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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的重力-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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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行。”他说。
  还行?就这评价啊。
  “你是投F大学报吗?”
  “B大学报,我想在核心期刊上试一把。”
  “如果是B大学报,这篇是不是短了点?”
  “短吗?”
  “我觉得短。有些地方还有展开的余地。”
  “你是说论述不够详尽?”
  “嗯……个别概念还可以进一步厘清。”
  “也就是说,有些概念不清晰?”
  “当然,你的文本分析占了绝对的篇幅,如果在理论上又下力气,两万字都打不住了。”
  “你是指,我缺乏理论深度?”
  “有些地方逻辑有点……”他在找词儿,“有点……欠呼应。”
  “季老师,您继续说。再往下说,您都够格当外交部长了。”
  他两手一摊,头一偏,不说了。
  “嗳——”彩虹定了定神,很大度很鼓励地笑了,“不必太照顾我的自尊,我可以接受严厉的批评。”
  “真的吗?”
  “真的。”
  “那这篇你就别投学报了,”他揉成一团,往垃圾桶里一扔,“Garbage。”
  她愣住了,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有修养的人的博士身上说出来的。开始她还想保持风度地反驳几句,可怒气已先一步窜到头顶。她气乎乎地冲了出去,临走时差点将吃剩的半个苹果扔到他脸上。

  14

  和陌生人打交道就是这样。你会因为一句话喜欢上一个人,也会因为一句话讨厌一个人,并决定今后不再交往。
  可是彩虹自诩是个理性人,理性的人不会让非理性的因素左右自己。她想起了导师关烨的那句话:季篁可不是一般的心高气傲。
  也许季篁一贯心高气傲,只是没被她发现。如果这是他个性里重要的一面,她了解得越早越好。何况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学术问题吵嘴。
  彩虹决定将此次过节定义为“学术分歧”。鉴于季篁在她面前的表现一直拿着正分,现在突然出现一个负分,应当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然后回休息室热饭,彩虹捧着饭盒回到了办公室,发现季篁正坐在桌边吃午饭。
  还是那几样,彩虹已经起了个外号,叫作“西门吹雪套餐”:一只鸡腿,半碗白饭,一杯开水,一根黄瓜。他吃得很慢,很认真,仿佛是一种享受。
  彩虹不禁幽幽叹息:“一个人写出来的东西是Garbage不要紧,如果吃的东西也是Garbage——他的人生就太悲哀了。”
  确定这话的用意只是捉弄,季篁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吃饭。
  她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在他耳边说:“季老师,从没有人说我的论文是Garbage。从没有。”
  “……”
  “从没有人这样诋毁我的工作和我的研究能力。”她继续说。
  “行,”他从垃圾桶里捡起那团纸,捋平,还给她,“去投稿吧。总编是苏少白,祝你好运。”
  “苏少白?”她怔住。
  “如果你听了我的意见就这样,你听了苏少白的意见一定想上吊。”
  说罢他低头继续吃饭,可他津津有味的样子又惹怒了她。
  她一把夺过他的饭盒,“咣当”一声,扔进垃圾桶。
  季篁皱眉:“扔我的午饭?我以为我们不过是进行了一场学术讨论,有必要上升到暴力的形式吗?”
  “垃圾应当放在装垃圾的地方。”
  “何老师,你刚才说过,不必太照顾你的自尊——”
  “你不必太照顾我的自尊,但你不能忽视我的自尊。季篁,我是你的同事,不是你的学生。”
  他两手一摊:“我以为你想听我的意见,我也告诉了你我的意见不一定专业。如果不爱听就当我没说。”
  她在空中大声吸了几口气:“好,很好,季篁,你……你很有趣。说说看,你将用什么行动来弥补你的过失?”
  他没听明白:“我?有过失?”
  “从学术的角度上说,你侮辱了我。”
  “有这么严重吗?”
  “是!你必须向我道歉!”
  “NO。”
  “你必须要替我修改这篇论文,修改到足以发表的程度。”
  这话一出口,连彩虹自己都觉得无理取闹,甚至有点勒索的意味。但她被自己的临场发挥吓到了。
  “什么?”
  “你得替我修改这篇论文。”
  他凝视着她的脸,看了看表,又想了想:“修改可以,不过我是第一作者。”
  “你不能署名。”
  “为什么?这相当于我重新写一篇。”
  “无论你怎么改,这篇论文是我的。你必须要采用原稿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内容。”
  “何老师,你看我像魔术师吗?”
  “怎么不像?你不是说这是垃圾吗?点石成金不是摩术师的特长吗?”
  “NO。”
  她注意到季篁奇怪的表达法。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用“没门儿”显得太无礼,用“不”显得太坚决,用“不行”又显得太软弱。所以他用一个英文的NO概括了以上三种表述。
  “不会很累的,我已经写了百分之七十,你只要补充百分之三十就够了。”
  “NO。”
  她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这叫作“少女的祈祷”。没人能够抵挡这样的凝视。果然,季篁也被这花仙子般莹莹闪动的目光击中了。
  “这样吧,”他终于说,“你自己写,我指点指点你。”
  彩虹得理不饶人地叫了起来:“嘿,说话注意口气。我们是同事嗳,同一年参加工作,一模一样的工龄,谁也不比谁低,怎么是‘指点’呢?至多是个‘互相探讨’——”
  他闭嘴,开始收拾东西。
  彩虹绝望地翻了一个白眼,核心期刊啊,将来长官发财评职称,哪样不靠它,她又何必死抓住面子不放:“好吧,季老师,你指点指点我。”
  他喝下一大口水:“我过半个小时有课,下课之后讨论你的论文,可以吗?” 说罢又将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
  她忍不住问:“你干嘛老喝水?口渴吗?”
  “我没吃饱。”
  “哦,对不起,你吃我的午饭吧。五香牛肉、虎皮青椒。我最近在节食,刚吃过一个苹果了,我不饿。真的!”她一股脑地把话说完,将自己的盒饭硬塞到他手中。
  他苦笑着摇头:“谢谢,没法吃,我对花椒过敏。”
  彩虹愣了愣,她从没听说有人对花椒过敏。不过,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季篁从来不写板书。一个字也不写。关键的句子他会口头重复,还会问学生们“记下了吗?”,但他的手指几乎从来不沾粉笔。
  因为这个,学生们都认为他很酷。
  “你对粉笔也过敏,对吗?”
  “我有哮喘。”他说,“轻度的。”
  “这会影响你帮我改论文吗?”
  “不影响。”
  “那你爱吃什么?”彩虹扒在桌上支起双腮温柔地笑了,“我去买给你。白斩鸡吃吗?东食堂做得可好了。你一定要吃哦,我请客!”
  “为什么听说我有哮喘你会笑?”季篁问。
  “……”
  “想起来了,”他说,“何老师喜欢容易受伤害的男人。”
  他用一种奇怪的表情打量她,似笑非笑,目光尽处万水千山。
  调侃?揶揄?讽刺?捉弄?她努力分辨,却一无所获。再度凝眸时已烟消云散,他的目光又如往日那般深澈宁静。意念不经意地起落,月落星沉、微澜泛起、似有无数游鱼戏在水底。
  她从未见过谁的目光有这般无穷无尽的幻象。
  “我去买饭。”她说。
  吃完了彩虹买来的白斩鸡和水果拼盘,季篁教课去了。彩虹从柜子里找出毯子躺在沙发上午睡。她回味刚才的一番舌战,怎么看都觉得是自己在借学术交流的幌子想方设法地接近季篁。她原以为共一间办公室会产生很多机会,一个月过去了,没有半点进展。除了上课,季篁很少来学校,为了让她有自在地午睡,他几乎避免来办公室。就算一周有那么一、两次见面时光,也是匆匆忙忙,互相点个头,像一对老派绅士,谈谈天气、谈谈花草,如此而已。
  那样一个薄荷般清凉的男子,却令彩虹着了魔,苦苦等待灵魂的下一次交合。
  半小时之后她被手机吵醒。来电显示着韩清的名字。
  “彩虹,能求你一件事吗?”她开门见山。
  “什么事儿?”
  “夏丰周五有个面试,泰宇传媒招一名企划部经理。”她顿了顿,说,“我上网查了一下,泰宇隶属元祐集团,你能跟苏东霖打个招呼吗?”
  “泰宇传媒?”彩虹说,“夏丰在省报呆得不舒服吗?那可是一本正经的事业单位啊。去这种传媒公司工资是高风险也大,压力只怕要翻好几倍吧。”
  “彩虹,房贷这么重,我的工资又这么低,靠他在广告部的收入很吃力。何况,”韩清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夏丰的上司前几天透出口风,对他的业绩不满意,可能要将他调到工会。在他们那里工会绝对是闲职,快下岗的人才会往那里打发。”
  彩虹迟疑了一下:“电话我可以帮你打,但苏东霖是什么态度我就不知道了。”
  “只要你求他,他肯定答应。”韩清说,“你们的交情摆在那里。”
  这种时候,不能不帮,彩虹点点头:“行。我这就打电话,过会儿给你回话。”
  挂掉手机,她忽觉一阵莫名的紧张。多年来她与东霖之所以关系亲密、无话不谈正是因为她从不曾向他要过什么、或者托他办过什么事,尽管她知道苏家有钱在本地广有人脉。她与东霖就算有交易——诸如代写情书、帮忙考试之类——从来都是公平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毕业找工作那么需要人帮忙,彩虹也只是紧紧抓住关烨,给系主任和校领导送过几次礼,就一声不响地来到了F大。
  小心翼翼维持起来的奇妙平衡今天被韩清的一个电话打破了。
  迟疑片刻她拨了苏东霖的手机。
  那边传来懒洋洋的一声“嗨”。
  “东霖,有件事要托你。”
  “什么事?”
  “夏丰周五去泰宇传媒面试企划部经理,你能跟那边的老总打个招呼吗?”
  “打什么招呼?”
  “夏丰想换工作,你能不能替他说说?”
  她问得直接,苏东霖答得干脆:“不喜欢这个人,不欢迎他来泰宇。”
  “哎,夏丰碍你什么事了?泰宇只是你的子公司,就算是上班也不会来和你打照面,你管他做什么?”
  “此人志大才疏、刚愎自用,而且心胸狭隘、严重情绪化,没人能跟他合作。”
  “韩清最近很困难。”彩虹只得将语气放缓,“房贷压力大,夫妻俩老是吵架。”
  “这关我什么事?这是夏丰自己的事吧?”
  “好吧,你不喜欢夏丰,这事就算你帮帮韩清,行不?”
  “我跟韩清也不熟,没热乎到帮人找工作的地步。彩虹,你一向很少揽事的。夏丰这个人,你帮他是本份,不帮他是害他,怎么做都没有好结果。你可别惹祸上身。”
  “苏东霖,为什么一到人际关系上你就变得这么精明?”
  何止是苏东霖,彩虹觉得她身边的人——包括她的母亲——一谈到人情事故个个火眼金睛,见解惊人,独独衬出她是个傻子。
  “那是因为你太傻。”
  “你不帮他们这个家就完了。昨天两口子都打起来了。”
  “我靠!”
  “帮帮韩清,算我求你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东霖说:“这样吧,我这里行政部缺人,如果韩清愿意来上班,让她明天来找我。”
  “喂喂,我是说夏丰!”
  “夏丰不要,韩清可以。”
  “啊?”没想到东霖转得这么快,一下子来这一招,彩虹傻掉了。
  “可是……夏丰怎么办?”
  “他可以当家庭妇男嘛。”东霖那边笑得很得意:“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彩虹你不是搞女权主义的吗?”

  15

  事不宜迟。
  彩虹也不睡了,手机没电,径直下楼去图书馆民国时期资料室找韩清。
  要说彩虹本科、研究生时期的好友在这个城市里混的还有好些个,逢年过节也常往来。但说到亲密无间就谁也不如韩清了。写得一笔好书法的韩清曾是学生会宣传部的骨干分子,在寝室则是有名的知心姐姐,好性格、好脾气、谦良恭让、温婉含蓄、家教严格、观念传统。姐妺们有了矛盾总是她来当和事佬,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啦,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啦,什么“忍字心头一把刀”啦,什么“和气生财,吃亏是福”啦,都是她长年向大家输出的理论。一句话,韩清就像自己笔下的柳公权,横平竖直,厚实端庄。据说当年韩清热恋夏丰就是爱上了他那一笔圆润妩媚的赵体字。俗话说“先学颜,后学柳,赵体不学自己有。”她颜柳都有了,再蓦赵体就是不行,怎么学都少那么一股子风流韵。于是乎慕名向夏丰请教,两人先论书法、后论文学、论到最后互赠一枚自刻的石章。
  寝室人笑她陷入了“古典主义爱情”。
  如今,书法对于韩清的最大功能就是抄写图书馆各部门的《阅览规则》、《办证手续》、《书籍管理条例》之类的规章告示,用玻璃相框装好,挂在入口的大墙上。
  F大历史系辛亥革命研究曾经非常领先。随着某位国家级学者的仙逝和后继无人连带着当时为配合研究而兴办的“民国时期资料室”也随之冷落。资料室像书店里过了气的畅销书那样被人挪了又挪,从正厅移到楼角,紧挨着厕所,里面二十几把红木圈椅——听说是一位老华侨的捐赠——也被尽数搬去会议室,取而代之的是廉价的绿绒布铝合金双翻椅。
  彩虹找到韩清时,韩清正用一块抹布认真地擦洗墙上的装饰瓷砖。
  打过招呼,韩清看了看身后,确认主任不在,小声说:“彩虹你坐一下。”
  她去里屋端来了一杯菊花茶。
  “有蜂蜜吗?”彩虹问。
  “给你加了,小姐。”韩清拧拧她的脸,“没蜂蜜的菊花茶你会喝吗?”
  “谢谢。”彩虹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说,“你那位变态主任呢?没上班?”
  “刚才还在,说是有个会,我侦察了一圈,已经走了。”
  地点安全,彩虹立即发飙了:“靠,神经病,大白天地让你擦墙!你看看这地、这桌子、都亮得跟镜子似得……她还嫌不干净!病态!有这功夫让你坐着读读杂志也是好的。”
  韩清一把捂住她的嘴:“嘘——小声点!人家是看不得我闲着。年轻人嘛,多干点没什么。”
  “你真好教育!就她?一没文化,二没素质,一开口就是文革腔,‘小韩,你的思想最近有新动向吗——’呃!”彩虹作呕吐状。
  “拜托你别嚷嚷了——隔墙有耳。”
  “那就说正经的。刚给苏东霖打电话了。泰宇传媒归他大哥管,他说不上话。不过他那里行政部倒是缺人,问你愿不愿意去?”
  韩清倒退了一步:“什么?问我?”
  “对。你知道东霖的公司吧?元祐集团的泰宇高科,就在市中心的元祐大厦,办公条件可好了,跟他干工资绝对不低,房贷肯定解决了。”
  韩清瞪了瞪眼,半天没说话,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乞求:“彩虹,既然办公条件那么体面,挣得又多,你去替我说说,让夏丰去吧!”
  “啊?这个——”彩虹咽了咽口水,搪塞,“他说……只要女的。”
  “那夏丰怎么办?我不能挣得比他还多啊!那他还有面子吗?”
  一听这话,彩虹差点将一口茶喷出来:“天啊,这都二十一世纪了,你还在说这种话?请问你是共和国的大学毕业生吗?请问你认真学过马列原理吗?韩清同学,这不是封建社会,只有票子,没有面子,夫妻平等,谁挣的钱都一样的花。想想看,你不是想让多多进重点小学吗?不是想让他学钢琴吗?不是还想接你爸妈过来住住吗?有了这份工资,好好干,不几年首付就有了,你可以住进想要的房子,全家人都跟你一起幸福,多好啊!”
  韩清叹道:“我有三年都没正儿八经地工作了,你说苏东霖会要我吗?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就是一孩子妈。什么也不会做,只会做家务。”
  真是恨铁不成钢,彩虹急着差点吼出声来:“你对东霖可千万不能这么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简历我来帮你写。想当年你还是优秀学生会干部呢!你书法比赛还是全校第一名呢!你还得过人民奖学金呢!你的英文还过了六级呢!你还发表过散文呢!就是在这种破资料室,你不也是先进工作者吗?当年若不是夏丰让你留下来,你不是也到电视台当编辑了?韩清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这么窝囊呢!人家是稀泥糊不上墙,你明明是块大砖头也不往上垒,没出息!真没出息!”
  被这番话炸昏了,韩清低头看地:“唉……我觉得,我还是要好好地想一想,回家和夏丰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毕竟他是一家之主。最近一个月他四处投简历,一心一意要弄个部门经理。其实他在省报也就是个一般职员……泰宇传媒那边,我觉得他还是很有希望的。要不我还是等等吧,你跟东霖说说,让他等我一周再回话。”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现在就得决定,明天就去见苏东霖。这个职位是公开招聘的,收了两百份简历,已经过了截止期。东霖说,明天不去就选别人了。你们不是缺钱吗?该不是叶公好龙吧?钱来了又跟钱过不去,真是的。”
  韩清的目光闪了闪,忽然说:“主任来了,你先回办公室吧。我马上给夏丰打电话,等我回信儿。”
  彩虹下楼买了一瓶汽水,喝完慢慢走回到办公室,韩清的电话追来了。
  “彩虹,谢谢你帮我张罗。这事儿……还是算了吧。”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蔫蔫地道,“夏丰不同意我去东霖的公司。他说从大学起就讨厌这个人,不想和这个人有任何关系,更不能领他的情。”
  “哦——”这倒是让彩虹大出意外,“为什么?仅仅是讨厌吗?”
  “陈小芬的事儿你知道吗?”
  “陈小芬,音乐系的那一个?唱‘山丹丹花开红艳艳’的?”
  “对。夏丰大一时追过她,两人好了一阵子,后来投靠苏东霖了。他们俩为这事儿还打了一架呢。”
  “打架的事儿没听说。”原来有这么一段过节,难怪每次出来玩只要有苏东霖,夏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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