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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这个做什么?”
“查探敌情啊。”
还真当她是什么敌手啊。
王印夏摇头,说:“我打算留在原校。暑假我想找个打工,或者去帮忙我妈。怡萍找我去日本自助旅行,不过我还没想好。”
“那个邱怡萍,你跟她好像挺好的。”
“我跟怡萍从高中就认识了,不好也得好。”顿一下,反问:“你呢?打算做什么?”
“大概会到美国念吧。暑假会先跟我爸妈去欧洲一趟。”
“听起来挺不错的。”口气也有点羡慕,并不掩饰。
李芝琳小小诧讶。王印夏说自己不清高,她的确没有表现得很清一局,甚至不掩饰她的羡慕。
有攀龙附凤,想飞上枝头的女孩;有表示清高,不特别追求富贵的女孩;王印夏倒很老实,会羡慕的,她就羡慕;不要的,她就不要。李芝琳看了看她,不知道王印夏该归哪类,算什么。
“你真的打算暑假去帮忙你妈?”李芝琳问。
“大概吧。不过,看情况。如果我妈不需要我帮忙,我又找到打工,或者有其它计画,那就不一定。”
“王印夏,你老实说,你母亲的工作那样,你心里不会有疙瘩吗?”毕竟,没人喜欢当佣人,被人差来遣去。
“还好,也只是工作,一旦辞职了,就两不相干。”王印夏想了想才说。“当然,一开始我也不是这么想得开。有几年,心里也不平衡得很。想想,要是照汉唐宋明封建制度那一套——家奴生的子女一出生就是主人家的财产,就注定也是奴仆一个;男的代代为长工,女的就世世成奴婢,要娶要嫁也只能捡府中的长工婢女凑和过一辈子,还要看主人家高不高兴、答不答应,那我真会呕死。还好,这是个自由的时代,没有一买身契那回事。”
讲到这里,王印夏不禁庆幸起来。
要是照那一套,那她王印夏岂不是永远得在季家为奴,世世不得超生?!
李芝琳轻笑出来。“要是照那一套,那我是某府的千金,你是奴婢,你就得叫我一声小姐,伺候我穿衣梳洗打扮了。”
王印夏白白她。
“难怪世世代代总有人造反革命起义。”
李芝琳忍不住要笑。“我敢保证,你一定会是谋反分子之一。”
“难说。搞不好我是依顺权贵,谋求荣华富贵的那一个。”王印夏耸肩。
“也许。”李芝琳又笑起来。看看时间,说:“快中午了,一起吃饭吧?”
也没什么不可。
王印夏没多想,点了点头。
第五章
“真是的,真该吃过饭才过来的。一下了车,王印夏提提背袋,一手抚着肚子,对自己抱怨一声。
从公车站还得走上十多分钟才能到季家。这里的住户本来就不多,除了她这种小老百姓,没有人在搭公车。这里住的泰半是有钱人,要不自己开车,要不就是司机开车。
天都暗了,她肚子又饿,还得走上十多分钟的路,感觉就更饿。
真是!竟忘了先吃过饭再过来。真真一疏忽铸成大错,一健忘成千古恨。
后头有灯光照射过来。她回头看了看,退到路旁让出路来。
这条路到一半开始就是属于季家的土地,往前直通到季家。所以,进来的车子若不是季家老板夫妇,就是季安东兄弟或季家客人。
她等着,让车子过去。
车灯打到她的脸,很不舒服;她举手挡住那光线。
车子缓缓滑过去,在她前面不远停了下来。
她觉得奇怪。驾驶座车窗打开,喔,是季安东。
“上来吧。”他手掌往内一摆,一种吩咐的手势。
王印夏迟疑一 下。她跟季安东几乎称不上有过什么交流,即使过去住在季家那几年,也不曾如此近距离的对着他,他这么亲切有善心,还真教她不习惯。
“怎么了?”季安东在暗影里的脸庞朝她一扬。
王印夏吸口气,弯身坐了进去。
“谢谢。”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坐这种昂贵的轿车。
季安东瞥她一眼。
“来找王婶?”
“嗯。”王印夏再吸口气,坐直身子。“上次真的麻烦你了,谢谢。”没说她为什么这时间跑来。
有本报告要用到的参考书她急着要,却到处找不到,她怀疑是不是也误放在她母亲那里了,想到上回的情况,干脆自己跑一趟。
“不客气。”季安东没望她,看着前方。
王印夏也望着前方,不再说话。
她母亲在季家帮佣,她们母女吃住都靠这份工,季安东也算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她跟他的关系没有熟到可以像跟寻常朋友那样聊天。
纪安东却忽然说:“彦民有打电话给你吧?”
“啊?”王印夏茫茫的,完全在状况外。
李芝琳说的没错,王印夏的住址电话不是国家机密,有心人很容易就查得到,马彦民很快就查到。
他打了三两次电话找过王印夏,但都很不巧,王印夏都不在。她甚至不知道马彦民曾经打过电话找她。她那阳春电话没有答录机,没有语音信箱,甚至连来电显示都没有。
“马彦民。你在芝琳生日会上见过的。”
王印夏摇头。
“没有。”对于那晚,其实早快忘光,只剩下模糊的印象。
季安东有些意外。以马彦民的行动力,怎么可能?
车子开得不快。但十多分钟的路程,开车费时并不太久。二十秒过去,差不多可以看到季家大门了。
季安东忽然转头,说:“你那个朋友,她叫什么名字?”
王印夏警觉地坐正,背靠着座背,挺得直直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连“请”字都忘记说了。
“你不觉得你那个朋友的话有些意思?”季安东语调平平,口气淡淡。
王印夏闭闭眼,脸颊烧起来,耳朵有点烫。那天她们说的那些话,季安东到底还是听到了。
只是,她对他的说话方式有些反感。有什么有意思的?
她抿抿嘴,不吭声。
季安东停下车子,就停在路中间,转向王印夏。车头的灯光回映一些进暗影笼罩的车厢,锐利的双眸散着冷光。
“她说的有句话是对的,但只对了一半。”目光盯着她。
王印夏皱眉的瞪着季安东,看进那黑黝的瞳孔里头、看见她和邱怡萍胡言乱语那一幕、看见她自己长篇大论、还有邱怡萍的不以为然……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口气沉下来,忘了文明的礼节。
季安东一脸无事的平静,说:“的确是有那个可能,女人的确可以凭借青春美貌飞上枝头变凤凰。不过,那只是基本条件,重点还在于蜕变的过程。”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懂吗?没关系,反正也不是太多人符合那样的条件。”
马彦民说的“改造栽培”谈何容易;而且,又有多少男人风花雪月到那般程度?
王印夏突然控制不住,冷冷讽刺说:“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莫名其妙的说些让人一头雾水的话。”
“我以为你很清楚。你怎么说的?主子不爱灰姑娘”季安东态度闲闲的,不关痛痒的口气令人痛恨。“王子不是不会爱灰姑娘,而是灰姑娘有没有条件让王子爱。”
有没有条件提升到王子的“界面”。
“有条件的灰姑娘就不再叫灰姑娘。”王印夏轻哼一声。“所谓的灰姑娘,就是除了一头灰外,什么都没有,没家世没背景没才学的女孩。王子怎么可能会爱灰姑娘呢!美丽要靠粉雕衣妆。再怎么青春貌美的女孩,如果成天一身粗布,整日做粗活,很快就变得粗鄙起来。在灰姑娘还是脏兮兮的灰姑娘时,王子根本连她是什么屁都不晓得!”忍不住说了句粗话,又哼一声,接着说:
“还不是要等到灰姑娘得到仙女或管他魔女也好的帮助,变成晶亮亮美丽动人的公主似的仙人,乘着南瓜变成的大马车,浩浩荡荡的出现在王子面前,王子这才对她一见钟情的。”
但这一点更要不得,让普天下之平凡的女孩,老在不切实际的妄想仙女魔女会下凡来帮助她们。
“也就是说,”她挑衅的凑到季安东眼皮下。“王子看上的,实质上还是身分地位还有门户与他相匹配的公主。”
季安东动也没动,连眼皮都没眨一 下。
“童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从不看童话。”王印夏带讽的对他甜甜的笑一下,然后退开身子,乖戾的嗤一声。“拜托!神仙和魔鬼如果都那么闲,闲到可以没事就随便跑到人间帮人把南瓜变成马车,那些观音妈祖还有什么三太子二郎神的,香火就不会那么盛,生意就不会那么昌隆了。”
看!她是那么的理智、那么的清醒,所以早早在马桶上顿悟。
“那些教人什么王子会看上灰姑娘、麻雀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童话,根本毫无建树,只会荼毒少女心,祸害遗千年。”蹙眉又皱额。“好比你,像你们这些富家子弟、现代王子的,会看上只有一副好身躯的灰姑娘吗?”
季安束眼珠窄起来。
“我将来的对象……”说得很慢。“不只是我,安森也一样,一定要和我们季家门当户对,个人条件也不太差。我对麻雀变凤凰那种故事不大有兴趣,也没耐心去找什么灰姑娘的。”口气好像在谈论一桩合约一样。
王印夏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
“不过,”季安东瞄瞄王印夏,附了个但书。“虽然我对什么麻雀变凤凰那种无聊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我倒是被你吸引了。”尤其知道马彦民对她也有兴趣后,那兴趣就变得更浓厚。
啊?!
季安东这么当面直接,王印夏反应不过来,呆愣的瞪着他。
“虽然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你在季家的时候一直很注意我吧?奇怪,我居然没留意过你。”那口气理所当然的,信心过度又自以为是。
但不幸的,他说的都没有错,王印夏反驳不了,被窥透心思又被暴露了似,有点恼羞成怒,立刻别开头。
“我不是那种风花雪月、一腔浪漫心思的男人,但彦民说的改造栽培确实很有意思。我很心动。我们就来试试看吧。”
“试什么?”王印夏又皱眉。季安东这一堆自说自话,简直莫名其妙,她没有一句听得懂。尤其是最后那些,更是没头没脑。
“我在说我被你吸引,对你有意思。”季安东伸出手扳住她,一用力,将她扳向他,逼迫到车门边,双手环围,两边包围着,提防她窜逃。
大概时间地点不对,气氛不对,心情也不对,王印夏的表情像在听笑话,根本没认真,要笑不笑的。
“我应该受宠若惊吗?”
“我没那个意思。”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指指季安东围困住她的双臂。“你对我有意思,我就该认了,乖乖陪你玩玩,等你玩够了,再随便赏我一笔钱什么的,打发我走人,是不是?”
也不动气,嘴角撇得很讽刺。
季安东反倒较量,放开手说:“我倒还没想那么多。倒是你,想象力挺丰富的。”
“这哪需要想象,一般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这倒也是。纪安东不作声。一般有点家底的男人,与年轻漂亮的女伴多半是这种模式。
“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童话,几乎没有发生过。
“你不想当灰姑娘?”
早几年是很想,但现在
“当灰姑娘有什么好?”
“又有什么不好?”他反问。
季安东居然会这么问,王印夏忍不住了,摇头说:
“季先生,我知道你是个精英,但也请你别侮辱我的智商好吗?就连变成青蛙的王子,都还挑剔得很,连接个吻的对象,都要挑高贵的公主。你说,王子会爱灰姑娘吗?”嗤较量一 下。“再说,我有比别人年轻、比别人漂亮吗?凭什么当得起王子殿下的错爱?哎哎,我知道季家家大业大,又富又贵,但我没兴趣当什么灰姑娘,充当你们无聊生活的调剂品。”
最后一句话绝对是肺腑之言。她想她母亲赚人家的钱,多少得表示一点礼貌,心中想的话也乖乖藏着,这时却没忍住,大便一样泻了出来。
季安东抬着头,眉毛挑了几次,像有些讶异。他的眉浓,直锐像剑,眼尽鳖沉而明,眼神冷锐而酷;五官显得有棱有角,可以说他英俊,但不俊美。“俊美”是带柔性的,但季安东十分的男性,没有那种柔软的气宇。
说实在,他不像商人。
从商的人,尤其是酒肉应酬文化盛行的东方生意人,多半脑满肠肥,不重身形保养。但季安东——季安森也一 样,精锐得倒像从事运动的人。
季安东静看她一会,像在咀嚼她说的那些话。
他承认,在李芝琳生日宴那一晚他看到的王印夏,简直是惊艳。那个印象作用力不小,闭上眼睛,他还可以想出那晚她模样装扮的细节。
但光是年轻、漂亮,那是不够的,跟她一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多得像海滩沙。
是的,她聪明、思虑敏捷,也够大胆,不怕得罪他。
但那绝对不是吸引男人的特点;而且,她母亲佣雇在季家,她是佣人的女儿,和他的关系不平衡。
但……
他仔细盯着王印夏,看得很专注。他看她似笑非笑微勾的唇角,浓密的睫毛一 眨,然后不够细致的、浓直的眉皱了起来,然后还是皱眉,突地,脸儿恼红起来——
“我不是怪兽,你不必看得那么仔细。”整个人逼到他面前,连讽带刺。“谢谢你的好意,反正已经差不多到了,我自己走进去就可以了。”
说完身子一转,自己打开车门出去,却由于太过急躁—脚步还没踏实站稳就急着离开车子站出去,天又暗,不知踩着什么,狠狠拐了一 下,整个人朝前扑栽了下去。
根本来不及惊呼,就那样狠狠栽到地上,手肘、膝盖、鼻子全都撞到地面,脸上还沾上一些石屑。
她痛得歪嘴,担心鼻子是不是撞歪了。
季安东连忙下车,走过去扶她起来。
“你还好吧?过来——把头抬起来……”他蹲下去,不由分说将她拉过去,小心地帮她拂掉脸上石屑。
王印夏不想领情。但她才一动,就被季安东抓得紧紧的。
王印夏僵硬的抬起脸。他仔细检查她的脸,一边说:
“我身上没瘟疫,你不用躲得那么远。”伸出手指拂拂她的脸庞。“还好,没受什么伤。不过,我还是送你上医院吧。”
“不用了。”王印夏不领情。“我自己消毒擦个药就可以。”挣动一下,想挣开季安东的手。
“你——”
“大哥?”季安东想说什么,身后冷不防照来刺眼的灯光。
王印夏本能的抬手挡住刺眼的灯光。
那声音……季安森回来了。
“怎么了?”一阵车门声响,季安森已走到他们跟前。
凉森的目光盯着他们有点暧昧的姿态——只见王印夏半蹲坐在地上,季安东则蹲在她身前,原搁在她脸庞的手滑到她肩上。
那凉森的目光让王印夏敏感起来。她一言不发,默默站了起来。
季安东跟着站起来,这才回答季安森说:“没什么,印夏不小心跌倒。”
季安森仍怀疑的望王印夏一眼,但没说什么。
“没事就赶快上车吧,你的车把路都堵了。”
季安东点个头,转向王印夏。
“上来吧。”
王印夏不想再节外生枝,顺从的上了车。
季安东缓缓开了进去,季安森的朋驰跑车跟在后面,“呼地一刷了进去,姿态有些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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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厨房,看到马彦民和王印夏面对面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在笑,好像聊得挺开心,季安东冷锐的剑眉斜挑起来。
“安东!”马彦民立刻出声叫他。
其实厨房里也不止他们两个人,老陈和老许老婆也都在。
“大少爷。”老陈和老许太太连忙喊人。
“季先生。”王印夏也礼貌的招呼。
“你来得正好,我跟印夏刚聊了一会。”
印夏?都熟到叫名字了?
“哦?都聊些什么?你这个大律师忙得都没时间睡觉了,居然有那种时间陪人聊天,应该是很有趣才对。”
听起来像玩笑,但季安东脸上看不出任何玩笑的意味,像在谈生意订合约那么严肃正经。
马彦民哪听不出弦外之音,挑挑眉,冲季安东一笑。
他是来找季安东的,却没想会在季家遇到王印夏,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一跟跟到了厨房。
王印夏原无意和马彦民多打交道,但他亲切主动,态度圆熟随和,容易相处,又不会给人傲慢的感觉,所以他说一句,她礼貌的回一句,就那么聊了起来。
“马先生,季先生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王印夏立刻站起来。
不知道季安东会不会以为她在打什么主意——勾引马彦民,或飞上枝头变凤凰什么的。
“没关系,你也一起吧。”
“不了,你跟季先生应该有重要的事要谈,我不打扰了。而且,我还有事。”
“那么下次再聊。”马彦民也不躁进。“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当着季安东的面,给了王印夏他私人的行动电话号码,又笑着说:“当然,没事也可以找我。”
季安东斜了斜眉,朝马彦民望去,没说什么。
“谢谢。”王印夏迟疑一 下,还是接了过去。
她朝老陈他们方向的空气点一下头,转身走出厨房。
老陈和老许太太互相望了一眼。
老许太太说:“马少爷,大少爷,厨房油烟地方,不好谈事情,要不要到客厅,我端茶过去?”
“是啊。”老陈附和。
“不用了,你们忙你们的吧。”季安东盯着马彦民。
老陈和老许太太又互相望了一 眼,识趣的走开。
“你当真的吗?彦民。”季安东冷锐的眼不放松。
马彦民耸个肩。“若你指的是娶她,那还言之过早;若你问的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