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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飘来杏花香-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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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更半夜的,谁啊?”

  “还能有谁?”

  是苏东朝的声音,苏毛朝听出来了。

  “是你,这么晚,是不是蛋痒痒了?”

  “扯啥*蛋?找你有事。”

  “什么事情,明天办吧。”

  “当说当办,不过夜,这是支书的工作作风,你咋给忘了!拿两个塑料口袋,跟我去场屋。”

  场屋是苏毛朝的“命根”,平时都是用两把大锁锁住,夜里还要亲自值班,怕出现任何一点闪失。要不是媳妇有“要求”,他是不会离开场屋半步的。其实只是托辞而已,都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哎,死娘们!

  北汪塘的芦苇地,新踩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小路东边的沼泽地,裂开了一道道可以伸进手指的缝隙。几棵割剩下的干芦苇在风中瑟瑟抖动,拉着吓人的口哨,发出了“忽忽”的响声。地上散落的干叶子也被风吹得东躲西藏。西边的深水塘里几乎干涸,可以忽略不计的水面,在沧桑中陪伴着两三根东倒西歪的藕茎。

  苏东朝和苏毛朝匆匆来到了北场。一长溜儿的场屋整齐地向南张望着,几座扯得七零八落没有任何规则可言的草垛,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干得皱裂的场面,像所有男人的蛋皮一样,被偷草人踩得稀里哗啦。两只夜间觅食的黄鼠狼和一小群老鼠,迅雷不及掩耳,从一个草垛失魂落魄般地匆匆躲进了另一个草垛。

  苏毛朝打开场屋子门上那把滴进豆油的大锁,两人便很费劲地推开了两扇没有油漆的柳木门,随着吱吱嘎嘎的一阵刺耳的响声,久违的粮食香味扑面而来。苏毛朝喜欢闻这种味道,踏踏实实的感觉。苏毛朝划了一根火柴,小心翼翼地点亮了南墙上挂着的那盏有些年头的被熏得油黑油黑的旧马灯。他攥紧用木条代替断了铁丝的马灯提手,仔细查看了屋里的那几座粮囤。粮囤没有一丝翻动的痕迹,他看得出来。一颗滴溜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就这些玉米,我估摸着,也就一百二十多斤吧!几个五保户的口粮,你想私分吗?”

  “谁敢私分?公家的就是公家的,来不得半点马虎。”

  “哦,那拿口袋做什么呢?”

  “不要问那么多,这是一个政治问题,问多了不好。我请示了支书,先借用二十斤,装在两个袋子里,我写借条。”

  苏毛朝不便多问,闷头装了起来。苏东朝捧起两把玉米,放在鼻孔上闻了闻,香喷喷的。

  “这些粮食一定要严加看管,夜里不在这住不行,九队粮食被盗的教训一定要吸取。这是件大事,不能有丝毫大意。你家那个娘们,少去碰,一点也不会少。这边要是出了问题,不好交代。”

  斜躺在缎子被窝里的刘成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两眼睁得老圆老圆的,瞅着几乎没有亮丝的窗外。刚才一阵蹑手蹑脚的声音,使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右眼皮老是跳,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莫非?她不敢再往下想,坐了起来,披上她那件兰花夹袄,点上了煤油灯,继续缝儿子的那只布鞋。儿子渐渐长大了,天也要暖和了,南跑北拉的,穿双布鞋耍快,不能让儿子受屈,这是她的原则。狗日的死鬼,没过两天好日子就走了,把俺孤儿寡母的扔在这里,不声不响地走了,狗日的!到底什么命,老天爷,你咋这么狠心,刚出嫁就让俺守寡,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刘成花小声地啜泣着,心里不住地咒骂。她只能咒骂命运对她的如此不公,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咒骂着,她决不敢说出去,只能打碎自己两颗不大不小的漂亮门牙往肚子里咽。她更不敢迈出坚强的那一步,虽然封建礼教已经过十多年无数次运动的清洗,但残渣余孽还未从根本上退出刘成花丰美的体魄和简单的心灵。

  不知不觉,几颗滚烫的泪珠从她的一双杏眼中滚了出来。她不想擦,任凭泪水滴到了鞋帮上。

  刘成花是山东人,模样很俊,是村里公认的漂亮娘们。刚嫁过来时,村里的小伙子们都嫉妒得要死!未曾想,不争气的男人没种几天地就抛荒了,撒手而去。这可乐坏了那些单身小伙,有事没事都爱往她这里跑,趁她不注意,扭一把、掐一把,自鸣得意。她不是那样的人,不想做对不起自己男人的龌龊事。可毕竟结了婚、吃了腥,每每欲望来的时候,几乎都把她折磨得要死。

  哎!狗日的!她一针一线地缝,眼泪一滴一滴地掉。

  两岁多一点的儿子开始哭闹,这是小家伙的习惯,只要她翻身,小家伙就会没完没了地哭闹,总也哄不好。她只好把鞋帮放好,吹灭结了灯花的煤油灯,重新钻进了被窝,搂着儿子想进入梦乡。

  右眼皮继续跳,而且越来越猛烈!是不是要出事?会有什么事情出呢?不会吧,一定不会的!她想着就进入了梦乡:遍体鳞伤的死鬼丈夫跪在她和儿子的面前,请她务必照看好他的儿子,她搀扶起丈夫,两人抱头痛哭。突然,一个拿着大叉的红脸莽汉朝她的儿子刺来,丈夫一个趔趄栽到在地,不省人事,她却以瘦弱之躯挡在了儿子的面前,胸口被戳了几个大洞,鲜血直流。

  “谁?你想干什么?”她从梦中惊醒。

  战战兢兢之中,她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她恐惧这样的敲门声,虽然这几个月不曾有过,可她仍害怕得要命,每夜都做噩梦。是有人敲门!她惊叫。

  “谁,是人是鬼?”

  “是我,您表婶。”浑浑噩噩中,她听出了苏东朝的声音。

  苏东朝和她男人是亲奶表兄弟,多次劝她跟苏大朝好,被她连连拒绝。这次,是不是又来当说客的呢?她不是不想嫁人,也不敢得罪苏大朝,只是她的死鬼男人还没过三年,她要为他守孝。她曾经发过誓,下辈子坚决不再托生成女人,哪怕当一条狗,给人看门守院,也不能再做女人。苏东朝每次到她家都是老老实实的,这次不会吧?深更半夜,她怕闹出丑闻,对不起死鬼不说,也对不起自己。她丢不起这个人,但她还是下床给他开了门。

  “大哥,这么晚了,有事吗?”

  他来到了里屋,把东西放在了床头,瞅了瞅那只鞋帮,又退到了门旁,感叹起来。

  “一个女人,多不容易,带着孩子!上次给你提亲,让你嫁出去,多好的事情,你一百个不同意。到哪里找这么合适的人家,自己不能亏待自己啊!表弟已经死了快二年了,当哥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这份活罪!”

  “快别说了,孩他大爷,那个死鬼。哎,不说了,大哥,有什么事吗?”

  她端着煤油灯,拿起鞋帮,跟着他来到了门旁,心里七上八下的,真怕他有什么不轨行为。一肩挑着两家,他不想乘人之危,也不敢乘人之危。

  “我也不瞒你,这两袋玉米,二十斤,够你娘俩吃一阵子的了,支书给你的。他还惦记着你,怕你娘俩受罪,毕竟是支书,觉悟高,关心你,人家又不能给你来硬的,这不是他的作风。事情反正就这样了,不嫁就不嫁,隔三差五地去一下,总行吧。家里不方便,就去大队部,他经常在那值班。我看他也怪可怜的,整天念叨你,说你长得俊,看上你了,自己又不好意思亲口给你说。”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没有别的事,我要睡觉了,孩子还在哭闹。”她晃了晃手里的鞋帮,准备送客。

  “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的事不让你管,咱们就算没这门子亲戚。”

  她返回里屋,提起那两只塑料袋,硬塞到了他的手里,随即关上了门。她哄了哄孩子,再也没有睡意。怎么办?怎么办?还有活路吗?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提着塑料袋,在门外站了一会,又把那两袋玉米放在了她家的磨盘上。

  临走时,他朝屋里吼了一嗓子。

  “给你一天时间,好好想想吧,大队正准备斗私批修呢!”

  “斗私批修?”这句话像一颗炸弹,震得她脑袋发麻。“死鬼”男人就是从家里收购了一筐鸡蛋,拿到淮海市卖,被公社扣上了“走资派”的帽子,游街示众后,又被打成了重伤。她成了“走资派”的媳妇,几次都是苏东朝好说歹说,给她讲情,求苏大朝看带着吃奶的孩子的份上别批斗她。这就是是亲三分向的道理。这一点,她发自内心地感激他。这次,是批斗她还是以此要挟她呢?她害怕到了极点,战战兢兢,心乱如麻,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一直熬到了天亮。

  早上,起来时,她看到了那两只黑塑料袋,什么也没想,就领着孩子,提着塑料袋,去了苏东朝的家。他还在睡觉,媳妇王贵寒起得早,正在小锅屋里做饭。未打蜡的风箱发出哧哧…啦…哧哧…啦的声音,锅底的柴草费劲地有气无力地燃烧着,黄黄的火苗时有时无,满屋的烟气熏得人睁不开眼。锅屋的墙壁渍得冒出了黑油,一绺一拉地闪着黑光。屋顶也被熏黑,几根起了黑毛、快要掉下来的芦苇,象征性地晃着难看的身躯。

  “妹子,起这么早?提的什么?”

  她把袋子放在了锅台的旁边,红肿的两眼冒出了泉水。她的抽泣声惊动了苏东朝,他端着裤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好心当驴肝肺,让你嫂子给你洗洗脑子吧!”

  “什么事啊,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

  王贵寒把自己屁股下的小板凳腾出来,让她坐下慢慢说。她没有推辞,坐在那个铺着草垫子的小板凳上,任凭眼泪簌簌地掉在眼前的柴窝里。王贵寒拉着她细皮嫩肉的小手,长叹了一声。她瞅着黑黑的风箱,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王贵寒的好言相劝。

  “谁让咱是女人呢!妹子,不是我说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眼一闭,腿一伸,就过去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那个驴脾气上来,真的把你法办,那怎么得了啊!还有,你这个孩子,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你死鬼男人想啊!他就留下这一根血脉,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怎么办?”

  屋前那只正在腿毛的老母鸡,东一头西一脑,咯咯咯地叫唤着。锅里的热气随即在高粱杆做成的锅盖的四周窜了起来。王贵寒用饭勺把费劲地支起了锅盖,烟雾便漫满了整个屋子,终于煮好了几块要腐烂掉的红山芋。王贵寒让她进了堂屋,那只母鸡一头钻进了锅屋,跳上了那堆烂柴禾。他拾起板凳上那条布料武装带,往瘦小的腰际勒了两圈,总算扣上了眼儿。

  “死心眼子。人家惦记你,上哪去找这样的好事,以后有你吃香喝辣的。”

  “这就是命,谁让人家是支书?谁让咱是平头老百姓?别说大笔一挥,就是嘴角动一动,也吃不了兜着走啊!”

  她嘴角动了一下,深吸了一口凉气,想说点什么,还是咽了回去,想听听他还有何高论。他卷了一支烟,吸了两口,咳嗽了几声,吐出了几口带着血丝的黑痰,总算清好了拉着哨音的破嗓门。

  “咱这个家,就他表叔头脑还算活络,可谁知道,他竟然做了那样的事情。走资派,几辈子的事情,不得翻身,死了也就死了,恶名还要咱给背下去!咱要活命,是不是,要是和他一样,一命呜呼,一了百了,就省心了。咱们行吗?不行,上有老,下有小,都是咱的责任。妹啊,大哥想让你这样吗?不想啊,可有什么办法呢?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你就算帮了我的忙,帮了咱这一大家子的忙,还不行吗?”

  说完,他潸然泪下,随手拿起了一块毛巾,擦了擦那张快要崩溃的小四方脸,“娘啊”一声,便哽咽了半天。

  “年纪轻轻的就守寡,我和你嫂子都替你难过,认命吧。过了这个坎儿后,让你嫂子给你打理一家人,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东方不亮西方亮,总有好过的那一天。人呐,拗不过命,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真要是摊上那档子事,咱丢不起这个脸呐!”

  他把毛巾递给王贵寒,转过身去,哭丧着脸,抽搐了一阵子。

  “晚上你把孩子接过来,好好带着!你帮她把这两袋玉米送回去,青黄不接的,口粮也吃得差不多了,不能让她娘俩受屈。”

  她转脸望了望门口,两三个背着烂布条缝制的里面就两本书的书包的孩子,津津有味地嚼着没有削皮局部发黑的烂山芋头,你追我赶,竟然有说有笑。怎么还能笑出声来呢,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哥达,哥达”,下了蛋的母鸡欢快地叫着,通红的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俨然一位功勋卓著的老臣,等待主人有一次没一次的犒赏。要面子的王贵寒好不容易翻出了一小把满是泥土几乎都是泥土的大麦,朝外撒去。母鸡得意洋洋地钻进随风上飘的尘雾,撅着几乎没毛的大屁股,点头哈腰发疯似的亲吻着掉在地上的那几粒带着浓浓土气的大麦。突然,六七只鸡围了过来,连公带母,向那只母鸡发起了群攻。眼看母鸡招架不住,苏东朝便大吼一声,总算给母鸡解了围,但地上本来就寥寥无几的大麦,早被那只最漂亮的鸡毛可以制作毽子的长尾红公鸡渔翁得利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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