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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黑道的人发誓赌咒,不经常玩砍手指立誓吗?我不过玩得更认真点咯。”
她展颜一笑,“只要你能安全过去九难试,我脑子里的三把念刃也自然消失了。从此,我们再不相见,只当从来没有认识过——小贼,你是我的霉星!”
看到她回复了往常的样子,我稍微放下了心。
我的目光移向海面,忽然发现十几具尸体浮木般在海上载沉载浮。
“你杀的?”我问。
“我来时,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她否认。
我想到敖家和南宫家的血战,飞下云层探视,海面的尸体共有十六具,肉身全部都没有法术和武技伤害的迹象,也没有腐烂的迹象。从骨骼血肉判断,都是金丹者,死不瞑目地睁大眼睛,好像死的那刻正经历自身最害怕恐怖的事情。
最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脸上都侮辱xìng的用墨写着“星杀”两字。
“这十六个人,应该是后继来的四十大盗,各种特征和我的情报记录一致。星杀两个字是星宗掌门星杀人后刻上去的印记,传说他的趣味就是如此。大概他们被杀后,就顺着洋流飘到这里——所以在白云乡我始终等不到他们。我看了半天,也没瞧出十六人是被什么手段弄死的,好像什么反抗都没做出,一个照面就全部完蛋似的。自己要杀的人,被别人一锅端了,所以心情不好;更不透他们的死,心情更不好。”
——原来,是屈灵星干掉的啊。
我心轻舒一下。我和他认识,这个孩子强得没边,当然是现在金丹的你无法想象的。必然是他见到这些杂碎在他地盘胡闹,顺手解决掉的。
至少,这些大盗的死和敖家与南宫家的血战无关。而且,屈灵星不屑于这些大盗的收藏,放着他们手上的十六枚纳戒都没有收取,正是送给我的一笔横财。
我正宽慰,忽然海面不自然地翻涌了一下,数十个面目靛蓝、脚趾成蹼状、手持三股叉的恶物跃了上来。他们的血盆大口张开,密密麻麻长着锯齿般的锋锐牙齿。一头恶物把金丹大盗的尸肉撕下一块,放嘴绞浇成肉末吃了。
他全身激灵一下,狂笑道,“修真者的肉,真是世间极品!弟兄们,前面还有两个活的,一共十八具大肉呢,都拿做军粮!”
他们血淋淋的目光都望向我们。
“是探海夜叉,妖龙敖饕餮的手下小卒,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呢?”颜若琳疑惑。
——果然,敖家也到这里来了,鲸鱼说的没错。
“嗖!”
一只大蛟冲了上来,把她咬下海去。
探海夜叉们向我突击过来。
………【第九十四章 逃跑的质子(一)】………
颜若琳的生死我无暇顾及,因为探海夜叉的叉尖距我的眼球只有毫厘之差。
“蹬”。
我跳下大风蛇,错开三股叉。大风蛇释放出雷火,把最近身的那个夜叉烤成焦糊,雷电溅shè到后继的几个夜叉上,烧得他们哇哇大叫,块块肉片化炭坠落。
我用风翅纹死枪滞空,猛甩出铁脊矛三丈六长的枪链子,把更远地方的十余个夜叉挡开。枪链划过之处,夜叉的肌肉翻出骨头来,只有一头被我扫到头部,血漫出来,浸红了脑袋,其他依旧生龙活虎地蹦跶着。
“比炼金钟罩的筑基还硬!”
他们的气不过筑基水平,但身体的坚固接近金丹下层的武者。我的甩枪可相当在每个人身上都砸了一头巨象,可一招群攻居然只解决掉一个。
只好用“剑芒诀”定点清除了。
铁脊矛被我的气覆盖,生出了枪芒,立刻成了一把光枪,原理和我施在银蛇剑上的剑芒一般。
我大喝一声,枪风驰电掣地撞上三头并排的夜叉,它们的首级被我一下从肢体挑开,踩在浪头上的无头身体扑腾落海。
余下的夜叉们怪叫起来,五头偌大体格的夜叉竟然一蹬浪头,好像从地面借力那般跳上半空,借着急坠之势往下突刺站在起伏海面上的我。我听到他们肉身地籁的异常,似乎还有什么物体在他们胸腔震动。
我本能地把光枪划出一个大大的扇形,一招“孔雀开屏”让五头夜叉的腹部都现出一个脸盘般大的空洞,还未及沾上我身便纷纷落海,随即肉身爆炸、血肉纷飞。
——它们的心脏里还埋了天魔解体丸,可以自爆。我想到道书上讲的战例。
其他的夜叉已经不见踪影,我感受到海下混乱的cháo涌,海面其他的十六具金丹尸身也消失了。
原来这五头夜叉是用自杀攻击引开我的注意力,其他夜叉抢了“军粮”趁乱遁逃。
——欺负我不会水吗?
我猛蹬浪头下潜,金丹的我在海中能一刻钟点不用浮出换气,和鲸鱼类似。
我手头的兵器换成了银蛇剑,剑芒照耀碧海,把二十一头夜叉在我的眼中暴露无遗——一些还维持着人形用蹼疯狂的踏水,一些逐渐现出乌鲨的原形,咬着军粮迅速往黑暗的深海窜去。
这时,我也看到了那条把颜若琳拖下海去的鲸鲵般巨蛟,它的嘴上没有衔着少女,但我注意到蛟的腹部一鼓一缩,数百条殷红的血丝如绳般不断从蛟体内溢出,把它所在的海水区域染成一朵妖艳的血玫瑰。
——少女果然无恙。
我心中稍宽,放出数十条中体型蛇卫去缠远处的乌鲨,一面游近近身的夜叉,一剑绞下一头的首级。连砍十二剑,我手感毫无滞涩,剑刃也无缺卷,夜叉金石般的头颅如瓜果般应声裂开
——怪不得世俗武者里常艳羡飞剑的厉害,剑芒诀真让我如虎添翼。
但我的蛇卫这次没有以前那么凑效,在海里它们没有淡水里那样神出鬼没,海深处的水压让它们的移动慢了不少。梭子般的鲨妖们轻易甩开了蛇卫的追击,消失在不见五指的黑暗冷海里。
蛇卫的最终战果只是死死缠住一头鱼尾受伤的探海夜叉,缓缓往海面上拖。
看来以后要在蛇卫上附加些水系神通。
我的水灵根普通,既没有学过水遁,更不会避水诀——以后要补齐这个方面。
我从数十丈的水踩回海面换气,水下升起了一枚金sè耀目的小太阳,是颜若琳的剑发出了太阳真火。
几片巨蛟碎肉溅shè到我身上,我顺手抹掉。
原来蛟jīng的地方被染成了血海。
少女神态自若地矗立在残余的蛟躯上,像登筏子一样漂浮在海上。她的头顶华盖般罩着庆云,周身环绕着金莲,半分污秽血腥都没有沾上身——只是一条袖子在刚入蛟jīng口时被扯掉,露出暖玉似的膀子。
我领教过真真盗窃来的火里金莲,这次见识到了正版,颜若琳的火里金莲有五阳念头的档次,堪称金丹境能有的最强法术防御。我暗思如果几天前交手时,她用火里金莲护体,顶着我的蛇卫环硬冲,我未必能小胜一阵。
颜若琳顺着我的眼光,注意到自己**的手臂,骂了一句,
“再看抠你眼珠。”
随即她幻化出一条绯sè袖子,然后又想了下,再给自己罩上一圈流转的光华,光华里的清音传出,
“背过身子去,我换套衣裳。”
我立刻转过身审问起拖上海的鲨妖。
它又化成探海夜叉的形状,我的蛇卫如绳结般老练地把它五花大绑,蛇头穿进它的耳窍,敢抵抗就再钻进它的脑子里。
“交代你们的来历和任务!”
蛇卫稍微给鲨妖放了一点电,他痛苦大叫,可却抵死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蛇卫再次放电,趁探海夜叉神智稍迷之际,我变现出一根电针,插入它的脑中穴窍,然后用诱导般的柔和的声音问道,
“告诉我你们的来历和任务,好吗?”
探海夜叉的眼神迷离,昏昏沉沉地应道,
“……我是敖皇陛下第八十七小队的副队长,奉命驰援前方的先锋队……兼押运军粮……我们的目标是追踪并杀死从敖皇宫殿逃跑的南宫家质子——啊!”
探海夜叉猛省了过来,怪目圆睁着我,不再说话。
我新练半月的极乐针在三十个呼吸后失效。目前可以趁对方因为极大痛苦而意识混乱的时候下针,但一旦对方醒觉,针就没用了——而且我现在的针艺难免毁伤对象部分的脑子,对yīn神锻炼有素的人也派不上用场。
“唉,你前面透露的情报也收不回去了。继续告诉我下面的东西吧,前方有多少夜叉军,多少南宫军,有多少金丹高手,那个南宫家的质子叫什么名字。敖家和南宫家几年前是盟友,为什么突然破裂了?——说完,就放你生路——往西北方向游去是星宗的地盘,他们追究不到你的。”
我说。
探海夜叉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喟叹一声,
“好,把你的蛇卫去了,让我近前一步说话。”
我的蛇卫消失,它小心翼翼地近前,忽然我有一种怪异的感受。
“敖皇圣寿无疆!”
探海夜叉诡秘的一笑,整个儿爆炸开来。
我倏忽被拉到颜若琳的身畔,一线韧xìng十足的天蚕丝牵在我手腕上。
“这头探海夜叉的心脏也埋了天魔解体丸。他隶属妖龙的jīng锐敢死队,不会背叛的。”颜若琳冷冷道,言语中似乎颇有和龙妖势力交手的经验。
“多谢。”我对她说
夜叉的爆炸和小号神威将军炮弹的零距离轰击相若,对我的金身没有致命威胁。但我依然要谢谢颜若琳的援手,也是想尽量缓和我和自己向导的关系。
“这个算你一次相助吗?”
我笑起来。
“不算,那三次相助是要你在大凶时跪下来请我。这次我不过顺手拉了把冒失小贼。”
她嘟了嘟嘴,口气上并不饶人。我见到她把先前的天蚕衣撤去,换了一套绯红sè的鲛绡衣——我知道这种衣服出自鲛人之手,和天蚕丝都是软甲,但质地略次,贵在入水不湿,尤其适合下海行动。
“你随身有几套衣服?”我信口问。
“下山游历我都带足四十箱……正装便服、轻甲重铠、金缕玉衣、狐裘轻罗皆备……都是出自dì dū、西子城、金陵、广陵等地的一流裁衣师傅之手……至于饰物和鞋子则有……”
少女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的收藏来。我苦思托腮——女人就是麻烦。
………【第九十五章 逃跑的质子(二)】………
我们沿着九难试的路线继续往前飞行。我愁苦附近都是人迹罕至的水域,没有什么活人可以问询。
中原战乱,各处音信难通,所以在每一座城池都有专门的消息贩子——要是凌牙门这样的大城,甚至有专门以出售消息为行当的大组织。
——可惜远水不解近渴,敖家和南宫家手下厮杀的军队就横亘在我们的眼前,不能去凌牙门预先获得情报做准备。
“何必这样思虑重重呢?我们都是世外宗门的弟子,世俗里的地盘争斗和我们一概无关,飞过去的时候晃出自己的弟子令牌就是;如果有不识相的金丹,直接剁掉——呵呵,反正元婴强者是不会在这些小场面登场的。”
——欺软怕硬,我想。
“琳公主,你对那些探海夜叉的编队很了解吗?刚才你说的言之凿凿的。”我忽然想到直接问颜若琳就是,她在世俗也历练了一两年了,天下的事情比窝在白云乡的我清楚。
“恩,探海夜叉千只为一大队、三百只一中队、三十到四十只是一小队。化形的鲨妖是普通兵种,加强小队再配一条蛟jīng做强力兵种。刚才那头蛟貌似还学会了绝,冲上海来无声无息,一点妖气都没有泄露,脏腑也练成了铜墙铁壁。”
“那么,敖家和南宫家为什么决裂,南宫家往常派遣到敖家的质子是谁,你知道吗?”
“完全不知道。”
颜若琳干脆道。我一时无语。
“因为我不关心。我和探海夜叉发生冲突,是受到满盈会的委托去保护沿海的镇民——那些军纪松散的探海夜叉经常上岸或者登岛抓人去吃,所以我拿钱去干掉它们——我虽然好杀,哈,毕竟只会在合情理的渠道释放自己。而且看到人类的镇民以仰望英雄和神灵的目光崇拜杀掉妖魔后的我,我也很享受。”
“世界上居然有你这样的奇葩,杀了一年多,连对手的上层背景都不知道?”
我完全不能接受了,如果我们海盗对杀,起码要搞清楚对方最大的老大是谁再下手。
“我爹说过,每个人只要做好他目光所及范围内的事情就行,之外的事情无悔无怨。我的目光只注视委托我去杀掉的目标。其他的事情都是满盈会的问题了。”
“满盈会是一个什么组织,你追杀四十大盗这群金丹就是他们的委托。杀金丹的委托都敢发布,绝不是一般凡人能想象的。”
“听名字就是最强的黑道啦。恶贯满盈嘛!哈哈!”
少女笑了下,
“严肃说,是在黑白灰三道游走,天下最大的消息贩子,总部在dì dū。满盈会号称为全天下的朋友解决麻烦,让朋友们逢凶化吉,持盈保泰。我下山后要去哪里游历、杀什么妖魔、有什么宝贝洞天出世,只要问满盈会,都能得到完美的答案。某些情况,甚至比我们宗门向弟子发布任务的通事殿都要耳目灵通。”
“那,琳公主可不可以直接问下满盈会,敖家和南宫家出了什么状态?毕竟他们在我们前头必经的路线上交战,还是预先了解下心里有底——用平安珠可以联络满盈会吗?”
南宫家曾经是我父亲效力的帮会,我胸前至今还有青龙会的纹身没有搽掉。好奇原来东家的现状也是我请求颜若琳的原因之一。
“真麻烦。”少女的神念传递入平安珠,“花马桥在吗?”
片刻后一个憔悴中年男人投影出现。他的脸庞依稀有年轻时风流俊俏的痕迹,但红尘里翻滚半生已经消磨了男人大半的英气。
(“满盈会和委托的代行者一般保持单线联系,花马桥是我的经纪人。此人是筑基下层,四十余岁,曾在昆仑学艺,最终无成下山,神念勉强能使用平安珠。”)颜若琳给我传了个神念。
“确实消息,四十大盗又死了十六个。不过不是我杀的,貌似是星宗的星出手。赏金我不收,把出马费和这条消息费给我就好。”
颜若琳和那个男人打了个招呼。
男人呀了一下,
“公主殿下真是神武!四十大盗您已经没有必要追杀下去了,我来时收到的情报是,第一名到第四名已经在这个世界失踪了,完全没有了踪影。所以,四十大盗已经彻底灭绝了。”
颜若琳愕然了一下,回望我。我也微微觉得奇怪,这个世界上人的生死是很明白的事情,但失踪非常蹊跷。
“追杀大盗的事情完全了结了,那四个失踪大盗的线索另外有人打探,和我这条线无关。我向上线申报下,把那二十个大盗的赏金都给你。星那人太神秘了,我们满盈会没有一点他的消息,完全搭不上他的线,他杀了那些大盗也没有好处,真是浪费……修真的人我们真不懂——啊,我没有说公主殿下您的意思——四十大盗前十名一条命值一库丹药,后三十名一条命值半库丹药,我算算——”
男人掰起手指,
“脑子不灵光,算术一直不太好……是十三库丹药,我抽掉半库做中介费。如何?”
“好说。”
男人向自己的平安珠又传递了一个神念,
“丹药马上会转到您在京兆钱庄的户头,十二个时辰后就可以确认……”
——幼时我在广陵城就知道,京兆和亿万是中土世俗里两大钱庄,每rì有无量的丹药财宝进进出出,客户无分黑道、白道、凡人、妖jīng、修真者,而京兆钱庄的势力一直压过亿万钱庄一头。颜若琳和花马桥确定无疑地是在讨论生意——丹药是赏金,猎杀的对象是邪道的金丹和妖魔。她的神情仿佛是在世俗里和人为衣裳首饰讨价还价一般。
“啊,这位是琳公主哪里的朋友?久仰久仰,真是玉树临风,丰神俊逸!我远远一望,就是绝代英雄之姿——琳公主是要介绍这位少年英雄来和我们满盈会合作吗?”
我四处张望,最后确信花马桥口中吹捧上天的少年英雄是我。
“我是昆仑外门弟子原剑空,正在完成宗门的一个任务。”
我打个马虎眼,然后问,
“其实,我才知道贵会的耳目遍天下,想打听一些敖家和南宫家的消息。请简明扼要地告诉我他们为什么事决裂,敖家现在追杀的南宫家质子是谁?如果你们有能力,能否告诉我前方有多少南宫军和妖龙军?”
花马桥愣了一下,满脸堆笑,但语气为难地说,
“公主的这位师弟似乎刚刚下山,不懂我们满盈会的规矩。”
少女嘻嘻笑了起来。
——什么规矩?我转念一想,心中升起了一阵明悟,
“消息是要钱购买的吧。你要多少?我都出的起。”
“师叔真是聪明。”颜若琳夸了下我,对花马桥说,“原师叔前生是元婴强者,和我爹爹是至交。看我面上,给他打折,你回扣不要吃太多。”
“失敬失敬!还要靠原师叔rì后多多提携,我不求长生,只求吃饱喝足,生意兴隆。”
花马桥像虾一样蜷起身来,几乎要对我三跪九叩了,然后他毫不含糊、斩钉截铁,如同绝代剑神一招取人首级地淡定道,
“三千粒黄芽丹足矣。”
——真是狮子大开口,三千粒黄芽丹就是三千两黄金,能维持一个金丹一年的基本用度。幸好我道心凝固,没有内伤吐血。
“师叔不是出得起吗?要不要我借你点,利息每月收百分之十的复利就行。”颜若琳坏笑起哄。
我把四枚纳戒给花马桥,
“每个纳戒是一库丹药,合计价值二十万粒黄芽丹,替我在dì dū的京兆和亿万钱庄各办二个户头,二真二假。消息费等办完后我再转你户头。我再送你一万粒黄芽丹做初次合作的酬金,以后消息都靠你。”
——千金散尽还复来,有了满盈会这个情报网,我在九难试中就不是睁眼瞎了。
“原师叔真是豪爽!”他翘起拇指