不要穿那么少就出来。”
宁夏没有回头,面向地平线处浮升起来的太阳,指着面前广袤的平原,问:“从这里,一直向东,就是邦什了对不对?”
“过了这片平原,再穿过一带丘陵和高地,就是邦什。”他轻轻地,把脸埋进了她的发丝中。
“快一年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眯起,望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莫凌霄,如果当初莫凌霄没有把她带来契沙,她会怎样呢?是不是早就被暗杀了,还是被抓起来?亦或者……
轻笑了下,她摇摇头。
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已成定局的结局永远是过去没法知道的,也永远是现在没法改变的。
“是的,快一年了。”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他第一见她是在一年前的盛夏,她洁白如玉,又傲然孤立。或许那第一眼,他就已经动心了。
这一年,他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一年。
才一年罢了。
再过一个月就是她的生日,届时,她认识雷若月就有二十年了。
原本,她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就是她和他成亲的日子。
宁夏微凉的背贴在阿木图的胸膛上,渐渐温暖起来。忽然她想到母后好久好久以前说过的话。
“当你会从背后抱住一个男人的时候,你一定爱着他;当一个男人会从背后抱住你,并使你感到温暖的话,他一定爱着你。”
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