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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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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记得把乐扣还给我。”我说。 “拿走拿走。” “你不识好人心是吗?”

他换上一副诚恳的脸色:“我吃不了这些东西。太油腻。你箱子里有菠菜豆腐倒是可以给我。”

你妈才让你千里迢迢扛菠菜豆腐。 “你又装什么蒜呢?” “我胃溃疡犯了。”他说。

我太粗心了,他这样说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脸上的确一层病容, 眼角无力地下垂着。

“去医院了吗?” “我是爷们儿。”

“好,别去,熬着吧,胃溃疡之后不就是胃穿孔吗,爷们儿不怕。”

我做出一个笑嘻嘻的表情把饭盒装回箱子,转身就走。 他忙跑过来堵在门口:“你这是真生气了?” “别做梦了,你是死是活关我屁事。” “不是我不想去医院,胃病治(。电子书)不好,只能养着。” “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养?” 他笑嘻嘻地指着茶几上的一盒开了封的布洛芬——止疼药? 当年他抢了伦敦小贵族的女朋友,胳膊被打得肉都翻出来,据说他顺手拿起一瓶黑方浇上去消毒,把那帮英伦混混吓得目瞪口呆。 有多疼?我看着那盒布洛芬红了眼圈。

我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什么时候发工资?要不要我先替你交取暖费?”

“没有工资了。”他笑着,“我把工作辞了。” “啊?”我真的吓了一跳。 “纳税人也挺不容易的,我就别浪费他们的钱了。” “蛀虫不多你一个。”

“ 要走就走得干干 净净, 我都跟 我爸妈翻脸 了, 还要他们给的 工作——要是我真的有什么事儿可做也行,可是我跟部门经理谈了大半天, 他什么工作都不敢给我安排,因为这是我爸交代的。”他得意地说:“所以我说,去你妈的,我堂堂伦敦政经学院的全A生,年轻英俊,风流倜傥,就在你这儿养一辈子大爷?你们这么小的庙,还养不起我这么大的佛呢。”

我乐了:“你是准备去居委会领低保吗?”

“你瞧,养活自己有什么难的。”他打开电脑屏幕,给我看一个英文的word 文档。“不过我刚知道做翻译这么低薪,我记得小学的时候我妈做翻译也是这个价钱,可那是90年代初。”

能一样吗?如今是个人就懂英语。

堂堂伦敦政经学院的全A生,竟然做钱最少、最没有技术含量的翻译。他的毕业证一定在抽屉里哭死了。

~2~

第二天,陈言告诉我,他有了在病中照顾他的人。 一开始我没有往心里去。他回国后身边的女孩蜂围蝶闹,我随口问:

“谁呀?” “你认识,陈白露。” 我惊得直接从床上跳下来。

可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用发小儿之间惯用的嘲笑语气说:“这可不容易哪!不是谁都能约到她,你可以啊!”

“我也纳闷呢。她看上去像个冰山似的,我可是一点儿希望也没抱。” “是吗?那是鬼拉着你的手拨通她的电话的?” “我找了很多姑娘,本来以为一说就成,可是她们一听说我搬出来,卡和车都没了,谁也不肯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连小学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会不知道?这么明显的道理。”

“就是因为太明显了,所以我才不敢信呢,她们不会势利得这么明显吧?”

我哼了一声。 “那陈白露又为什么来呢?我真的是死马当活马医才给她打电话的,如果她也拒绝,我绝对立刻收拾行李滚回家跟我爸妈认错去。” 我这才想起正事,翻身起床,洗了把脸就跑到陈言家。

陈白露正坐在椅子上,脚边放着她的行李箱。白色的阳光从窗子里透进来,使她有了一层光彩照人的剪影。“别担心,我相信凭着聪明和努力,所有失去的东西都会回来。”她对陈言说。她的声音从未像现在这样悦耳。

陈言的眼睛里现出温柔的光彩,抬头看着她,好像看着一尊女神的塑像。

而我靠着冰冷的门板,看着她的精巧的表演,一言不发。 陈言接了个电话,他妈妈开车路过他的小区,要看他一眼。 陈言不让他妈妈上楼,说“这儿连您坐的地儿都没有”,披着外套就往外跑,好像生怕她上来似的。 他一走,我就对陈白露说:“你才不是这么想的。” “什么?”她似乎还沉浸在陈言刚才的眼神里,连嘴角的笑意都保持着刚才的模样。 “你才不信‘凭着聪明和努力,所有失去的东西都会回来’!”我朝她大喊。

她睁大眼睛,笑盈盈又无比诧异地看着我:“无论你信不信,我就是这么想的。” “别装了!别人不认得你,你烧成灰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巨大的嫉妒使我失去了理智,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刻薄过,我盯着她那张鼻梁高耸、唇线分明的脸冷笑,“你比谁不会广撒网多捕鱼。”

她微笑的嘴唇闭上了,恢复了她惯常的淡漠表情,她冷冷地看着我, 而她的淡定使我更加愤怒:“你不就是想回到你小时候的豪宅、跑车和高干家庭吗?你手机里符合条件的男生至少有一百个吧?你挑中谁不好, 为什么要挑中陈言?你这么风情万种!干吗要缠上他!”

“缠上他?”她轻快地说,“对啦,我就是要缠上他。”

我看着她淡漠的神情里带着嘲笑,一时有点儿慌。我分不清真假, 尤其分不清她的话。

“你敢。”我咬着牙说。 “你看我敢不敢。”她轻蔑地说。 我拎起背包就走,起得太急,撞在她的肩膀上。我是无意的,而她差点儿摔倒。 走到门口想起外套还在沙发上,折回来拿。一转头,看到她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嘴唇紧紧地抿着。她在努力压抑着情绪,可是声音依然是颤抖的:“如果在你眼里我真的是一个会耍心机、用阴谋借机上位的人, 我也没有你这个朋友。



“那么,再见。” 愤怒、委屈和失望,几股气在我的胸腔里冲撞,我根本忘了把外套穿上,直到零下七度的冷风吹透我单薄的T恤,我看到陈言的妈妈开着他的法拉利,两人在车里说着什么。 我大步朝小区门口走,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陈言没有看到我。

回到家,我连鞋子都没有脱,扑到床上放声大哭。 太委屈了!

太委屈了! 我脑子里只有这四个字,眼泪无声地浸透了怀里的枕头。

~3~

我和陈白露闹掰了。

大概半个月后我在学校的食堂遇到她,她埋头吃着一份煲仔饭,时不时吸一口可乐,像四周的几百个学生一样,而浮现在我眼前的依然是她挑衅地看着我的模样。

中午下课的时候,食堂里拥挤如集市,她旁边的位子上刚刚有人端着餐盘离开,但我没有过去,我铁了心永远不理她,别别扭扭地挨着一个书呆子油头男坐下。

没吃一半我就被熏跑了。正在食堂外面的报刊亭买酸奶时,陈白露迈着长腿噔噔地从我身后走过。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我。她没有理我。

又一次可能见到她的机会,是老首长的秘书叫我们去吃晚餐。那天我刚好有个讲座要听,虽然不重要,但我不想见到陈白露,就说学校里有事情,没有去。

后来杨宽告诉我,陈白露也没有去,害得他一个人听老首长絮絮叨叨革命往事足足两个钟头。

我有点儿得意,原来她也害怕见到我。

再后来我才知道那天陈言胃痛得从床上滚下来。她给陈言的父母打电话,但他们一个在三亚度假,一个在巴厘岛度假,问是不是要钱交房租,陈白露没说什么就挂掉了电话。

她把陈言弄到医院,经医生诊断是胃溃疡发展成了胃穿孔,布洛芬已经没有效果了,于是护士给他打了杜冷丁。

~4~

每年的开春都有一个大聚会。这是朋友们最闲、人也最齐的时候, 这四年来每逢天气暖和起来的第一个周末,我们都去梦会所狂欢,我平时不大喝酒,但那天一定喝到断片儿才行:一整年的美好时光在等着我们,而且朋友们相亲相爱,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人生吗?

可是如今我无比抑郁。我知道这一整年,我大概要一直在嫉妒和伤心里度过;因为我的两个好朋友,他们撇下我去相亲相爱了。

打扮得如同英王卫队的门童帮我拉开高大的木门,往日穿梭着各式美女的玻璃走廊空空荡荡,我的鞋跟敲击着地面,发出清晰的回响。走廊两侧的包房寂静无人,透过半透明的门望进去,里面是黢黑而模糊的一团。四年里每次年初聚会,我都觉得陌生,似乎这里不是我最熟悉的地方,而是一个奇怪的所在。

我想要混在人群里不被发觉,好避免撞见陈白露的尴尬,但我一推门,杨宽就大喊一声:“罚酒!”

十只香槟杯一字排开,半透明的泡沫翻滚着,那是对我迟到的惩罚, 我的目光越过正在倒酒的杨宽,停留在大厅另一头的陈白露身上,她背对着我看墙上的画,她连背影都容光焕发。

听到杨宽的叫喊声她回过头来,我要转身离开已经来不及了。我躲闪的神态反而落在她眼里,她隔着盛装的人群,抬着下巴朝我露出挑衅的微笑。

我一向软弱。 我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她一挑衅,我就举手投降。

我喝罚酒,大约喝了三五杯,剩下的杨宽代我喝了。我平时是有一点儿酒量的,那天因为心情不好,醉得很快。四下张望,到处人影憧憧。 我转身冲进洗手间,清净下来才知道自己已经醉得不能走直线,靠着洗手池也东倒西歪,于是坐在马桶盖上。我正发着愣,陈白露推门进来,盯着我看。

“出去。” 而她把门反锁上了。 我觉得,应该发火的人是我才对;但她满脸的怒气和不耐烦:“你又耍什么小姐脾气呢?” 我从来不会和人吵架,何况是牙尖嘴利的陈白露。我当时一面是真的委屈,一面是清楚不说狠话无法胜过她——可能也有喝了酒的缘故吧, 我直戳她的心窝子:“有的人愿意耍小姐脾气,还未必有资格呢。”

她脸色陡然一变,换上一副鄙薄的表情。 她说:“亏我这两年多把你当真心朋友,还以为你和外面那些人不一样,其实都是一双势利眼,将眼里的人都分个三六九等。” 我感到无比委屈,眼泪涌上来:“我什么时候眼睛里有三六九等?我交朋友不是凭人品?我对哪个比我强的人谄媚过,又因为家境疏远过谁? 你说出这种话,我也白认识你。我以为你比外面的人都强、都有见识, 现在看来也是一样的,你眼睛里先有了‘三六九等’,才觉得别人眼里有‘三六九等’呢!” 我看着她那刻薄的微笑,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你们既然恩爱得很,你就应该在家里陪他。别人我不知道,陈言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你别看他在国外读了多少年书,其实脑子里还是三从四德那一套。如果你还像以前一样喜欢交际 ——哼,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她笑:“那我更应该常来了。我们分手了,你不该高兴吗?” 我抓起洗手台上的一柄梳子扔过去:“出去!”她躲闪不及,梳子柄擦过她的额头,撞在她身后的门板上又飞出去。她脸上的笑还凝固着,额头破了拇指大的一块皮。我只想把什么摔出点儿声响,没想伤到她, 登时也愣了。

我站在她对面,看着她的脸色慢慢变红,又变得惨白,然后她脸上的轻薄和嘲笑都消失了,她咬着同样苍白的嘴唇看了我一会儿,说:“你别怨我抢走你喜欢的人——说得容易,不就是煮煮粥喂喂药吗,换了你, 你未必做得下来。”

“你别看不起人,我妈生病连护工都不用,都是我一个人照顾,我比护工还细心呢!”

“你妈吃没味道的病人餐,会逼着你一起吃吗?你妈会不顾你能不能休息好,整夜整夜地抱着你睡吗?你的发小儿你比我了解,谁知道他从哪儿学来的这唯我独尊的毛病,他吃没油没盐的白水煮面,我就得陪着 ——告诉你,等我闲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拆一座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老中医、老骗子、他妈的野和尚,住在北六环的破房子里。中国这么大,有的是无人区,你真心要隐居怎么不去神农架呢?装神弄鬼, 骗得一帮假名流当佛似的供着,有病没病都去把两脉,杨宽这浑蛋把这个人介绍给陈言,陈言也怪,让他去医院就跟跟他有仇似的,对这种下三烂倒特别迷信。那老骗子给他开了个方子,也没什么特别的,给我本《本草纲目》我也开得出来,但又嘱咐说一个星期不能见油盐。我当时就把方子扔回他脸上了,不吃油就算了,盐也不能吃,什么图财害命的伪科学,哪个山洞里修的野狐禅!”

我听着她一路油光水滑地骂下来,心里倒觉得好笑:“伪科学还是真科学我也不懂,他唯我独尊是他的事,你不愿意,他能强迫你?你自己要陪着受罪,就别抱怨。不过我也不明白,他现在穷得房租都要交不起了,又病成这样,你到底为了什么呢?” 她像是同情我似的笑了:“因为他在夜里会说梦话,抱着我叫‘爸爸妈妈’,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因为他说‘我要是不行了,我家里的一柜子红酒都给你,可惜我除了这些酒也没别的好东西’,我觉得他挺有情有义的;因为他打杜冷丁的那天,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拉着我的手说,‘我以前觉得眼前的快活最重要,长寿倒没什么,我觉得挺遗憾的,好不容易才遇上你。’”

嫉妒和伤心扭成一团,我心乱如麻,话一说出口就哭了出来:“他真这么说?”

陈白露点头笑了笑,可是眼圈也红了:“我劝他,‘从来没听说过胃穿孔能死人的,一点儿小病也值得交代后事,也许我先死呢!’”

我放声大哭。那几乎是我二十年来最伤心的一刻。如果说之前我还在气她掐尖好强、抢走我喜欢的人,那么现在则是纯粹的难过了:我知道并不存在所谓的“抢走”,她爱他,他爱她,就是这么简单,至于我,我从来就没有入镜过,连被抢镜的机会都没有。

我哭得泪眼滂沱,陈白露有点儿慌了,靠过来要拉我的手,我甩开她:“你走吧。”

“你不气了?” 我摇头:“我从来就没有生气过。” “我脑门上可缺了一块皮呢。” “你说的,小姐脾气——你多包涵吧!” 她愣了一下,笑着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我叹口气:“你出去吧,我洗把脸。”

她走后,我一把一把地往脸上泼着凉水,水柱顺着脖子滑进内衣里, 滑到肚子上,把浅色的衣襟浸出一圈一圈的痕迹。有一瞬间我突然想, 是不是欲望越强烈的人,越容易被老天眷顾呢?民间的说法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像陈白露这样什么都想抓在手里的人,就算偶有失手也比别人得到的多;我这样无欲无求的人,唯一想要的就是陈言,一旦失手, 就两手空空。

我心灰意冷。 这时接到英总的电话。我年前宣传的片子票房很喜人,今天是庆功宴。我一是觉得自己只是实习生,况且做完这一单就离开了公司,二是不愿意错过今天的聚会,于是找了个借口推辞掉了。我接起电话来,尽量不带出哭过的痕迹。

英总问:“下学期如果没有课的话,还有意来公司吗?” “不了,英总。” “你是有别的计划吗?待遇你可以提,我不会比别的公司给你的少。” 我那时正灰着心,就算一箱金子摆在面前,也未必有兴趣多看一眼。

我哪有心思跟英总提什么待遇?况且能有多少,八千?一万?不够这一夜的酒钱。

“不了,英总。” 英总是著名的百折不挠性格。“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待遇,福利,工作范围。” 我只好编谎话:“我要回广州。”

“哦——”她似乎很遗憾,“也对,免得父母挂念。”

我彬彬有礼地挂了电话,镜子里的我头发蓬乱,刘海被水和虚汗黏在脸上,眼神怎么也不能聚焦 ——天哪,我是一个活生生的醉鬼,和午夜两点以后在工体北门外又哭又笑的傻妞没有区别的醉鬼,而伤了我的心的,正是我最亲近的两个人。

我撑着冰凉的大理石洗手池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聚会快结束了, 我要撑到最后。为了不让路雯珊之类的女生嚼舌头,我还得跟陈白露友好地聊上几句。我这么想着走出洗手间,一眼看到陈言握着陈白露的手说着什么,他们坐在大厅正中央的沙发上,周围站满了一脸羡慕的人。

真是一刻也离不开。酒会不过开始了一个小时,他病得多厉害也要跟来。

陈言很憔悴,大病未愈的样子,但眼睛是精神的,是我最熟悉的、 乌黑的、孩子一样天真的瞳仁。他温柔地注视着陈白露,没有发现对面的我。我身侧有细细的音乐声传来。

今天没有请乐团,请的是一个戏曲学院的女孩,唱昆腔。 女孩明眸皓齿,白旗袍上镶着三道黑色滚边,口齿清亮。其实无人听她唱,但她眉心紧蹙,眼波流转,像是唱给自己听。我听了一会儿, 她唱的是:

“早是这光阴速,更那堪岁月紧。现如今章台怕到春光尽。则这霸陵又早秋霜近,直教楚腰傲杀东风困。有一朝花褪彩云飞,那裏取四时柳色黄金嫩。”

我匆匆离开,没有等到聚会结束。经过大壁镜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脸色苍白。长长的走廊里烛台高举,缠着金色丝线的红烛看起来很喜庆。 十步一扇木门,中间镶着整片的水晶,推动的时候沉重无声。推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掀起的微风把红烛扑灭了,烛心蹦跳着冒了两束黑烟, 闻起来像是悲哀的味道。

门童已经替我拉开大门。走出去,外面夜色正沉。

2010年的醉生梦死开始了,谁也不知道这一年会发生什么。

~5~

那天之后的第一个周末,我们一起去陈白露和陈言家暖房,现在它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家了。

陈白露在厨房煲汤,我推门看她。厨房很小,两个人在里面,几乎没有转身的地方;饶是这样狭小,窗前还支着一只小木桌,我指着它问: “你们平时在这里吃饭?”

“不,在客厅,我有时候在这儿写剧本。” “什么剧本?” “王老师要买那个刚获奖的小说的版权,电影交给我来做。” 王老师是我们都认识的一个制片人。并不是我做事后诸葛亮,她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里很不踏实。我第一次见到王制片是他来给我们系开讲座的时候,我帮忙布置讲堂,他对我呼来喝去,唤我添水添茶自然得像使唤丫鬟;当然学生为老师做这些也没什么,我就没有往心里去,但后来我在苏伯伯的饭局上又见到他,苏伯伯说了我爸妈的名字之后,他对我恭敬得仿佛我才是他的老师一样,给我夹菜倒茶,搞得我当时诚惶诚恐,事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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