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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的重力-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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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试讲那天她就吓得一晚上没睡着。早上起来,脸色苍白头重脚轻,漱口摔破水杯,吃包子将油滴到衬衣上。见她精神恍惚,彩虹爸怕她不能按时到场,坚持开车送她。临下车时,老头子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说:“女儿啊,今天面试我没什么说的,只要你记住林彪的一句话。”
  “啥,啥话儿?”
  “上战场,枪一响,老子今天就死在战场上!”
  这话彩虹爸爸是用样板戏的口吻唱出来的,字正腔圆,还拿着范儿。彩虹当场就镇定了,而且立即就兴奋了,好像打了鸡血,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会场,胜利地完成了面试。
  后来每一次面试她都想起这句话。
  如今,爸爸不在身边,彩虹在心里默念,上战场,枪一响,枪一响,上战场……
  枪声没响,铃声响了。学生们鱼贯而入。若大的教室,一时间就塞了个座无虚席。
  望着台下一双双渴望知识的眼睛,何彩虹感动了!人们都说独生子娇气,如今的独生子们要赡养四位老人,不用功不行!想起几年前的古代文论课,平时最多十个学生,今天阶梯教室一百一十个座位全部占满,还有些人没位子,坐在台阶上。
  何彩虹顿时有了一种自豪感。一百多学生济济一堂,聆听她的讲课,那是多么壮观多么有派的景象!就算北大的教授来讲学,也不定有这么热情的待遇!
  陈老师真不错,能把一门枯燥的课讲成这样,下次她的课,彩虹一定要旁听!
  她站起来,走到黑板前,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上面。然后微微一笑,目光在人群中威严地一扫,正要张口,忽然变了脸。
  发现了新情况。大部分学生手里拿的是另一本书——《二十世纪西方文学理论》。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学生走错了教室?
  难道——这么多学生全走错了教室?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发问,大门外施施然地走进来一个人。
  雪白的衬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瘦瘦的脸,鹰隼一样的眼。
  不是冤家不聚头,何彩虹眉头一拧,脸一黑,沉声道:
  “季老师?”
  季篁还是那副扑克脸。彩虹心怀不满地打量他。嗯,真潇洒,什么也不带,手里连一片纸都没有。目中无人,吊儿郎当,这算什么?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他以为来这里喝咖啡吗?
  看到面前的场景,季篁微微一怔,向前问道:“这位老师,怎么称呼?”
  “姓何。”
  “何老师,我相信你走错了教室。这是我的教室。”
  “不,这是陈老师的教室,她儿子病了,我替她代一节课。教室肯定没错,她已经在这里教了一个月了。”
  “陈老师?哪位陈老师?”
  “陈静芬老师。”
  “情况是这样:我这门课因为注册的学生太多,我向教务处申请换一个大一点的教室,上周他们告诉我,我的教室是6…403。这六号楼不会有两个403号吧?”
  “教务处?这帮行政人员都是吃干饭的吗?”彩虹抱胸而笑,“那么,显然是他们安排错了。季老师,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有一百个学生,你只有十几个学生。我觉得想办法的人应当是你。”
  “季老师,有个词叫绅士风度。”
  “何老师,你精通女权主义,应当知道‘绅士’这个词早已经被批判了。”
  尽管两人的声音都很低,尽管他们的表情还算客气,剑拔虏张的气氛还是被学生们嗅了出来。讲台下一阵小小的骚动。
  何彩虹只得继续向学生们微笑,然后,压低嗓门,附耳过去:“季老师,我们都是新来的。在一百多个学生面前争吵,对你我的形象很是不利。我不妨把话撂在这里……”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这是我的教室,我现在就开始上课。你要来抢,可以!那要越过我的尸体!我想季老师你的本意并不是要让人民内部矛盾变成敌我矛盾吧?”
  若论平时,彩虹也没胆子这么说话。可是,兔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林彪的话正空山回响在她耳边。直到此时彩虹才找到了老师的感觉,找到了power。她昂首挺胸,面带微笑,唇际被藏在内心的挑衅骚扰得微微发颤。
  这一仗,她断然不能输!尤其在学生面前。这群孩子,口耳相传,流言满天飞,过不了几天,全中文系的学生都会知道她是好欺负的,以后要请假的来找她,要加分的来找她,不及格的来找她,她会麻烦不断。所以,彩虹一定要在学生面前树立起自己是个坚持原则的形象。
  她甚至想,如果这个人再不走,不得以,她会给他一拳,将他打趴在地。
  沉默了几秒,季篁慢慢转身,对台下说:“同学们,今天空气很好、阳光不错,我知道楼下的花园有个很大的草坪……”
  课讲得很顺利。太顺利了。没人举手,没人提问。十六个学生,三分之一的人在偷偷看小说,三分之一的人在写作业,剩下的三分之一倒是盯着老师的脸,不过目光却很迷茫,似乎在做白日梦。其间她点了一个男生回答问题,男生一面懒洋洋地答非所问,手指一面还打着短信。彩虹有种挫败感。虽然知道第一次讲课大多如此,她还是很郁闷。她后悔以前没上这门课,后悔到同情起那位给她六十分的老师来。人家的愤怒是有理由的,至少她现在就想给这群人全部零分!
  下课铃响时,她已累得虚脱了。下楼的时候又接到陈静芬的电话。
  “小何,怎么样?课讲得怎么样?”
  “……还行。”
  “第一次,是不是有点紧张?”
  “啊……嗯。”
  “别担心,我第一回讲课也出了好多糗。谢谢你帮我!”
  “对了陈老师,刚才有人跟我争这个教室。我想,您可能需要向教务处反映一下。”
  “哦——”那边一阵迟疑,“是谁跟你争教室?”
  “季篁。”
  她将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
  “糟了,小何,”陈静芬说,“我想这是我的错。”
  “您的错?”
  “我的教室本来是407,因为九月份秋老虎天气太热,偏那教室的电风扇坏掉了。我侦察了一下,发现403一直空着,就换到了403,没跟教务处说。”
  “啊?”彩虹傻眼了。
  “没关系没关系,小季我认识,明天碰到他跟他解释一下。大家都是同事嘛,不会在意这种事的。”
  “那……嗯……好的。”
  彩虹没精打彩地下楼,头一直耷拉着。下课时,她故意慢慢收拾东西,以为会有学生上来问问题。以前她经常这样跟老师套近乎。若是老先生的课,她还帮人家提包拿茶杯呢。可是,铃声一响,学生们拾起书包就走,溜得比放风还快。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擦黑板,又孤零零地关灯,好像这里不是教室,而是停尸房。
  楼下的桂花全开了。校园里飘着一股沁人的香味。彩虹背上书包,不由自主地向花园走去。那个季篁也是初来乍到的老师吧,除了有个博士学位,情况和自己差不多。但他的样子却很老练。听教授们说,最牛逼的老师才会在最后一秒到达教室,这叫拽味。奶奶的,彩虹在心里骂,季篁你是个什么东西。没你今天一顿搅和,我有生以来的第一堂课也不至于如此惨败,我纯洁向上的心灵,也不会蒙受如此创伤。
  彩虹在用自己的无意识痛快地鞭打着季篁,越过一排桂花树,她又看见了他。原来他的课也讲完了,他还没有走,好几个学生围着他。
  她停下来,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等着。
  “……老师,我还是有点不明白什么是复调小说。您是指几种完全不同的意识形态或者声音在同一部小说里出现吗?”
  “嗯。我是指作者对这些声音不抱批评的态度。他并不是想将不同的声音编辑起来形成一种统一的声音,作为自己意识的传声筒,而是让这些声音自然地显现。”
  “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关于狂欢的理论……”
  “别着急,这一点我下节课会仔细解释。”
  “老师,巴赫金和托罗多夫……”
  彩虹抱着胳膊静静地等了三十分钟,那几个学生才陆续走光。季篁折过身来也要走,看见她,微微一怔,停住了脚步:
  “何老师,你有什么问题吗?”
  彩虹瞪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没问题。你正在讲俄国形式主义?”
  “对。”
  “这么说,你的‘新批评’讲了足足一个月?这门课全是你一个人上吗?”
  彩虹在心里计算,这门课通常会从“新批评”讲起,接下来就是“俄国形式主义”。照这位老兄一个流派一个月的速度,这是一学年的课。这样的理论课在每个大学的文学院都是重磅炸弹,备课难、萌点少、不容易取悦学生,一般由最有经验的教授主讲,多数情况是由精通各个流派的老师轮番上阵。彩虹记得以前选这门课的时候是由七位教授分别讲授,结果她给那位讲“解构主义”的老师一个毫不留情的评价:“亲爱的老师,您成功地迷惑了我,但我觉得您真的不知道自己讲的是什么。”
  “是。何老师对我的大纲有意见?”
  “没意见。我只是想和你搭讪。”
  “搭讪?”他怀疑地看着她,“为什么?”
  “我刚打了一个电话,证实那个教室的确是你的。”
  “哦。”他低头看表。
  “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请你吃饭。”
  “不客气,我不饿。”
  “同时我还有学术问题要请教。”
  “下次吧。”
  “是这样,我这人……特别不喜欢别人利用我的愧疚。为了不给你这个机会,这顿饭我一定要请。”
  “请放心,何老师。我从来不利用别人的愧疚。”
  “只是便饭,就在食堂里。点几个小菜而已。”
  彩虹觉得,此时自己的口气有点像乞求,于是乎,她的笑容僵硬了。她像一个绿林大盗那样硬生生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季篁低头想了想,终于说:“好吧。”

  3

  季篁从停车栏里推出一辆美利达自行车,看样子他是山地车爱好者。
  彩虹也喜欢骑车,和她做出租汽车生意的爸爸一样,彩虹很喜欢摆弄机械的东西。可是自从她的第三辆新车在校园里被盗之后,她就放弃了骑车的念头,改乘公汽上下班了。
  “你喜欢去哪家食堂?东区的?北区的?西区的?还是畅春园?”彩虹问道。
  “有区别吗?”
  “当然有!东区的川菜和小炒不错。北区的汤和火锅好。西区胜在糕点和海鲜。畅春园么,主要是北方菜。季老师是哪里人?”
  “我是北方人。不过我喜欢川菜。”
  彩虹情不自禁的看了他一眼。北方人?不大像啊。如果表情不那么阴森、眼神不那么犀利的话,他应当算是个英俊的男人。但他的个子不是很高,没有一米八,身子瘦削,显得腿和胳膊都很细长。彩虹的几位北方师兄个个心宽体胖、身材魁梧,相比之下,她觉得季篁的外形和他的名字一样,细如修竹,临风摇曳,充满江南水气和叮咚古韵。她甚至想起了一首诗:独坐幽簧里,弹琴复长啸,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那就去东区食堂吧。东区我特熟,离我以前的寝室近啊,考研那阵儿天天去吃小炒,一个菜吃两顿,算下来价钱跟大锅菜一个样儿。我建议你常去吃。”作为本地人,彩虹大步在前引路。
  季篁淡淡地说:“我觉得这里大锅菜的味道挺不错,比我以前的学校好。”
  彩虹忍不住想问,你是哪个大学的?又觉得这事儿早晚会知道,何必当着人面究根问底。弄不好还让人家误会自己有意思了。再说F大学是国家重点大学,毕业能分到这里的绝不会是一般人物。
  说话间食堂已到。下午四点,不到晚饭时间,二楼小炒部的人也不是很多。
  找了个临窗的座儿,服务小姐斟了茶,递上了菜单。
  彩虹是个“美食控”,一见到香喷喷的菜,心情顿时好了,笑吟吟地说:“季老师,你爱吃什么?请随便点。”
  “我不熟悉这里的菜,还是你来吧。”
  “那我就替你做主了。”彩虹也不客气,更不看菜单,径直对服务小姐说:“四喜丸子,香辣牛肉,豆瓣鲫鱼,清炒藕片,嗯……什么汤呢,想了起来了,这里的鸽子汤不错,来碗参芪鸽子汤吧。这个好,可补元气哪,有段时间特流行,大家都叫状元汤。”
  说到这个学校的典故,彩虹真是老油子了。毕竟混了七年,又是本地人。她对F校的历史、现状和风气都有细致的研究和体会。
  “我觉得两个人吃,两菜一汤足够了。香辣牛肉和豆瓣鲤鱼就不用了。小姐,请划掉这两样,好吗?”
  彩虹连忙拦住:“别客气,吃不完可以打包的。”
  “真的用不着,我刚搬到这个城市,还没买冰箱,请不要太破费了。”
  彩虹有点窘。她有太多的师兄师姐,所以很少请客,去餐馆以蹭饭居多,好不易大方一回,居然被限制点菜……有点杀风景哦。显然这位兄台来自不同的文化区域……理解理解。
  她喝了一口茶,微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何彩虹,现当代文学教研室的。”
  “你肯定是关烨的学生,对吧?”季篁说。
  彩虹的眉头勾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有其师必有其徒。”
  “你是指‘才华’这一方面吧?”
  “她还有别的方面?”
  “嗯……没有。”何彩虹在心底说,季同学,你没听说过中文系大名鼎鼎的关烨关教授吗?才华横溢声名狼藉以四十五岁高龄成功□多位男弟子,其中一位因爱成恨愤而自杀成为五年前F校头条新闻愤怒的父母以性骚扰之罪告到法庭令她差点坐牢就此丧失博导资格。
  “我很喜欢关烨,我指,学术方面。”
  “我崇拜她。如果她在性向上能更加宽容,我愿意使出看家本事□她。”
  彩虹刚说完,见季篁目瞪口呆,连忙改口:“别紧张,只是个玩笑。”
  “何老师,学术和爱情是两回事。”
  “一回事。——它们都需要激情。”
  显然这是一个不大合适的话题。季篁不动声色地转移开去:“说到激情,何老师,有什么充满激情的好书可以推荐一二?”
  “歇洛克·福尔摩斯探案集。”
  菜端了上来,季篁的筷子停了停:“那我岂不是因此能猜到你常用的秘码?”
  彩虹笑呵呵地说:“我常用的秘码是什么?”
  “221B,对吗?”
  何彩虹仰起脸,眯起了一双杏眼:“华生先生最喜欢抽的香烟是——”
  “船牌的。”
  “福尔摩斯说过的最富哲理的一句话是——”
  “‘我们追求、我们想抓住。可最后我们手中剩下了什么?一个幻影。或者比幻影更糟:痛苦。’”
  “——《退休的颜料商》。”
  叮当。
  彩虹的心灵被神秘地撞击了。她忽然满脸通红,有很多话涌到胸口,季篁却突然间硬生生地刹住,指着其中的一盘菜说道:
  “这个味道很不错,叫什么来着?”
  何彩虹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回头叫送菜的小姐:“服务员!”
  “您还想要点什么?”那个学生模样的服务员过来问道。
  “我点的是四喜丸子。”
  “这是四喜丸子。”
  “我点的是用冬菇、冬笋、鸡蛋、葱姜、酱油、绍酒、精盐、花椒、八角做出来的著名的鲁菜四喜丸子,这不是四喜丸子,这是黄焖丸子。”
  “它们都是丸子。……价钱也是一样的。”
  “它们的本质不同。一个本质是四喜,一个本质是黄焖。”
  “它们的本质都是猪肉。”服务员眨了眨亮晶晶的小眼睛。
  彩虹将脸一横:“这位小姐,既然你在餐馆工作却分不清四喜丸子和黄焖丸子,这是学艺不精,基本概念错误,我不跟你吵,叫你的经理来。这菜上错了,我吃了也不付钱。”
  “嗯……别去叫经理好吗?”服务员的声音顿时软了,举起手上缠着邦迪的食指,“刚才端菜时我的手被油烫了,太痛了,一分心,记错了菜名……”
  “小姐,你看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傻很有爱?是的,我有爱心,但我的爱心不给人玩弄。别找理由了,我要见你的经理。”
  服务员苦着脸进后堂了。过了片刻,苦着脸地回来了,端给他们一碟四喜丸子。
  “知错就改,这就对了嘛。”彩虹将丸子审视了一番,夹了一个在自己的碟子里。
  然后她就看见那女生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越掉越多,干脆嘤嘤地哭了起来。
  彩虹顿时傻眼了:“哎……同学……这么一点小事,你也犯不着哭成这样吧?”
  “呜呜……我们经理把我开除了……呜呜……我拿不到工资……呜呜……下个礼拜要交房租……我要睡大街了……呜呜……”她越哭越伤心,一屁股坐下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你是……这学校的学生?”
  “……刚毕业,找不着工作……我家在农村。”
  “蚁族啊!你早说啊……”彩虹站起来,“我去跟你们经理说,刚才只是一场误会。”
  “那经理早就看不惯我了,一直想开我……”
  季篁叹了一口气,掏出钱包:“同学,你的房租多少钱?”
  “三……三百块。”
  “这是三百块,你先拿着用吧。”
  “老师您真好,谢谢您!”
  人家都这么有风格了,彩虹觉得,自己的表现也不能太差了,连忙也掏出钱包:“这是两百块,你也拿去用吧。找个好点的工作,大学生什么不能干啊,干这个,去找个专业点的。”
  “老师你们真好,这钱算我借你们的吧。”
  “不用不用,别还了,别哭了。手烫伤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女生拿着钱,抽抽噎噎地走了。
  彩虹回过头,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看着季篁:“季老师,请你告诉我刚才这人说的话全是真的,她没有骗我们五百块钱!”
  “我觉得是真的……”
  “那么,季老师,请你答应我,这顿饭你付帐,因为我的钱全给她了。”
  “何老师,如果你不是那么地执着于四喜丸子和黄焖丸子,我们的钱包都还是鼓鼓的……”
  “季老师,我还是要说,四喜丸子和黄焖丸子的区别真的是本质上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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