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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小记-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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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县公是为了我好,”卢八娘话语温和,神态却很坚决,“可我身子一直不大舒服,刚刚又闻了些味道,腹中正翻腾着。县公还是赶紧出去吧。”她已经拿着帕子掩着自己的口鼻了。

    “你信吗?今天我连姬人的手都没碰!”司马十七郎恼了,他已经退了这么多步,可娘子就是不明白,大家身边都有姬人陪着,难道他能独自一人坐在一旁吗?

    “我信,而且我也理解,大家都这样,算不得什么。”卢八娘真心理解,哪里都有应酬,太特别了并不好,“只是我的怪癖,实在没办法。”

    “县公,你我夫妻,总要共渡一生,今早我说的话都是金玉良言,一心为县公打算,请你好好想一想,一定能想通。我最怕的就是因为这些日常小事而心生嫌隙,甚至成了陌路。正因为我想与你长相守,才要将你推出去,我是为了我们两人好!”

    其实司马十七郎今天陪着客人时也有几次分神想到了卢八娘的话。他并不是个粗心的人,最近二人在一起时,卢八娘的变化他不是没感到,仿佛又回到了新婚的时候,她躲着自己,不愿意与自己肌肤相接。

    夫人是这样的高贵美丽,让他如此心仪,却有着无法改变的怪癖,这真是无可奈何,令他无比地痛苦。

    如果他硬是勉强留下来,也不是不行,恐怕就如夫人所说,夫妻间慢慢产生嫌隙,反而不美。看着卢八娘平静的面容,司马十七郎觉得他要再好好想一想了。

    司马十七郎走出了内院后,卢八娘就让人下了匙,她靠在榻上也陷入了沉思。十七郎离开的背影有些萧索,让她心中也有些黯然。可是,这是无可奈何的,上千年的代沟,哪里能用几句话抹平,从最初她准备嫁人,也没有与哪一个男人相亲相爱的打算,司马十七郎是她选来共同谋富贵的,而不是长相厮守的。

    各种的幸运让他们在新婚时过了半年无比快乐的时光,作为有血有肉的人,卢八娘怎么能不眷恋呢?可是不理智地挽留不可能挽留住的东西,只能让他们间的真情在无数的冲突中慢慢消磨掉,这种结果最糟。

    卢八娘不想成为一个如前世母亲那样的怨妇,她骄傲,她自信,她自强,在同司马十七郎的关系中,她已经无法再退让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卢八娘能够狠下心来对别人,更能狠下心来对自己。

    说到底,走到如今这一步,也是她预料到的,她也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向下走。

    当然,她最初的计划也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原本,卢八娘认为自己一定不会适应与一个男人长期在一起生活,为了弥补上一世的缺憾,她只是想尝试一下,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这种生活其实很好。

    不提她的失眠症有了根本的好转,也不提她的洁癖明显减轻,只说床第之欢,远不同她原来所认为的那样肮脏下流。“食色,欲也。”确实就如吃饭一般,是人的本能,所有人都要吃饭,都喜欢美食,同理,所有人也都需要这种事,也都爱美色。到了卢八娘这里,她只想加上了个注解,男女平等。

    如果司马十七郎真的纳妾了,他们不在一起后,身体健康成熟的她确实会有需求的。这两天司马十七郎在想办法治她的怪癖时,她也正视了这个问题。由最初认识到这一点时还要忍不住有点面红耳赤,到后来完全冷静面对,卢八娘觉得作为一个经过现代思想洗礼的女性,她应该坦然地面对这个问题。

    司马十七郎当然会有美人相伴,而自己独守寂寞空房?不,卢八娘要享受人生,自然不会委曲自己。

    养面首?或找情人?卢八娘想到这里,心里马上犯了恶心,好不容易适应了司马十七郎,重新按受另外一个男人,她真心受不了。当然她根本不是道德高尚的人,只因为心理问题。

    卢八娘还通过这件事重新认识了自己的洁癖,虽然肯定是好多了,但也没达到她曾经期望的那样好。她明白了从江府出来的那个晚上,只是因为闯进马车的那个酒鬼是司马十七郎,自己才能在一定的范围内忍受。就像她能容忍桃花的一些小毛病一样,她现在对司马十七郎有很高的容忍度,若是别人,肯定不成。总之,她并没有成为正常人。

    想起前朝的贾后,公然把美男掳进宫里,还有有名的山阴公主,直接向自己的皇帝弟弟要面首,还有无数的贵妇们偷情、养情夫,卢八娘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但她绝对学不了这些人。

    不过,如果她的洁癖完全好了,她也会变?

    既然是将来的事,卢八娘并不心急,可以暂时先将这个问题束之高阁,顺其自然。眼下处理好与司马十七郎的关系是最重要的。

    司马十七郎怏怏地回了前院书房,被妻子拒绝了的丈夫,心情肯定好不了。可是想到卢八娘憔悴的脸,他又不忍怪罪,夫人一定比自己还要伤心,有怪癖的毕竟是她。

    司马十七郎真心喜欢夫人,心疼夫人,也不想与夫人分开,所以他曾想要在夫人的怪癖好了后再纳妾,可被拒绝了又被赶出了内院,他慢慢冷静下来,卢八娘说的很有道理。

    眼下两人已经有了不合谐,司马十七郎潜意识里并不想揭开,他想就这样混下去,可夫人却无法再忍下去了,她不仅是为了她自己的怪癖不再发作,也是想将他们良好的关系保持在原来的美好中,以后两人间只商谈正事,私下里不再接触,互相尊重,友好而客气。

    这其实是很符合时代的规范的,就是司马十七郎也赞同,妻子正应该是这样的存在,可是过去的时光却给了他另一种的感受,卢八娘是他的第一个女人,迄今为止也是唯一一个,她不只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关于女性认识的一切,与她在一起时的甜蜜令他刻骨铭心,难以舍弃。

    可快乐是建立在单纯的条件下,那时的司马十七郎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他没有那么多的事情,除了练武读书,就是与夫人厮守在一起。他封了县公后,情况马上不同了,总有很多的人要应酬,而醇酒美人确实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司马十七郎每晚都要回家的习惯,根本不符合世情。

    为了夫人的怪癖,他已经让步了很多,不可能再一步步让下去,那他还要不要脸面了?而且外面的美人是如此的多姿多彩,他也有些动心。

    以前在池师傅的教育下,司马十七郎还有着很多朴素的思想,可他的同僚们都是世家勋贵的子弟,他们可不这样想,他们带着他到花楼里喝花酒,在路边与美女们调笑,让姬人们轻歌曼舞相伴,使他的思想立刻受到了颠覆性的改变。寻欢作乐是人的本能,他无法不被吸引。

    他的朋友们家里都有娇妻美妾,就是闹出点如荀夫人般的风波来,也都无伤大雅,唯有卢八娘例外,司马十七郎的心里自然不满,也暗自报怨过,就在他刚刚对夫人表达心里的不平时,夫人就决绝地要与自己分开。

    司马十七郎反复地思考后,终于认识到这样是最好的,卢八娘深思熟虑的提/议当然考虑到了十七郎的接受程度。司马十七郎如果不接受,他在外面有一天忍不住收了人,两人就要闹僵了,而且他还面临着自己毁诺的问题,虽然是对着妻子,但他也不愿做个言而无信之人。

    可司马十七郎还是想要嫡子,若是再拖延些日子,娘子就会有了身孕吧,但那要多久,他是否还能忍得下去?那天从江府离开时,那狼狈的样子自己再也不想出现了。作为县公,他不可能不置姬妾,这是迟早的事。既然夫人提出来给自己纳妾、买姬人,那么就这样吧。
第三十三章 不忍失去最后疯狂话不投机千年鸿沟(一)
    因为答应了陪着薛家的几位表兄弟们在京城逛逛,司马十七郎一早就带着薛家人游了有名的北湖和鸡鸣寺,晚上,齐王世子在花楼里摆酒请客,十七郎喝了几杯后大方地命人把酒席钱付了,借口他明天要轮值先回了王府,不知怎么,他就是想回到夫人身边,这种想法象野草一样在他的心里疯长,他根本就抑制不住。

    人性的本能就是这样,失去的或者是即将失去的就是最好的。

    卢八娘没想到十七郎这时候进来,也来不及在眼圈周围涂点暗影,她正在吃着晚饭,马上摆出有些愁思的样子问:“县公可用过饭?”

    司马十七郎一进门看着夫人眼周的青影消了,心里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她身子好些了,难过的是她没有自己伤心。可他很快就看出夫人神态中的愀然不乐,又五味杂陈,也说不出什么滋味,便叫在一旁侍候的桃花,“拿碗筷来,我也在这儿吃一点。”

    “县公既没吃饭,赶紧让人再做几个菜,烫一壶热酒。”卢八娘待司马十七郎比过去还要关切。她亲手倒了一盅酒递给司马十七郎,十七郎接了先看一眼酒杯,倒还是过去用的,没有换掉,竟有些庆幸,一口喝了,拿自己的杯子倒了酒,送到卢八娘的唇边,“夫人也喝一盅。”

    卢八娘不肯,司马十七郎举着杯子不放,口中不受大脑控制地说:“夫人,我们就不能同过去一样?”

    “我们都放手吧,否则会受伤的。”卢八娘用手揉了揉眼睛,很快眼中似有泪珠欲出,但还是忍住了,“但好在,我们还会在一起,一直在一起相守。”

    这正是男人们想法,千百年没变,不愿放手,只想把自己的女人禁锢在身边,为他们守身如玉,而他们自己随时可以满足**。前世人们所谓的红旗不倒,彩旗飘飘,在这时更加天经地义,卢八娘用这样的话来慰藉十七郎,满足了他的私心。是啊,夫人是自己的,就是没有肌肤之亲,她也会一直帮自己操持家事,教养儿孙,将来还会合葬在一起,她永远是自己的,司马十七郎不由自主地又说:“我们再想想办法,把你的怪癖治好。”

    “也许吧。”卢八娘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但到那时,她会如何尚不可知呢,但她自然不会告诉对面的人,而是低声说:“到那时候我再饮这杯酒。”

    “你今天就饮了吧。”司马十七郎声音里也带了些哽咽,“我听你的,不过纳妾前这段时间我们好好在一起,就如过去一般,好不好?”

    “你这又是何苦?”

    “我还没纳妾,又没有过别人,我们的约定还有效呢!”司马十七郎轻声哄着卢八娘,“就这么一小段时间,你就答应我吧。”

    真没有必要,卢八娘心里这样想着,可不知怎么竟喝了那杯酒,然后两人的目光好象粘到了一起,司马十七郎猛地站了起来,似乎没听到他带起的一只碗摔到地上发出的脆响,上前抱住卢八娘进了内室。

    他们的动作这样突然,桃花反应过来时,司马十七郎已经一脚将内室的门踢上了,“夫人!”她要跟过去,可宁姑姑拉住她,“我们赶紧下去吧。”

    内室里的两个人浑身都在颤抖着,为彼此撕扯着衣服,可冬季的层层衣带是那样难解,很快就乱成一团,可他们都没有一点的耐心,全然顾不得了,马上滚到了一起。都空了几天,又知道这是最后的疯狂,很快就攀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高峻的险峰自有无限迷人的风光,让人心动神摇。

    “快帮我把衣服弄开。”卢八娘喘息了一会儿,平静下来,有几件衣服还乱七八糟地缠在身上,这时候的衣服没有纽扣,用带子系着,自己实在解不开。

    司马十七郎的形象与她相差无几,两人相视后都笑了起来,互相解起了衣服,司马十七郎先放弃了,“已经成了死结了,又拉得太紧,根本打不开。你不要动,我拿匕首来。”

    一件件衣服成了碎布,从身上落了下来,卢八娘接过匕首,帮着司马十七郎割开衣服,“你的手老实些,一会儿割到你了。”

    司马十七郎的双手依旧在她的身上到处游荡,“随便割吧,我原本答应你等你三年,可现在就要毁诺了,你怎么割都行。”

    “我当时就说这不算誓言,因为我知道会有今天的。”如果卢八娘想好好嫁人,朝夕相处,她根本就不会选司马十七郎,更不会支持他出人头地,男人有钱就变坏是千古真理,而她从来没想过要避免司马十七郎出轨。

    “你知道?”

    “是的。”

    这样的答案让司马十七郎汗颜,他明白自己负了卢八娘,“你还是割我一刀吧,那样我会好受些。”

    “真若是随便割,我就把这里割掉,”卢八娘伸手握住了一个东西,感受到它的变化,“你若是没有了它,也不会与别人勾三搭四,我再也不嫌弃你了。”

    “可你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喜欢我了,”司马十七郎无赖地扑到她身上说:“刚刚你说的,不许否认。”

    “哎呀!”卢八娘惊叫一声,将匕首扔了出去,司马十七郎的手臂被匕首划出一道血痕,“快别动了,我去拿锦帛来给你包上。”

    “就这么点小伤算什么。”司马十七郎挣开了最后的几条布料,随手拿一块擦了擦血,扔到了一旁,“夫人,我在外面与他们一起玩时,每到最后,还是都能想起与你的约定,就是江府那天,如果没有荀夫人过来打扰,我最后也一定会清醒过来,我是真喜欢你,也不想你不高兴。可你,怎么偏偏有这个怪癖呢?就是逢场作戏,你也忍不了?”

    面对这样的司马十七郎时,卢八娘总要心软些,她拿过一块布条,按住了还在冒血的伤口,包了起来,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我一直很感谢你的,因为你给了我很多我没想到的。我还感谢你懂得我,明白我要与你分开的原因。”

    “我们再来一次吧。”司马十七郎拿开她的手,身子压了过来。

    “还是把伤口先包好,还要洗个澡,再把这里收拾一下……”卢八娘还没说完,她被撞得叫了出声,“你,你就不能等一会儿吗!”

    “不能,一下都不能等了!”司马十七郎如是回答。

    第二天卢八娘醒来时想起昨晚的一切,脸还是红了,也不知司马十七郎一夜差不多没睡后怎么再去轮值,她现在还浑身酸软不想起来呢。

    司马十七郎再回来时,他眼眶周围真有了青影,但他的眼睛却更亮了,神采奕奕地盯着卢八娘,然后将她拉到了内室。在过去的十二个时辰里,他的脑子里一刻也不能放下夫人,他急不可耐地想把两个人合在一起,占有她,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然后抱着她不放手。

    卢八娘对着终于睡着了的司马十七郎撇了撇嘴,这真是男人的劣根性,她庆幸自己没有完全沉沦进去。而且从今以后,她会更加清醒。在男人的社会,女人不清醒,最后会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司马十七郎一觉醒来,也没有如平时出门,而是笑着问:“昨天听说珍宝阁里新出了新样子的首饰,我带娘子去挑几件?”

    女人都是爱珠宝的,但卢八娘却没有动心,“我的首饰够了,倒不用。”

    “我们去看看坊间铺子里进没进新料子?”

    “上次皇祖父赏了你那么多衣料,新做的衣服还没都穿过一遍呢。”

    “那我们去北湖看看吧?”司马十七郎心里早就打了好几个腹稿,马上又提出新的方案,“这时节景色已经与夏秋时不同,别有一种美。”

    “嗯,”卢八娘有些动心了,她喜欢美景。但她还是贤惠地问:“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啊?”

    “不会。”司马十七郎哪有什么正事,宫里的值守他早已熟悉,出宫后也是与大家到处游玩。当然两月过去,也不是没有收获,京城里各处好玩的地方,他没有不知道的。所以他推了别人的邀情,想用这些天带娘子各处走一走。

    到了北湖边上,卢八娘看着浩浩大湖,心静了下来。这就是后世的玄武湖,因为处于宫城之北,所以时人称为北湖,湖水面积要比上千年后大得多。冬日的湖水,宁静幽远,衬着远处的九华山,近处的鸡鸣寺,如同一幅水墨丹青。

    沿着桥堤漫步,卢八娘的一只手在裙上轻划着,她前世十九岁前一直在学画,可后来就再也没碰过,现在突然却有了想画的冲动。这种冲动于她是这样的难得,要知道前世她成功后,数次拿起画笔,却无法画下去,就因为没有了创作的激情。她被这种想画的冲动感染着,心灵似乎要飞出身体,无比美妙。

    还需要多久,她才能为自己建立一个高枕无忧的地位?到那时,她也许会在这里建一所房子,支上画架,每日作画。孟白曾建议她过这种闲逸的生活,她不假思索地拒绝了。那时她确实没有这个心境,而且也不是时机。

    曾经有个故事说,一个富翁在海边散步,看到一个渔民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旁边放着他的网,于是富翁劝他努力赚钱,可渔民反问赚钱做什么?富翁就告诉他赚到足够的钱,就可以像自己一样在海边晒太阳了,可渔民说,我现在就这样了啊?

    其实,两人虽然在同一个海边,晒的是同样一个太阳,但相同的至多只是短暂的一小段时间,而更长久的将来从本质上是不同的。晒过海边的太阳后,富翁可以继续过他喜欢的任何生活,而渔民呢,他的晚饭在哪里都是问题!

    卢八娘知道自己眼下就如渔民一样,不同的是她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没有一点的安全感。在这个时代要想自由地享受,她要变得比富翁还强。想到这里,她放下裙边轻划的手,前路漫漫,有无数的荆棘,但她既然选择了活下去,只有继续努力,直到能为自己创造一片自在的天空。

    司马十七郎的行为原本让卢八娘多少有些伤心,虽然她并没有多失望,早已经预料到的情况对她的打击也不重,说起来,比她原想的还要好一些,毕竟事情都解决得很好。现在面对波涛轻涌的湖面,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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