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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天都塌了。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他做梦都不想发生的事情，他不惜栽赃孟云心也不愿意戳穿他“好儿子”的自欺兼欺人的美好假象，像一座盖在沙滩上的摩天大楼，顷刻之间坍塌了。
他欲哭无泪，手脚哆嗦着，抄起扫地的笤帚，打在谢小宝的身上，一边打，一边颤抖着声音骂道，“你这个败家的东西！还有脸睡得这么香！给我起来！”
谢小宝睡得正香，在梦中被谢万德打醒，还以为早上过了上学的时间、他爸叫他起床，唧唧歪歪地吭叽了几声，迷迷糊糊地说道，“喊什么？这就起来了。”
谢万德一边大哭，一边继续无力地捶打着谢小宝，“起来！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你咋就不能长点脸，净让别人看笑话！”
谢小宝在凌晨3点钟的时候，被气急败坏的谢万德从被窝里薅出来，迷迷糊糊的被抵到墙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看到他爸递到眼前的新手机，一下子就吓醒了。
“说！谁给你的钱买的新手机？！谁让你买手机了？！你才初二，用得着手机吗？！”
“。。。。。。”
“说不说？说不说？”
谢万德“啪”一声，钢管的扫地笤帚落在了谢小宝的身上。谢小宝被打得满地乱蹦。
“说！到底谁给你的钱！”
“。。。。。。”
“说不说你！今天你不说，我打死你！”
“啪！啪！”又是两声。
“我奶给我的！我姑给的！我妈给的！我攒的。”谢小宝一边抱着脑袋，一边哭着说。
谢万德住了手。是啊，没准真是孩子自己攒的钱呢。他会不会错怪了自己的儿子？这孩子从小跟着他净受苦了，没爹没娘的，他感到对不起自己的儿子。
他回过头来，看着孟云心，眼睛里喷着火。
作者有话要说：
☆、女昏（十九）
都是她的挑拨，差点错怪了自己的儿子。自古恶毒是后娘！一点也没错！
孟云心看着谢万德仇恨似火的眼睛，心想，这件事今天必须得整到底了。
“给他奶打电话！给他姑打电话！给他妈打电话！问问他们都给了他多少钱，啥时候给的？”
谢小宝一听就吓哭了。
“别打了。他们没给我钱。”
毕竟他是个不到16岁的孩子，一炸就炸出来真话了。
谢万德一听，又崩溃了：“那到底是谁给你的钱！？你的钱哪来的？手机哪来的？”
“。。。。。。手机是。。。是我捡来的。”
“捡来的？捡这么新的手机？在哪捡的？”谢万德这下子知道开动他的猪脑袋了。
“在哪捡来的？说不说在哪？”
“啪”又一声。
谢小宝捂着后背乱蹦，一叠声的喊：“在。。。在网吧。在网吧里。”
“在网吧的什么地方？”
“在网吧的桌子上，那个人出去了，我就捡来了。”
谢万德一听，脑袋“轰”的炸开了：“那叫捡吗？那叫偷！那叫偷你知道不？！”说完，一顿棍棒，打得谢小宝满地乱滚，吱哇乱叫。
孟云心一看打得太厉害了，就赶紧上前把谢万德拉开。另外，她还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跟谢小宝问明白。
她上前把谢小宝扶起来，坐在沙发上，一边查看他的伤势，一边问他，“手机是你在哪个网吧里捡来的？是哪天捡来的？你捡来手机有没有别的同学知道？如果有，等会上学了我跟你一起去，让他们给你做个证，证明是你捡来的。”
谢小宝答不上来。
吭吭唧唧，吭叽了半天，只好承认是自己买的。
“那么你哪来的这么多的钱？你知道吗，你的手机，加上里兜里的1000多块钱现金，再加上你屋子里那些游戏卡、游戏光盘、游戏书、漫画书，不算那个MP3，总价值在5300多，你知道吗？”
谢小宝吓住了，他没想到能有这么多钱。他的表情一览无余地显露在他的脸上，谢万德和孟云心看得清清楚楚。孟云心转过头看了谢万德一眼。
“还有，这个东西是什么？是MP3吗？”
“。。。。。。”
“到底是什么？你不说，我也能弄清楚。呆会上班了，我让我办公室的同事给看一下，我岁数大了整不明白这么先进的东西，但是我办公室里有年轻的。”
“别去别去。你别看。。。。。。”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是mp4。”
孟云心当然知道mp4，没用过，但是她听说过。“打开，我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谢小宝不肯打开。
孟云心只好自己动手，挨个按键按，几下子就打开了。
孟云心的脑袋也“轰”的一声炸开了。
里面是成年人才能看的视频，动画的。
谢万德不禁好奇那里面存着什么东西，他还做梦是他“好儿子”学英语的单词。
当他接过孟云心递给他的MP4看了几眼后，差点背过气去。
他彻底崩溃了。疯了。
他哆哆嗦嗦站起来想抡起笤帚打他的好儿子，没走上一步，就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孟云心接着问谢小宝，“你买这些东西，钱到底是哪里来的？”
谢万德已经不在意谢小宝是不是偷了他跟孟云心的钱去买的那些东西了，在他看来，涩情和暴力远比偷他俩的钱，更严重。他宁愿谢小宝偷了他俩的钱只是去打游戏。
“钱是从你俩的钱包里拿的。”谢小宝摸着自己被谢万德打得红肿的手，小声的说。
谢小宝交代了最近这一年来他的所作所为。他奶奶在他搬过来跟他爸和孟阿姨一起住的时候，他奶奶就把那2000块钱给他了。他花钱很大方，反正他爸有钱，要多少给多少，谢小宝花钱从不吝啬。吃喝玩乐自不必说，请同学打游戏，是他最大的开销。学习不好在班级里没地位，但是他谢小宝有钱，一放学了呼朋引伴，请跟他好的同学打游戏，那几个同学对他前呼后拥顶礼膜拜，他终于找到了他的牛X之处。
不到半个学期，他那2000块钱就没了。
他也撒谎跟他爸要过几次钱，但是他爸给的只是几十块，远远不够他的开销。
一天晚上他半夜出来上厕所，发现他爸的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悄悄的上前去，在钱包里拿走了100块钱整钞。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他感到他爸并没有发现他偷了钱。于是他的胆子就更大了，每天晚上拿100，多了不拿，拿多了怕太明显被发现。
他爸出差的时候，他半夜出来在厕所团团转，想从孟阿姨的包里拿钱，还有点不敢。他拿他爸的钱，他觉得理直气壮，即使他爸发现了也不能把他咋地，毕竟他是他的亲生儿子，最多骂几句到头儿了。但是拿孟阿姨的钱，他还是有点犹豫。可是有时候他爸一出差就是十天半个月，他真的忍不住啊。他拿钱已经上瘾了，已经管不住自己了。
他终于也从他孟阿姨的钱包里拿钱了。好在孟阿姨跟他爸一样，也没发现。
他感到自己很聪明，不禁有点洋洋自得，胆子越来越大了。
不知不觉大半年过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拿了那么多钱，这还不算他请同学打游戏的钱、以及每个月几百块钱的电话费。
谢万德欲哭无泪心如死灰的瘫倒在地上。已经折腾了一夜，一夜没合眼的他在凌晨五点钟的时候给他老爹打电话，给孩子姑姑打电话，语无伦次地让他们快点来，这个家快过不下去了，他快活不下去了。
他老爹和他姐接到电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吓得不知所措，连跑带颠的来到了谢万德的家。
他爷和他姑看到他们的宝贝孙子、侄子，穿着睡衣站在墙角，睡衣上的一颗扣子不知道哪去了，露出了吃的圆滚滚的大肚皮。
谢万德坐在地上，一副万念俱灰、天塌地陷的表情。
谢万德在他老爹和他姐来了后上演了“人来疯”。
他从厨房找到一把尖刀，拉弓射箭、舞舞扯扯的要杀了谢小宝。他知道他老爹和他姐肯定会拦着他。谢小宝呢，一看他爷爷和姑姑来了，一颗心算是落了地。虽然他爸气得死去活来、口吐白沫，甚至亮出了杀猪刀，但是他爷和他姑来了，他就放松了。他姑拦着他爸，他爷抢杀猪刀，三个人像是上演武打片，摔得叽里咕噜，抢的噼擦啪嚓，打声闹声一片。谢小宝就在这极度的喧嚣中，在凌晨五点半的时候，在他的三个亲人因为他闹得不可开交的情况下，站在那、靠着墙角，睡着了。
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是在谢小宝到了上学时间、谢万德怕他耽误课，赶紧带谢小宝下楼到路边小吃店吃了口饭，然后麻溜开着破车给送到学校，而告终。
晚上谢小宝放学回家，跟往常一样，吃饭，写作业。好像这个错误跟去打了一次游戏回家晚了被踢几脚一样稀松平常。貌似谢万德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
孟云心本想跟谢万德说，偷拿家长的钱，而且是那么大的数目、那样的用途，是非常严重的错误。一定得让谢小宝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以及错误的本质，并且有所惩罚。但是回想到谢万德对谢小宝的溺爱、谢小宝的姑姑和风细雨的劝谢小宝“听见没？以后不能这样了啊”的态度中，能揣测到，她若开口说话的后果。没准又被扣上“恶毒后妈”的帽子。
更让她内心不平静的是，她顾不得去多想谢小宝的事，她想的是她自己。
辅导完谢小宝的作业，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想了好几遍。她困惑的是谢万德对她的态度。
孟云心又失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昏（二十）
在每天鸡飞狗跳的打骂声中，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快两了。
孟云心最初以为，谢小宝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这没关系，谁家的孩子不犯错误，改了就是好孩子。她从没想过以后的日子总会这样，她觉得总有一天日子会越来越好。但是，跟她的想象相反的是，谢小宝的错误不仅一个都没改，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家里这样的状态，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即便如此，她也从不认为孩子会影响她和谢万德的关系。即使孩子变坏，甚至进派出所、蹲监狱，这也不见得是影响她和谢万德婚姻的必然理由。
但是，从今天的这件事上，她看出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看出了谢万德对她的态度。即便最后事情水落石出了，谢万德对她没有一声歉意，没有一声交待。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无论是对谢小宝，还是对孟云心。
她觉得谢万德没把她孟云心当成他的妻子。他甚至怀疑她偷他的钱。在她要去搜查谢小宝的房间时，他大骂她“你算个什么东西”。想到这里她不禁问自己：“在这个家，我究竟算个什么角色呢？”
许诺而没有兑现的结婚聘礼钱和盛大婚礼、老婆婆生病、大哥大嫂给谢小红看病借钱、孟妈妈有病、弟弟结婚随礼、她提议生个孩子时谢万德淡漠的表情，一直到谢小宝偷钱这件事，桩桩件件，不停地在孟云心的心里回放。
这两年来她感受到了各种角色：家教、谢万德公司的职员、家里的保姆、丫鬟、替谢万德尽孝的护工，唯独她没感到自己是谢万德的妻子、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她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是不是这些角色的综合体，就叫做妻子？？她和谢万德在精神层面，结婚前就没有过共鸣，结婚后更没有。那么，是什么东西让她和他以夫妻的名义生活在一起呢？有什么理由让她接着继续这份婚姻呢？
孟云心想了又想，想不明白。
离婚？结了婚她就没想过离婚。从潜意识里，她觉得离婚不是她这样的家庭、她这样的人应该出现的状态。
没有经历过婚姻的她，实在是搞不清婚姻是什么东西。
婚姻，跟她上大学时想的那些风花雪月、那些爱情故事，实在是相去甚远。
孟云心的心里，重重地留下了皱痕。
信任如同一张被揉*搓过的白纸，即使抚平了，也回复不了原样。何况谢万德没有做出任何抚平。
她试图跟谢万德好好谈谈。
好几次在跟谢万德一起做饭的时候她提起了话头。但是只要一谈到这个问题，谢万德就上纲上线的说，是她抓住他儿子的小辫子不放，见不得他儿子的好，是个恶毒的后娘。还用很多例子敲打她，那些恶毒后娘的下场。慷慨激昂地表达了他保护自己没娘的儿子不受后娘虐待的坚强决心。
对于什么夫妻间的互相信任、互相尊敬、维护感情之类的话，谢万德一概嗤之以鼻。还说，“你整天合计恁多破事干啥啊？上过几天大学就那么矫情，还伤害你了、不尊重你了、不信任你了。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事情有那么严重吗？你现在过这日子有什么不满意的？进屋吃现成的。”
孟云心失眠得厉害。
连着几周后半夜两、三点才能睡着。时值2003年的7月，盛夏，天亮得早，北方的J市四点多天就亮了。天一亮，窗帘有光亮透进来，孟云心就醒。甚至有时候她整宿整宿睡不着，瞪着眼睛一直到东方发白。再不就噩梦连天，数次在噩梦中被吓醒，浑身是汗。
白天繁忙的工作、回到家一如既往的做家教、职员、保姆，劳累加上精神负担，不到一个月，她就眼窝深陷、脸色很差，明显的瘦了。
不仅精神状态不好，身体也出了症状。
她的乳*房剧痛，涨得很厉害。不能碰，有时候甚至不能带乳罩。
她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让她赶紧去医院。
正好她带一个新车上市项目，BH汽车在2003年根据市场需求新开发的第一款经济型A级家用轿车的上市项目。全公司上下十分重视，在各部门抽调精英，组成“新车上市项目组”，直接归总经理指挥。周一到周五，她甚至不能请两个小时的假去趟医院。
勉强拖到周六，孟云心早早起来，跟谢万德说，要去医院看病。
谢万德听完觉得很新鲜。
在他的记忆里，孟云心身体一直非常好，从不像大部分女人那样弱不禁风、动辄感冒、生病，或者在生理期装出一份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印象中孟云心就像一头毛驴，不知疲倦地忙东忙西。
她也具有非常的韧性，无论对方怎么得寸进尺，大多数时候她都是默默承受了，尽自己最大能力满足各方的要求。很少像其他女人那样吃一点亏就立刻蹦起来反抗。
今天她说自己有病了，要去医院看病，他觉得很新鲜。看着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啊。
没病要出去干什么？
谢万德起了疑心，他怀疑孟云心借着看病的名义，要出去干什么。
于是谢万德说，“去看病？什么病？哪里不舒服？”
“还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病，要到医院才知道。”
谢万德在心里“嗤”了一声，“说是看病，不见得是去干啥呢！”
于是他说，“我陪你去吧，开车去还能快点回来。小宝要期末考试了，周六日得抓紧时间给他补课。”
孟云心心里感动了一下。
虽然是为了赶紧回来给谢小宝补课，但是谢万德能陪她去看病，她真的是有点感动了。
到了医院，由于是周六，看病的人很少。
孟云心直接到挂号处挂号。
“看什么科？”挂号处的人问。
“乳腺科。最近乳*房胀痛得很厉害。”
谢万德听完知道孟云心没有说谎。每天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他知道她确实是有这个病了。
他迅速的在心里盘算了一番。
如果孟云心真的有病了，那么他在跟前，不掏钱就有点说不过去，旁边的其他病人看着也不好看。掏钱，实在是在割他的心头肉。
想到这里，他装作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大声说，“哎呀！我昨天在超市里买的肉，拿回家发现坏了。今天得赶紧去退，要不时间长了怕不给退了。这样吧，你在这看病，我赶紧去退肉，退完了回来找你。反正你排队也需要时间。有事给我打电话。”
孟云心听完在心里冷哼了一下：“说是陪我看病，我还以为真要陪我看病，还感动了一下。看样子这就要跑了。”
她看了谢万德一眼，说，“那你赶紧去吧。”
谢万德一溜烟跑了。
孟云心挂号、看病、开单子、做B超，由于休息日人少，不用排队，很快就结束了。
孟云心从医院出来给谢万德打电话，谢万德没接。
再打，还没接。等了一会也没回过来。
孟云心心里明白，谢万德是故意不接。这样的伎俩孟云心看过很多次。
她拿着B超报告，坐公共汽车直接去了妈家。
中午的时候，孟云心正在妈家做午饭，打算跟爸妈吃顿饭再回谢万德家，谢万德的电话就来了。
“你在哪？看完病不回家？”
“在我妈这里，问一下我妈我的病怎么办。”
“你赶紧打个车，去我爸我妈那里，我妈好像快不行了。”
谢大娘的生命终于耗到了尽头。
一年半之前的春节住院，是谢大娘唯一的一次住进医院正规治疗。病情刚刚好转，谢大娘就坚持出院。谢大娘怕花钱。
出院后谢大娘恢复了以前吃点便宜药维持生命的做法。结果病情几经反复，越来越恶化。谢老爹给大姐打过一次电话，说了谢大娘的病情。大姐赶紧给谢万德打电话，当时谢万德正在出差，由于一批货和账对不上而大发雷霆。接到大姐的电话后没好气的说，“找大哥！他是老大，长子，咱妈有病就该他出头。我出差呢，非得要我管就等我回去的。”
大哥大嫂正在忙活得了精神病的谢小红，根本没精力、没时间、没钱管谢大娘。
二哥二嫂的女儿刚刚生了孩子。经历过谢小红事件，二哥二嫂越发的珍爱他们的女儿和新外孙，根本无暇顾及谢大娘的病。
结果谢大娘治病的事情就在谢老爹打过一个电话之后就没了下文。
有一天谢老爹照例出去晒太阳，回来的时候看见谢大娘倒在自家的厨房里，气息微弱。
谢老爹赶紧给大姐打电话、给谢万德打电话。
大姐接到电话后，坐着公共汽车就来了。
谢老爹一看谢万德没到，就问谢大姐怎么回事。
谢大姐说，“不知道。打了无数个电话，就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