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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笙(女尊)-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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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感觉……只怕比当日沈墨放弃她时更加的痛苦,那时她已经痛彻心扉,此时的君若亦呢?更何况君若亦的姐姐不久前才刚刚逝去……一次的打击尚能承受,两次……老天,你对君若亦也未免太过残忍了。

  休整之后,两人扶着君若亦出了林子,在附近找了家小客栈歇息。

  客栈老板起初见君若亦脸色黑黄,奄奄一息的模样,还以为是抬来了个死人,死活不让进,最后还是流萤把剑架在对方脖子上,才让老板勉强答应,战乱之下,死个个别人已经无人顾及,州官府院只怕自顾都已不暇。

  君若亦在客栈的床上昏睡了一日,没有清醒,滴水未进。

  景笙想喂些水进去,但是君若亦根本一点不配合,只好让流萤夹住君若亦的下颌,才勉强将水灌进去。

  有水喝,至少可以保证君若亦不会死。

  景笙又尝试着喂了些小米粥进去,有点困难,但几番折腾也让他吃了下去。

  但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君若亦在几天以内迅速的消瘦了下去,下巴尖的几乎能划破手指,甚至两天后景笙扶他起来喝水时,手掌硬是被君若亦的骨头硌到,吓得景笙心中骇然疼痛一时都忘了喂君若亦喝水,景笙再有什么计划,此刻也全部放下。

  君若亦这样,根本是叫人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不就是死了个齐旻瑜么?

  君若亦你振作起来啊!

  景笙看着依然昏昏沉沉的君若亦,抿了抿唇,君若亦,你这样子……让人于心何忍。

  又在客栈里呆了几日,君若亦的状态仍是没有起色。

  流萤把景笙叫了出去,问道:“景小姐,君公子如此情况,你打算如何?”

  景笙面沉如水若有所思道:“至少要等他好了吧。”

  “可是他这样子不知何时才会好,说不定就……”

  景笙摇摇头,道:“他帮过我,我不能在这时候丢下他,更何况,这种苦头我吃过,你让我怎么能丢下他……”

  “景小姐可以把君公子送回晋王府,那里有最好的医师……”流萤斟酌道。

  景笙轻笑:“这是心病,如果真的能用药治好就好了……而且,带着这样的君若亦再返回帝都,一路上只怕会出事。”

  “那景小姐你就这样养着他了?”

  “现下也只能如此。”

  流萤的语气抬高:“那如果他一辈子都好不了呢?”

  景笙想了想,她这一生到底还有什么放不下了,仔细思量过,其实很少。

  沈墨选择了宁岚,景家人去楼空,岭儿下落不明——只靠她自己必然找不到,她的身上有着足够的银两过活,其实就算呆在这,也没什么不好。

  扯起嘴角,景笙道:“那我就一直养着他好了。”

    五五章

  君若亦的意识其实一直清醒着,然而却不想回应。

  那一幕的打击对他而言实在太过巨大,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齐旻瑜尸首的模样,已经僵硬冰冷的尸体上起着点点青斑,青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他那时还不知道齐旻瑜已死,上前推了推齐旻瑜,那尸首就势滚到了地上,连着血痂的伤口狰狞无比,几乎有些恐怖。

  那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在他的记忆里,齐旻瑜一直是犹如烈日般耀眼的,无论文治武功在他们中都是最优秀的,那样强大而完美的人怎么会死,怎么能死?

  小时候,因为自己父亲和母亲怄气选择了离府出家,不少世家公子都暗地里嘲笑他的出身,他便干脆用冷漠示人,然而,齐旻瑜,也只有齐旻瑜会笑着摸他的头,逗他开心,教他习武,带他念书。

  从那时起,他便想嫁给她。

  即使齐旻瑜已经离开了帝都很久,这样的念头也从未改变过,就像根深蒂固的观念,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齐旻瑜死了会怎样。

  只是,现实如此。

  君若亦木然的睁着眼睛,视线却落在了不知何处的远方。

  姐姐死了,齐旻瑜也死了。

  那他是为了什么活着?

  他不动,任由景笙喂他喝粥吃饭。

  景笙似乎也并不急,喂了他吃饭就坐在一边看书,一本接着一本。

  每看完一本,景笙就滔滔不绝的讲解这本书,君若亦不喜欢看书,景笙知道,但是偏偏还讲的很开心,像是刻意报复君若亦那几日天天冷嘲热讽的仇。

  时间几乎停滞了下来,外面战火连天,局势如何风云变幻都和这间小客栈无关。

  君若亦甚至不知道,客栈的老板都带着金银细软离开的故地,偏景笙还留在这,有人搜查,景笙就带着君若亦躲进地窖,食物度用客栈里大多都有,没有的流萤也去采买够了。

  明明不是很长的时光,却像是经历了一生。

  景笙看了一本又一本的书,君若亦想了一件又一件的事,几乎把他那短暂的十几年生活重温了一遍。

  君若亦曾想过如果当日他就这样装傻下去,又或者他的心能再狠一点,他们是否就会这样一直下去,直到垂垂老矣?

  然而实际上,他真的试图这么做过,终究……不忍。

  打破平静的也还是他,冬季已至,飞雪连天,景笙不知从哪弄来的被褥盖在他身上,很是温暖,透过蒙着薄薄雾气的窗口,能看见外面一片银光素裹,不论草木尽皆盖着一片雪色的衣装,美不胜收,望着望着君若亦突然开口。

  “景笙,你走吧。”

  这是君若亦那之后第一次开口,发音略有生涩,。

  景笙从书中抬起头,差点觉得是幻听。

  除了生理活动,君若亦从不下床,不动不说不停,一日三餐也都是景笙喂给他的。

  景笙笑笑:“我走了,你怎么办?”

  “那是我的事。”

  君若亦说完,有些后悔。

  他让景笙离开,只是因为不忍……那时,他尚以为景笙是为了他而被束缚在这里的,每日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比妻主对自家夫君都还要体贴关照,他不是铁石心肠,一次两次,一百次两百次,感动化成了歉疚,促使他开了口。

  很多年后回想起来,那不过是两个都找不到归路的人在尘世的一隅暂求偷生罢了。

  当时,景笙也只是摇摇头,又把注意力转回了手里的书。

  君若亦却猛地用手臂撑起身体,加大了声音朝着景笙道:“你留在这干什么?你不要你的沈墨了?不要你的侍女了?”

  长久没说话,如此激烈的言语让君若亦一下觉得胸口阵痛,当下捂着胸咳了起来。

  景笙放下书,叹了口气,扶住君若亦。

  君若亦咳了一阵,推开景笙。

  景笙没有勉强,退到一侧,平静道:“如你所言,那些是我的事。”

  “你还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景笙望向窗外,漫天大雪飘零,轻轻勾起嘴角道:“大概还早吧。”

  早,也许真的还很早,寒冬未至,还未等来最冷的时节,也未等到春暖花开,确实很早。

  君若亦却并不领情,仍固执道:“景笙,你没必要可怜同情我,我不需要那些……咳咳……”

  景笙只是笑,拍了拍君若亦的背道:“好了,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声音恬静安逸,尾音温润,很是悦耳。

  君若亦还想再说什么,闻音之后,又止了声。

  次日清晨,景笙端来洗具和早膳推门而入。

  放下盘子,正要扶君若亦起来,赫然发现床上空空阔阔空无一人。

  四下寻找又叫了几声仍没反应,十之八九,人已经跑了。

  景笙抚额,就君若亦那个身体他还能跑到哪里去,她都不嫌君若亦麻烦,君若亦自己干嘛还没事找事……

  等等……跑到哪里?

  君若亦他不是要……

  景笙被自己的猜测吓得悚然一惊,连忙跑出房门。

  清晨时分,大雪依然堆积满地,虽时候尚早,已被积雪映得无比明亮,宛如白昼。

  小镇不大,一眼望去,几乎能望到尽头。

  景笙四处寻找查看,很快在一个角落里看见几个略显深的脚印,这样的脚印代表着体重很重或者走得很吃力。

  现在整个镇子里已经彻底没了人,那么肯定就是君若亦的。

  顺着脚印景笙一路小跑追了过去,路很滑脚下都是雪水,手脚冻得哆嗦不说,景笙甚至差点在雪上摔了跤,可是她仍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跑越快。

  这镇上有一条小河,不算湍急可是河床颇深,君若亦的脚印离得越来越近,景笙的心也越来越沉。

  君若亦……难不成我辛辛苦苦养你一两个月就是为了让你清醒过来去自杀?

  当下带着些许怒气的景笙跑了更快了。

  不多时,小河隔着冰霜雾气隐约可见,景笙睁大了眼睛,一个低矮的身影慢慢映入了瞳孔中。

  “君若亦!”

  那个身影微微侧身,又没再动作。

  景笙跨前两步,前面的人,正是君若亦,裹着白色棉衣的他显得有些笨重,头发未经梳洗很是蓬乱,此时他正坐在河岸边,四周都是纯白的积雪,甚至他身前的河水都在冬季里显得澄澈了起来。

  君若亦坐在其中,被冻得发白的脸庞依然精致,看上去宛如雪之精怪。

  如果换做别的时候,景笙或许还会欣赏一二,但现下实在没这个心情。

  “君若亦……”

  景笙又叫了一声,这一声里除了气恼还有种叹惋。

  初次见面君若亦傲慢而不屑一顾的神情她还记得,如今想来,已恍如隔世。

  君若亦慢慢眨了眨眼睛,开口:“你以为我是来自戮的?”

  那声音却不似昨日沙哑生涩,反而十分平静清晰。

  “我是来看雪的。”

  看雪用得着跑这么远么?

  景笙不想拆穿他,只是轻轻点头,温声道:“那现在跟我回去吧。”

  君若亦蓦然回头望着景笙,突然道:“你都……不生气的么?”

  景笙笑了:“知道我会生气你还到处乱跑?”

  君若亦抿起嘴,咬了咬冻得青紫的下唇,裹得好似团子一样的君公子咬着唇的样子,实在可爱的让人气不起来。

  “骗你的,我不生气,地下凉,你快点起来吧。”

  君若亦没有回答景笙的话,而是道:“我要回帝都。”

  “那就回去便是。”

  抬起头,看着景笙那副好似什么都不重要的样子,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东西,像是要倾泻,却又不知如何表达,“我……”

  景笙伸手拉过君若亦的胳膊,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君若亦微微推开景笙,自己用力站起来,没想刚一站起,腿上突然一软,一个趔趄向前倒去,景笙见状连忙去扶,君若亦已经一头栽进了景笙的怀里。

  景笙下意识环臂,君若亦的头就这么贴在了景笙的胸前。

  女子的清香和柔软被清楚的由肢体传递过来,君若亦僵直的身体变得更加的僵硬。

  两个月内,扶君若亦起来活动,其实搂搂抱抱也并不少,景笙一时还没意识到不对,一低头,看见君若亦原本煞白的脸上染了几抹浅浅的红,当即问道:“君若亦,你发烧了么?”

  闻言,君若亦猛地推开景笙,稳住身形,头也不回的朝客栈的方向走。

  “你才发烧了。”气愤又别扭。

  景笙摇摇头,笑了起来。

  君若亦还是那个君若亦,未曾改变。

    那之后,君若亦也开始配合了起来,不再躺在床上挺尸。

    像是沉睡一冬后复苏的春季,逐渐从起初封冻的寒冰中融化出来。

    少年人的体质本就好,更何况君若亦还学过武,没过几日,君若亦的身体就恢复了十之七八。

    他们也再准备回到帝都。 

  沈墨番外

  “小墨,我让你练的剑法都练熟了么?”

  “小墨。我给你的兵书都看透了么?”

  “小墨,你懂什么是保家卫国,什么是黎民百姓么?”

  母亲的声音犹在耳边,她摸着我的头,一遍一遍的重复。

  那时,我其实是极厌烦这些事的,同龄的男孩家都在父母的娇宠下疼惜着长大,有半点磕磕碰碰父母便嘘寒问暖,生怕哪里不舒服,然而我却从没有这样的待遇。

  自小母亲便说,你是我沈雁的儿子,就要和那些脂粉堆里滚出来的男儿家不同。

  所以我学了那些本该由女子学的技艺,剑法、兵法、国策,白天练剑习武,晚上读书认字,再苦再累也没人叫停,只能硬生生咬牙忍着。

  实在忍耐不了趁着母亲不在偷跑了出去,往往回来换得一顿毒打。

  深夜里,父亲看着我身上不知是练剑还是母亲打的青紫痕迹,一边替我上药,一边暗自红了眼眶。

  也因此,从小我就不喜欢母亲。

  不仅仅因为她对于我的过分严苛,也因为她对于我和父亲的冷淡。

  她不是个好母亲,一直都不是,直到隔了很久我才知道,母亲那个时候的确是把我当女儿在养,不,确切的说,该是把我当成了沈家的继承人来养,让我在她离世以后,承担起沈家护国的重任。

  她或许是爱父亲的也是爱我的,可从未表现出来过,父亲的生辰比不上一道并非加急的军令,整个沈府也像是她匆匆人生的落脚地,她的一生绑在了边关,也停在了边关。

  不知不觉,母亲已经成为了我一生中影响最重的人。

  我十二岁那年,母亲被外派到西凉边境,母亲为了不让我懈怠,选择了带着我一起赴任。

  西凉的风沙和尘土,我至今难忘。

  然而更难忘的是那里的生活,困苦到难以想象,他们却已甘之如饴,母亲说,保卫这个国家,不是为了帝都里那些醉生梦死的权贵,而是为了这些最普通最普通的黎民百姓。

  十五岁那年,我学会了男扮女装,我的身条在同龄男子中已经算是很高,又是性别尚模糊的年龄,往往无人识出。

  母亲挥手放行,我花了半年的时日,孤身一人从西凉边陲走回了繁盛的帝都。

  一路上,我看到了比我想象中更多的东西,而我的手里只有一把剑,它陪着过经历了一次次艰难险阻。

  我才知道,母亲教我的,是多么有用的事情,这远比在闺房里绣绣花弹弹琴看看书要来的有意义的多。

  十六岁,我回到了帝都。

  帝都的记忆已经显得十分模糊,褪下一身风尘仆仆的衣衫,我换回了帝都公子该有的矜贵衣装,也掩藏住周身的勇武之气——在帝都这并不是什么受欢迎的气质。

  所幸,我也学过几年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重新做回简单的翩翩公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毕竟受了多年女儿家的教育,乍一见到如此多文弱娇羞的公子哥,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我苦笑,世风如此,我这样的男子,到底算什么呢,还会有女子愿意娶么?

  去了几次帝都的社交场合,最后也只得秋意一个好友。

  秋家公子,虽然性子仍脱不了男子的娇蛮,但好在性子直率磊落,从不藏匿什么。

  男子总是习惯性的想多,为了丁点小事争执吵闹,又兼勾心斗角,我实在觉得疲累。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为了一只钗环又或者某个女子的多觑一眼而争执许久,确实……

  然而,秋意家中管束比我要多得多。

  母亲已经不再让父亲监督我练剑,因为她知道,她的观念已经深入了我的骨髓,剑术即便不用她说,我也会自己练。

  无人的时候,我便喜欢去城外的凤仪亭,那里安静而且无人打搅。

  心绪不宁时,在那里练一支剑或是弹一曲琴都是很惬意的事。

  所谓心绪不宁,也无非就是母亲常常从西凉边境传来的讯息,母亲虽然是忠臣,也并非一味的愚忠,她传来的消息除了前线西凉作战方略应对之术,还有些朝中之事混杂其中。

  虽我并不敢兴趣,但母亲嘱托之事我总不想违逆。

  这其实是件很矛盾的事情,我仍然不喜欢我的母亲,却开始对她的命令心悦臣服起来。

  回到凤仪亭,我起初真的只是想寻一处僻静之所,倒没想过在哪里遇上什么人,能遇上宁岚也只能说机缘巧合。

  宁岚是什么人,其实第一次见我就已经隐隐有些猜测,那时我正在练剑,刚刚做了起手式挽起剑花,就听见她的掌声骤起,她说我的剑好,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看着我,并没有平常女儿家看见男子时略有羞赧的模样又或者是目光猥琐的模样,她的视线从头至尾坦坦荡荡,没有丁点遮掩。

  可是,也许是天生的直觉,尽管她做事磊落坦荡,性格爽朗,却总透出些许让我看不透的东西。

  她是女子中的异类,却不是我所欣赏的异类。

  我不喜欢太过复杂的事情,一直如此。

  但或许是太寂寞,宁岚的刻意接近我没有拒绝、

  后来想想,那时的没有拒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并没有倾心之人,便也无所谓了。

  即便如我也未能免俗,我曾想过,若我喜欢,会是什么样的女子,母亲那样的还是如其他男子那般倾慕于世家小姐,但我真的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景笙这样的女子。

  初见,她显得迂腐而文弱,甚至容貌较女子来说也过于清秀。

  但是,只下一次见面,我就发现,她有一双极为剔透明澈的 

眸子,不笑间亦带三分笑意,显得温婉,她用这双眸子不动声色的窥探这个世界,自己却像是抽身世外的局外人。

  她在藏拙。

  其实这并不意外,晋王给自己的爱子挑选的妻主,总不能真的是草包一个。

  只是……莫名的,我感到好奇。

  不论是她在赏花会上那仍有保留却极其清逸的字迹,还是一品楼上随风作响的一行黑字。

  她的作为,即便藏拙也从没做过伪装。

  也因此,我在看见她被戴家小姐责难时,会忍不住出手相助。

  携手奔跑的距离不算短,却又像是一瞬。

  我带她去了凤仪亭,宁岚作陪,我弹琴,她吹笛,那笛吹得极好,我至今难忘。

  此后,三个人的组合就像是渐渐成形。

  练剑看书之余,和她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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