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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其实应该算是前夫,也许她以后也会有别人相伴,但现在的她,根本不可能把司马十七郎从心里清除。
“我以后会在鹿岛和平北城两处住着,每年冬天回平北城,开春时回来,也许还会在大青山里住些时日,那里我也有一处院子,至于再将来的事,我也不知道。”
陈春暄低垂了眼睛,他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王妃不会离开淮北,她还会是淮北王的,但自己就是知道不可能,也一样还是会失望。
第百十一章 探病人十七郎登岛劝妻子淮北王允诺(一)
司马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近前,“陈将军,你要带船队出海?我也跟你一起去!”
“出海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卢八娘笑道:“我们现在的船队只是沿着海岸线航行,根本算不得出海,要想去远方,首先要造大船,然后还有很多很多的准备工作要做……”
“没关系的,我们从现在开始,”顺儿很认真地看着陈春暄,他到鹿岛后陈将军没少带他玩,所以很是喜欢他,还上前晃晃他的胳膊,“好不好?”
陈春暄附下身来,看着每脸稚气的顺儿笑着答道:“好啊,我可以陪着三郎君带着一支雄伟的船队出海。”
“母妃,陈将军同意陪我一起出海了,你答应让我去吗?”
“等到你长大了,如果还是想去,母妃就会同意。”
“我长大了一定会去的!”
刚刚有些不自在的气氛就被顺儿这样搅散了,就是顺儿走了后,陈春暄完全恢复了正常。他讲了建城堡中的一些趣闻,又将很多琐碎的事拿出来请示,城堡每个房间的窗帘用什么颜色的好?外面花圃再移来些什么花?城堡的客房如何布置?
总之,陈春暄对城堡里的一切物品都要求精益求精,他的严格程度已经超过了有完美倾向的卢八娘。
之后青山城的桃花爹、细君、丁桂兄弟还有很多人也先后来看卢八娘,王妃突然来了鹿岛,大家心中自然都有猜测,就像约好了似的,谁也不提淮北王,只是将自己的成绩拿给王妃看。
青山城境内新兴的城市很多都没有建城墙,但这不等于就没有足够的防务,桃花爹将从大青山外一直到鹿岛的十几层防御一一汇报给卢八娘,“王妃只管安心住着,没有人动得了青山城。”
“还有水军的船队,”丁桂的弟弟丁槿也上前说:“王妃,我们的船队天下无敌,最近又有一批快船下水试航,以后往返崖州能省一半的时间。”
“火器也有很多进展呢,现在我们正在船上试装小型的火炮,只要命中一枚,对方的船就会进水下沉。”
细君和几位妇人在背着男人时又都说:“女人最重要的是儿子,王妃有三个儿子呢,现在就能护着母妃了,将来再大一些更能懂得母亲的心。”
一时间卢八娘竟忙了起来,接见来人,收拾城堡,又与大家一同到海边游玩,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就在卢八娘准备将旭儿和捷儿送走的时候,青山城那边传过来消息,淮北王到了,要上鹿岛。
卢八娘亲自带了三个儿子和岛上的众人到海边迎接,做足了礼仪。她不只是要给淮北王面子,也觉得在这种隆重的场面中自己会更自在一些。
船靠近了岸边,卢八娘一眼就看到站在船头的司马十七郎,就是给自己做了再多的心理工作,她依旧很不平静。
可以看得出来司马十七郎是快马从平北城来的,身上带着风尘,脸上也有几分沧桑,隔着一带水面,眼睛定定地盯住卢八娘,让她更加地心慌。
幸好,她有三个儿子,最小的顺儿见大船已经搭好了踏板,率先跑了上去,“父王!父王!你来了!你来了!”
司马十七郎看了看几天之间已经晒得像黑炭般的小儿子奔了过来,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想父王了吗?”
“想,”顺儿不加思索地回答,其实这几天他忙得很,哪里有时间去想他的父王呢?果然他答过后马上就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自己的新见闻,“父王,你知道吗?大海每天都会涨潮落潮的,涨潮的时候海水能涨到那里,落潮时要落到那里!”他用手指点着,兴奋不已。
“海里有很多的好东西,落潮时桃花姑姑就带着我们来捡,螃蟹呀,贝壳呀,还有各种的海菜……”
旭儿和捷儿也上前行礼问好,跟在卢八娘后面的官员们行礼,一时间场面也够得上热闹,卢八娘微微曲了曲了身,含笑点点头也算是打过了招呼。
就在她以为司马十七郎也不会在大家面前说什么时,就听得他问:“你果真病了?”
淮北王妃离开平北城是为了送儿子去青山城读书,然后留在鹿岛的原因就是因为病了,需要休养。这是卢八娘对外早就准备好了的借口,但是谁能想到她真的病了呢,而且还被司马十七郎一下子揭穿了。
卢八娘面色微郝,但还是从容道:“确实是病了,不过是小病,早就没事了。”
“烧了三天还说没事?”司马十七郎带了些埋怨地说:“年纪大了反倒不知道保养身子了。”
卢八娘不想再讨论下去,便转过话题道:“一路上很辛苦吧,赶紧换洗一下,我已经准备了宴席。”
“宴席什么的明天再说吧,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既然司马十七郎发话了,卢八娘就从善如流地改成了家宴,虽然简单得多,但依旧是宴席,每个人的座位都是按照礼仪排好的,用很多的器物,有很多道的菜,非常正规。
旭儿听母妃如此吩咐下去,看看父王插话道:“在餐厅内吃饭太没趣了,我让陈总管在海边的悠然亭摆宴,可好?”
“我也最喜欢那里,景色尤为秀丽,”捷儿一力赞成哥哥的提议,“到了晚上那里气候也适宜。”
“我先去海边捡螃蟹和贝壳,让桃花姑姑给我们烤了吃!”顺儿又急忙跑了。
小儿子还懵懂无知,但两个大的儿子看来是极力想促成自己与他们的父王和好,卢八娘感受两个儿子的心意,也不想让他们伤心,便也笑着说:“你们说哪里好就在哪里,只是让你们父王先去休息一下。”
“旭儿,你陪着父王去城堡,”卢八娘拉了捷儿向悠然亭走去,“我们去准备。”
自从到了青山城,司马十七郎就有一种无名的别扭感觉,现在上鹿岛就更明显,当他被旭儿带到了城堡的房间时他终于认识到了,原来这种感觉就是作客的感觉,固然人们都很尊重自己,但什么都带着疏离。
与平北城的淮北王府不同,海岛只是王妃一个人的!
司马十七郎打量一下高大宽敞的房间,里面的一切都很陌生,与王府的风格完全不同,“你母妃住在这里?”
“母妃的房间在走廊的另一头,那边能看到大海。”旭儿指点着玻璃窗说:“父王的房间也很好,外面正是鹿岛的全景。”
王妃的城堡建得很与众不同,司马十七郎一路行来一直在好奇地观察,现在也不由得顺着旭儿手指的方向向外看去,隔着几乎完全透明的玻璃窗,外面的景色清晰可见。
城堡里最大的亮点就是安装了非常多的玻璃,使得高大宽敞的房屋显得非常明亮,更显出与平常房子的不同来。
王妃一直说要做的玻璃已经成功了,平北城那边也出现了很多玻璃制品,王府里也换了玻璃窗,但是在城堡这样很特别的建筑里,玻璃窗给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特别是带了颜色的玻璃镶嵌在高高的窗棂里,显出一种不同的神秘与奇异的感觉,若是平时司马十七郎一定会惊叹几声,但现在他却没有兴致去问,可他想问的事却不便开口。
好在平安并不傻,他瞧了瞧世子,替司马十七郎把话问了出来,“王爷应该与王妃住在一起,怎么倒分在两边呢?”
“这是城堡的习俗,与我们王府里不一样,”旭儿将母妃平时讲给他们的话搬出来,“客厅、餐厅还有起居室都是大家公用的,至于房间是每个人的**。”
什么习俗,不过是骗孩子的。司马十七郎忿忿地想,但他依旧沉默着,作为父亲他一样不愿意儿子过多地参与到自己与王妃的矛盾中。
旭儿因父王的到来分外开心,他在得知母妃病了后马上给父王写信,没想到父王马上就来了鹿岛,“父王,算时间你这几天一定都是昼夜兼程吧,路上是不是没收到母妃病已经好了的信啊?”
知道王妃病情已经好转的信司马十七郎在路上收到了,但并没有减慢他的行程,自从得知王妃病了,他对王妃的气马上消了,就是病好了,他也要尽快来看一看王妃,二十多年相濡以沫的妻子病了,他怎么能不担心呢。
司马十七郎不答儿子的问话,反问道:“你母妃病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她不肯让我们陪着,只说让我们不必担心,”旭儿突然意识到父王想听到什么了,但是母妃确实一句也没提到父王,就像父王前些时候给自己写信时也一句没提母妃一样。于是他低声说:“父王纳妾的事,母妃真很不开心,但她答应等到过年前回平北城。”
不比卢八娘与儿子的亲密,相信父为子纲的司马十七郎一向是要维护自己的尊严,不肯与儿子谈这些事的,因此看了一眼旭儿便大步走到了前面。
“父王,悠然亭在那边,”旭儿追上来说:“那里有个小海湾,沙滩特别细腻,陈总管就让在海岸边盖了这个亭子,母妃特别喜欢坐在那里看海。”
第百十一章 探病人十七郎登岛劝妻子淮北王允诺(二)
说着话,悠然亭就是前面了,吹到面前的轻风带着大海的味道,中间杂着一缕缕的香气,旭儿向父王介绍道:“桃花姑姑最喜欢烤海鲜吃了,差不多天天都带着顺儿过来又吃又玩。”
司马十七郎依旧没有开口,他身后的平安不屑接口:“没有比她再馋再能吃的人了,看看现在胖成什么样!”
桃花姑姑是胖了点,可是司马旭儿并不知道高高壮壮的桃花姑姑曾经有多瘦多小,便替她辩解道:“桃花姑姑肚子里又有孩子了,所以才胖了。”
这时司马十七郎已经看到挺着大肚子抱着小儿子的桃花正在一个炭火炉旁指挥着,“这几个最好的海贝是给王妃的,里面要少放调料,只加一点点盐就行了;这几只各种调料都要多放点,再烤得熟一点,世子就喜欢这样的;二郎君不吃香葱和蒜,别忘了;三郎君刚吃了几个,不能再给他吃了,会消化不好;剩下的都给我烤了,什么都要多放,味道足足的……”
一个抱着她的腿的三四岁小儿也急得用不太伶俐的口齿急着叫道:“娘,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急什么,当然有你的!”桃花只看一眼儿子,就又转回盯着海贝,“小心点烤,火不要太大,汁水要是干了就不嫩了!”她的儿子也不闹了,也用一样渴望的目光看着海贝。
“桃花!王妃也说让你少吃点,”平安走过去看了看炭火上的海贝,对准备上菜的人说:“熟了都端走,不用给桃花留。”
“该死的平安!”桃花一回头就看到了司马十七郎和旭儿就在眼前了,便将本来伸出来要打人的手收了回去,敷衍地向王爷点了点头,却笑着对旭儿道:“世子,王妃和两位郎君都在等你开席。”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瘦瘦小小的丫头片子长成了一个又高又胖的妇人,生了七个还是八个儿子?司马十七郎弄不太清,只是知道她的儿子个个健壮得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吹吹风就长大了,最大的两个是旭儿身边的护卫,下面的还有跟着捷儿和顺儿的。倒是都忠心耿耿、心思端正。
可是桃花与平安的仇却是结下了,见面没有不吵的时候,但司马十七郎今天听到桃花骂平安竟然有一种莫名放松的感觉,这么多年了,王妃身边的这个丫头也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他已经听惯了,前些日子没听还真怪怪的。
淮北王虽然注视了一下桃花,但是却面无表情地从她面前如常走过,转过隔着的幔帐,就看到了坐在悠然亭的王妃,她穿着浅绿色的纱裙,斜倚在矮榻上,神态适意,不远处的捷儿站在一个巨大的画架前拿笔正在勾画,画纸上的正是大海、礁石,王妃的目光正落在那上面。
顺儿已经脱了刚才的大衣服,一身短衣短裤坐在沙滩上,正用沙子磊出一个城堡的形状,时不时地叫着,“母妃,你瞧像不像?”
“很像,”卢八娘答应着,然后转过头来,看到司马十七郎便将目光挪开了先向着小儿子道:“顺儿,赶紧去洗洗手吧。”说着起身将司马十七郎让到了席上。
家宴的气氛很不错,顺儿有无数的新见闻要讲,旭儿和捷儿也竭力打趣,卢八娘被儿子逗得笑了好几回,司马十七郎的脸上也一直挂着微笑。
但是司马十七郎当然发现王妃差不多没有直接与自己说过一句话,东西吃得也少。他本想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口边还是停了下来,不急,夫妻二人总会有时间单独相对的。
饭后由顺儿带队,大家陪着司马十七郎参观城堡,大家又在起居室中消磨了一会儿时间,终于到了王妃起身回房的时侯,司马十七郎很自然地随着进了她的房间。
对于跟随而来的司马十七郎,卢八娘并没有意外,她拉了拉铃让人送了一壶茶,亲手给他倒了一杯送了过来,“你尝尝这茶怎么样?里面加了崖州的桂圆,比吴郡的味道要甜。”
近年来,王妃的船队与崖州来往愈发频繁,与被贬到崖州的陆五郎搭上了关系,他们结成了同盟,共同开发南边的海岛,府里也多了不少从那边流过来的东西,除了桂圆之类的,还有几样很稀奇的作物,椰子芒果什么的,其中最有用的一种叫“棉”,司马十七郎也见过,论产量和成本要比种桑养蚕产“绵”实用多了,青山城正在试种。
“听说桂圆补血,你正应该多吃点,”司马十七郎接了过来先放在案几上,“你这一病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了。”
“是吗?”卢八娘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些天她只要见人就先画妆,自以为别人什么都看不出,没想到还是瞒不过床边人,“我已经没事了,你既然来了就住几天,然后带着旭儿一起走,顺便把捷儿送到青山书院。”
看着王妃平静的脸,司马十七郎心中充满了愤怒,他努力压下自己的火气,“你跟我一起回去!”
“不了,”卢八娘很简捷明了地回绝了,“到了年前我会回去参加新年的祭拜活动,接受女眷们的拜见,住上两三个月,等到明年春天再回鹿岛。现在平北城的人都知道我身体不好要在海边疗养,正好给女子们进府里与你撞上的机会。”
卢八娘的几句话和她轻蔑的语气让司马十七郎心中的怒火腾地升了起来,抓起了桌上的茶杯猛地向对面的墙摔去。
可是原本应该发出的碎裂声并没有出现,杯子中的水扬到了壁毯上,然后顺着墙壁滑了下来,落在地毯上只发出很闷的轻声,然后滚了几下就停住了。
即使是夏日,盖上海边山上的城堡里一点也不闷热,甚至还有一些阴凉之意,所以到处装饰着美丽的壁毯、地毯,这正卢八娘前世非常喜欢的。在厚重的毛毯上,既使薄釉的茶杯也不会摔坏。
司马十七郎的火气一点也没有发出去,他瞧着已经停在地上的杯子喘起了粗气,倒没有继续将案几上的茶壶也拿起来摔了。
卢八娘起身将杯子拾起,缓缓地放在案上,自成亲以来,司马十七郎还是第一次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呢。
看来自己的不告而别对于最重视修齐治平的十七郎伤害也很大。他一定觉得已经屈尊来看自己了,自己就应该感激不已呢!
卢八娘在离开王府前就清楚地分析过了。如果自己与司马十七郎商量,甚至只流露出想离开平北城的想法,都不会成功的,司马十七郎决不会允许自己离开,他甚至会把自己关在府里。
在平北城,自己完全没有与他对抗的能力,只能选择不告而别。
卧室内,夫妻二人相对无言良久,司马十七郎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温和,“跟我回去吧,你若不愿我就不纳妾了。”
以往司马十七郎曾几次向王妃这样许诺,都得到了她由衷的欢喜,王妃会笑着扑到自己的怀里说着动听的情话,让自己觉得不管让步了多少都是值得的,可是这一次王妃却依旧坐在那里,只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赶紧又加了一句,“小董氏没进门,我让人将她拦在了府门外又送回了董家。”
那天司马十七郎被劝回了正泰殿后,他拿起案上的文椟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就是想见见王妃,于是不顾阻拦大步流星地去了雍和殿。
雍和殿确已经下匙了,从殿外就能感觉到里面静悄悄的,司马十七郎的心里不知怎么就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不管不顾地一定要打开门进去,结果只有宁姑姑成姑姑几个人正在收拾东西,王妃已经走了,正殿准备封起来。
当时的司马十七郎可真是盛怒,他上前将雍和殿内还没有来得及收起的东西砸得粉碎,正在这时小董氏的轿子到了,他又将恨意全转到了她身上,若不是这个居心叵测的贱人,王妃怎么会走呢!怒吼着让人将轿子抬回去。
“小董氏太有心机,我是被骗了。”司马十七郎又艰难地说:“当然我也错了。”
但这也不能感动卢八娘,她实在是看得太透了。
淮北的胜利太迅速,迅速到完全超越当年渡河时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的设想。这当然是值得骄傲和庆幸的事,但是也打破了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昔日携手奋斗的模式。就是司马十七郎再励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