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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秉灏用力一推门，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使劲也推不开。姜七牧探头来看，轻松一拉，马上把男生推进门去。
“门上清清楚楚写着‘拉’，你是没看见么。”
“……”
“嗯？”
“我……”高秉灏抓抓头发，“好吧我没看见。”
“哈哈，幸好推你进来不然要被人家看笑话多久啊。”很不客气的笑。
“喂喂，好歹我也是哲皋文艺部部长吧，是不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你有过么。”
姜七牧说完也不管高秉灏是什么表情，先一步绕过柜台进了医生办公室。高秉灏在原地愣愣地眨眼，之后彻底反应过来，在发现女生早已逃离案发现场之后没有办法只好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
高秉灏靠在办公室门口看医生给姜七牧调整眼镜度数，女生海蓝色的眼睛透过一层凹透镜还是原来那样清澈，办公室里暗色的光线下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只知道戴上眼镜后的女生增添了一分迷茫和无助。
高秉灏有种跑过去将女生保护住的冲动。
但那只是冲动。
＇十二＇
“哟，戴上眼镜之后看上去更文艺了，这样才有文艺部副部长的样子嘛。”
——虽然疯疯癫癫的样子会很可爱。
＇十三＇
七牧直起身子，眨眼表示无奈，接着是抓抓头发——七牧的习惯动作。（刚来第一天就摔倒这么多次，真是有够丢脸的。）
“唔。我是从F市圣南中学新转来的姜七牧。初次见面，以后请多指教。”（应该没有听说过我吧。）
——这就是F市的理科天才。
——冒失。粗神经。
——姜七牧么。（为什么你们什么都知道？）
女生的右边脸被头发遮住，一副红黑色的眼镜框架在鼻梁上，但是并不多余。深邃好像大海清澈又像天空的瞳孔倒映出一个人的影子。
还有头发。
齐肩的自然卷让人透过看到另一个人。
就连邵霖也小小地吃惊了一下。
——亚麻色。（亚麻色怎么了，挺正常的啊。）
“那么。就坐到姜木眠同学旁边好啦。”（运气这么好……）
邵霖适时打破沉默的气氛。
“可是。不是规定男女坐在一起的么。”（不会吧，我不要和别人坐一起！）
“说……什……什么？”
“不是学校里的规定除非特殊情况都要男生和女生做同桌的嘛？”
“啊？一直以为传说中的姜木眠是男生啊。怪不得学院的Highness不是姜木眠啊。”
＇十四＇
树叶寄托着夏的韵味飘然，飘然在浮现着炎热的空气中前行。
有些什么被炎热蚕食，分明是很近很近的距离却什么也看不清。像海市蜃楼在沙漠中浮浮沉沉，不一会儿就消散了。
姜七牧在体育馆的观众席上坐下，抬眼去看，男生坐在对面的台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馆内各班的文艺汇演彩排。高秉灏敛起下颚，目光撞进女生纯白色眼镜后的海蓝色里，相视是柔和的笑。
打开书本，姜七牧有一瞬的慌乱。之前看完一半的书明明夹了一张书签，而打开的这一瞬间却是一片空白。
往后翻。
浅蓝色信封。
七牧，
原谅我现在才有勇气告诉你。
七牧，
我喜欢你。
高秉灏
瞪大了眼。
一排淡淡的阴影洒落在书页上，姜七牧抬起头。男生跪在地上，她面前。
“七牧，”递过来的是原先夹在书里的书签，“很抱歉这么久才告诉你。”
没有回答，继续说下去。
“之前那个女生给你的就是这封信，我以为……我以为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偷偷拆开来看的。”
“所以说那个女生是你一伙儿的。”
“唔……可以这么说。”
姜七牧耸肩，放下。抓抓头发。
“你看，连我们紧张时的动作都一样……”
全场的学生都屏住呼吸。
“然后你还送我眼镜，虽然度数没对……”
有几个学生差点要喊出“答应他”。
“而且告白还这么没创意……”
承认比当面给情书是好那么一点点。
“然则……许君矣。”
“什么？”
文艺部经理插嘴：“意思就是，既然这样那么答应你好了。”
“七牧你不能忘了你是个理科天才。”
“偶尔文科也不是不可以对吧。”
＇十五＇
“你刚才……是在抓小偷？”女生的声音突然打破了短时间的寂静。（抓小偷被撞见还让小偷跑了为什么，因为这不是电影。）
“哈？”打架的男生好像才发现女生的存在，有些惊讶，随即装作不在意地掂了掂手里的东西。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刚刚那个人是偷了你的钱包么，所以才追到这里来。”（很老套的剧情吧。）
“是啊，本来就快把他打趴下了，没想到你们居然破坏我的打算。”
“破坏打算，怎么像做了坏事。”七牧拍开男生按在自己头上的手，“起码找回了钱包吧，连谢谢都不说一声么。”（不要摸头会长不高的！）
“哈啊？谢谢你们害得我抓不到小偷？”男生抱住手臂，外套被风灌满。
“圣南的学生。”（圣南标志性校徽，怎么会到A市来。）
“咦？A市竟然也有人认识圣南的校服？”
梁本初抬手看表。
“该走了，不然你姐回来了我们俩都得遭殃。”
“好吧好吧，”七牧朝大路走去，“那就快点吧，否则作业来不及啦。”（诶诶，话说受伤了以后不是应该免了作业么？）
“还没写完？”
“对你们这种作业神速的人来说，可以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小喽啰么。”（一群学神做朋友压力果然很大。）
先前打架的男生好像才回神，望着两道影子渐行渐远，扯扯身上的衣服，询问自己又好像在问什么人。
“到底是怎么知道这是圣南的校服。
“不是上个星期才统一换的么。”
＇十六＇
被淋湿的空气变得有些重，甚至无力去支撑起就重新摔倒在地上。
从墙根的裂纹一点点滋生出来，夏季的雨和阴沉的气氛暗度陈仓，一道伤痕刻在雨里，比刻在石头上更记忆深刻，一直渗透到心里。
姜七牧怎么也弄不懂，突如其来的恐慌充斥着全身。
——原来你对我的喜欢从头到尾都是玩笑。
——只是想要看我狼狈的样子是吗。
——那么现在你满意了吧。
为什么前一天的两情相悦在夜雨后却变成了一厢情愿？
为什么突然拥有读心术的我偏偏先读懂了你的内心？
为什么宁愿听信谣言也不愿意相信我的只言片语？
哲皋，两年。
圣南，一年。
三年的时光在不过三秒钟的时间内支离破碎。
梦也破灭。
他们说——
姜七牧的粗神经，姜七牧的单纯都是面具。
其实比谁都要冷淡。
F市的理科状元。
上台领奖的笑容多么虚伪。
所以你竟轻易相信。
＇十七＇
“七牧，你不是在F市和爸妈在一起吗，怎么又到旻川来了。爸妈知道吗？”
“爸妈当然知道了，不然怎么放心我来这里呢。”（应该猜不到我在撒谎吧……）
“说实话，是不是你瞒着爸妈来这里的。”
“嘿嘿，这都被你发现了啊。”（瞒不过就承认，否则后果更惨。）
“还敢笑！说吧，有什么目的 ”
“像我这种既单纯又没有高智商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目的呢？安啦安啦。”（单纯加没有高智商，是实话吧……高智商什么的只限于理科竞赛。）
“话说七牧变化可真大，害得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男生调皮地吐吐舌头，“是为了木眠吗？”
“什……什么？”（不要突然说话会吓到人的！）
“为了木眠所以从F市的圣南转到A市的旻川吗？”
“是……是啊，除了木眠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从公认的理科强校圣南中学转到旻川来吧，不过A市比F市更繁荣这一点也是其中之一。”（就算是睁眼说瞎话也给我个准备时间好不好。）
——是吗，暂且是吧。
——就让我为自己找个理由。
——找个让自己也相信的理由。
＇十八＇
突如其来光线的覆盖有些不适应，不远处同样停下的脚步和回过身来如出一辙的惊愕表情。
仿佛两条有断点的线重新粘合，突然间就要窒息。
宽大的浅黄色运动外套被风鼓满。
“那天晚上，小偷最后抓到了么。”（别怪我是你没抓牢。）
男生停顿了下脚步，很轻松地笑起来。“原来是你啊，怪不得能认出圣南的校服。”
“一眼就能认出圣南的校徽，”女生无所谓地耸肩，“要不然怎么能算是在圣南学习过的学生呢。”（过去的就不再计较，总有一天会发现真相。）
男生在前方几步远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女生，脸上满是期待的颜色，七牧很疑惑地随之停下来。（想说什么。）
“七牧……当初我……”有些别扭，“如果我说……如果是……我后悔了你还会答应吗？”
——在你离开后发现真相，到底已经是来不及。
女生一直微笑着的表情一瞬间瓦解，逆光的方向，男生身后是一圈柔和却耀眼的光芒，一层层晕染开。
“既然错过，就再也不要后悔。”
——从那以后我不再戴任何蓝色的眼镜，就像那封蓝色的信被压在储物箱的最底部。
——蓝色的眼镜只能藏在我心里的最深处。
从此不再怀念。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话 〔Lost Invisible Tears〕
＇一＇
太阳完全沉没到天边那一片海天相接，那一点点昏黄也全然消去。
窗外天幕上承载着失眠的星，窗里灯光皎洁沉睡在一方甜蜜的梦境。
七牧伸手按掉开关，房间内立刻陷入一片昏暗。唯一的光亮是银白色晕染的手机屏幕。
“七牧，在干什么？”
“本来快要睡觉了，现在只好和你打电话喽。”
“唔……怎么好像这么不情愿。”
“你想想谁会被别人打扰到睡眠还高兴的。”
“呐，七牧。你试想一下，假设红豆和绿豆是一对浓情蜜意的情侣，某一天红豆有事和绿豆分开，绿豆是不是会等着红豆的短信或是电话……”
“等等，为什么红豆和绿豆是一对情侣，而且它们的颜色这搭配你不觉得……”
“可这不是重点！”电话那一头男生快要抓狂，却只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下来好引导女生跟上自己的思路，“重点是你想啊，要是没有等到红豆的回复，绿豆哪能安心睡觉对不对。”
“如果我是那颗绿豆的话，我一定会先睡的，晚睡对身体不好。”
“七牧你要想红豆和绿豆是情侣诶。”
“我没有等你电话。”
“什……什么？”
“可我们不是在交往么。”
“所以？”
“所以……”如果男生此刻看得到，一定会发现女生此时此刻的笑容多么有趣，“所以你不是那颗红豆，我也不是那颗绿豆。”
“……”
七牧捏紧了手机，声音轻得发虚，好像从另一个世界穿透而来。“不会分开的。”
“七牧……”
“没事，先睡了，晚安。”
电话这头男生嘴角弯起愉快的弧度，听见电话那边女生匆匆逃下电话不由得轻笑出来。
是的，不会分开。
“晚安。”纵然你听不到。
＇二＇
“七牧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么？”黛晗琳走到女生身边，身体微微下倾。
“是啊七牧，你黑眼圈很明显诶，脸色也不太好。”京久晖也靠过来。
“喂！阿晖你就不能不这么直白么？不知道女生很讨厌别人说自己面色不好的吗？”黛晗琳挥挥拳头作势要教训京久晖，男生于是马上将梁本初拉过来当挡箭牌。
“不会啊，昨天我看七牧房间的灯很早就关了，大概八点多吧。”姜木眠撑着头回忆昨天的情况。
梁本初轻轻推开京久晖向女生走去，一边的黛晗琳识相地让开位置。
男生微蹲下和女生齐高，看着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精神不太好的七牧，手搭在女生的背上，眼里浮现了些许担心的神色。
“是不是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影响你休息了。”梁本初想起昨晚女生说的“本来快要睡觉了，现在只好和你打电话喽。”、“你想想谁会被别人打扰到睡眠还高兴的。”两句话，才发现自己的电话是否真的打扰到了女生。
“不是啦……”七牧把头埋在弯曲交叠的手臂里，她才不会说是因为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突发奇想，对男生说了“不会分开的”这句话，反应过来后因为有些害羞匆匆挂掉电话，并且一整晚想着为什么自己突然有了莫大的勇气说出这话，因此导致了一个晚上没有睡觉现在精神不济了。但是七牧忘了一件事，就是当初在空目寺时的告白明明是自己先说出来的。
“那是什么”几个字还没有问出口，就被黛晗琳给打断了。
“啊~所以说七牧没有睡好是因为阿初给七牧打电话了。”
“没……”七牧想要解释。
“阿初都已经承认了七牧你也别不好意思了，自从我们冬令营回来以后，你们俩交往的事情谁不知道啊。再说打电话互相说晚安这种事情也是我们乐见其成的，不过打电话影响睡眠就不好了，凡事都要适可而止的嘛。”
“咳咳。”梁本初假装咳嗽了几声，提醒并暗示京久晖适可而止。
“所以啊七牧，你们俩刚交往感情好我们都知道，但是你也要注意一下形象对不。”黛晗琳嫌弃地扭头，刚刚是谁说的凡事都要适可而止的？
“说到形象，下下星期是不是就要举行舞蹈比赛了？”
“这是什么联想？”京久晖插嘴。
“总之是不是。”黛晗琳决定无视某人。
“是啊，下下星期周末的比赛。”
“唔，七牧是和小芷一起比赛吧。”
“嗯。”
“那要好好加油哦！”
“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看啊。”
“那是当然。”
“……其实我还是没有弄清楚这是什么奇怪的联想。”
＇三＇
天气逐渐变得暖和起来，学校这套美其名曰“英伦风”的校服其实并不受待见。只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没有什么衣服比校服更加耐穿和方便，因此旻川的学生们难得统一穿上了校服，就连任课老师走进教室时都被这整齐的服装给吓了一跳。
七牧理理衣服，风通过敞开的校服外套钻进来，但并不是很冷。
男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在大约手肘的位置，迎风而立。手里拿着的像是一个不大的盒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七牧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然面对，一步步向男生走去。他也似乎发现了女生，瞳孔里溢出了欣喜的颜色，然后注视着女生向自己一步步走来。
“有什么事吗？”七牧走到男生跟前，站定，往周围看了看，不少学生的目光都放了过来。
“走吧，站在这里也不太好，去街角那家咖啡屋。”然后自顾自走开，不明所以的男生也只好跟上去。
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巨大的玻璃落地窗清晰地映出外面的人来人往，七牧在玻璃上无疑也看到了自己模糊不清的影子。
看得清别人，却始终看不清自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是如此。
“说吧，今天来找我有什么要讲的。”
男生明显愣了几秒，没想到女生竟然依旧冷冷淡淡。“看看这个。”把手上的东西推至七牧面前。
眼镜盒？
七牧也不推脱，直接打开了盒子。
海蓝色的眼镜。比那一副颜色更淡一些。
只是惊讶了一瞬，又恢复原来的表情。
“想说什么？”
深呼吸。“我想说……我想……我们可不可以谈谈过去。”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不是我是说……我是想……想要问一下你……”男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如果……假如说……要是当初我没有，没有不相信你的话……我们是不是……是不是……”
“高秉灏，”七牧低下头又迅速抬起来，“我就问你，难道你不了解我的为人吗？”
“……”没有回答。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因为他们的几句话就不相信我。哲皋两年圣南一年的时间，对，是比不上别人海誓山盟十几年风风雨雨一起经历，可是我想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是听到流言蜚语就彻底丢了信任吧？三年，三年就这点感情，在三秒钟里就全部灰飞烟灭了。他们说我假装单纯，难道说我就是不要脸的恶毒的人？他们说我领奖的时候那些表情都是虚伪，难道我就是表面谦虚实际上是得意地想要刺激你们？”
“我亲眼看见你和几个女生在走廊里……”
“所以你竟轻易相信。”七牧嗤笑，“就因为我说了那句‘我骄傲又怎样，那是我有骄傲的资本’？之后你于是就用和他们一样的眼光来看我。”
“七牧，不是这样……”男生想要解释，“你走了以后我才知道真相，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是我不该不相信你。”
“所以说现在你又要我原谅你。”女生看向窗外，似乎并不是和男生在说话，“高秉灏，你的感情是不是太廉价了。”
“七牧，你相信我，我只是那时候还没懂。”
“没懂得什么？这就是成长，这就是生活。高秉灏，没有人的成长是一帆风顺的，成长总要有伤害，总要有伤感。”
“……”
“记住，不要再回忆过去，回忆往事。真正的成长是把伤心的过去藏在心底，在你失意的时候或许能拿出来，它会是让你欣慰的。如今的我们应该看向下一站，而不是永远执迷不悟将自己困在回忆的牢笼。”
“所以……我是错过了你，”高秉灏放慢语调一字一字地停顿再说出，“永，远，都，错，过，了，是，吗。”
“记住我说过的，”七牧靠到椅背上仰起头，“既然错过，就再也不要后悔。”
人生一直在错过，错过了也许就无法追回，那时你才会追悔莫及。但这就是成长，请把难忘的、伤感的、欣喜的一切都封藏起来，将这些过去的东西束之高阁不被时间的风吹散，那就够了，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