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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曼夹了口牛肉,放在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笑对心诺说:“是如此,不过汉统侍卫全部死亡是事实,你知道,这事绝没有办法瞒过莫君心。接下来就要看莫君心如何看待这事了。”
心诺稍稍放下了心,去问店家借来了笔和纸。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雷大人,婉转阐述并分析目前情形,并交代把魏家人不着痕迹地转移去契沙,最后还强调心诺定不忘雷大人之恩;另一封写给外公魏大人,细说了可预料的各种情况发生后该采取什么措施来解决。
写信的时候心诺没有避开达曼,写完,抬头发现竟已经是午后了。
揉揉酸疼地手站起来,把信封好问达曼:“你的车夫能否借来一用?我想他立刻去把这两封信带去邦什。”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达曼在一旁坐了那么半天,见她终于完成了,忍不住问道:“万一我是邦什的间谍呢?或者是怀有有其他目的呢?”
“你看得懂吗?”心诺挑挑眉。
达曼语塞。
心诺写的邦什语,他确实不精通,研究了半天也只能看懂小一半。可是被如此问,却是很恼火。
况且她还是他未来的王妃!这样下去如何了得!
“看不懂又怎样!”他耍起无赖,在她讶异抬头的瞬间,猛地张口咬住她的唇。
开玩笑,现在不压制住她,以后还不得爬到他头上去了?!
心诺呆了,甚至忘了正常情况下该有的反应。直到他抬起头用戏谑的眼神凝视着她,她才回过神来。
从小良好的修养让她没有抬起手给他一巴掌,也没有破口大骂,更没有低声哭泣。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但眼神却因他的嘲笑而夹杂着一丝恼怒。她的脸色异常红润,可以解释为愤怒,但达曼更愿意想成她是羞怯。
“你可知道轻薄我的后果?”心诺见他还在用眼神调戏着她,恨恨地说道。
“愿闻其详。”达曼玩世不恭地伸了个腰,完全没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你会被你们的王凌迟至死!”心诺皱了皱眉。开始怀疑他为何一点顾虑都没有。就算他是深得契沙王宠爱的王亲国戚,也还是该知道轻重,明白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除非……
心诺一惊,除非他就是本尊!
“既然如此,那我不把你送给他了,我把你拐回去做媳妇算了。”达曼嬉笑地说,“不过看你的样子不太能生哦,我可是想要一打的孩子!”
心诺冷哼了一声:“你何不找头母猪算了,一下仔就是一窝!”
虽然有那个的怀疑,可是嘴巴上实在忍不住骂回去。转念想想,契沙王又怎么可能那么闲跑来这里跟她打混?
“哟,你连我要娶的媳妇跟母猪很像都知道啦?公主果然冰雪聪明!”达曼假装惊讶,眼中的笑意胜过盛夏的骄阳。
心诺狠狠瞪他,平身第一次有了想狠狠扁人的冲动。
达曼一脸很害怕的样子,弱弱地说:“虽然公主你好凶悍,又看起来不太会生孩子的样子,但看在长得还马马虎虎过得去的份上,我可以勉强同意娶你过门啦~”
心诺站起来,把信往桌子上一甩,两手一拍,眯着眼威胁他说:“信,送还是不送?”
“你亲我一口我就送。”达曼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心诺咬牙切齿,把桌上的茶水一口灌下缓了口气。若不是眼前还要靠他,她一定会不顾形象骂出脏话来。
见心诺真不理他了,达曼呵呵一笑,拿起桌子上的信,快速把狼唇送上前,在心诺额头印上一吻,又在她发飙前说道:“既然你不肯亲我,那我就吃亏点亲你好了。从小夫子就教育我们,大人要有大量,不可以与小女子计较。”
这轻若羽毛的一吻,却让心诺心中一悸,连接下来他那调笑的话都被耳朵自动过滤掉了。
另一边,邦什边境一个小镇上——
钟舒岸揉着发痛的眉,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他这个只会惹麻烦的哥哥啊,这次可是闯了大祸了!
“怎么办?岸,你要帮帮我!”钟舒涣焦急地看着他同母的胞弟在他面前转来转去,再也坐不住了,他也知道这次的麻烦是大了,可是他那聪明过人的弟弟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她不只是汉统的公主!她还是契沙的王妃!”钟舒岸用力地说,几近低吼,“你暗中帮助莫君心夺走邦什五座城池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你竟然还敢去绑架这样的人物!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钟舒涣心虚地缩了缩脑袋。可他总觉得有他这个无所不能的弟弟在,任何麻烦都可以解决的。
钟舒岸做了个深呼吸,睁开眼睛,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和一丝痛楚。
他们的母亲死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舒涣,切切嘱咐过舒岸一定要照顾好大哥。一直到得到舒岸点头承诺,母亲才闭上了眼睛。
可见母亲是多么有先见之明!他这个大哥惹的还不是小麻烦!
“那么……”钟舒岸缓缓开口,“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什么?”钟舒涣急问。
“让他们再也开不了口!”
达曼带着心诺赶往契沙的途中,虽然巧妙地安排了路线,却在客栈几经埋伏,仿佛附近一片的客栈全部被人盯上了!
达曼买了干粮在上车,彻夜赶车。原先的车夫被派去送信了,然后他们又雇佣了一个车夫,达曼和心诺就以夫妻之名一同乘车。
在马车里达曼以挑战心诺的忍耐极限为乐,每每看到她发怒他都开心不已。到后来,心诺干脆不理他,眼观鼻鼻观心开始打坐。
夜色渐深,一路过去只能听见马蹄声和车轮滚过路面的时候。
达曼轻佻地用食指卷起心诺的一屡头发,纠缠,再纠缠。
达曼刚想开口,忽然脸色一变,一把拉开车窗上的厚重的帘子,望出去,嘴里叹出两个字:“坏了。”
心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睁开眼,看着他。
达曼拉开厚厚的帘子打开门出去,给了车夫一大把银子放他半路下车,然后掉头就往野地里去!
渐渐地,心诺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她赶紧收拾了下细软,把干粮了银子都包起来,缠在身上,出了车厢坐到达曼身边。冷风一阵吹来,她不由咳嗽了一声。
“公主,你怕吗?”达曼回头问心诺。月下,他的微笑莫名令人安心。
“不怕。”心诺说,眉目间依然是淡然的深情。
“好!”达曼握了握腰间的弯刀,笑道,“不愧是我的媳妇!”
心诺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眼前的风景越来越不对劲,忽然马儿一阵长嘶,在山崖边停了下来。
面前竟然没了路。
身后的马蹄声在迫近,光用耳朵听的,那人数就不是他们两人可以对付的。
达曼跳下马车,把心诺一起搀扶下来。
“公主,我们现在是亡命鸳鸯了。”在这个时候,达曼依然不正经地开着玩笑。
身后追病的第一批人已经赶到,远远地停住,一字排看看着他们,仿佛看着到手的猎物。
“不,我是你们大王的人。”心诺不慌不忙地挽着达曼的胳膊。
“公主,你真无情。”达曼苦笑。
“谢谢夸奖。”
达曼叹了口气,“公主,敢不敢跟我一起跳?”
敌人一字排开,张开了弓箭,对准他们。
心诺扭头看了眼深厚的断崖,说:“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会说不。”
达曼搂住心诺的腰,把披风裹在心诺身上,问:“如果不死,你可不可以爱上我?”
“我是你们大王的人。”心诺皱着眉头强调。
“你真无趣……”达曼抱怨道。
“不过我可以试试看,不告诉大王。”心诺忽然对他调皮地笑了。
达曼愣了愣,放声大笑,“有公主相陪,死也无憾了!”
崖边山风从脚下盘旋吹起,吹散了心诺脚边的纱裙,吹开了达曼怀中黑色的披风。
“不过活着更好!”达曼话音刚落,便拥着心诺向后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喜欢看番外的再忍忍,还有两章就好~~~
番外之往事(八)
莲:根据跳崖不死定律,达曼和心诺当然是没有死了~(我一直觉得跳崖不死很雷,今天,就再华丽丽地雷一次吧。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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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诺睁开眼的时候,是在一个山洞里,洞里燃着火把,不冷。
她动了动身体,只觉得混身酸痛,骨头都像散架了一般。再动了动,确定四肢身体都还在,功能尚齐全。
她坐起来,扭头看着靠坐在洞壁半寐的男人。达曼闭着眼,脸色在火堆红光的照耀下惨白惨白,仿佛失了很多血,连嘴唇都没有半点色泽,干燥起皮。
而跳下前用来裹住她的那件黑披风,此时正包裹在他的身上。心诺一惊,目光慌忙扫过他的全身,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没有缺胳膊少腿。
此时天还未亮。如此算来,她并未昏迷太久。
达曼适时地睁开了眼,说:“天亮以后他们会搜山,所以我们要离开。”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听起来状态不是太好。
心诺坐过去,把掌心放在达曼的额上,达曼似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果然,你发烧了。”她微蹙柳眉。
达曼轻笑,就像他一贯以来的轻佻无礼,“媳妇可是心疼我了?”这可惜声音太虚弱,没有威慑力。
心诺没理他,走到洞口观察了一下,问:“我们为何没死?”
达曼的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随口说:“啊,因为媳妇你说你可以试试看爱上我,所以我当然不能死了。”
其实那山崖斜坡并非垂直,只是很陡,上全面是小的滚石,达曼抱着心诺跳下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所以便背靠着坡壁滑落下来,加上下坡灌木茂密,增加了下降的阻力,所以他们没摔死。只是他的背已经皮开肉绽了,冬天穿了那么厚的衣服都全磨破了。
这崖只能趁着夜色唬唬人,天一亮那批追兵肯定下来。
心诺放弃查看环境,坐回到达曼身边。天色太暗,外面什么都看不见。
“你哪里受伤了?”她担忧地看着他惨白的脸。
“小伤,不碍事。”达曼似乎知道自己脸色很差,这话不太可信,便扯开嘴笑着说,“你相公我英勇无敌,这点伤不算什么。”
“好,既然没事那我们走吧。”心诺拍拍身上的灰,又站了起来。
达曼的脸立刻跨下来,“媳妇你真无情,好歹让我多休息休息啊……”
心诺斜扫了他一眼,唇角竟然蓄着笑,“你不是英勇无敌么?”
达曼眼睛一转,说:“那媳妇你叫我一声相公吧,我本来不英勇的,你一叫我就英勇了。”
心诺活动了下筋骨,从火堆里拿起一根长木块,放在手里捏了捏很顺手,便说:“随便你,我先走了,你就坐这里等着天亮后被人拆了骨头吧。”
“媳妇儿~~”达曼没辙了,手撑着山壁站起来,一起身,扯到背上的伤,火辣辣的疼。
心诺回头看了他一眼,脸色忽然一变!
她看见刚才达曼靠着的壁上留下了已半干涸的血!那血在火光中一反射,竟像抹了一层蜜在上面。
她折回去扔下火把,把达曼又拉坐下,只是这一次没让他坐回原位置。她站在他身后想去拉他身上的披风,达曼哪肯听话,折过身便叫:“媳妇!媳妇!你这是要干吗呀!”
“你闭嘴!”心诺吼了他一句。她的手一沾上那黑色的厚披风,便感觉到上面已经被浸得很透的粘稠液体。心一沉,摊开手一看,全是血!
“为什么不包扎一下?”心诺的眉头很紧。
达曼扭头看她,被她瞪了一眼,兀自笑起来,“伤在背上,我自己够不到。”
“你还笑!”心诺“啪”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拍下后自己也是一愣,她的情绪很少有失控的时候。她烦躁地解开他披风上的带子,见他要动,叫住:“不许动!”
达曼果真不动了,看着火堆傻笑,任心诺在他背后折腾。
他背后磨烂的地方要么因为刚才的动作又裂开渗血,要么已经干涸住和披风沾在了一起。原先的厚棉衣已经差不多磨光了,背后那简直就是一个惨不忍睹,绝对不利于她这样养在深闺的公主的心理健康。
心诺轻轻拉开披风和皮肉连接的边缘,手有些抖,那大面积的擦伤她只看着就觉得脚软。见达曼虽然脸上乐呵呵,但在她扯动伤口时身体还是止不住发抖了。
她轻声问:“疼吗?”
达曼反问:“媳妇,你心疼不?”
心诺冷哼了一声,利索地一把将披风从他背上撕下来,便听得他一声痛呼,身体剧烈颤了下。这下刚满足的报复心理一下又给揪紧了。
达曼扑倒在地上,疼得额前都冒出了汗,却还龇牙咧嘴地调笑道:“媳妇你真狠心。”
心诺不理他,翻开身边的包袱,寻到了她特地准备在身边的金创药。要说起来她还真有先见之明,掉下山崖还不忘把那包袱抱紧了。
心诺帮他把背上残留的衣物边角都去掉,然后大致将脏东西清理出伤口,接着把药粉倒上。药粉倒上的时候,他的身体几乎是抽搐似得发抖了,手也抓着的棉衣袖子指骨都泛了白,可始终都没吭一声。
心诺叹了口气,将身上的棉衣都脱下,一直脱到内衬衣。
这一路下来,只有内衬衣是最干净的。
她用插在达曼靴子里的匕首将内衬衣割开,当绷带给达曼裹上。又将黑色厚棉披风那被血浸透的割去,其他留着裹住达曼。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达曼额前的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半昏迷了过去,心诺抱住他,让他枕着她的腿,靠在火堆边闭上眼睛休息。
他们的战斗还没完,天亮以后不知道还会面临是什么。
火堆燃烧了一夜,终于熄灭,天空也开始泛白,下了几日大雪后的这个清晨,朝阳竟露了脸。
达曼一起身,心诺就醒了,他对她轻轻一个微笑,尽管脸色还是很白,尽管嘴唇还是干裂,可心诺却觉得没来由的心中一暖。
“该出发了。”达曼扶着山洞壁站起来,心诺赶紧起身扶他,达曼轻拍了拍她的手,“我没事,小伤,别担心。”
心诺淡淡地说:“我没在担心你。”
达曼笑了。心诺脸一阵泛红,不由恼怒。
于是达曼笑得更欢了。
总得来说他们还算幸运,出了山洞就发现有条溪流。心诺简单梳洗了下,喝了些溪水,拿出干粮吃了几口。见达曼站在旁边不动,忽然想起他的伤可能不方便弯腰,便双手合拢捧了一湾水到他面前。
达曼再次露出笑容的时候,刚好天边太阳露出了万丈金光,一下亮得让心诺眼睛地眯了起来。
他低头喝她手中的水,完了尽还舔了舔她的掌心,开始心诺没反应过来,等她意识到掌心中那奇怪的触感是什么时,吓得赶紧撒手。
见达曼又笑,心诺忽然觉得,这家伙除非死了,或重伤笑不出来了,否则不用期待他会正经。
“别闹了,快走吧,等人追来了就来不及了。”心诺叹了口气,搀住他。
一路上两人根本不敢休息,达曼虽然脸色很差,却始终都没吭一声。
真是条汉子,心诺想。
走了一天,中间有两次听到追兵的声音,他们利用地理优势躲过,然后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终于翻过了这座山,到达城里。
那城位于边境,心诺本是不太敢进入,可若是不进城,他们两个都得完蛋!
达曼虽然一声不吭,她却知道他其实已经连着发烧了一天,虽然强忍着笑,可眼神涣散的时间却越来越长。而她本身体质就差,折腾了那么久,也到极限了。
咬咬牙,心诺进了城。
一进城,她找最近的店投了宿,先解决了吃饭问题,又让小二找了大夫,好好处理了一番达曼身上的伤。其实他的伤口都不深,只是因为没处理好所以发烧了,等烧退了,问题就不大了。
因为身边带的银子有限,加上为方便照顾,她便和小二说他们是夫妻,所以同住一间。达曼气息虽虚弱却还不忘调侃说:“媳妇,原来你那么热情啊,我都还没娶你过门呢。”
心诺瞪了他一眼,指指床内,“睡进去点!”
达曼艰难地向内移了下,“媳妇,你决定好了要跟我私奔吗?”
“不。”心诺躺下,拉过被子,闭上眼。就在达曼以为她不会说话了的时候,忽然又说,“不私奔,就给你们大王戴戴绿帽子。”
达曼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由于笑得太厉害扯到了伤口,又疼得抽气。
“你有意见?”心诺皱眉。
“不不,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达曼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心诺脸一红,刚想挣扎,忽然门外木质楼梯上发出一排噔噔噔噔的脚步声,她一惊。
从脚步声听来,应该有三四个人,而且这声音,刚好到他们门口停了下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心诺刚想起来,却被达曼用手臂拦住。他坐起来,将她抱在怀里拉过被子裹住。
“进来。”他说。
这声音很正经,甚至带了些威严。
接着门被推开,有四个人陆续进来。
“大王,属下来迟。”他们一个个单膝下跪。
心诺一惊,想回头,却被达曼搂在怀里看不见。
“嗯。”达曼只轻轻发了一个音,“本王身上有伤,今夜便住这里了,明日赶路,你们都守在外面。”
“是。”四人没再说什么,退到门外。
屋内又安静了。
安静地连心跳的声音都听得见。
达曼又躺下,心诺枕着他的手臂,愣愣地看着他。
微弱的灯火下,他绿色的眸子漂亮得像宝石。
“媳妇,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有犯罪的冲动……”达曼刚才的威严全跑不见了,又换上一张登徒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