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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更进一步,想让众人高看她一眼,所以此行回来,想要让爷爷传她一些民间偏方,以应对不时之需。
在英国公府中,辛木桃才得知,原来医女在上流社会是极得主子看重的。一个擅长医术的女子,想要出人头地,比攻读诗书更加容易。
可惜她在家中,一直以为唯有通晓文墨,有朝一日才能成为文人家眷,对待药学只是略懂皮毛。
世上难买后悔药,辛木桃下定决心,既然通习医术可以跻身上流,那她就从现在开始努力。
自家爷爷虽非圣手名医,乡野之间却是有许多连御医都不曾听过的奇方。她只要掌握几张,懂些粗浅医理以后慢慢钻研,定能有所造诣。
门,吱呀一声开了。
黄昏,暧昧的光影将一切照的模糊,辛远不太确定的揉揉眼睛。
“木桃?”
他声音颤颤的,手放在门上,一动不动。
“爷爷。”辛木桃双目含泪,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辛远赶紧拉住她,打量了一阵半年不见的孙女儿,良久说了句:“孩子,你吃苦了,瘦了。”
他没有追问木桃半年来的经历,也没在意她身上与众不同的妆容,只看到她瘦了。
“没有,爷爷,我很好,我们进屋吧。这半年来,我很想你。”
木桃眼含热泪,所有委屈都在滔滔不绝的泪水中释放。
在国公府时,风刀雪剑严相逼,她从未在人间落过一滴泪。偏偏见了头发花白的爷爷,那些坚强顷刻烟消云散。
辛远长叹口气,伸手抚了下木桃发顶,将她的包裹提在手中,让开身子说:“进来吧。”
他满是皱纹的脸难得挤出一丝笑来,背影却更加佝偻。
辛郎中家闺女回村了,那小模样俊俏的跟镇上小姐一样,头上还插着银钗手上戴着银镯,衣服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
年关将近,奔波劳累了一年的村民,终于有闲心坐下来,温壶酒围着炉子唠唠嗑。
村头村尾,但凡有值得说叨的事儿,必然会被翻来覆去的嚼舌根。
辛木桃回来了,还是衣锦还乡?这与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辛夷不太上心,快下雪了。
雪过就是晴天,等到来年,才是她大展拳脚的时候。
众人纷纷揣测辛木桃究竟是到了什么样的富贵人家,真的只是做丫头么,听说县里的姨娘都没这么风光。还有心思活的,趁机带着家里姑娘到辛郎中家里,希望辛木桃能给引见一下主家。
这使得辛木桃哭笑不得,英国公府是什么人家,她又是什么人。
想进英国公府中,出身一定要清白,还要有一技之长。近年来,府中除了外府赠送的歌姬,其余下人都是从家生子中选拔。
连家生子都不一定能入府,她辛木桃妄想带同乡进去,简直是贻笑大方。
毕竟爷爷还要在上河村养老,辛木桃尽量客气的回绝了旁人,接连拒了几波人后,也不再有人上门。
王氏性子较木讷,她也羡慕着辛郎中家孙女儿的光鲜,因着交情不深不敢上门攀扯。等听闻去攀亲的都被拒了,这才遗憾的跟辛夷她们说,要是木桃路子走的通,能送她们姐妹过去就好了。
她的观念很淳朴,辛木桃出门一趟,不仅没受苦,还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这种主家,可遇不可求,定是有泼天的富贵,才能随便拔一两毛就让人吃喝不愁。
腊月初十,寒气透骨,待辛夷起了床,才发现外面雪已落了一地。
第一场雪,在喝完腊八粥后没多久,悄无声息的在夜幕中降临。
她呵着手,站在雪地里,抬头望着结满阴云的天空,飘飘洒洒的雪花像破旧的老棉絮。
天冷的时候,格外容易想人。
欢姐儿白皙的小脸,悄悄爬上辛夷心头,若有若无的羁绊,让她心暗自抽紧又无法排解。
才半年,一切都刚刚开始,一切好像已经结束。
她穿着的棉衣,还是小怜当年穿过的,洗的看不出原本颜色,棉花早就缩成薄薄一片。
即使家中有了钱,王氏仍旧舍不得花钱为孩子们扯布做新衣服。穷人家对银钱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执着,总以为要攥在手心才安心。
为了御寒,辛夷只得将所有旧衣服都裹在身上,这才勉强没有缩手缩脚。
幸好她是溜茬的,长手长脚的衣服,围在身上总比短上一截舒服。
“怎么起这么早,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吧,天这么冷。”
玉荷将手搭在辛夷肩膀上,暖意隔着衣服透到她的脖颈,辛夷摇摇头来了句:“我不困,今年雪下得太晚了,想站在这儿看看。”
“呵呵,到底是小孩子,下雪有什么新鲜的。不过呀,这场雪下的久一些才好,那样明年就能大丰收了。”
“我知道,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睡眼惺忪的桂香在看到白茫茫一片时,立马兴奋起来,见两个姐姐并肩站在一起聊天,卖弄似的插话。
玉荷拿手指戳了戳桂香额头,笑着说:“小鬼头,就你机灵,我看大哥二哥都没记夫子话记得牢。”
“一群小丫头,不回屋睡觉,都堵在这里叽叽喳喳的干嘛。”
说曹操曹操就到,连长平都没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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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辛夷见木桃
辛家起的最早的人,当属王氏,孩子们热热闹闹说话时,她已经在灶台上忙活了有一会儿。
等到稀饭烧好了,她才叫道:“都过来吃饭了,把大壮和小宝叫起来,三丫给你爹端饭去。”
七个孩子改名小三个月了,王氏每每开口,叫的还都是小名,让她改口真比登天还难。辛夷只能默默祈祷,再过一段时日,王氏会慢慢习惯。
吃罢饭,小怜收拾碗筷。
长平和长安撂下碗就跑到外面打雪仗去了,桂香一溜烟跟着出去做了小尾巴。
王氏将院中斗笠拿进屋里,拍打着上面雪花,一抬头发现孩子们已经跑出去了一半儿。啐骂了一声,对玉荷说:“二丫,你带着三丫头一起去辛郎中家拿几服药。天冷了,你爹腿伤处发疼,你们跟辛郎中说钱先记在账上。”
“好叻,知道了,爹的腿没事儿吧?”
“唉,没什么要紧的,让孩子跑这么一趟干嘛。”辛有财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过来,王氏大着嗓门儿回:“怕啥,熟门熟路的,几服药也消不了多少钱,可别把你腿给耽误了,好不容易恢复。”
爹娘的对话,让玉荷低头闷笑,她牵起辛夷的手说:“爹娘你们别争了,我们这就去了,甭担心待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拉着辛夷的手便走入风雪中。
两个身影紧紧贴在一起,王氏扬起斗笠喊了声:“你们把斗笠戴上再走啊。”
“哈哈。”
回答她的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玉荷童心未泯,走在雪地里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多好玩,顶个丑丑的斗笠惹人笑话。
真冷,辛夷缩缩脖子,雪花越飘越少,有停下来的趋势。
远山皆被冰雪覆盖,连绵不断,上河村变成了冰雪世界,路人臃肿的像个棉球。
平时随处可见的鸟雀,不知潜伏在何处,山林之中,鸟兽俱静。
顽皮的孩童在雪地中奔跑着,偶尔会有两个雪球,歪歪扭扭的落在辛夷她们身边。
这就是上河村,宁静祥和的小村庄。
也许大雪覆盖的世界,并非表面那么纯洁,或许一场雪下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世间,她见过越多的悲惨,便越容易淡然。
等走到辛郎中家门口时,雪已经停了,门口几串脚印,反复交织着,证明辛夷她们来的并不是最早的一批。
作为村中唯一的赤脚大夫,辛郎中家不说门庭若市,也是常有人拜访的。
门半开着,玉荷上前轻叩门环,辛夷安静的待在一旁。
开门的是辛木桃,她白皙的脸颊被冷气冻得绯红,冲着两人微微一笑。
“木桃姐。”
玉荷打了声招呼,目光不自觉凝在了辛木桃脸上,她以前就觉得木桃比起村中其他姐妹来,多了一分说不出的味道。
隔了六个月没见,她给人的感觉更加疏离,让她想亲亲热热的叫一声木桃,都倍觉艰难。
她变美了,也变得让人更难接近。
湖绿色比甲,绣着缠枝莲的七成新碧色上袄,姜黄色百褶裙,辛夷默默打量了辛木桃。她日子应该过的不错,这一身打扮下来,三五两银子少不来了。
以前辛木桃荆钗布裙,身上带着淡淡乡土气息,如今气质中多了娴雅,长发也比过去有光泽。
“玉荷比以前要高些了,快进来吧,外面冷。”
她从前很少把客套话讲的这么顺溜,玉荷记得,木桃对人总是淡淡的。
当小姐妹们叽叽喳喳时,她总是文文静静的,存在感却出奇的强。
在玉荷印象里,木桃不是善于与人交流的女子。
“木桃姐,你变得好漂亮。”
玉荷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羡慕,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惭形愧,她和三妹衣衫破旧,站在这里和木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呵呵,长时间没见,你看着新鲜罢了。”
木桃伸手捋了下鬓角,露出了腕上银镯,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辛夷。
从进门到现在,这个小丫头似乎就瞧了她一眼,目光澄澈,没有常见的羡慕。这让回到上河村后,一直饱受关注的辛木桃,略微的不习惯。
她蹙眉一想,似乎,她就是传说中那个得了山神娘娘看重的三丫。
前几日,还有人将她与辛三丫相提并论,说她们两个都有大造化,将来定然贵不可言。
木桃只记得三丫年纪尚小,其余印象则多归于模糊,她读了一些书对于鬼神之说嗤之以鼻。想来,不过是村人浑说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运气好些,用新鲜物什换了三十两银子,算得了什么。
英国公府,她一个下人还乡,账房支五十两银子可是眼都不眨一下。
她这是怎么了,辛木桃发现自己心思好古怪,她竟然暗自和一个小姑娘较起了劲儿。
辛夷和玉荷不是来找木桃聊天的,她们首要任务是拿药,在向辛郎中描述了辛有财情况后。辛郎中按照之前的药方增减了几味药,包了九服用绳子串起来,递给玉荷。
“辛郎中,我娘说钱先记在账上,等下次一并还了。”
玉荷不太好意思的说,在郎中家佘药总觉得怪怪的。
辛郎中将药包上的绳扣紧了紧,和蔼的说:“不值几个钱,不用太挂心了,什么时候手头宽裕再给就行了。”
“谢谢郎中。”玉荷满怀感激的说,邻里乡间的,能帮她们是情分。”
辛夷乖巧的接过药包,跟着道了谢,辛木桃鬼使神差的插了句:“爷爷,二丫家穷孩子又多,这药钱就免了吧,我们也不缺这些。”
她的话是好意,可是一开口立即冷了场,骂人不揭短,被人当面掀开家中窘境,玉荷脸上火辣辣的。
玉荷嘴笨,想开口又怕得罪了辛郎中的一片好心,毕竟爷孙俩都没坏心。
独独辛夷回过味儿,诧异的望了辛木桃一眼,抿唇笑道:“劳木桃姐和郎中挂心了,爹爹腿伤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也长大了,日子没那么紧巴了。药钱,我们改日就送上门。”
伶俐的回答,没有下了任何人的面子,辛木桃不安的说:“二丫妹妹,还有三丫妹妹,我刚才口快了,你们别往心里去。”
第四十八章 藤萝与木棉
“木桃姐。”
辛夷露出牙齿,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
“嗯?”
这还是辛夷进门后,首次直接和木桃对话,她嗯了一声,等着她将话讲完。
“我们已经改名了,二姐现在叫玉荷,我叫辛夷。”
改名二字触动了辛木桃的心事,她进国公府后,便要更名。管事娘子随手划拉一下,给她取了个碧桃二字,木桃连争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改了名。
进了国公府,姓氏不能被提及,名字被更改,只剩下桃字让她聊以自慰。
“玉荷,接天莲叶无穷碧,很好听。辛夷,辛夷花尽杏花飞,也不错。”
木桃随口拈来,念了两句诗,将二人名字分别点出。
玉荷眼神一亮,羡慕的说:“木桃姐读书多,讲的话可真好听。”
说话间,木桃已经将二人送到了门口。
辛夷巧笑兮兮,平淡无奇的脸并未露出特别的神情,木桃生出了挫败感。她刻意在两人面前卖弄学识,却不得一点重视。
“雪天地滑,路上小心些。”
木桃倚着门,鲜嫩的颜色与灰褐色柴门形成了鲜明对比,疏眉淡扫在雪光中生出几分潋滟。
玉荷拿过辛夷手中药包,频频回首致意,携着辛夷离开。
两个人衣着破旧,头发散乱,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饰物,寒酸的叫人可怜。
她们的棉鞋都扎着口子,用灰色的布勉强填住,走路时笨拙非常。
木桃低头瞥了眼自己的缎面绣花鞋,精致的线脚,彩色的绣面,断不是乡野人家能拥有的。
辛夷?又如何,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她如今已经入了国公府,又何必在上河村拔尖。上河村,这三个字,已经注定了那个丫头没什么大造化。
或许所谓山神娘娘的传言,真会为她带来好运。只是顶多便和她从前一样,能嫁个通晓文墨的夫君,便是大幸事了。
“咳咳。”
屋中传来咳嗽声,辛木桃翩跹转身,目露焦急的奔了进去。
“爷爷,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辛远望着亭亭玉立,一年大过一年的孙女儿,努力止住咳嗽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说:“桃丫头别急,爷爷年纪大了,难免要先走一步。”
豆大的泪滴从木桃眼角滑落,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望着爷爷的衰老的模样,此刻真情流露。
她反过手抹了把泪,哽咽着说:“爷爷,您不要离开木桃,我们就要过好日子了。我会努力的,您要看着孙女儿成为贵人。”
闻言,辛远瞬间怔忡,他眼前仿佛浮现出当年义无反顾走出家门的儿子。
他这一生鳏寡孤独,早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几乎尝尽了世情冷暖。当年,阳儿新婚之后没多久,便义无反顾的背上行囊,要去拼就前程。
未曾料得,三年不到,便传回了他的死讯。
古来征战几人还,可怜他的阳儿来马革裹尸都难求,渺然天地间。
儿媳撇下了两岁多点的木桃,改嫁行商的外乡人。
他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的带大了年幼的木桃,还要哄着她爹娘都过身了。
到底是血脉传承,辛远唏嘘,他的孙女儿脾气与儿子年轻时的倔强如出一辙。
他们都不甘心在小山村中度过一生,总觉得外面的世界更加辽阔,以为能博得大好前程。
“桃儿,国公府那等人家,不是我们可以肖想的。爷爷只盼你能喜乐平安,安安稳稳的度过此生。”
“爷爷,桃儿宁为凤尾不作鸡头。”木桃倔强的说着,眸中的泪水闪烁着动人光华。
见孙女儿意已决,思及此番别后相见无期,辛远慨然长叹:“罢了,孩子大了终归要飞走。桃儿,有一件事爷爷也不再瞒你了。其实你娘亲并没死,她只是改嫁了,你也别怪她,她到底还年轻。”
辛木桃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娘亲竟然尚在人世,这么多年来她曾经无数次渴望过爹娘的照拂。
别人有爹娘庇佑,她却连坟茔都无处凭吊,她娘,还活着么?
可她为何狠心到将她抛下,一个人远走他乡。
原来她是被抛弃的,木桃百味杂陈恨恨说:“爷爷,既然她抛弃了我,便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孙女儿的脾气辛远最了解,看着她惊喜过后的失落,情知她是太骄傲。
“桃儿啊,记住你娘叫冯宝珠,嫁了一户姓刘的人家,以后再见面若是愿意便叫一声娘吧。若是不愿,当是路人也好。”
辛木桃默然,终究是没再反驳。
半响,她闷闷的说:“爷爷,等过了初一,我就要回国公府里,家中的医书可以让我带走几本么?”
对待唯一亲人提的要求,辛远没丝毫犹豫,转身到了药房,从简陋的书架上抽出了好几本珍藏已久的医书。
线装的书封面陈旧,却无尘埃,页脚压得极为平整。
辛远郑重的将薄薄四册书递给了木桃,严肃的交待:“医者父母心,桃儿,爷爷行医一辈子也没参透书中奥义。你自幼聪明,以前不喜医道,如今对此感兴趣,一定要好好钻研,千万不能生出害人心思。”
土埋半截的人,辛远虽未亲历过国公府那般宅邸的生活,也能猜出其后院定然不太平。
他不希望,一直善良乖巧的孙女,因为一时偏差走了弯路。
木桃深呼一口气,双手接过医书,郑重点头:“爷爷,木桃明白,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成为您的骄傲。”
她要像那藤萝,顺着国公府这棵参天大树,慢慢往上爬,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她。
她,辛木桃,绝对不会是平庸的村姑。
辛木桃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她会让娘亲后悔的,让她知道抛弃一个如此聪慧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