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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那种方法。”
王祥符截然打断了我的话。
“您无需否认。王启年长老对我训练的时候就用他强大的真气激发出我体内的蕴藏。激发我到筑基的方法只是危险度稍微高点,原理应该相似。”
“说的轻巧,那不是一个金丹就能让内功之人都引气入体了!”
那个言知礼的筑基武者嗤之以鼻,
“即使有师傅的亲自引导,我卡在内功上层整整十年,才捅破了筑基那层纸,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仙苗,和你这个庸人不同。”
我冷冷地顶了他一句,即使言知礼脸sè难看,我也毫不在乎。
“呼——”
我的额头忽地流出血来,是被强劲的拳风所伤。
他移动到我的身侧。
言知礼和我之间隔了王祥符与慕容芷两人,八极拳号称拳扫八极,暴怒之下的他略一动念,长拳在瞬息间已经打上我的脸。
我不动如山。
王祥符一个眼神投过,言知礼悻悻罢手,人又绕了个大圈子坐回原来的蒲团。
“我是仙苗,从死里求活,找一线生机是我的命运。请放心,我不会死在您的灌顶之下,rì后我会是渡雷劫证道的修真者。乘您今rì有空,就快点激发我的功力,我好早点在血祭前从筑基练到金丹。”
——我越说语气越是沉静,心情却越是亢奋。我虽然理智上还是知道这辈子我要修到元婴都是没有影的事情,但是嘴炮里还是连自己能修到返虚这种屁话都说出来。
不过无论如何,在场的长者在心理上还视我为小孩,这种稍微吹大了点的嘴炮没有多大的麻烦。
“即使现在让你突破到筑基,血祭前我也不认为你能到金丹。如果现在放弃这般急功近利的无礼请求,我认为你还有很大希望在十年后冲击金丹的。启年是二十五岁到金丹,你比他希望大,不该为一时眼前的利益冲昏头脑。”
王祥符松口了,他果然能让我在很短的时间内突破到筑基。
但我却不依不饶,是我向慕容芷建议请王祥符灌顶增加我们独吃坠星山实力的,我自然要说到做到。
“遗憾,我就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
“老族长,请稍微纵容下我弟弟的任xìng。我明白弟弟的心思,他不会死的,他只是想亲手为师傅报仇,他心里也记得我们要依仗他的雷咒来对付食尘虫,怎么会轻易的死去?”
慕容芷向众人现出她白皙的手,指尖上生出五朵雷珠,
“——即使他死了,我也会用雷咒对付食尘虫。”
雷珠突地如火铳里的子弹shè向王祥符,
吱吱声起,五朵雷珠被捏在他的手心,像水花溅过礁石,瞬息湮灭。
惊异的目光投向慕容芷,他们可能在惊奇没几天内她是如何也学会法术的。
“我们也是在中原见多了死亡的人,作为姐姐,我对他的选择没什么好说。”
慕容芷向王祥符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你们都回去吧。”
王祥符哼了一声,眼神投向我,
“你留下。”
……
室内只余我和他两人。
这间屋子一时之间似乎被遗弃了,他人都自觉自愿地远远避开,那让人速成的灌顶之法该是不传的秘密,闲人还是不见为妙。
“你姐姐也会雷咒?”他问。
“我会的她也会。”
“哦——如果你就此死掉了,我也不担心没有继承的人来发雷咒杀食尘虫了。你能理解吗?”
“恩。”
他们儒门是以族群利益为重的人,为了群体可以牺牲自我。我既被镇中的人接受为一员,同时又被视为计划中的一个零件。现在有了可以替换的零件,王祥符的顾虑就不会那么多了。
“我很熟悉灌顶的方法,那妖物的灌顶是支取人的血肉,透支人的生命,属于邪道;我的灌顶之法来自修真大派的正宗心法,刚正朴实,一旦成功,绝不会对你有后遗症——只要你那时候没死。”
王祥符郑重道,
“我本人是被修真者灌顶为筑基的。”
“当年,您也曾被修真者选中为仙苗?”
“恩,叫剑宗,蜀山的那个剑宗。”
我稍微吃惊了下,曾经选中王祥符的竟然还是天下执修真门派牛耳的剑宗,这种说法确实也解释了舜水镇的几位长老金丹功法的源头。
“剑宗的人邀请我和同道到世外去修真,我把仙苗契撕了。我和同道的志向是让乱世太平,至少让一镇的人平安,对世俗外的事情我们没有兴趣。剑宗的人说可以送我一套功法留作纪念,我要快速提升实力去杀敌,就请求灌顶的法门。当年和我一道接受灌顶的还有七人,都是资质超卓之人,他们都死了。”
王祥符唏嘘了一下,
“得不偿失的东西,你也要承受吗?”
“是。您那些被灌顶而死的同道也一定死而无怨。我想好了,全不后退和反悔。”
“你若死了,你姐姐就伶仃一人了。”
“她自己能活下去。还有——我不会死。”
“你的心意我全了解了,让你死而无怨吧。”
王祥符点头。
他把外面的门推开来,我稍微有点诧异,难道不是现在就开始灌顶吗?
约莫半个时辰不到,他捧了一份热腾腾的饭食回来与我。
“是你姐姐为你做的。灌顶可能会持续三天,可能会持续七天,要视你的情况而定。好好补充元气吧,说不定是你人生最后一顿饭。”
我风卷残云地扫完,我从小到大吃过她的无数顿饭里,这是难得一次不错的烹饪。
然后灌顶开始了。
王祥符发出了他的气。
他的手掌按在我的头顶,气如同针芒那样刺入我的身体。
我全身的毛孔都应激xìng地竖起来。
他无匹的气转瞬流遍了我的身体,骨头好像都被碾压了一遍。
我咽喉火烧,几乎要立刻猛烈地喷血。
——这才是第一波吗?
“先是肌理、再是骨骼、然后骨髓、最后穴窍。我的气要逐渐充满和深入你的身体。你要抵抗,拼命抵抗,挖掘你的一切潜能用气抵抗。攻势会持续三天到七天,这几天浓缩了三年乃至十年的战斗,你要在这几天中挣扎、领悟和升华。放弃的话,你就死吧。”
………【第五十四章 备战(五)】………
五岁是我娘教我读书的第一年,也是父亲教我武功的第一年。
其实他并不是常来广陵城,一个月难得见他一次——父亲的帮派实质上就是一直jīng锐的私人军队,在南宫大头目的指挥下征战频繁。
在搬到神风国的城堡前不多的接触时间里,除了教我拳法架势和用棍棒让我印象深刻地存想敌人的位置和突击,他所为我做的就是用各种灵药帮我易骨洗髓——
现在我回想起那两年的练武的情形,印象最深刻的是自己像牙祭前剥光的小猪那样,白白净净地被浸到盛满药水的大瓮里,父亲的手掌隔着贴在瓮外,瓮里的药水就仿佛被法术cāo控起来那样,如同针芒一般渗透进我的毛孔。那种状态下我的毛孔不知为何,完全无法闭合,药力在我的身体中随兴肆虐、流通,最后沉淀。
那种灵药不是筑基丹或者黄芽丹那种让凡夫致死药量——但即使对成年人来说都已经十分浓郁,比糖胶还稠,比泥浆更混——本来这些灵药就是制作筑基丹的素材,在世俗间都称得上珍贵,来自南宫大头目的赏赐和父亲的战利品。
我现在已经知道父亲是用寸劲把药力渗透到我至深的骨髓之中。筑基上层的武者能打出寸劲隔空伤人,但惟有金丹才能做到奇特的金针渡人般效果。
我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十年,照着父亲安排的练习项目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从肌肉练习到骨骼,又从骨骼练习到脏腑,不知不觉会了外功,又会了内功。
——王祥符无匹的气逼入了我的骨中真髓,这种感觉让我回忆起童年浸在药水大瓮里的情形。
童年时代沉淀药力像千层饼那样一层层揭开,支持在我在王祥符的气逼迫下支撑不倒,我几乎有一种旧友重逢的感觉,它们不断从药力转换为我坚实的元气。
我的身体有大海被搅动的感受。
我进入了内功上层的领域。
四肢百骸中的真髓爆鸣起来,
先是闷雷之声,最终雷和云变成没有终止时刻的无垠之雨和覆盖大地的汪洋接壤,
风暴和海啸的交响之声击碎了我。
自我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崩灭。
天地之大,人何其微。
满世界俱是雷鸣。
——内功修炼到了高层,修炼者的骨髓如同液体那边变化,质变的心音被称为“虎豹雷音”。
但对于我而言,“虎豹雷音”这是非常错谬的修饰词。
几条野兽的吠叫怎么能和我骨髓中的巨变相提并论!
满世界俱是雷鸣。
一生如同全身通电那样在我的心头掠过。
我终于能从浑然一气中jīng微地析分出五种气来。
我是仙苗,现在我本人完全确信。
我的土灵根和水灵根只属良上,但我的金灵根不可言喻,火灵根和木灵根超卓优异,这是我雷火风三咒元气的根源!
五灵根之气剧烈地发生着内丹学中神奇的炉鼎变化,
而金灵根的脱胎转变尤其强烈得超乎想象。
我的气就是大海!就是满世界的雷鸣!
渗透到所有骨髓中的药力都被焕发出来。
我现在达到的气规模不逊于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筑基武者!
这还才是内功上层,我的元气依旧不断被催发出来……
水漫溢出杯子,然后身体又被铸造成一个更大的杯子。接着身体又被重铸成更大的杯子,但溢出新杯的水又更多地漫出来。
这是我对新元气产生和元气规模扩容过程的比喻。
这样的过程,不知道重复循环了多少次和多少天。
我的气在螺旋般地上升。
我的身体原来被父亲用药注满了沉睡的元气。
——我发现王启年的教导让我走了一条有意义的弯路,我确实学到了很棒的武技,对气的jīng准控制大大上升;
但是如果父亲健在,他一定也会用jīng进勇猛的方法把我先推到一个高点,然后回头补完我的武技。
所幸我又回到了合适的轨道,不过以后的路只有我走下去。
“轰。”
王祥符似乎被我震退离身。
在他的旧气没有断续之前,旋即新一波更强烈的气又发入我的身体。
父亲多年为我灌注的药力到骨髓为止——骨髓也是世间灵药所能到达的极限地方。终于我的体内空空如也,它们都已经化成流动的气在王祥符的导引下去冲击最深邃和最神秘的穴窍。
——打通穴窍,引气入体!
无尽之洋平静了下来。
滔天洪水褪去的大地上生长出草木来。
星夜降临。
一团团浓烈的天火照耀大地,新生的绿sè也配合着韵动的炙热天火流动起来。
大地之绿奇异地和红sè、橙sè、黄sè、蓝sè、白sè的各种sè彩混合在一起——那是从新生到濒死的诸星之光。
——心中的景象即使我本人都瞠目结舌,它们荒诞不经,却正是我本人所制造的。
脑子有没有烧糊?
我不知道灌顶持续到第几天了,是不是长时间缺乏进食造成的元气不济而产生了幻视?
但无论饥饿感和空虚感在我身体内都没有出现,元气依然充沛,王祥符异质真气的压迫感仍在。
我进入漫长的思考。
——是我习功法的本源问题。
从幼年开始练习的家传功法一一在我心头浮现。
大道玄妙,道中有法。
星宗的本源法门是对道家根本法的某种一级法推衍,是为星宗一级法。
身为元婴强者的南宫大头目是星宗弟子,他的功法成一家面目,是对星宗一级法的推衍,是为南宫二级法。
我父亲得到的是南宫大头目的不完全传授,他能成为独树一帜的金丹,是对南宫二级法的推衍,是为我家传的三级法——相对根本法,则是终末法。
我十年所学,本质而言,都是家传三级法。
不能超越父亲传授三级法门的藩篱,至多成为拾他牙慧的金丹。
现在先不论未来的境界问题,
我体验到的广袤幻境该是我家筑基境的特定存想中的异象。
是父亲所传功法到了特定境界的特定“念想妄境”。
我从来没有进入过筑基境的存想过,大海和大地的存想我清楚是气血骨肉的幻象,这在内功境的存想修炼中我早接触,海为气血,大地是骨肉。
那新出现的星空该是?
——穴窍!
以前我只能在极亢奋和专注的情况下感受到模糊的穴窍之声,现在我终于知道穴窍在我存想中的样子了——那就是喷吐着天火的星。
我能看到一百零八颗星,那意味着我至少半步踏入了筑基,有十数个的穴窍在沛然元气的冲击已经打通了。
只要先打通三十六个穴窍,我就能顺利进入筑基下层。
现在我的身体正在形成一个自成一体的循环小宇宙,一个内丹学意义的肉身鼎炉正在构建起来,一旦完全进入筑基境,小鼎炉就大致完成,以后我可以无障碍地服食与炼化父亲给我的丹药遗产,功力的增长就会稳健上升。
在把一百零八个主穴窍逐渐练通的过程中,除了肉身完全形成了一个炼化丹药的小鼎炉,和天地间灵气沟通的开关也会逐步开启。
肉身就不但是炼化丹药这个小源的内丹炉鼎,也是jīng炼天地灵气这个大源的内丹炉鼎。
如果是金丹的话,至少能打通一百零九个以上的穴窍。
三百六十五个穴窍全数打通,那是天地一体的境界
——无论是作为外部大天地和内部小天地的炉鼎都已经臻于完美。
金丹的肉身就是“金身”,
金丹上层的肉身是“无漏金身”。
肉身对那种境界的修真者已经没有神秘可言。
——实质上,“念想妄境”的出现在生理上也意味着充沛的血气从我的骨髓又进入了大脑连通肉身各处的神经。
身体的变革反映在大脑中就是匪夷所思的幻象。
人的诸多念头本来就是肉身最高级、复杂和神秘的形式。我从外功到内功的步骤全部完成,终于要练到脑子的念头里去了。
脑中行气是内丹学基础里最凶险的事情,比震荡骨髓真液还要差池不得。
筑基境就是练脑,修炼者的气血进入各个神经,特定的功法在他们的脑中制造出特定的“念想妄境”。
某些特定功法在“念想妄境”中的练功步骤是固定的。
是无数修真者用自己的生命总结出来的最佳解法——此外特定功法还有一千到一万条“此路不通,妄走必挂”的死胡同。
父亲用棍棒把他的三级法“念想妄境”的最佳解法打得我烂熟于心。
没想到十六还不到的我就要用上原以为长久闲置的解法了。
“念想妄境”如梦,
在梦幻般的流动宇宙中,
作为第三视角中立旁观的我,现在以第一人称出现在流动宇宙中。
一个念头形成的小我屹立在流动的绿sè大地上,
小我和喷吐着天火的星辰等大。
然后我轻轻顿足,全大地震动,我跃上天际,把一颗星摘了下来,吃了下去,用小炉鼎炼化成己一体。然后又扑上天际,撕下半颗星炼化。那星的另一半有着“星蚀”那样的巨大黑斑,我迅即了然——这是在海上我滥服丹药后的丹渣映像,原来丹渣已经渗透入比骨髓还要深邃的穴窍中,怪不得一向不曾发作——如果发作就是必死的下场,它已经超出了世俗间药剂针石能达到的医治范围。
不过,如今已经已不打紧。我张口把半颗黑斑污染的星也吞了下去。
昔rì我在内功下层完全无法炼化的丹渣,立刻化成最纯净的元气汇入体内的真元大海中。
在念想妄境中,我变成了吞食rì、月和星光的天狗。
“吾是天狗。是rì光。是月光,是一切天星之光。是全宇宙的Energy的总量。
飞奔、狂跑、飞奔、狂跑。如烈火之焚城!如风暴之席卷!如雷电之践踏!
飞跑,飞跑,飞跑,
吾剥吾皮,吾食吾肉,吾嚼吾血,吾啮吾心。
吾在吾水银般的脊髓上飞跑,吾在吾琴弦般的脑筋上飞跑。
天狗即吾,吾即天狗。”
——那是刻骨铭心般的高峰体验,最无上的男女欢爱也无法凌驾其上。
极乐。
极乐。
极乐。
化身天狗的我在念想妄境中不停地追逐并且吃掉星辰,到了四十颗以后我已经完全忘记了数目。yù念支配了我,我只是想吃下去。即使被星涨破自己的鼓起来的肚子,我都无法放弃自己的饕餮之yù。
“可以停下来了。”
念想妄境如同被钝器击中的镜子块块碎落。
现实中的我被简单简单的一拳轰入了石塔之内。
我整个人被打陷在一个把身体完全埋住的石坑中。
我清醒过来。
刚才我从念想妄境险些进入魔障,迷失自我是走火的前兆。
王祥符的灌顶中断,他用一拳把我强行从妄境中摆脱出去。
我略震下身,把自己从石坑里挣了出来。
这一拳对我几乎没有伤害,我一时疑惑这种力度的拳头真是金丹武者发出的吗?
——不,是我变强了。
那个石坑就是这一拳力度的明证。
我的衣服都粉碎成烂絮,要重新换一件,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想泡个热水澡。
“七天了,灌顶已经结束了,以后再不能有第二次了,到金丹你要自己去摸索。”
王祥符蹙了下眉,
“你的魔障很大啊,筑基境的时候脑中的气血变化强烈得让人吃惊。不突破这层魔障,你要卡在现在的境界很久。”
——他无法知道我念想妄境中的情况。现在想起化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